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靖海
滄流帝國的兩次任務都不盡人意,桃源郡抓捕行動失敗、九嶷山的行動派出了十巫之一也無濟于事,反而在龍神出關之下,讓征天軍團損耗得更加嚴重。現下,戴罪而行的破軍少将雲煥從砂之國歸來,取回的純青琉璃如意珠竟然是贗品,就算其長姐是巫真又能怎樣,軍法難為,赫赫的少将同樣入獄,另一邊的飛廉少将,因着九嶷山的事情也同樣被革了職——這一對帝國雙璧,境遇倒都是不太好。
面對多次的失利,又得知鲛人和空桑餘孽結盟,滄流帝國當即決定派出靖海軍團,圍剿鲛人們在鏡湖下的大本營。
那笙此刻就在鏡湖之下,她已經待了許多天了,因為帶着辟水珠,倒是沒有什麽不便,只是待得久了,失去了第一次下水的新意,日日看着幽暗的湖底水草搖曳,總歸是無趣得很,鲛人們也各有忙碌,自然不會去管一個小女孩的無聊與否,連西京大叔都離開了,說是幫助慕容幹大事去了。
唉,她托着下巴無聊地數着經過的魚群。
不過她還是滿心歡欣地等着炎汐從鬼神淵回來,自從桃源郡一別,竟然時隔五六個月沒有再見過。
等她将炎汐拿回來的匣子解開,他們又要分開了,想到這兒的那笙郁卒起來,掰着手指算了算,真岚還缺着他的左手和軀幹,這麽一講,其實湊齊身體似乎也快了。
整個水底似乎猛地震了一下,坐在岩石上的那笙被激蕩的水波推倒在地,待她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時,她遠遠地就看見昏暗的水底射出無數刺眼的光柱,在那之後是許多巨大的圓形影子。
這是什麽怪物?
這是滄流帝國的靖海軍團——螺舟,和風隼一般,同樣用木片和鐵塊制造出的機械,此刻下潛數十米,出現在那笙眼前。
一支鐵質的勁弩從圓形的巨物上,刺透水波而來,幾乎沒有受到水的阻力。
那笙盯着那支鐵箭,突然叫了一聲,回身就往營地跑。
她認出來了!這和上次風隼裏射出的弩箭,樣式是一樣的!冰族人難道追殺她追得這麽緊,連鏡湖底下都派人來了?
因為辟水珠将她包裹成一個圓球形,此刻在水裏,跑動起來格外地不暢,她身後的螺舟緩慢地推進,但是一支一支弩箭卻是快得很,那笙躲避得很狼狽。
呼的一聲,鐵箭貼着她的後背射了出去,釘在湖底的泥床上。
一只冰涼的手突然伸過來拉住她,那笙在那只手的拉扯下,逃跑的速度猛地加快了。
“寧涼!”她欣喜地叫起來,看向那個拉着她手、快速游動的鲛人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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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是炎汐的同僚,也是複國軍的右權使寧涼,雖然他總是對自己冷冰冰的,說話的時候也滿是別扭,兩人相處過一路,關系有些僵,但是此刻那笙覺得,他簡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寧涼其實十分讨厭那笙的,這個完全看不出什麽優點的中州姑娘,竟然能讓炎汐背棄他們共同的誓言——說好了只為海國而奮鬥,在此之外不會考慮它事……而如今,哼,他突然想起了炎汐從桃源郡歸來時的模樣,他居然已經做出了鲛人一生中最為重要的選擇?!
為什麽要救她呢?明明是非常讨厭的。
寧涼拉緊那笙的手,雙腿擺動的頻率加大了。身後如影随形的螺舟依舊悠悠地壓迫過來,被它螺旋槳攪動的水流在湖底來回四蹿,連身為鲛人的寧涼都感覺到吃力了。
按照這個速度,他們是逃不掉的。
寧涼忽然停了下來,松開那笙。
“怎麽不跑了?”
“來不及了,”他腮部輕輕抖動,呼喚了一條銀白色的文鳐魚,将螺舟前來的消息通知下去,随後解開自己腰間的長劍,拿在手裏,他看了一眼那笙,冷聲道:“你快走,我去攔截。”
那笙睜大眼,瞪着他,“你怎麽攔截?它們那麽多!還那麽大!我們一起走不行嗎?”
“不行,”寧涼拒絕她,“兩個人的游動速度是逃不掉的,不如我去阻攔一下……你,不能死在這兒。”
那笙還未說些什麽,寧涼便如一條順滑的魚快速地游了出去,那笙咬了咬牙,再回看一眼,實在沒有辦法,轉身就往營地游去,那笙想着快些回去找援軍來,這樣就能救下寧涼了。
湖底的宮殿裏,龍神微微擡起了頭,盤繞在珊瑚柱上的身軀陡然變大,一聲低沉的長嘯随着水波的震動傳遍了整個鏡湖湖底。
海巫師對着神只低下了腦袋。
“帝國派出了螺舟。”
“什麽?!螺舟?”海巫師吃驚地往殿外看去。
而此刻傳訊的文鳐魚終于到了,寧涼傳達的信息也分明表示了滄流靖海軍團的到來。
“龍神!”海巫師跪了下來,乞求龍神的庇佑。
金龍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淡淡地說:“所有戰士往後線收縮,螺舟的外殼不是用鐵劍可以劈開的,”它停頓了一下,說道:“海皇,也快要回來了。”
* * * * * * * * * * * *
一團團熾熱的火焰在水底緩慢炸開,靖海軍團沒有料到,原本應該和海皇在一起的巨龍,此刻竟然在鏡湖之下。
那巨龍盤着身軀,只在它們不遠處張嘴,吐出一口口火息,一碰見了螺舟就會瞬間炸裂,不出半刻,那團聚在一起仿佛烏雲壓境的螺舟編隊就少了一小半。
“将軍!有這金龍在,鲛人們只怕不好打啊!加上剛剛送上門來的那一個,我們現在并沒有殺掉多少鲛人!”
“龍神從蒼梧之淵出來不過三四個月,它的能力是有限的,吞吐的火息可不是憑空生出來的,消耗戰不用怕!”将軍頓了頓,下達了一個命令:“螺舟群分散開,繼續發射弩箭。”
“是!”
就如這位靖海軍團的将軍所言,龍神在七千多年的封印裏,力量的流失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彌補,何況它出關不過數月,又加上對陣過帝國的征天軍,吞吐火息的時間不會太長,待它力盡時,鲛人們可就比龍神好對付多了。
金龍也覺察到了靖海軍的打算,便合上了嘴,不再噴出火焰。
“将軍!那龍不再吐息了!”
“不急,繼續保持分散的陣勢,勻速壓近!”他伸手抹去控制室石英板上彌漫起的水汽,向螺舟外看去,那裏的金龍變幻得不過水桶粗細,仰頭盤踞在昏暗的水底,牢牢地盯着它們。
将軍呵呵一笑,并不畏懼,在他眼裏,龍神又或者其他的神靈又能怎樣?天空、陸地和大海,帝國有能力征服一切!看看他們軍團的名字吧,征天、鎮野、靖海,這世上,又需要什麽神靈呢?
他可不是神神道道的十巫,軍人該信仰的就是純粹的力量,神是什麽——只是弱者在面對困境時,希冀的自我欺騙而已。
轟的一聲,将軍所在的螺舟忽然不規則地搖晃起來。
“怎麽回事?!”
“那裏有個鲛人!”下屬指向石英板之外的暗沉湖水。
他順着下屬的手指向外看去,那裏的确有一個藍發碧眼的鲛人,看上去是個男性,同樣是鲛人一族特有的美貌,甚至比他所見的鲛人都要俊美。
看到那張臉的将軍心裏忽然咯噔一下。
那個鲛人只是對他們擡起了手,沒有亮眼的光效也沒有巨大的聲響,周圍卻不停地出現急速旋轉的漩渦,湍急的水流一股一股交纏在一起,仿佛鏡湖中所有的湖水都順着他的意思在來回奔騰。
人不應該擁有這種力量!将軍大驚之下,他所在的螺舟忽然整個翻覆了,沒有綁住固定帶的士兵在螺舟艙內上下翻滾,撞得面目全非。
不止将軍他們一艘螺舟是這般情況,分散開的所有螺舟都在突如其來的漩渦裏上下滾動,有相撞在一起的,碎裂成無數鐵塊和木片。
在帝國将軍的螺舟不堪重負破碎之前,他忽然想到,神的力量真的是人無法撼動的嗎?那個鲛人是海皇吧,傳聞中他可以操縱天地間所有的大海和河流。
鏡湖水底的震蕩一直沒有停息過,從螺舟下水開始,一直到大片的螺舟都在相撞中爆炸消失。
在攪動的渾濁湖水中,龍神看向神色平靜的蘇摩,說:“你回來了。”
“可有戰士犧牲?”他看着水流裏卷過的白色鲛绡,那是對死去的鲛人戰士的緬懷方式。
龍神似是嘆氣,說道:“右權使寧涼。”
蘇摩沉默了一下,在水中微微行了一個送行的禮,然後繼續對龍神說:“我們先去營地,在這之後需要你和我去一趟伽藍帝都。”
龍神游到他身邊,問他:“怎麽?”
“滄流神廟裏那位……白薇皇後傳信于我……很棘手。”
龍神看了看他,說“是他吧?”
“白薇皇後說是他。”
“……總要了一了恩怨的。”龍神擺了擺尾,縮小了盤回他的手臂,“走吧。”
海巫師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族的皇者,皇者毫不在意四下的高呼,随意地就坐到了上首,微微擡起下颌,看向四周對他跪拜的衆人。
“海皇大人!”
“嗯,”蘇摩看了看他,說:“滄流的靖海軍短時間應該沒有能力再次圍剿大本營了,不過你們應該多做準備,畢竟……最後一戰,不會太遠了。”
“好的,海皇大人。”
“我與龍神需要去帝都解決一事,你們……左權使應該快回來了,你們聽他的吩咐,”蘇摩一一吩咐下去,這時候突然發現鲛人們的邊上站了個黑發姑娘,細看之下發現是那笙,他喊了她一遍,那笙迷着腦子,直到身邊的鲛人推了她一把,她才發現蘇摩正看着她。
“蘇摩?”她愣愣地看着蘇摩,似乎因為是熟人,她此刻才哭了出來:“寧涼為了讓我逃跑,去攔截螺舟……死掉了!他死掉了……是我不好……”
聽聞此言,衆人的氣氛又沉重起來。
“哭什麽?身為複國軍,自然知道生死常伴,他是為海國而死的,”蘇摩冷聲道:“他不止是為了救你一命,空桑既然與海國已成盟友,你當然不能死在這裏!所以,好好保住你自己的命,将真岚的肢體全部解封吧,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哭泣有什麽用呢?你應該強大起來,這次拼命保護你的是寧涼,那麽下次是誰——炎汐嗎?”
那笙呆住了,她每次遇到蘇摩,聽他對自己說的話都是冷酷無情的,可是他向來是說得對的,只有自己強大起來,那樣才不會連累別人。
蘇摩走了下來,他已經吩咐好所有的事了,沒有什麽牽挂,想着岸上的葉瀾該等得急了,擡步就往殿外走,經過那笙的時候,對她說道:“你要好好活着——葉瀾讓我轉告你的。”
“瀾姊?”
“走了。”他擺擺手,離去了。
海巫師還有些發愣,因為他們新任的海皇蘇摩——第一次到複國軍的大本營來,前後不過說了幾句話,還未等他說明一些重要情況,海皇大人就急着走了?
那笙此刻抹了眼淚,重新振作起來,拍了拍海巫師的肩膀說:“你不用發傻嘛,我估計蘇摩忙着上去找我瀾姊呢。”
海巫師:“瀾姊?”
那笙狡黠地笑笑,小聲對他道:“是你們未來的海後哦。”
海後?!海巫師一愣,心裏當即就是拒絕的,海後怎麽能随便就定下來呢?為了海皇純淨的血統和力量,海後必須是鲛人一族的美人才行啊……不行,不行,下次見到海皇大人他一定要上谏!
作者有話要說: 海巫師曾谏言海皇蘇摩迎娶同族的女子為海後,被冰冷地拒絕了,
海巫師又谏言海皇炎汐迎娶同族的女子為海後,被堅定地拒絕了。
【海巫師】:我讨厭中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