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番外
謝景湛一直記得謝婉失蹤的那一日。
那時謝婉已經基本平息了戰亂,再将戰後的城池恢複即可,一般這些事都有專門的人去做,可那一次,謝婉主動接過了那些事情,美其名曰太累了,想做點輕松的休息一下。
謝景湛當時就很詫異,戰後恢複都很繁瑣,并不比打仗來的輕松。
不過妹妹這些年确實是很累。
王八蛋狗皇帝逮着妹妹死命的壓榨,哪裏有戰事就派她去,一點兒都不人道,尤其是前幾年,謝景湛幾次都想沖到長安把奏折拍到他臉上。
結果都被謝婉攔了。
其實謝景湛和謝婉都很清楚新帝為什麽會這麽做,新帝初初登基,就算一時用鐵血手段壓制住了朝臣,但矛盾不是壓制就可以解決的,想要真正坐穩龍椅,還有得忙。
先帝在位之時對兵權忌諱,楚寒就算再怎樣也不敢明目張膽發展兵權,他手上無兵,而此時的謝家是一把好刀。
女子掌權,會支持她,可以支持她的,唯有新帝。
就這樣謝婉成了新帝的一把刀。
和謝景湛不同,謝婉并不反感,也不覺得憋屈,不過是各取所需。
謝景湛只看到新帝對她的剝削壓榨,卻沒看到謝婉從新帝手裏摳出來的軍資,絕對讓新帝肉疼不已。
連年征戰帶來的結果,就是越來越骁勇善戰的謝家軍,更甚者,在連攻下吐蕃十三城帶着吐蕃降書而返後,謝家軍的聲望在熙朝達到頂峰,謝婉更是被奉為戰神。
也因此帶動了不少女子從軍的熱潮,但謝婉對此并不熱衷,她手上除了一支女子親衛隊外,并沒有其他的女子軍隊。
越是時日長久,謝婉越清楚女子和男子的差距,這裏沒有能讓女子和男子站在同一水平線上的內力武功,她個人只是特例,何況時代的不允許,謝婉沒有冒冒然将那麽多女子帶入軍隊,她還負擔不起那麽多人的未來。
也有些女子因為各種原因真情實意的想要參軍的,謝婉只是将她們編入了自己的親衛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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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句話,她負擔不起那麽多人的未來。
她連自己的未來都不知道在哪裏。
謝景湛隐約明白謝婉的意思,也把口頭的勸導省去,這麽多年一直做她的左膀右臂,和堅強後盾。
但他同時也對謝婉時不時的迫切焦急情緒感到莫名,像是在急迫的追趕着什麽。
也是因此,那天謝婉說累,謝景湛就忽略了心頭的不安,直接同意了。
結果三日後他就收到妹妹身邊叫阿琉的暗衛的消息,說她主子不見了。
謝景湛急急趕往城池,出乎意料,阿琉好像一點兒都不着急,反而取出了一封信給他,說是妹妹提前留下的。
謝景湛半信半疑接過,有人能夠提前預知到自己的離開嗎?反正他妹妹有時是挺神秘的,
展開信後,謝景湛更糊塗了。
信上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裏,只知道終有一天她會離開,但那不是死亡,而是另一段旅途的開始,不必去找她,也找不到的,她只希望他們珍重,她會永遠記得他們。
沒頭沒尾的,等于什麽都沒有說,謝景湛眉頭皺得死緊,不知道怎麽跟江南的父母解釋,當晚謝景湛房裏的燈亮了一夜,整夜都在燈下研讀那封信,試圖找出上面可能留下的玄機。
毫無收獲,直到天邊微亮,謝景湛困的直點頭,最後砰的一聲砸到桌上,不知道是昏倒了還是睡着了。
半睡半醒間,謝景湛聽到有人在叫他。
“少将軍,少将軍……您醒了嗎?幾位将軍叫您去營帳商量事情。”
這是哪裏?謝景湛睜開眼睛,有些迷茫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熟悉是因為這是行軍打仗必備的營帳,陌生是因為他明明記得自己在戰後的城主府!
而且……少将軍?他早就被叫謝将軍了好嗎,取代了他爹的稱呼。
“少将軍,少将軍?您起了嗎?”
被再次響起的聲音打斷思路,雖然還不知道情況,謝景湛翻身坐起,揚聲回道,“好了,待會我會去的,請幾位将軍稍候。”
他還記得有幾位将軍在等他。
他回後,外面的聲音應了個是就再沒有響起,但人也沒離開,謝景湛借着整理衣服的時間快速翻找一下記憶,倒是回想起一些畫面。
粗粗看過之後謝景湛心頭大駭,父親死了?還是死在戰場上?他還是少将軍?妹妹早夭?
謝景湛很想搖頭拒絕,這不可能,父親和母親還在江南呢,玩的不亦樂乎,妹妹雖然失蹤了,但絕不是早夭,而且還成了熙朝第一将軍。
可頭腦裏的畫面和奇怪記憶由不得他反駁,謝景湛強壓下古怪,出了營帳,跟着他去往中心營帳。
中心營帳是議事的地方,謝景湛進去後就見到幾張許久未見的面孔,他忽的一樂,這幾位沒記錯的話都被妹妹收拾了,不是軍隊蛀蟲就是有異心的人,還有先帝的親信,都被妹妹打發出了謝家軍。
無視衆人奇怪的視線,謝景湛直直走到主位之前,勾了勾唇角,掃過幾人私底下握緊的拳頭,在主位下方坐下。
他有世家子的驕傲,也有世家子的謙遜,以前見到這些人都會問好叫一聲叔叔,很尊敬他們,無論是什麽人,後來和父親計劃設局後,才讓他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有些人不值得他的尊重。
“少将軍,主将遇難,我們也都很痛心,但國不可一日無君,軍隊也不可一日無主将,群龍無首終究不可太久。少将軍年幼,大敵當前,還請少将軍以大局為重。”一人站起來慷慨激昂道。
就差沒直說他不配了,謝景湛心底無波無瀾,他還不能很好的代入,不過也覺得這一幕熟悉的緊,三言兩語就駁了回去,這人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應該是被推選出來的小卒子。
見這人戰鬥力這麽弱,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達成了協議,陸陸續續有人跳了出來,無一例外就是讓他大局為重,謝景湛耳朵都聽膩了。
終于就在他們有吵起來的時候,外面傳了了通報聲。
敵軍來襲!這個消息狠狠砸在了衆人心上。
謝景湛眼眸微亮,極好,他抓住機會直接道,“既然衆位将軍不相信子川,那子川就證明給衆位叔叔在,若是子川不能勝,自然會退位讓賢,若是勝了……”
子川是他的字。
他沒有說完,但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一眼,勝了哪裏還會留下他們礙眼。
一時之間,衆人看着謝景湛冷哼一聲,也不給她面子了,直接拂袖而去,估計氣怒未消。
謝景湛卻沒時間去管他們,把自己關在營帳裏一整天,期間一道道手令發了出去,戰場上情況複雜,謝景湛還是在第二天出了門。
他曾是熙朝第一将軍的左膀右臂,前有被稱為戰神的父親,後有新一任戰神妹妹,手段不輸戰場老手。
一場仗打了許久,在半月勉強穩住局勢的情況下,謝景湛終于大大松了口氣。這時他寄往長安的信也回來了。
在信中謝景湛詢問了謝婉的消息,但謝夫人一臉莫名的罵了他一頓,讓他不準再提,妹妹都早夭好幾年了,還問他這個時候提妹妹做什麽。
信裏頭是滿滿的心疼和哀傷,就差沒直說不準他擾了妹妹的清靜。
謝景湛:……
無話可說,他娘還是一樣的偏心,偏疼小棉襖。
很好,絕對是他親娘。
謝景湛放下心了,暫時把心神都沉浸在當前的這場戰事上。
只有真正面對了才知道事情的難辦,謝景湛忽然想起了那場她娘和妹妹的彪悍戰事,
自認沒法和她們比的謝景湛很忙,忙到恨不得一頂十。
但謝景湛清楚的知道不能,這段時間他必須自己扛下去,最好一次性解決了這些煩人的蛀蟲,以絕後患。
等一切結束後已經是一年過去了,一場戰事打一年還是很累的,雖然這個時間裏還包括其餘的瑣事。
謝景仁看似很認真的在聽,其實是想起了未來的事情,和現在的情況一一對照,又下了一連串命令,肅清叛徒。
事情做的很隐秘,只有幾個人知道,也是為了确保安全,畢竟只是目前看起來形式大好,但誰知道上頭會不會突然發瘋。
一日又在安排事情的謝景湛聽着聽着忽然暈倒了,下屬大驚,連聲叫道,“少将軍,少将軍……”
“嗯?”那人緩緩睜開眼,露出一雙迷茫的眼睛。
另一邊,燃盡的燈前,青年睜開眼睛,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裏緊緊握着的信紙,松了口氣,還好。
即使不在了,他也不希望妹妹連存在的痕跡都沒有。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才是真的。
父母健在,還有一位失蹤的戰神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