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話

那人粲然一笑,絲毫沒有階下囚的狼狽,好似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景落眼中似有萬千光華,只為風拓一人盛放,柔聲道,“阿拓,你來了。”

風拓丢了手裏的劍幾步就跑到景落身前,早就抑制不住的淚水決堤而出,“阿落,對不起。”

景落愕然一瞬,像是懂了風拓突然而來的歉意,本想用手,最終卻用囚服隔了擦去風拓臉上的淚水,“沒關系,都過去了,阿拓別哭了好嗎?”

風拓卻盯着那只縮在衣袖裏面的手,“阿落,你的手……”說着便去捉住。

景落低頭看着這個孩子,輕聲道,“沒事。”景落便想抽回去,畢竟這只手已經傷痕累累且醜陋肮髒了。

“不,我就要握着。”風拓執拗地緊緊抓住了景落的手,就像是抓住了這個人的性命,抓住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心對他的人了。

“好了!”風淵已經在旁邊看的夠了,“拓兒,他可是殺了你母妃的人!”

“他不是!你……”風拓最受不了,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風淵卻還要在這裏假仁假義,話沒說完卻被景落扯了一下,止住了話頭。

“是與不是,待到人證物證俱在,自然真相大白!”風淵盯着他們兩個交握的手,心中惱恨異常,明明風拓與自己一同長大,明明自己才是夏朝唯一的皇帝,卻還是得不到想要的那個人的心,為什麽!憑什麽!頭一次如此厲聲同風拓講話。

“皇上,阿拓不是犯人,是受害者,請皇上不要遷怒。”景落握緊了風拓的手,他也感受到那個孩子的堅強,他并不怕風淵如何,他只怕自己出事。

景落知道,今日風拓來到正銮殿必然是風淵意外之事,景落也知道,自己或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深愛的孩子了,今日之後便是永別。

“哼,你這個賤人不必在此充什麽好人!”風淵氣極,其他幾位在場的官員紛紛下跪以息聖怒。

只有禦史大人以頭搶地,高呼“皇上慎言!”、

風淵深呼吸幾次,回了高座坐下,不一會兒就有人帶了證人上來。

“景落,你還不跪下!”

風拓本來拉着景落不想讓他跪,景落之前受了大刑,再跪恐怕雙腿都會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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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本就是階下囚,跪就是了。”景落松開風拓緊緊握着的手,跪在大殿之中。

“好,我哥哥如此都能跪,我這個身輕體健的弟弟自然也跪的。”

風拓便撩了衣袍,跪在景落身旁,景落嘆口氣,“阿拓,你別這樣。”

“沒事,我想陪你。”看着風拓眼中灼灼,景落只好認命地牽起風拓的手,十指相扣。或許這會成為無盡牢獄的最後一點星火了。

“還請各位大人秉公處理!”風拓不信,左不過魚死網破!

“好!真是好得很!”風淵不再理睬,而那證人也已經跪好準備供詞了。

大理寺卿明白這大約是皇帝收回穆王府兵權的一種手段,但是趕盡殺絕這樣的事或許在動亂時期還能說得過去,如今海清河晏,再明目張膽的殺了穆王府就會激起民憤,動蕩國家了。

顯然,景落是一只替罪羊,頂替了皇帝這個幕後主謀,可是如今再看似乎并不止這麽簡單,特別是皇上對于晉王爺。

且看如何發展了。

那證人是給穆王府運送薪柴的,偶爾一次送薪柴誤了時辰,撞見了景落在參茶中動手腳,他沒敢聲張撂下東西就跑了,變賣了和光的家當,去了老家過活,他自然知道這大宅子裏的陰私,如今有人出大價錢只是讓他說個誇大的事實而已,自然樂意奉陪。

“就是他!我看見就是他往那茶裏倒了些白色的粉末!”那販薪人神色激動,不敢瞧皇上容顏卻敢在天銮殿上吆五喝六。

幾人都看出端倪,景落非死不可,這不過走個過場,可惜大理寺卿卻并不打算做個鋸嘴葫蘆,搞那套沉默是金了。

“我且問你,你看見景落下藥是何時?”

“回大人的話,是兩年前的事了。”

“好,之後你可還看見了?”

“沒、沒有了。”

“好,”大理寺卿回身,“皇上,兩年前的事情,且只是看見過一次,實在不足以為證,請恕微臣不能為景落定罪。”

“這裏可是皇上的一言堂了?本王還有點想說的,不知可否?”風拓扯着嘴角,冷言道。

“自然,此地只有是非對錯、黑白枉直。”大理寺卿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尊卑君臣,誰有理就是誰了。

“好,皇上說,有半個景字為證,而我卻有整個符號為證。母妃擅用左手寫字,她死前是在身下畫了暗號,那個暗號指代的就是皇上!”

衆人皆是一驚,誰也沒有想到,風拓會當面指出,大理寺卿卻笑得像只狐貍,天家醜事便如此大咧咧地昭示在衆人面前,如何不讓這個最見不得污垢的大理寺卿不高興呢?

“風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風淵怒極起身。

“回皇上的話,微臣知道,微臣還知道,”景落一聽便知道風拓要說什麽,大勢不妙,想去捂住風拓的嘴,風拓卻掙開景落的手,繼續喊道,“景落其實是皇上安排的,他不過是不想再聽你的,毒害我母妃,便被你踢出來當了替罪羊!我風拓真是瞎了眼,這麽多年,我一直拿你當作至親,信任你,你卻要我家破人亡,我穆王府哪裏對不起你,父王他從未想過篡權,你卻殺他在路上,連母妃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風淵,你真是禽獸不如!”

一連串的話就這樣被所有人聽見了,在場的宮女太監官員侍衛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在,早就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了,今日怕是聽見的人都活不過明日了。

風淵沒有說話,眼中卻黑的可怕,景落從其中看見了撕毀一切的暴虐,更握緊了風拓的手,自己已經如此,不過茍延殘喘,可是風拓該如何啊……

大理寺卿挑挑眉,心道,今日回去或許便不是大理寺卿了呢,轉頭看了看刑部侍郎的一臉土色,撇了撇嘴。

風淵自高臺走到風拓面前,面無表情,揮手間乾子持劍而立,這是第一次,皇帝的暗衛出現在這麽多人面前。

“拓兒,松開他的手。”

“不,阿落沒有毒殺母妃,是你!都是你!”風拓直直盯着風淵的眼睛,其中恨意迸發,刺得風淵心中的暴虐一再翻滾。

“好,我不舍得傷你,但我可以斬斷他的手。乾子,動手。”

“不!”劍落下的瞬間,風拓撲了過去,而乾子的劍則劃傷了風拓的後背。

“廢物!”

瞧着那暈染開的血跡,風淵一巴掌捆在乾子臉上,而乾子則任打任罵,最後還跪下請了罪。

“阿拓,何必呢,松開吧,我已經無所謂了,可是你……”

“阿落,我不想松開你的手,我想永遠握着,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松開的。”

景落覺得自己本應該高興的,可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自己等這句話已經好久了,可是已經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心中卻只剩下苦澀了,為什麽不能早一點,為什麽自己如此無能……

“好,你們還真是一對兒癡情人呢!”

既然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那也不必再溫言軟語自降身價了。

“來人,傳旨!今日在場所有太監宮女全部處死,即刻行刑;大理寺卿流放邊疆,刑部侍郎、禦史大夫貶官至七品,下方出和光,立刻執行。”

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橹,天銮殿內立時一片哀號,大理寺卿瞧着這個年輕的君王,覺得如此朝堂,不用他也罷便走了。

很快,天銮殿便肅清了,只剩下站着的風淵和跪着的三人。

風淵彎下腰,掐着風拓的下巴,迫着他他起頭來。

“呵,景落,你便睜大了眼睛看看你捧在心尖上的人是如何承歡的吧。”

“風淵,你怎麽能這麽對他!”景落目眦盡裂,眼中的恐慌無以複加。

風拓更是不知如何反應,只能緊緊握住景落的手,身體卻被風淵粗暴地拉離地面,“不,不要!”掙紮着想要回到那人身邊,卻是做不到的,景落慌了,想要追上去卻被乾子壓着喂了軟筋散,不知是不是藥效發揮了,景落覺得哪裏都使不上力氣,再怎麽努力也抓不住風拓的衣角,天旋地轉,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景落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被風淵緊緊拘在懷裏一步步朝床上走去的時候,風拓是清醒的,他甚至有點兒乖順,因為他想到了死。

風淵瞧見原本奮力掙紮的風拓如此聽話,心中的暴虐降了幾分,動作也輕緩了許多,可卻并不能阻止他擁有他的拓兒。

“拓兒,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也很痛苦,殺九皇叔的時候,他對我很好,可是我一想到他反對我們在一起,我就覺得我痛苦點兒也沒什麽,拓兒你知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嗎?”風淵早就陷入自己想象的世界中去了,風拓覺得他瘋了。

扣子被一顆顆解開,風拓的外袍被輕柔的搭在床邊,“拓兒,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已經有九年三個月零七天了,你知道我有多激動嗎?”

中衣露了出來,是無暇的白。

風拓安靜的出奇,耳邊是從殿外傳來的景落的絕望的求饒聲,聲聲句句都是為了風拓求情,風拓仔細聽,他想聽的再清楚些,那是他此生最愛的人了,可是每次自己都會拖累他,若是景落沒有愛上風拓,便不用受那些煎熬,若是景落,沒有愛上風拓,便不用受此等屈辱,說那些貶低自己的話來取悅皇帝了。

身體受着挑撥,毫無反應,風淵使盡了渾身解數,身下這人卻還是清冷如初。

“啪!賤人,還想着他!”風淵這輩子除了奪嫡之時,何曾受過此等屈辱,何曾如此伺候過別人,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清晰地印在了風拓的臉上,風淵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原來,你喜歡這樣,正好我也喜歡呢,哈哈!”風淵從床旁邊的抽屜中拿出一應用具,果然,風拓臉上不再是毫無表情,而是出現了些許慌亂,風淵見此更加瘋狂。

“啊!”一聲拔到高處又戛然而止的痛苦聲音在原本寂靜的宮殿中突然響起又突然停止,就像一把利刃直直插進景落的心裏,之後再沒有聲音傳來了,沒有疼痛的喊叫聲,沒有哭泣,什麽都沒有,但景落卻能隐隐聽到屬于風淵的喘息聲,那麽快那麽重,像帶着齒的鈍刀一點點将他的心挫骨揚灰。

景落伏在地上,覺得寒是從心裏蔓延出來的,怎麽都止不住,如何到了這一步?景落在心中一遍遍地推演,一遍遍地假設,最後只能痛苦的蜷縮抱緊了自己,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啊……

今春的桃花開過了,風一吹,落了一地,碾作塵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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