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生
那笙在底下焦慮地等待了許久，見着西京帶蘇摩降下來，忙跑過去，發現蘇摩渾身是血，連意識都失去了。
“哇，他怎麽了？”那笙焦急地問。
西京皺着眉将他放倒在泥地上，天空中盤旋的金龍正飛速縮小，此刻縮得像是一段半丈長的皮鞭，趴在蘇摩身邊，吞吐出真氣，修複蘇摩破損不堪的軀體。
那笙在一邊瞧得驚詫不已，半捂着嘴，這就是剛剛那個鱗片都比自己腦袋大的龍神嗎，竟然可以縮得這麽小。
“咴——！”天空中傳來一陣清脆的鳥鳴。
那笙和西京擡頭看去，發現是三只巨鳥，不是滄流帝國制造的木甲機械，而是真實的生物，比之風隼一類更加巨大，這是真正的比翼鳥。
飛鳥緩緩下降，降低到一個可見的高度，那笙發現每只鳥上都端坐着一個華服的美麗女子，其中一個她更是已經見過，正是她翻越天闕時與慕容修遇到的鬼姬！
西京說：“那是雲荒三女仙，慧珈、魅婀和曦妃。”
中央的女子是魅婀，她對着那笙淺淺一笑，緩緩說道：“好久不見。”
“啊？”女仙和她打招呼了？
此時，龍神身體忽然又漲大起來，它尾巴卷起蘇摩，飛向高空，三位女仙在比翼鳥的托舉下，也向高空飛去。
“海皇複生啊。”西京喃喃自語，看向半空中圍繞着蘇摩上下飛騰的巨龍。
“海皇啊！”由遠及近的聲音裏包含着巨大的喜悅，那笙發現是剛剛護送他們前來的鲛人小隊，此刻虔誠地跪倒在土地上，揚起頭顱去觀看他們海皇的新生。
天上是無數璀璨的金光閃耀，宛如初生的太陽一般令人不可直視
，一股澎湃至極的力量爆射開去，轟然綻放的金光中，慢慢凸顯出一個人的影像——正是蘇摩的樣子，藍色的長發緩慢飄蕩，頭頂是盤繞金龍的帝冠，衣着繁複的廣袖長襟，他的右手上還纏繞着蛟龍，左手托舉着青光四射的寶珠，這個影像不過出現片刻，就随風消散了。
緊接着，又出現了無數支離破碎的其他幻像，像是海市蜃樓一般，那笙看見了一條巨大的鯨魚在頭頂掠過，波光粼粼的仿佛是出現在了海底，圍繞着巨大的彩色珊瑚叢，還游蕩着一群群的小魚兒；深藍色的天空忽然在這夜空中出現，短暫地停留後又破碎；她還看見了群聚的魚尾鲛人，擺動身軀，在幽海中恣意遨游……那些畫面不斷出現，又不斷碎裂，粉碎後的碎片團聚在一起，竟然朝着緊閉雙眼的蘇摩飛去，彙聚在他的雙眉之間，猛地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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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摩皺緊了眉頭。
“那是什麽？”那笙指着天空中不斷破裂又出現的幻像，看着幻像碎片彙聚到蘇摩的腦袋中去，驚訝道：“都鑽到蘇摩的腦袋裏去了！”
西京仰頭看着，解釋說：“是歷代海皇的記憶，傳承了海皇的力量，同時也要繼承他們的記憶……這麽多的記憶，只怕……”
當所有碎片都消失在蘇摩腦中時，龍神仰天低吟，天空中的風雲仿佛順從龍神的呼喚，剎那聚攏，隆隆的雷聲炸開。
三位女仙的手中飛散出了金色的光線，一縷一縷交纏在一起，包裹着其中的蘇摩，織成了一個金色的圓球。
轟隆一聲，金色的圓球又碎開，那些絲線化作點點的金光，慢慢地浸透進蘇摩的軀體。
直到天空中不再有耀眼的金光，蘇摩的軀體才陡然如流星般下墜，吓得那笙驚叫起來。然而在下落到離地半丈的距離時，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托着新生的海皇，将他緩慢而平穩地下放到大地上。
欣喜無比的鲛人們奔了上去，呼喚海皇醒來，那笙也趕忙圍上去看他。
緊閉雙眼的俊美海皇慢慢睜開了眼睛，深碧色的眼瞳中是一片平靜淡然和濃重的威嚴。
那笙看得一愣，似乎發現這不是以前的蘇摩，她突然停在那兒不敢上前。
西京嘆息一聲，到底是被歷代海皇的記憶所取代了嗎？那些記憶太過龐大，一世一世，積累到足以壓碎他原本存在的人格和現世的記憶，所以眼前的這位，僅僅是新任的海皇罷了，不再是蘇摩了。
“大叔，”那笙跑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那邊的海皇，問他：“那不是蘇摩！”
西京拍了拍她的腦袋。
鲛人們圍着蘇醒過來的新皇，恭敬地跪了一圈，嘴裏還呼喊着海皇二字，千百年來，多少血淚和痛苦，直到今天，他們終于遇到了真正的海國皇者。
新任海皇平靜的表情突然在下一刻破裂，他修長的手指死死按住眉心，腦海中翻騰的新舊記憶似乎在相互搏鬥。
終于，他擡起了頭，碧色的眼瞳湛湛發亮，從無數的記憶裏翻找出了一個他心心念念的詞語來，他擡起手，道：“葉瀾。”
所有人都詫異地盯着他，連龍神都翹首，那是怎樣強烈的執念，才能讓他在生生世世的記憶裏，抓到那個人的名字，他頓了頓，又念起她的名字：“葉瀾？”
記憶裏湧現出一個小個子的身影，她微微對他笑着，朝他伸出了手，他忍不住去抓住那個人影的手，卻是抓空了。
“我喜歡你啊，非常喜歡你！”
那一句話像一道閃電刺破夜幕，他迷惘的現世記憶迅速聚集起來，不過一瞬，腦海中原本翻騰不息的記憶就沉澱下來。他記起了，怎麽可能忘記呢？不管多少歲月，那都是別人的東西，歷代海皇又能如何，他只要這一世的記憶就足夠了，蘇摩翻轉雙手，看到了十指上斷裂引線的戒指，目光一凝，猛地站起來。
手掌微微握緊，身邊的河流仿佛回應着他的力量，沸騰起來，縱使更遠些的青水主幹，以至于雲荒之外的七海，都在這一刻響應着新任海皇的呼喚。
鲛人們匍匐于這股力量，流到眼外的淚水都化為四散的珍珠。
那笙看着熟悉起來的蘇摩，高興地揮起了手，拉着西京笑道：“你看你看，他回來了，他還是蘇摩！”
“嗯。”西京又是嘆了一口氣，默默笑起來，心裏忍不住贊嘆了一下蘇摩固執的堅持。
海皇吩咐着跪倒一片的鲛人：“你們回鏡湖大本營去，幫助左權使去鬼神淵拿取真岚右腳的封印。”
鲛人們不敢懈怠，紛紛答應。
三女仙已經在蘇摩繼承完力量之後離去了，此刻龍神也慢慢縮小，纏上他的右臂。
蘇摩摸了摸龍神的頭顱，目光往九嶷王陵看去，道：“該去找她了。”
那笙看見蘇摩人影一個閃爍就不見了，不禁跺了跺腳，喊道：“順路捎上我們啊！”
西京拉住跳腳的那笙，說：“他急着救你的瀾姊呢。”
“瀾姊怎麽了？我剛剛沒有見到她啊！她出什麽事了？”那笙也急了。
“被他的傀儡抓走了吧。”
“傀儡？那個小人偶！？”那笙不敢置信。
“我們也趕緊！”西京提起她的衣領，快速往九嶷山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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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嶷山，山腹中空，盡是死者的沉眠之地，作為歷代空桑王朝的皇陵，不知埋葬了多少史書上有名的帝王将相。
一個華服的老人緊緊抱着懷裏的石匣，踉踉跄跄地奔跑在昏暗的甬道裏，壁上的燭火随着他的移動而不斷搖曳，整個墓室裏原本悄無聲息，此刻卻響徹着他淩亂的腳步聲。
帝國派來的巫抵都死去了！
老人眼眶欲裂，驚恐無比，似乎是聽見身後那個人跟過來的聲音，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哆哆嗦嗦地抱緊了石匣，瘋狂地按動墓門機關。
“快！快！”他念叨着，一邊拍打着墓門，一邊不停地回頭看自己身後，仿佛他後頭的甬道裏會出現什麽怪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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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不說話？”挽着葉瀾肩膀的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說什麽？”
“哦，你發現了是吧？”他笑着，表情有些猙獰：“為什麽呢！我和哥哥難道不是一模一樣嗎？”
葉瀾被他的表情駭住，皺了眉，指了指箍住她肩膀的手，道：“你的手還是木頭，這很明顯好不好？”
那時在困龍臺上，她歡脫無比地沖着蘇摩跑過去，然後抓到一只木頭制作的手，她就知道自己尼瑪認錯人了。
蘇諾卻忽然開心起來，點頭道：“這樣啊，看來是力量不夠，化形不完全呢……等我吃了哥哥就好啦。”
相愛相殺好兄弟，這在JJ網上可以寫上一篇不短的兄弟文？葉瀾心底吐槽了下，吃掉哥哥，就能永遠在一起了，這麽喪心病狂的神經病。
她保持這個被摟住肩膀的姿勢很久了，想要改變一下，還沒提出要求來，就被蘇諾扣住身子，他突然興致勃勃地湊在她耳邊低語：“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葉瀾十分誠實地回答他，“我喜歡的是蘇摩，不是你。”
蘇諾冷哼了一聲，尖聲叫了起來，猛地将她推到牆邊。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有什麽區別呢？！”
“我是他的‘惡’啊。”
“你以為他是什麽好東西嗎？本質上和我一樣呢。”
“百年來，你知道他殺過多少中州女人嗎？一個個招到身邊，然後溫存片刻便放血殺掉！”
他臉上閃現過怨恨，又掙紮起來，片刻之後，沉默下去，将縮在牆角的葉瀾拉起來，死死環抱住，摸着她的後脊，咬牙切齒地說：“他所愛的，所恨的，我都知道啊……都是我的……我的！”
葉瀾被他冰冷的懷抱圈住，絲毫不敢有所動作，這分明是精神有問題，不能忤逆、不能說他不愛聽的話，不然分分鐘弄死給你看。
這時，蘇諾松開了葉瀾，輕輕拉住她的手，溫柔地笑起來，道：“走吧，去殺了青王。”
他的聲音好聽極了，卻是說着這樣狠戾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