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鋒利的刀尖兒在手臂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淌出來,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衛君面無表情地看着韓棟,手指沾了一點血,半是命令地對韓棟說:“開。”

他很乖,張開嘴巴,血腥味立刻在嘴裏蔓延開來,韓棟咂咂嘴,不解地看着衛君。

“什麽味道?”

韓棟沒有回答,摸上衛君的傷口,也沾了一點血,慢慢地,他的手指也碰到了衛君的嘴。

衛君笑了。笑着摸了摸他帶血的嘴唇,拉着他走到客廳。手臂還在流血,滴滴答答灑了一路。衛君坐在沙發上,流着血的手臂搭在沙發扶手上。他笑着,歪着頭看着韓棟,說了什麽。

“他說了什麽?”完全被韓棟的回憶抓住心神,司徒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時候衛君對他說了什麽。

韓棟冷漠地回答:“司徒老師……離我遠點可以嗎?”

“韓棟……”

“晚安,司徒老師。”

韓棟不動聲色地下了逐客令,将司徒彥驅逐出小小的陽臺。結果,這一夜司徒彥都無法入睡,滿腦子想的都是:衛君究竟對韓棟說了什麽。

第二天上午,司徒彥接到電話急趕回協會。

就像司徒彥自己說的,韓棟不是協會的工作,是他自己的責任。協會不會放任司徒彥忙于自己的私事而忽略了工作。當地發生了多起強bao殺人案,兇手遲遲抓捕不到。無奈之下,警方向協會求助。

導師很無奈地說:“很抱歉,彥。我已經試着幫你說明情況,但是工作是重要的。”

“我懂。”司徒彥并不覺得協會的做法有什麽問題,他還是協會的一分子,當然要接受任務。

但是,韓棟怎麽辦?

無奈之下,司徒彥回到公寓後,跟韓棟商量:“我有工作了,有興趣嗎?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本以為韓棟不會答應,沒想到韓棟居然點了頭。

勘察案發現場之前,司徒彥讓韓棟服用了一些藥物,有助于抑制他的驚恐障礙的藥物。韓棟什麽都沒說,乖乖吃了。随後,他跟着他下了車,來到寬敞的、空無一物的倉庫裏。

屍體早就被運走,剩下的只有畫着标記的印記。屍體的形狀被畫出輪廓,司徒彥一邊看着資料一邊圍着屍體輪廓轉圈。

案情很複雜。随着被害人的增加,還有人失蹤的情況發生。關于這一點,負責此案的警長說:“兇手劫持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強迫他們發生關系。”

“為什麽這麽确定?”司徒彥問道。

警長說:“我們在屍體上化驗出屬于女性的分泌物,這是化驗報告。”

司徒彥仔細閱讀化驗報告,警長繼續說案情:“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兇手強迫他們發生關系之後,會用工具來侵害男性受害人,并毆打他。但是,在現場裏我們只找到男性的屍體。我們懷疑,被劫持的女人還活着。”

在司徒彥聽取案情的過程中,韓棟就在他身邊,像個影子一樣跟着。

司徒彥打開案件資料,資料上寫明:被害人都是二十歲左右的男性,漂亮、纖細。被害人之間沒有什麽共同點。兇手的手法很殘忍,使用玩具侵害這些男性,然後活生生地勒死他們。取走他們身上的一件衣服。

底褲、T恤、襯衫、長褲。四名被害人,四件被兇手帶走的衣服。

司徒彥轉身對警長說:“一直沒有頭緒嗎?”

警長撇撇嘴,說:“兇手很狡猾,什麽都沒留下。你也看到了,他不是真的跟男性們發生關系,而是使用工具。我們懷疑兇手是同//性//戀//者,在生理方面有障礙。我們一直在找類似的人,但是毫無收獲。”

“當然沒有收獲。”司徒彥笑道。

忽然,韓棟在一旁說:“兇手是女人。”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人目瞪口呆。當然,除了司徒彥之外。

司徒彥示意警長不要質疑,随後鼓勵韓棟:“我沒這麽想,能不能說說你的看法?”

韓棟默默走到角落裏,不再說話。司徒彥苦笑一聲,沒有進一步要求韓棟。他對警長說:“四個案發地點都是寬敞,空曠的環境,這對兇手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你可以試想一下,自己在這樣的地方啪啪啪會是什麽感覺。”

“我不會這樣做。”警長大大方方地回答,“我會沒有安全感,這太奇怪了。”

“是的,普通人在陌生的、空曠的地方做私密的事會覺得沒有安全感。但是對兇手來說,這恰恰覺得很安全。因為在安全的地方才能更放松地做自己喜歡的事。那麽,是什麽導致兇手的環境認知障礙?”

警長挑挑眉,表示完全無法想像。

“好吧,我從頭跟你分析。”司徒彥說,“化驗結果表明四個男性死者身上取到的女性分泌物來自于同一個女人,你們在四個案發現場找到第三者的痕跡嗎?沒有。報告上沒有,你也沒告訴我有。那麽,在案發時只有兇手和被害人。”

“我也這麽懷疑過。但是……”

一個女人像男人那樣強bao了另一個男人,這簡直匪夷所思。

“難以置信嗎?不,這并不是首例。”司徒彥給警長講述了一件發生在二十幾年前的真實案例。聽過後,警長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他試問:“異裝癖我見過很多,同//性//戀//我也見過很多。但是這是女人,如果她認為自己是男人,她的“姓”取向就該是女人,不該對男人産生興趣。”

“警長,我來給你簡單地解釋一下。”

司徒彥故意放大了聲音,其實也是想讓在一旁搞自閉的韓棟好好聽聽。他說:“我們從父母那裏獲得的染色體決定了我們的基因性別。在母體懷孕的最初幾周,“姓”腺和內外部生//殖結構是沒有男女之分的。如果存在Y染色體,那麽胎兒的性//腺将分化為睾//丸,發展出男性//器官。如果不存在Y染色體,那麽性//腺就會分化為卵巢,進而決定胎兒是個女孩兒。”

“在一個人出生前,激素對大腦發育會産生一定的影響,通常,像我們的兇手這類患者,都曾有過激素水平異常的情況。”說着,司徒彥點了點警長的腦袋,“激素通過影響下丘腦和其他與“姓”有關的腦結構來影響身份識別和“姓”取向。”

“好了,你們這些學者的腦子我是搞不懂。您給我一個答案可以嗎?”警長被他的專業理論搞得頭昏腦脹,直接索要答案。

司徒彥笑道:“我們的兇手是一位‘“姓”身份識別障礙’患者,她是女性,但自認是個同//性//戀的男性。不僅如此,還有些其他東西。”

司徒彥帶着警長站在屍體的腳下,說:“她侵害死者的時候,是跪在他的身後,用工具來刺激死者。”說完,拿出屍體照片,“你看這兩個被害人的膝蓋傷,都是摩擦傷。前前後後地搖擺,造成表皮脫落。可見,兇手在侵害他們的時候非常用力。她沉浸在幻想中。幻想自己是男性器官,并以最直接的方式傷害被害人的身體。”

警長聽得有些膽寒……

“再看四個案發現場。都是寬敞、空曠的環境。我們熟知的空間恐懼症患者,大多對狹窄、矮小的環境感到恐懼。相對的,只有患者自己熟悉的、喜歡的環境才能感到很安全,并執着地逗留在這樣的環境裏。兇手四次都選擇寬敞、空曠的環境作案,這說明她讨厭黑暗、狹窄、人多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誰不讨厭?”警長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司徒彥莞爾,繼續說道:“但是你看,她是個女人,不管她把自己看成是什麽,她在旁人眼中都是個女人。但是,她做到了,四個男性不但被她侵害,還被她勒死。通常,不管是長期交往的男女朋友,還是一夜情對象,我們都會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不會傷害他們。但是她,卻在暴力中獲得“塊”感,其中也包括死亡。”

那麽,問題來了!

“兇手還有反社會人格障礙。”

司徒彥一邊圍繞着屍體輪廓踱步,一邊說:“反社會人格障礙患者會堅持自己的觀點完美無缺,在需要的時候,他們可以表現得非常優雅、令人愉快。所以,她裝作是個正常的女人,誘惑了這些男人。”

“但是,他們一旦得到了想要的,會馬上變得傲慢、無禮。”司徒彥在屍體輪廓旁停了下來,“她用某種武器制服了這些男性,讓他們跪伏在面前……”

“經過長時間研究,這類患者大多冷酷無情,通過與他人争鬥,對他人進行侮辱而滿足自己的各種需求。我們的兇手使用道具來侮辱被害人,折磨他們。她在他們身上獲得的是心理與生理的雙重滿足。”

“很可惜,他們都有一個顯著的特征。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沖動。所以,在她最興奮的瞬間,她勒死了這些男人。”

警長早就被司徒彥說得瞠目結舌。司徒彥回了頭,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的側寫只是輔助你們的工作,你當個參考就可以。”

警長感慨道:“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

司徒彥莞爾:“來說結論吧——兇手年紀在30-35歲之間,女強人氣質。曾經受過良好的教育,但是因為她的空間恐懼症而辭職在家。經常在各大BBS上發表擦邊言論。她經常出沒在低等酒吧,很可能有槍。接受過心理治療師的初期治療,但絕對不會超過一個療程。”

說完,他給警長寫了幾個名字:“這些人都是本市最好的心理治療師。你去咨詢一下,有沒有這個年齡段的女人患有“姓”身份識別障礙,不肯接受治療,或者是治療中途主動放棄的。”

“哦,對了。”司徒又補充道,“或者,還可以去調查一些低等的酒吧。找幾個喜歡女強人願意吃軟飯的小白臉問問。”

“還傻站着幹嘛?出去調查!”警長一聲吼,下屬們紛紛跑出去,按照司徒彥給的線索分頭調查。

司徒彥不過是在現場完成了一份工作,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客氣地跟警長告別,帶着韓棟離開了現場。

他們并沒有回到租住的公寓裏。司徒彥把車開到一處沒有人的,風景很美的地方,讓韓棟下了車。

藍天白雲,草青花香。放眼望去,見不到一個人影,觸目所及的都是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韓棟放松了很多,默默地跟在司徒彥身後。

他們走到一塊兒陽光明媚的草坪上,司徒彥脫掉外衣和鞋子,席地而坐。韓棟歪頭看了看,照舊站着,跟司徒彥之間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司徒彥拍拍身邊的位置:“坐下歇會兒。”

韓棟沒有理睬他,繼續站着。司徒彥也不強求他能靠近自己一點,索性躺在了草地上,望着天上懶懶飄動的白雲。

他們就這樣,一個站着,一個躺着,足足沉默了半小時誰都沒有開口。

安靜的地方只有風聲偶爾響起,韓棟聽得入神,竟不知疲倦。他看到小小的野花被風吹拂得搖搖曳曳,看着遠處的垂柳被風拂起了綠梢。這一刻,仿佛連聲音都隐沒了,只有無聲的畫面,在緩緩變化着。他走進這畫面,成了靜止的生命,毫無盡頭的生命。當有一天,綠葉枯萎,根植腐爛,他會跟着一起腐爛,成為這塊土地的一點肥料。

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韓棟早已忘記身邊還有個人,他的臉上露出安逸的神情,久久不褪。司徒彥好奇地看着他,不忍心開口喚醒他的意識。

漸漸地,司徒彥閉上了眼睛,沉睡過去。

這段時間,他陪着失眠症的韓棟日夜颠倒,身體早就吃不消了。這一睡直到月亮升起,溫度降了,才睜開眼睛。司徒彥醒來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韓棟還在嗎?

扭頭,看到韓棟就坐在自己身邊,歪着頭看過來。司徒彥笑了笑,坐起身,揉揉酸痛的脖子:“冷不冷?”

韓棟搖搖頭:“這裏很好。”

司徒彥說:“看出來了,你心情不錯。”

“嗯,還可以。”

“願不願意跟我談談,下午案子的事?”司徒彥毫不猶豫地問。他不擔心韓棟無法接受,也不擔心刺激到韓棟。如果治療師猶豫了,患者就不會相信你,甚至是質疑你。

司徒彥堅信,韓棟沒有別人想的那麽脆弱。

韓棟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說道:“衛君教過我很多東西,包括如何分辨犯罪者。死者的嘴,不幹淨。”

司徒彥挑挑眉:“你指的是:接吻?”

“嗯,接吻。”韓棟點了點頭,“沒有感情,不會接吻。女人是感性的生物,就算患有一些心理疾病,雌性激素還是決定了她們要比男人感性。只有女人才會親吻自己的獵物。很深很深的吻,舌頭……糾纏在一起,因為用力,死者的嘴唇和舌頭都破了。她想要吃掉他們。”

“你的分析還不夠具體。”司徒彥放下自己治療師的身份,跟他探讨起來,“男性也會親吻自己的獵物,只要感情在。我說的這種感情不是‘愛情’也不是‘欲望’,而是各種對兇手來說,達到沸點的‘情緒’。你說他們接吻我相信,沒有最初的一點甜頭,那些男人不會相信她。”

“不,你根本不懂。”韓棟反駁道。

司徒彥覺得自己比他懂得多,但還是不恥下問:“我不懂什麽?”

韓棟扭過半個身子,對着司徒彥,點了點自己的嘴唇:“這裏,有很多秘密。”

“哦?”

不等司徒彥繼續問下去,韓棟忽然靠上來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

司徒彥有些怔愣,韓棟卻問:“這是什麽吻?”

“純潔的。”好吧,他轉換的很快。

随後,韓棟又靠上去,這一次在司徒彥的唇上狠狠碾壓。這個吻,很快結束了,韓棟繼續問:“這是什麽吻?”

“愣頭青啊!”司徒彥笑道,“沖動的吻。”

夜空下,韓棟半跪在草地上,眼神漠然。他再度靠近司徒彥,摟着他的脖子。這一次是糾纏的很深……

一吻過後,司徒彥有些氣喘。不等韓棟問他,他說:“情人的”

韓棟很滿意他的回答,繼而又湊了上去。這一次,他咬住了司徒彥的下唇,在齒間、在舌尖上啃咬舔弄……

司徒彥試着推開,韓棟規規矩矩放了手:“這一個呢?”

“挑逗,勾引。”

韓棟默默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司徒彥則是哭笑不得:“你怎麽把屍體照片拿出來了?”

“想知道結果。”韓棟回答得理所當然。

司徒彥輕輕嘆息了一聲:“韓棟,你想告訴我什麽?”

忽然,韓棟的眼睛有了焦點,直勾勾地盯着司徒彥,“我被男人傷害過。大學時期整整一年。他從來沒吻過我,他會撬開我的嘴,往裏面吐口水,往裏面撒尿……”

說着痛苦往事的韓棟居然神色如常,司徒彥越聽心裏越疼……

“他也用玩具傷害過我……”

“別說了!”司徒彥猛地捂住了韓棟的嘴。直到現在,司徒彥才明白韓棟究竟要表達什麽。

正常的吻跟變态的吻是不一樣的。四名死者經歷過的,他也經歷過。所以,他能一眼看出,死者身上留下的一些痕跡來自于女人,一個不正常的女人。

韓棟也不正常,故此,他的思維、表達方式同樣不正常。但有時候,他思考問題的方向是正确的。他面無表情地拉下司徒彥的手,說道:“衛君會讓我回憶這一切。他說,我敢于回憶,敢于講述,才能證明我康複了。司徒老師,你為什麽不讓我說?”

面對韓棟正确的分析,司徒彥只覺得一肚子火氣。他咬咬牙,蹙着眉:“回去吧,天涼了。”

沒有得到答案,韓棟很失落。

從那晚之後,韓棟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裏,對司徒彥不理不睬。司徒彥也不再試着去靠近他,剖析他。他們好像進入一個怪圈,誰都走不出來。

時間一晃過了一周。警長急急火火地找上門來,哭喪着臉,說:“雖然我們确定了嫌疑人,但是沒有證據。司徒老師,您再幫幫忙吧。”

司徒彥納悶。他的工作就是協助警方确定嫌疑人,既然人已經找到了,你們還要什麽?警長那眼神飄飄悠悠地落在了韓棟身上,司徒彥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絕對不行!這句話湧到嘴邊,被生生吞回了肚子。司徒彥細想想:“我要問問他本人的意思。”

于是,陽臺上,搖椅前,司徒彥直言:“願意去嗎?我尊重你的選擇。”

韓棟困頓了許久,才說:“你願意讓我去嗎?”

“不願意。”

“我去。”

司徒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崽子 1枚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劉暢心頭寶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