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們兩個在哪裏嘀嘀咕咕什麽呢?還不快過來。”
謝夫人回頭一看,謝婉兩人落到了後面,頓時樂了,笑眯眯道。曹夫人也随着她附和道,“別在後面,到這裏來。”
謝婉兩人對視一眼,都有點崩潰,這是親娘啊。
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們身上,兩人硬着頭皮走到自己母親身邊,行禮道,“娘,各位夫人。”
“縣主真是俊俏。謝夫人有福喽。”
“曹夫人的女兒也是,落落大方,沒得那些小家子氣。”
“兩位姑娘都是優秀的,也不知最後便宜了哪家。”
一位夫人掩唇笑着調侃,謝夫人大大方方一笑,“就算嫁了出去也是我的閨女。”
“是是,謝夫人說的極是。”曹夫人連連點頭,面上帶着一絲悵然,“即使嫁了,也是咱們的閨女。”
其他人也是如此,謝夫人的這話算是說到了她們的心坎上,都是當娘的,別看現在替女兒相看人家多積極,實際上等到女兒出嫁時最舍不得的也是她們。
“哎,別說這個了,”謝夫人看自己一句話引得衆人情緒低落,有些過意不去,連忙開口轉移話題,“前面有家成衣鋪,咱們進去瞧瞧。”
長安最不缺的就是鋪子,這家她們都沒見過,大概是新近開的,幾位夫人一進去就忘了剛才的事,連曹玉也是如此,流連于華美的衣裳之間。
趁着謝夫人看衣裳的時間,謝婉沒什麽興趣,尋了個地方坐下,她擡手摸了摸頭,觸手一片冰涼。
謝婉癟了癟嘴,也是,外面冷着呢。
身後一陣腳步聲,在看到謝婉的瞬間停下。
捕捉到身後微不可查的呼吸聲,謝婉今早新畫的小山眉微微隆起,又過了一會兒,謝婉終于忍無可忍的起身,拉着清秋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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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
聲音意外的好聽,謝婉腦海裏飛快閃過這個念頭,但這并不足以平息謝婉的怒氣,看到有女子在不避開也就罷了,竟然還一直在窺視。時下風氣雖然相對開放,但要是被人看到了兩人獨處,還是少不得要惹來些風言風語。
謝婉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不欲給謝夫人添麻煩,好在她有一位得力的大丫鬟。
即使清秋沒有謝婉那樣靈敏的五感,但瞥到自家姑娘眼中壓抑的怒火,也頓時明白了,她厲聲斥道,“公子自重!”
“放肆!”長風看到自家殿下被一個小小婢女斥責,頓時臉色大變。
被長風氣勢所攝,清秋不自覺的後退一步,臉色微微發白,這時她才注意到面前兩人的穿着氣度明顯不是普通人,這通身貴氣,超過她的見識。
“姑娘……”
謝婉眉頭皺得老高,把自家小丫鬟拉到身後,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殿下有雅量,想來不會與個小丫鬟計較。”
楚寒也沒問她為何知道他的身份,他站在角落處,半邊臉在陰影中,謝婉莫名想到了昨天早上,然而下一刻就又被拉回了現實。
“本殿若計較,當如何?”他聲音醇厚,像是陳年老酒,讓人忍不住探尋着迷,其中暗藏幾分興味道。
“不如何,”謝婉毫不猶豫道,“能讓殿下計較,也是臣女這小丫鬟的福氣。”
她知道楚寒不會真的處罰清秋,因此也不在意,反而像是在說笑,但清秋不知,拉着謝婉衣角的手慢慢縮緊。
楚寒鳳眼掃過謝婉被攥緊汗濕的衣角,語氣淡漠,仿佛說的話不是出自他的口,“謝姑娘去挑件衣服吧,算是本殿賠你的。”
“嗯?”謝婉眨了眨眼睛,沒聽明白。
倒是清秋懂了,她連忙松手,臉有些紅,看着飄逸布料皺起的一角,聲音慌亂不安,“姑娘,奴婢、奴婢……”
“無礙,”謝婉順着清秋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她本身對衣服也不重視,拍了拍她的手。
“不敢勞煩殿下,”謝婉輕笑了一聲婉拒了,開玩笑,送女子服飾本就比較親密的事,何況在這風頭浪尖上,再給她一個膽子她也不敢收。
楚寒像是說說而已,見她拒絕了,嗯了一聲就閉嘴了,站在那裏存在感極強。
謝婉一臉的糾結,她沒跟皇室的人打過交道,所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想了想,謝婉還是決定趕緊走人,“殿下,臣女母親還在此處,臣女先行一步。”
謝婉福了一禮,轉身準備離開,腳剛擡起,就聽到背後輕微的腳步聲。
皺眉回頭,果然楚寒向前走了一步,還維持着走路的姿勢,“殿下?”
楚寒若無其事的其事的落下腳,沉沉開口,“謝将軍勞苦功高,他的夫人在此,本殿該去拜訪。”
這理由也說的過去,只是……謝婉怎麽感覺他有點心虛?
心虛?謝婉搖搖頭,她當然不想帶着這麽一個大麻煩去,只是事到臨頭,也只能硬着頭皮上。
謝夫人很好找,幾位一看就知道富貴顯赫的夫人聚在一起,很是顯眼。
當然,男子出現在這裏同樣顯眼。
幾乎是楚寒一露面,成衣鋪裏夫人小姐們輕聲細語的讨論聲更加輕微,目光明裏暗裏的都看了過來。
謝夫人等人讨論的正熱烈,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她們可不像其他沒什麽見識的人,都有幸見過幾位皇子,尤其是謝夫人,看到楚寒和謝婉同時出現的那一刻,臉都綠了,好懸才忍住。
她手放到腰際,這是要行禮的準備,被楚寒先一步出聲攔住,“小侄還以為是認錯了人,沒想到真是伯母。”
他面部表情幾乎沒什麽變化,嘴裏卻說着家常寒暄的話,謝婉驚奇的看了他一眼,完全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的。
謝夫人嘴角抽搐,她可沒有這麽尊貴的侄兒,瞪了自家女兒一眼,放緩聲音,“……你怎麽來這了?可是有事要忙?正事要緊。”
楚寒敢自稱侄兒,謝夫人可不敢當他的伯母。
“一點兒小事,”楚寒輕描淡寫道,“遇到了謝家妹妹,知道您在此處,特來拜見。”
謝夫人瞳孔驟縮,語氣涼涼,“是嗎?小姑娘不懂事,哪裏敢勞煩你。”她聲音上揚,“你來這裏是要給蘇丫頭挑衣服嗎?伯母可以參謀一二。”
她生氣起來,說話也漸漸不留情面。楚寒像是沒有發覺,“小侄哪裏懂這個,這些自有府內管家操持。”
楚寒是有婚約在身的,先皇後在世的時候定下的,是蘇閣老的孫女,婚期已經提上日程,就在明年五月。
“嗯,”謝夫人笑眯眯的點頭,又和他寒暄了幾句,楚寒不好在這裏留太久,不一會兒就帶着人離開了。
他人一走,謝婉就往人群裏縮,盡量縮減存在感。不過這會謝夫人也顧不上教訓她了,匆匆與幾位好奇八卦的夫人告辭,帶着她就回了府。
按說這時照舊按計劃來才是上策,只是謝夫人突然心口悶得厲害。
“娘,您怎麽了?”回去的路上,謝婉也發覺了這點,她娘一點都不像是為剛才的事煩惱,她覺得這情景莫名眼熟,皺眉思索片刻,忽然靈光一閃,面色發白,“是爹爹,爹爹出事了!”
這是有先例的,八年前謝岚重傷,幾欲死亡,昏迷數月不醒,謝夫人當時就是這般模樣,最後消息傳來,謝岚身體漸漸好轉。
謝夫人捂着心口,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只一雙眼睛焦急的看着她,謝婉掀開簾子,對車夫吩咐道,“加快速度!”
車夫應了一聲,揚鞭催馬,謝婉回到車內,摸了摸牆角小爐上溫熱的茶壺,給謝夫人倒了杯茶,“您別急,邊疆那邊還沒消息,不一定是爹爹。”她此時恨不得回到幾息之前,一巴掌拍死自己。
她這安慰實在是不頂用處,謝夫人心中清楚,出事的不是謝岚就是謝景湛。勉強喝下茶,心口的難受有所緩解,她沒有說話的心情,半阖着眼養神。
謝婉不敢吵她,馬車裏氣氛壓抑,回了府謝夫人就開始吩咐人去打探邊疆的消息。
她一直在等,連午膳和晚膳都沒用多少,眼看着天漸漸暗了下來,最後還是謝婉去勸她才用了點。
天徹底黑了下來,謝夫人讓謝婉回自己院子裏休息,謝婉不肯,搖頭肯定道,“我要是走了,您今晚都可能不睡覺。”
“怎麽會?”謝夫人失笑,打了個哈欠,擡手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我知道這消息不是一天半天能來等到的。”
從邊疆到長安,又是冬天,最快也要四五日,這指的還是急報,謝夫人求的只是心安。
消息是在第四天清晨到的,謝婉不放心她娘,索性從自己的小院子搬到了主院,她們正在正廳用膳,門外有人求見。
夾雜着血腥氣和寒冬的冷氣,謝夫人湯勺沒拿穩,落在碗裏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她聲音隐隐有些發抖,“進來。”
進來兩人,謝夫人的目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移不開眼,那人身上的棉衣還有些眼熟,上面有點點血漬,還有些髒亂,頭發上還結着霜,眼中布滿血絲,面上帶着徹夜不眠的疲憊。
他“撲通”一聲單膝跪下,“末将見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