第30章

琴聲響起,帶着水鄉的霧氣,漸濕漸濃。

兩邊有荷花競相盛開,定睛一看那一片荷花下面露着小小的輪子,竟是被人從一邊推上來的。這布景在現代算不了什麽,在這個時代卻異常新奇,立時吸睛無數。

菡萏中央有一女子在偏偏起舞,她手裏提了一個竹籃子,裏面放着半朵荷花,身姿靈動,在花叢中流連忘返。

姜眠看出來了,她跳的應當是采蓮舞,和采茶曲倒是有些相像,都是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

采了蓮後,有人在角落将荷花池拉了回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小桌。那上面放了面粉,清水,荷花瓣。

面粉飛揚如雪,婉娘竟是現場做起了蓮子糕。

花香陣陣,伴着糕點的香味,全場頓時淪陷。

而後她手捧蓮子糕舞了起來,眼波流轉間,一笑千金。

一曲畢,姜眠還有些意猶未盡。

而後評委席開始商量了起來,異域舞姑娘和婉娘孰勝孰負未得定論,争議不休。

金姑姑給兩人打的分數亦十分相近,只能看姜致遠等人的票數來定勝負了。

姜致遠投給了異域舞姑娘,果然自家哥哥喜歡不走尋常路。謝懷言和威遠少将軍都投給了婉娘,威遠少将軍輕輕感嘆了一句“娶妻自當娶如此賢淑的女子”。

謝懷玉聽了,覺得他意有所指,輕嗤了一句“眼瞎”,便投給了異域舞姑娘。

二比二,平票。

靖安侯世子亦投給了異域舞姑娘。又幾個人輪過來後,最終輪到了謝懷舟。

“殿下,你打算投給誰呢?”

謝懷舟淺笑着看她,眼尾微揚,攝人心魄。“你猜,我會投給誰?”

姜眠想了一下,謝懷舟性子喜靜,可能偏好婉娘,但他跟哥哥是好友,品味也許有相似之處。

“猜不出來。”姜眠如實道。“我覺得兩個都很優秀。”

“現在的票數是五比四。”

“嗯。”

“那我就投給采蓮舞吧。”他語氣輕巧,瞬間又讓賽事陷入了僵局。

“那不就平票了嗎?”

“我來投一票吧。”身後傳來一個清雅的聲音。

姜眠無奈地看了那人一眼。“別胡鬧,你是婉娘的琴師,肯定會有私心。”

姜逐源笑着在姜眠原來的位置上坐下了,問她:“能有什麽私心?”

姜眠不理他,又在觀賽的普通百姓裏精挑細選出了幾個大衆評委來投票。

約莫半柱香後,結果出來了。異域舞姑娘勝。

姜眠看見,婉娘得知結果後,并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大大方方地向魁首道了賀,胸襟可見一斑。姜眠不禁高看了她幾分。

是個寵辱不驚的姑娘呢。

結果公布後,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婉娘本也要離開,姜眠叫住了她。

“婉娘姑娘留步。”

婉娘轉過身來,對她打了招呼。“姜姑娘。”

“你認得我?”

“不算認得,聽姜公子提起過你。”

姜公子?應當是堂兄吧。

“婉娘姑娘可有意向參演國宴上的節目?”

“國宴?”

姜眠簡單與她解釋了幾句,婉娘卻輕輕搖頭道:“婉娘恐怕不能勝任。”

“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姜眠還要再勸。

“抱歉,姜姑娘。”

見她态度堅決,姜眠也不打算強人所難,因而轉了話題道:“婉娘姑娘今日的舞蹈很精彩。”

“只是可供玩鬧的程度,不足挂齒。”

“想必姑娘也累了,那姜眠便不打擾姑娘了,姑娘早點回去休息吧。”

婉娘朝她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

“她不答應是嗎?”

聲後冷不丁傳來的聲音吓了姜眠一跳。

“人吓人,吓死人的。”姜眠埋怨道,轉而又八卦地問了一句“堂兄你和婉娘姑娘是什麽關系啊?”

姜逐源不知何時拿了姜致遠的扇子,輕輕扇着風。“朋友。”

“那日的酸棗糕,是她做的吧。”

“噓。”姜逐源給她比了個噤聲的姿态,模樣可愛的姜眠有些忍俊不禁。

“知道了,會幫你保密的。”

之後幾天,姜眠将幾位魁首聚在了一起商讨國宴節目之事。得知要一起表演後,施柔柔十分無所謂,其他幾人也沒有什麽特別不情願的情緒。

因而姜眠趁熱打鐵,将自己的想法說與了她們聽。

姜眠請了金姑姑來編舞,到時候異域姑娘跳舞,餘婉清伴奏,施柔柔和書姑娘一人題詩,一人作畫。畫的內容她也想好了,就畫大魏山河,借機向北蒼展示大魏國風。詩的話也要請人來作,然後再由書姑娘臨摹上去。

姜眠還去求了謝懷玉,讓她開口借了宮廷教坊供練習之用,所以她最近每日都在教坊與姜府之間來回奔波。

謝懷玉見她這般,主動提了要她來自己的宮殿裏住,被姜眠拒絕了。

最後謝懷玉卻是說服了昭文帝,給幾人特意批了幾個房間住,省得旅途勞累。

因而姜眠最後的兩個月都待在宮裏。

排練的時間很緊張,一個月過去了,多次推翻了又重來後,大致的節目雛形已經形成了。

姜眠修改了其中一些小瑕疵,使節目盡量趨于完美。

在悠揚的琴聲中,後一個月也結束了。白駒過隙,已到了國宴前最後一天。

幾天前,昭文帝攜孝純皇後來看過節目,還是極為滿意的。姜眠稍微松了口氣,只是臨近表演,這口氣又再次被提了起來。

這一天,只排練了一次後,姜眠便放了大家去休息。

這時,謝懷玉來了。這幾日,她與姜眠同食同住,發展出了革命情誼。

接觸久了,姜眠發現,康樂公主刁蠻是刁蠻了些,卻不失率真可愛。她想着,等回了府,一定要将冊子上的那兩個字塗掉。

謝懷玉帶着她在宮裏散了一圈步。

“緊張嗎?”

“是有點。”她不問還好,一問姜眠便更緊張了。

“沒事,有本公主擔着。你就算搞砸了,也不會掉腦袋。”

謝懷玉自認為十分講義氣,姜眠卻有些哭笑不得。她這是在咒自己嗎?

這一夜,姜眠失眠了大半夜,直到下半夜才勉強入睡。

國宴也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大魏和北蒼現在劍拔弩張,迫切需要一個轉機來緩和關系,這個國宴便是其中的一個機會,因而兩國都極為重視。

想到自己身上擔負着這樣的重擔,姜眠覺着,自己的腳步突然更沉重了些。

國宴到席的都是大魏高級官員,比如餘太傅和姜炳之流,且多為男子,女眷除了純孝皇後,淑妃,謝懷言的生母德妃等幾個分位高的妃子之外還有謝懷玉,以及姜眠沒見過的二公主,剩下的便是姜眠等人了。

那北蒼的使者留着大胡子,形容粗犷,行為舉止也極其豪邁,頭上的發飾是用雪狐的毛制成的。

宴會上推杯舉盞了一會後,節目便開始了。先是一些歌舞,然後還有雜戲。

昭文帝和使者互相說着漂亮的客套話,姜眠聽得有些無聊,擡頭卻見謝懷舟正看着自己。

見姜眠看來,他只是一笑,便垂下眸自己飲酒去了。

姜眠也沒在意,繼續看節目去了。

昭文帝用了上好的酒來招待使者,使者面色泛紅,眼底卻絲毫沒有醉意。

“使臣遠道而來,大魏特為你們準備了一個特別的節目。”

“噢?”那使臣似乎提起了興趣。

昭文帝看了姜眠一眼,姜眠點點頭,親自去後面叫人上臺表演了。

先是琴聲響起,卻未見人影,而後有一人坐着蓮花鼓而來。再之後,兩邊推了長桌上來,畫卷一開,垂落到地面,鋪滿了整張桌面。有人施展輕功飛來,過處步步生蓮。

筆墨揮毫,山水輪廓粗粗畫就。

這時,有兩位小童扶着一異域打扮的女子從天而降,仿若天仙下凡。

琴聲先止後揚,再響起時已是北蒼人熟悉的民調。

周邊的燈突然全暗了。空白屏風處映出了舞姿,一幀一幀,皆可作畫。

剪影默默,時光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

最後,書姑娘上來提了詩。

“舞榭歌臺,尋常巷陌。江山多嬌,英雄折腰。”

“好!”北蒼使臣帶頭鼓起了掌。

“是姜尚書的千金想出來的主意,能供使臣一笑,那便最好不過了。”昭文帝也是實在,将姜眠拉出來溜了溜。

“敢問是在座的哪位姑娘?”使臣問道。

昭文帝看向了姜眠,她便站了起來,略施一禮。“小女子不才,承蒙使臣擡愛。”

使臣盯着她看了一會,突然笑了。“皇帝陛下,果然一方水土養出一方美人啊。”

昭文帝客套了幾句,使臣便向他進獻了幾個北蒼的美人。昭文帝自然是得收下的。

姜眠暗暗看了看皇後等人的面色,頗有些見怪不怪的模樣,也是怪可憐的。

“我鬥膽向皇帝陛下您求一件事。”

“使臣請講。”

姜眠好奇地看了過去,卻正好對上了使臣看過來的目光,她的心裏突然閃過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鬥膽替我北蒼的二皇子向皇帝陛下您求娶這位姜小姐。”

全場靜了一瞬。姜眠立刻可憐兮兮地看向了昭文帝,希望他能出面拒絕。

“這……”

“若皇帝陛下同意了,今日北蒼與大魏便可簽下不戰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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