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泔水

“小辛,”蔡餘蕭敲了敲桌子,遞給他一杯剛泡好的咖啡,笑的有些無奈:“工作議程提前了,你恐怕要陪我出去一趟,今天要加班了呀。”

“沒事的。”辛棄疾道了聲謝,喝咖啡時被苦的微微皺眉,心想這恐怕是同苦丁茶一般的東西,只好奇道:“我是用筆記還是?”

“拿錄音筆就行,你還可以學學開車,以後我就多個司機了。”蔡餘蕭解釋道:“書記官除了幫忙整理資料之外,還要寫出訪調研分析,今天你跟小周一起,她會教你的。”

辛棄疾來這兒呆到九月,已經徹徹底底像個現代人了。

他能夠用圓珠筆寫出流利的簡體字來,普通話說得流利清晰,看到汽車時知道避讓,還會看紅綠燈。

但之前一段時間都呆在辦公室裏,有時候忙起來連公寓都沒時間回。

大概是進入這個社會越深入,他越明白為什麽柳恣身為國家領袖,卻能夠和其他普通人一樣生活。

無論宋國還是金國,皇帝為了表現出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吃穿用度都要講究到極致。

這種講究,是數量和質量上的。

比如吃飯有多少碟,衣服可以用什麽顏色,繡什麽東西。

可是貴族和皇族所講究的東西,在臨國因為生産力的原因,已經沒有任何的吸引力了。

——吃自助餐的話,擺二十個碟子都是随你開心就好。

穿衣服就更不必說了,他們穿的都是奇奇怪怪的T恤,紋樣簡潔且透氣良好。

辛棄疾一開始露着胳膊腿出門時,總有種蕩婦游街的莫名感覺。

後來漸漸習慣了,反而穿不慣那麽繁瑣又厚重的長袍。

而皇族們吃的那些珍馐,比如荔枝之類的稀奇東西,到了這裏是居民想吃就能随時去買個半斤的常見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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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辛棄疾第一次被趙青玉遞上一碟荔枝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被柳恣賞了一碟貢品。

——結果趙青玉說最近荔枝降價,只要二十一斤。

這事不光是辛棄疾能親身感受到,就連揚州城的所有百姓都驚了。

——玉米是什麽?荔枝可以用紙幣在超市随便買?為什麽都入秋了還能吃到春天才有的鮮桃?草莓是什麽?

這事是蔡餘蕭一手操控的。

他和柳恣授意政府參股臨糧公司,然後公私合營果園、商品糧基地等種種産業。

揚州城東區的荒地本來就地皮便宜,那些個腰包豐厚的藥業大佬知道暫時做不成高端生意,就花錢如流水的投資軍工業和農業,在蔡餘蕭的引導下順理成章的搞了個雙贏的場面。

比如荔枝這事,就是蔡餘蕭盯上的第一筆生意。

這玩意有個講究,說的是摘下來放三天就壞,所以除了東南一帶的人之外,在別的地方這都是個奢侈品。

蔡餘蕭直接開了兩個大棚吩咐果農種荔枝,到了今年成熟的時候剛好揚州城的第一家大型超市開業,直接把消息放了出去。

同批上貨的還有草莓、菠蘿、番石榴,反正想吃什麽種什麽,吃不完的全都分參政院的職工當福利,多的賣出來。

當天幾個世家大族直接派下人過來砸銀子,把這些新鮮貨全給搶空了。

——住揚州城怎麽不好了?

雖然不能娶妾,不能養童養媳,但是金兵打不進來,也沒官老爺想着法子要錢,平時還能買到稀奇的水果吃!

蔡餘蕭一見那荔枝賣的緊俏,就直接吩咐把成熟的都摘下來賣掉——

連着買了七天,天天都緊俏到斷貨。

要不是蔡局長老奸巨猾,知道這事急不來,恐怕這十幾個大棚都要種荔枝了。

貴族一茬茬的買完,再輪到平頭小老百姓去買,一聽說這價格跟如今相當漂亮的肉價差不多,稍微富裕點的咬咬牙也開始嘗個新鮮了。

至于草莓之類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一般老白姓根本買不着。

世家大族那可都是十裏八鄉有親戚朋友的,自然要把東西買回去炫耀。

——這可都是臨國的仙果!吃了延年益壽永葆青春的!

還有這草莓,真是甜香可口,怕是連臨安城裏的那些貴人都吃不着!

還真就吃不着,因為臨國友好的拒絕了水果出口的請求,表示我們現在農業能力有限,以後有機會了再談。

這消息直接順着水果的香氣傳遍了整個淮南淮北,然後整片南國都知道了揚州城的這神奇本事。

秋天能吃着春天的果子,肉價還比宋國便宜一半!

厲栾一聽民政局的來問能不能再擴收十萬城民的事,揉着腦袋開始想罵髒話了。

這一次蔡餘蕭把辛棄疾帶出去,是為了巡視養雞場和養豬場。

養雞場如今已經徹底轉回私營,經營管理的都非常不錯。

“我這,一個養雞場有五棟雞舍,每年養五批——這畢竟異變之後沒雞苗供應,比往年要少一批。”龔老板滿臉堆笑的帶他們看機械化養殖的場地,解釋着平常的情況:“全年出欄差不多五十萬只毛雞,年飼料消耗兩三千噸吧。”

辛棄疾拿着錄音筆,聽得都懵了。

一個養雞場,一年可以養五十萬只雞?

難怪揚州城的雞肉已經便宜到十六一斤了——怎麽會養這麽多!

一千年以後的人,難道給肉雞喂得是金谷子不成?

他們首先進入的,是孵化場。

這是——燈泡!

辛棄疾在指導下換好了防護裝,跟在蔡餘蕭的身後,下意識地用手掌靠近那些孵化箱,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暖。

臨國如今都是用電力取暖,沒有人燒爐子了……

所以……這些雞,都是用電腦控制的恒溫箱來孵化的嗎?

不需要一只母雞,連公雞都不需要……

“這邊是性別操作間,”龔老板示意道:“公雞只保留少數用于配種,大部分都直接在性別篩選後絞成肉醬,用來加工成別的副産品。”

蔡餘蕭點點頭,詢問道:“疫苗的事情解決了?”

“嗯,藥業現在大部分都已經開始恢複生産了,我們本地有老相熟的藥廠,在給我們固定供貨。”龔老板笑道:“現在病死率很低,畢竟控溫控濕系統、通風系統全都恢複運行了——十一月那會簡直和災難一樣。”

辛棄疾見其他人可以提問,小心地打了個招呼,問道:“這些雞,都吃什麽啊?”

“高蛋白昆蟲飼料。”龔老板見蔡局長有個新面孔,耐心地解釋道:“我們和江銀的廚餘垃圾處理站有合作,飼料成本很低。”

蔡餘蕭見他有興趣了解,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旁邊周秘書的肩,讓她解釋一下具體的情況。

“是這樣的。”周秘書的眉毛抽動了一下,艱難道:“這些雞吃的昆蟲飼料,是蟑螂。”

辛棄疾眨了眨眼:“這麽多雞……需要多少蟑螂啊,那豈不是要專門派人去捉?”

周秘書嘆了口氣,看了眼自家局長惡趣味的笑容,把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原來,這江銀鎮的垃圾處理系統,在四年前就已經實現了生态化了。

別的類型垃圾暫且不計,但各餐廳、食堂、食品工廠的廚餘垃圾,都是一律分類回收至垃圾處理站,由批量養殖的蟑螂進行處理的。

這個技術在2018年就已經開始試點運行,到了2030年已經被廣泛推廣,相當的生态環保。

蟑螂本身非常能吃,每天可以消耗十幾噸的廚餘垃圾,這樣這些垃圾就不用填埋、傾倒,可以保護土地和水源。

而蟑螂本身排洩的糞便被統一收集當成飼料,蟑螂本身也可以被加工成昆蟲蛋白飼料,無論是細菌檢疫還是疫病篩查全部合格。

人們浪費的食物被集中收集,再統一送到處理站成為蟑螂的飼料,蟑螂變成飼料去喂養雞鴨豬鵝,這些動物再被做成佳肴送上餐桌。

整個循環還是挺健康的,而且給更多的人創造了就業的機會。

“另外,我們養殖的畜禽排洩物也被統一收集起來,進行集中加工處理,作為供養農産品的肥料。”龔老板看向蔡局長道:“這個之前已經跟您彙報過了。”

辛棄疾跟着他們一路往前走,腦子裏在不斷地消化這些東西。

這些理念和實踐,就是科學啊。

所謂的科學,不一定是什麽神兵利器,或者是些匪夷所思的化學現象。

這裏的一切——雞鴨吃的飼料,他們身上穿的防護服,通風管道送來的空氣,還有他們交流的思想,全都蔓延着科學的氣息。

青年默不作聲的聽着前輩指點他回去以後怎麽寫報告,心裏突然想到了從前學的那些四書五經。

那些東西,不是不好。

是不夠務實。

體恤民生,心懷天下,具體要怎麽做,才能讓太平盛世重現呢。

怎樣才能讓老百姓都能吃到肉呢。

四書五經裏從來不讨論這些,所以百年前的躬耕之事,到了如今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他再一次想起了趙青玉的建議——

學一年,準備考取城南中學,把應該學到的知識都拿到手,再離開這裏。

可是,到了那一天,恐怕自己也會被徹底同化,再也不想離開這裏了吧。

——

大學是改建的。

在揚州與江銀聯通之後,雖然進入江銀鎮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核确認,但出去卻不太費勁。

以至于大量的企業家、生意人在重獲自由,離開應急軍隊之後,第一時間就是确認資産,然後尋找新的生財之道。

揚州城有錢的世家貴族多,人口稠密而勞動報酬低,簡直是再好不過的創業之地了。

——他們當中任何一人的故事被挑着講出來,都可以拍成有些奇幻色彩的勵志創業電視劇。

比如玻璃廠的老板們,如今已經響應了政府的號召建立了合資企業,開始向整個宋國出口玻璃了。

正因如此,大量因人口失蹤、所有權不明的房屋被政府回購,用作新的用途。

一個中學與旁邊的三個住宅區被合并成了大學城,開始艱難的恢複研究工作。

說是研究,也不是搞什麽現代知識的創新和發展,而是在盡可能的培養專業對口人才,與複蘇原有的科技水平。

今年七月第一批學生從中學畢業,開始填志願分專業,在教育局的安排下進行分配。

一部分人直接開始實習或者工作,比如孔知遙就繼續在參政院實習到年末,再自行決定去向。

一部分選擇從軍或者當老師,幫忙彌補目前的職位空缺。

還想要繼續深造的,只能自行立項目組團隊,為江銀大學添磚加瓦了。

他們擁有大量的文獻、資料甚至顧問,但除了醫學之外,很多科目都是只有前輩可以指點專業知識,沒有人能過來當教授的。

這裏原本是個小城鎮,根本不具備這樣的基礎,所以絕大部分的事情都由教育局領導和審批,想着法子從無到有。

龍越進入醫學院之後,生活反而輕松了許多。

她雖然要跟着上課學習,去醫院幫忙幹各種活兒,但有固定的上下學時間,周末照常雙休不用加班,比起從前在參政院需要去各處幫忙,已經好了許多了。

醫學院裏有常駐的老師,也有成套的知識體系可以直接學習,比起其他還在艱難組建的院系而言,算是比較省心的了。

柳恣那邊工作繁忙,還是抽空回江銀去各處視察了一下。

他的最後一站就在江銀大學的醫學院,檢閱了下所有的實驗室和器材,表示監獄那邊可以随時提供新鮮的大體老師,被留下來吃了一頓飯。

——這飯自然吃的是學校食堂。

柳恣偏愛食堂裏的鍋蓋面,吃飯的時候懶得再讨論公務,便和龍越坐在一塊。

其他領導以為他有什麽事要和這少女交代,識趣的沒有靠近。

——龍越本人不出名,可誰都知道她和龍牧是龍教授的親屬,兩個孩子沒成年就頻頻進出參政院,根本不是一般的學生。

柳恣吃面條的時候相當斯文,吃的也慢,明顯是在拖延回去加班的時間。

龍越看了眼附近的環境,小心的開口道:“柳鎮……您和厲姐,很熟麽?”

柳恣之前沒少讓龍越幫忙,和她已經相當熟悉了。他挑着碗裏的香菜思索了一會,估算道:“七八年了?”

“诶?”龍越怔住,好奇道:“您今年不是……才二十四吧。”

“嗯,我和青玉一樣,提前去國外讀的少年班。”柳恣摸着下巴思考道:“當時好像是去聖托裏尼玩的時候,生日那天在賭場輸光了現金就蹲在路邊抽煙,她剛好路過——就冷着臉打發了我十塊錢,去漢堡店買了點東西吃。”

他不自覺地揚起淡淡的笑容,口吻溫和而懷念:“後來又下了雨,我剛吃完漢堡一擡頭,就發現她打着傘在櫥窗旁邊盯着我,把我帶回去留宿了一晚。”

龍越聽得入神都忘了喝粥,問道:“你後來是怎麽回去的?”

“我只是現金輸光了……又不是銀行卡信用卡也掉了。”柳恣撐着下巴道:“厲栾當時可能以為我是個窮光蛋吧,所以才把我領了回去。”

後來他們成了朋友,他也逐漸開始了解她的所有過去。

龍越下意識地觀察他的手腕,在發現沒有對應的紋身和裝飾的時候,心裏莫名松了一口氣。

“你對她很好奇?”柳恣瞥了她一眼,挑眉笑道:“還是已經被她吸引了?”

龍越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辯解道:“——不是,沒有的。”

“哦,那我不往下說了。”柳恣淡定道:“來聊聊醫學部的事情?”

龍越低頭劃拉着粥,半晌才道:“您還是再說一點吧。”

這姑娘跟厲栾的氣質完全是反着來的呀。

厲栾整個人鋒芒畢露,身上的銳氣和光芒根本不會掩藏。

可龍越含蓄內斂,頭發也烏黑而平順。

“我從前見過你們兩在一起幾次,”柳恣吃着面條裏的鳝魚絲,慢條斯理道:“如果是朋友的話,多陪陪她也挺好的。”

龍越猶豫了一下,詢問道:“異變之後——她的父母,也不見了嗎。”

這一場異變,讓太多人都被迫的接受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生離。

新婚不久的吳局長,父母都在附近城市的大學裏任教的龍牧,還有她自己……

厲栾也是如此嗎。

這個問題讓柳恣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低頭沉默了幾秒鐘,安靜地整理了下情緒。

“你……不要和她提這個。”

“抱歉,”龍越下意識道:“我是不是問了什麽不該問的?”

“厲栾已經習慣了沒有父母的生活……很多年了。”柳恣慢慢道:“她父母健在,都是華都人,但是哪怕沒有時空異變,她也不可能回去了。”

柳恣不是個什麽話都往外講的人。

他早就注意到,龍越和厲栾走的近,本人也耐心又溫和,是個非常合适的朋友。

柳恣作為厲栾身邊最近的人,斷斷續續地陪伴了她多年,從學生時代一直到工作之後,都在不動聲色的照顧她的心理狀态。

可是異變之後,他沒有辦法再吊兒郎當的混日子,也沒有辦法等上任期滿就卸任離開。

他必須要抗下這臨國的一切,盡可能的讓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他何嘗不渴望有人能為他分擔,替他排憂解難,為他擋住哪怕一點點風雨。

可這個位置站的太高,也實在太冷了。

自己沒有空再去陪伴這個朋友,可總該有人去關心和照顧她。

無論人品還是才華,龍越都非常合适。

她本身是龍教授的親屬,接受過高等教育,同時有修養有內涵,做事也非常善良

這即是他今天過來和她說話的原因。

龍越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沒來得及掩飾自己的神色,一臉的愕然。

她隐約的感覺自己猜中了什麽,卻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嚴重。

什麽事情會讓厲姐姐……無家可回?

父母健在卻不能回家,是已經決裂了嗎?

在進入參政院幫忙的時候,她陸陸續續的了解過許多的情況——

有關厲栾的那一部分,也非常慶幸。

華都本地人,高中在國外讀的,父母據說都有背景,家世相當顯赫。

“她後來,沒有再用過家裏的一分錢,所有的資産都是自己從大一起給國外公司畫工程圖所得的。”

柳恣講起厲栾的故事時,神情複雜而無奈:“你注意到了她腕側的刺青,所以才來問我,是嗎?”

直到這個時候,龍越才意識到,柳恣是有目的的來找自己的。

他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厲栾。

“是……自殘嗎?”她輕聲道。

柳恣垂了眸子,低頭揉了揉鼻梁,算是默認了。

“多的事情,都不方便我再往深處講,”他的聲音略有些幹澀,只簡短道:“到了她足夠信任你的那一天,自然會告訴你的。”

龍越雙手捧着自己的那碗粥,怔怔地點了點頭,仿佛在承諾着什麽般開口道:“我會多去陪陪她的。”

“嗯,好。”

——

趙青玉是大腦一片空白地走回公寓的。

他感覺自己不小心發現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以至于莫名的後怕情緒都開始在心裏蔓延。

那個數據庫,是時國聯網的數據庫備份,裏面的東西全部被多重加密,在沒有權限的情況下強拆是不可能的。

換句話說,龍爺爺的身份信息是不可能被弄混的,不存在把他的照片和指紋貼到另一個人身上的可能。

更何況是在所謂的……保密信息庫裏。

為什麽,龍爺爺還有一個名字?

褚——宓?

那龍牧呢?龍牧會不會有多的名字,有他所不知道的身份?

後面的事情他是不是不應該再深究下去了。

一種本能的畏懼感,讓他差點撞到了路邊的馬。

“對不起對不起……”趙青玉跟馬連聲道歉,匆匆地趕回了家。

他的腦子告訴他,關于這件事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再管了,他現在連爸媽都不在身邊,做這種事怕動着誰的利益,很有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龍牧還可以信任嗎?

柳叔知道這事嗎?

龍爺爺收他做學生是為什麽?

趙青玉只覺得腦子裏一團糟,甚至已經開始響起美少女戰士的主題曲了,只渾渾噩噩的坐在電腦前面,手不聽使喚的開始搜索這個名字。

NONE。

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由衷的惋惜剛才白局長走了過來,不然他可以多看到一些東西的。

褚宓這個名字,在數據庫裏一點相關資料都沒有。

搜龍輝這個名字,都可以查到一部分通訊學的論文,以及著作聯名。

可是……褚宓這個名字,仿佛不是代表如今這江銀市的市長,而是哪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趙青玉不死心的删除了這兩個字,又輸入了‘褚牧’和‘褚越’。

也查無此人。

難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嗎?

正在此際,遠處的門開了。

柳恣跟龍越那邊交代完事情,回來看一眼趙青玉吃飯了沒有,最近有沒有生病。

結果一開門看見那小家夥,發現他跟看着閻王爺似的一個表情,明顯幹了什麽壞事心裏發虛。

“你……怎麽了?”他挑眉道:“你這表情把事兒都寫在臉上,明年可就要十八歲了啊。”

“柳——柳叔。”趙青玉咽了唾沫道:“這事要是跟你有關系的話,我今晚估計就會被滅口了吧。”

柳恣徑直走到他身邊,找了個椅子坐下:“說吧,又要我幫你擦屁股了?”

趙青玉心裏慌得要命,這個時候都不知道該跟誰求助,只委委屈屈的點了頭,小聲道:“我找白局長查資料的時候,開了那個保密數據庫——”

柳恣愣了一下,皺起眉頭道:“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那個什麽,”趙青玉緊張地話都說不清楚了:“龍爺爺,龍輝,他還有個名字,叫褚宓……”

“啊?”柳恣明顯一頭霧水:“這是什麽個意思?”

“啊?”趙青玉眨了眨眼,詫異道:“你不知道嗎?”

“我為什麽要知道這個啊?”柳恣同樣也懵了:“他還有個名字?你別是眼花了吧?”

趙青玉打開了電腦,準備登錄政府系統的時候想起來自己的權限不夠,只回頭看向柳恣道:“不是,你現在可是臨國的元首了哎,你真不知道這事兒嗎?”

“我真不知道。”柳恣嘆了口氣,上前直接輸入了自己賬戶和密碼,扭頭看向他:“你拿了他的指紋?”

查保密信息,必須要有代碼、指紋、虹膜之一,因為裏面的涉密人員都是需要得到保護的,一般的官員根本不能随便查看。

趙青玉見他真不是裝出來的,把懷裏的指紋膜掏了出來,讓攝像頭錄入信息。

下一刻,褚宓的名字再一次出現在他們兩人的視野中。

趙青玉的心髒開始狂跳起來。

柳恣直接把信息往下拉,一行行的看裏面的內容——

姓名、年齡、籍貫、住址、聯系方式……

『參與項目』

他回頭看了眼趙青玉,皺眉道:“剩下的內容,我沒有權限點開。”

趙青玉原本以為自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了,誰想到會有這麽一出——

他終于隐約的記起來,在時空異變之前,柳恣不是元首,只是個鎮長……

柳恣直接用鼠标點了下那個按鈕,果然彈出窗口,顯示沒有權限查看更多。

可這些信息……除了名字不一樣之外,跟龍輝的資料一模一樣啊。

趙青玉揉了揉額角,一臉被玩了的表情:“不是,既然都是保密人員了,為什麽不能看參與項目啊……”

“這些信息都是分級放的,權限越高能看到的越多。”柳恣解釋道:“比方說,如果涉密人員在江銀鎮需要被特殊對待,我這種做鎮長的就可以通過資料庫核查,但不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

“這樣啊……”趙青玉思考道:“那我要是想知道龍牧龍越的資料,也必須知道他們的特殊代碼,或者拿到他們的指紋嗎……”

柳恣的眉頭抽了一下:“龍牧他們都是小孩,怎麽可能有保密信息,你想多了。”

他擡手拍了拍這孩子的肩,示意他放松點:“無論龍老爺子到底叫不叫褚宓,這事兒都只能擱着了——你也知道,異變之後,整個江銀鎮都沒法和時國的任何人聯系了,所以老爺子就算有什麽秘密,你也管不着,也沒法管。”

這要是異變之前,他能找爸媽在政府的朋友,花點心思查查總能有結果。

可現在信息鏈全斷了,真知道答案未必也與鎮子裏有什麽關系。

趙青玉雖然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但也沒辦法做更多的事情,只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想要破解這個數據庫,實在不太可能。

他的能力遠遠不到這裏,再者,這數據庫肯定是首都裏最聰明的那幫家夥做出來的,尋常人哪裏能搞的定這些東西。

柳恣明顯也沒想到這裏面還藏着些秘密,但自己确實權限不夠沒法點開深層次的資料,只試探着查了查自己的資料——發現什麽結果都沒有。

就讓這事爛在這吧。

反正爛掉的破事也不止這一樁了。

揚州城開始進行陸續的通電工作。

電力這個東西,在去年進城時為了防止誤觸傷人,已經廣泛的解釋過了其中的威力。

如今這電力跟疫苗一樣,沒法跟做好事似的廣泛傳播,照樣要讓人來填申請表走流程。

幾個進出衙門頻繁的世家大族早就見識過了‘電’的種種好處,自然派了下人過來,表示願意配合工作。

而其他中下層的人雖然有些好奇,但填的少——

他們也并不需要長久的照明。

有的家庭連房子都住不起,家裏根本不點蠟,都是天黑就睡,不會有任何的夜生活。

以至于到了夜晚,揚州城裏亮起的那一棟棟高樓都成了奇異的風景——

那可是與燈籠的光線截然不同的東西。

城市的排水和防火系統也在不斷完善,一切都交給了被統一管理的建設部和工程局。

孔知遙雖然是個實習生,這段時間也被累的腳上都起了厚厚的繭。

他家爸媽見這熊孩子終于被生活壓力給累老實了不少,表示非常欣慰。

厲栾帶着他們考察舊城區的情況,雖然沒想着要馬上都拆除或者如何,但必要的防火防洪澇的事情還是需要做的。

現在分人力建下水道什麽的不現實,更何況他們根本不打算折騰這個舊城區,什麽現代設施都往新城區招呼就是了。

随着觀念普及、工作崗位增加、人口受教育程度提高,想要進入新城區的人會越來越多,守舊的人呆在老地方也礙不着誰。

整個揚州城雖然繁華熱鬧,但是一旦着火的話,火勢會難以控制。

太多人喜歡把易燃物集中堆放,茅草屋、柴屋本身也是高危點。

厲栾帶着人在住宅區調研,正在專心的分析他們的住宅特點和防護方式,孔知遙聽不懂一些專業術語,有些走神。

他一走神,就發現遠處有一衆人在氣勢洶洶的走過來,明顯是要幹架的意思。

而且——每個人的手裏都提着些東西!

孔知遙有些慌亂的打斷了厲栾的話,示意她看向遠處的那撥人。

眼下街頭行人往來,根本沒有其他人在這附近逗留。

明顯這幫人是沖着他們來的。

“這是要做什麽?”厲栾皺眉道:“沖着我們來的?”

等那些人走近的時候,孔知遙才發現他們提着泔水和糞水,明顯是來洩憤的。

為首的大嬸看打扮是個粗使下人,眼瞅着就一臉怒意,上來就罵道:“你們這些婊子養的妓女——”

“你們要幹什麽?”

“厲姐小心——”

孔知遙在看見那桶被掄起來的時候,直接下意識的側身擋在了厲栾的身前,下一秒被潑了一身的泔水,連耳朵上都挂着爛菜葉子。

馊掉的發酵的味道同時沖進鼻子裏,又酸又臭還嗆得慌。

“厲姐你快跑——我擋不住他們——”

孔知遙踮着腳把厲栾護着,結果臉上流的髒水把自己眼睛都糊的看不清了。

他心想厲栾這些日子全泡在辦公室裏加班,這是得罪哪個大神了,至于嗎?

“賤人!放你娘的臭屁去吧!”

“不要臉!騷貨!”

下一秒,兩三桶的糞水和泔水對準他護着的厲栾同時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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