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開鏡之日
每年的十月十五是着名的開鏡之日,鏡湖在滿月之日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水鏡,反射着圓月的冷光,閃亮的銀色下沒有一絲波紋。而鏡湖中最神秘的怪物——蜃,也會在這一天游弋在湖水中。
沒有人知道蜃到底是何模樣,就連鲛人們也不曾知曉。它從什麽時候存在,又會在什麽時候消亡?年年的十月十五,在滿月的照射之下,鏡湖裏蟄伏着蜃,它在湖水裏吞吐看不見的光影,只要有人低下頭,俯身在水面上,就會看見他一生最想看見的景象——有多少慕名而來的人,都在這一夜企圖去看一眼鏡湖裏的畫面,就算會在蜃編織的幻像中迷失自我,被其吞噬,他們都在所不惜。
因為他們最想看見的景象,有多少是入魔一般的偏執,又有多少也并非不可啊。
葉瀾此刻正在伽藍外城,她被蘇摩抛在了這裏,理由是帶着她下水不方便,因為沒有辟水珠。看來,的确是該去買一顆辟水珠了,辟水珠這東西作用很大啊,特別是當你的另一半是鲛人的時候。
今天是開鏡之日,葉瀾感慨了一下,這麽說來,她運氣也是不錯,看過日月湖的落日,也正好趕上一年一度的開鏡之日,這兩個景觀在雲荒也是排在最值得游覽一欄的前列的。
蘇摩下去有段時間了,葉瀾在湖邊等得無趣,又餓又饞,就跑了一趟食肆,買了一大包糕點,聽真岚講,帝都那家傳承百年的萬香記裏,重華糕是最有名的和最好吃的。
蘇摩回到岸上時,就看見葉瀾抱着紙包,雙頰塞得像只松鼠,晃着腿坐在岸邊,百無聊賴地數着湖水裏游過的群魚。
他輕輕走過去,實在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臉。
葉瀾嘴裏的重華糕差點被他捏得噴出來,她猛地捂住嘴,轉頭瞪着禍首。
她口齒不清地說:“……事情辦好了?嗯,我們……在哪兒等白璎?”
“你把東西咽下去再講話,”他靠着葉瀾身邊坐下去,湊近她臉邊,一邊用手指揩去她嘴邊殘留的碎屑,一邊和她說:“入夜後,南正門下等人。”
“哦,”她點點頭,想了想,又往嘴裏塞了一塊重華糕,含混不清地講話:“今晚的開鏡……能看得見……嗎?”
“能看見。”蘇摩回答她,又拂去她吃得滿臉都是的碎屑,湊近問她:“好吃嗎?”
“嗯……真岚推薦的不錯……唔?”葉瀾覺得唇角一涼,竟是他親吻了過來,蘇摩的唇還帶着微微的涼意。
他舔了舔她的唇瓣,笑道:“味道的确不錯。”
葉瀾紅着臉把他推開,飛快地拿了一塊重華糕塞到蘇摩嘴裏,氣道:“我怎麽覺得你越來越不正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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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陰枭冷血的海皇人設崩得一點都不剩了,大概是她從小就把他帶壞了?
“哪裏不正經了?”蘇摩皺着眉,咽下她塞過來的糕點,舔了舔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問她:“你熱不熱?”
“不熱!”葉瀾拒絕他伸出的手,飛快地說:“已經是秋天了,沒有那麽熱了。”
鲛人的低體溫,在夏天簡直是避暑神器,晚上抱住睡覺和靠着水枕似的,簡直不要太舒服。當然,冬天就不要了,葉瀾本就有些性寒,到了變冷的季節,最喜歡躺在溫暖厚實的窩裏,一待一整天。
蘇摩有些沮喪地放下手,似乎想到再變得冷一些的時候,她大概要拒他一丈之外了,又想到葉瀾說的那句“以後冬天絕對不行”的話,他心情一下子低沉起來,琢磨着以後必須往南走,似乎再向南走的地方就是四季如夏、火熱無比了。
“咳咳咳。”龍神不好意思再裝作毫無所知的樣子,作為一個活着的電燈泡,從蘇摩的右手衣袖裏傳出一陣咳嗽聲。
葉瀾聽見聲音,眼睛一亮,猛地上去拉起他的衣袖,果真見着一條小小的金龍盤在他手上,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戳一下,又怕冒犯了這位上古神只,有些猶豫不決。
蘇摩見她這幅樣子,就将她的手拉過來,按在金龍身上,頗為大方地講:“你可以摸,龍不生氣。”
“哦哦哦!”摸上去的觸感光滑冰涼,手感很好啊。
不生氣的龍神:“……”你讨好你媳婦為什麽要拉上我?
* * * * * * * * * * * *
入夜後,銀色的滿月從東方升起,漸漸升到中空,此刻的伽藍帝都,圍在靠湖岸邊的人們多得不行。
在人跡罕至的南正門。
葉瀾本也想到岸邊去看看,卻被蘇摩拉住,他說:“你別去看,很危險。”
他不準她去鏡湖邊上,因為那個在鲛人眼裏都神秘可怕的蜃怪,此刻正在鏡湖中游弋。
“姑娘還是莫去看的好,那家夥,在我之前便已經存在了。”龍神低聲說。
“不知何時存在,不知何時消亡,幻化你心中最想看到的景象,若是沉浸進去,就會被吞噬靈魂,連輪回都不會有。”
“有傳聞說,我們的存在,又或者我們的世界,不過是蜃……做的一個夢。”
此時,虛空裏一匹絢爛的白馬踏步下來,鞍座上的白衣女子正是他們今夜等待的白薇皇後。
不過看她的神情,現在主導意識的應該是白璎才對。
“葉姑娘,許久不見,一切可好?”白璎跳下馬,淺笑着問她。
葉瀾回答她道:“一切都好,挺好的。”
白璎又看向蘇摩,沖他微微一點頭,突然眼神一厲,主導身體的意識就換成了白薇皇後,她盯着葉瀾,語氣居然帶着幾分恭敬,對她說:“葉姑娘,你可預知一下這次神廟之行嗎?”
窩草,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預知者的高大上身份,葉瀾腦子裏噼裏啪啦地開始想原着劇情,剛準備拉風地開口預測一下,卻被蘇摩擡手攔住了。
他站在她身前,對白薇皇後說:“皇後應該是知道能量守恒和等價交換,預知未來的代價,我怕她承受不起——此次之行,盡力便是,若是你我都不成功,雲荒之上怕是無人可限制他了。”
雖然葉瀾很開心蘇摩這麽護着她,但是她這個預知真的和‘能量守恒和等價交換’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她甚至随口就能曝出來:神廟今晚要塌了——被迦樓羅撞的。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白薇皇後嘆了口氣,看向夜幕裏銀光四射的滿月,又轉眼到那高聳入天的白塔,忽地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們走罷,不過葉姑娘還是不要跟着去了,那裏太過危險。”
蘇摩在這一點上很贊同白薇皇後,他不能讓葉瀾跟着自己去白塔上的神廟。
“暗部的人會過來,帶你去安全的庇護地……你等我回來。”蘇摩揉了揉葉瀾的發頂,說道。
葉瀾答應下來,她一個血條短又皮脆的普通人,還是安耽地等着蘇摩推完二號BOSS回來吧,不然跟着去了戰場,不止劃水,簡直就是去送人頭的。
蘇摩身邊忽然游過來一條文鳐魚,它搖頭擺尾着傳達信息,不過葉瀾是看不懂的,蘇摩似乎了解到什麽,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褪下,由文鳐魚叼着送走了。
“我命人從南正門、明德門開始至禁城的承天門去埋下了戒指,應該可以破開他設的結界。”
從街角忽然奔過來一個黑衣的女性鲛人,她單膝跪在蘇摩跟前,帶着幾分難以壓制的興奮:“複國軍暗部部長碧,前來拜見海皇!”
葉瀾聽見名字,盯了她一眼,這就是和飛廉錯過的那位?
“你護着她去一處絕對安全的庇護所。”蘇摩指了指葉瀾,吩咐她。
碧擡頭看了一眼海皇吩咐她保護的人,想到複國軍們嘴裏所言的那位預知者,十分恭敬地對她彎了腰,說:“姑娘随我來。”
“……”葉瀾跟着碧往陰影裏走,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停留在蘇摩那兒,對他喊了聲:“不準缺胳膊少腿兒地回來啊……我等你!”
“好。”蘇摩遙遙應了一聲,還帶了笑意。
碧在前頭領路,帶着葉瀾七拐八拐,進了一個院落的側門。
“姑娘放心,此地絕對安全。”碧說道。
葉瀾有些奇怪,她以為會是哪個客棧的密室或者類似于她最早工作的星庭海市一般,卻未料到是個敞亮的大院子,這是燈下黑的原理嗎?
忽然,門口啪嗒啪嗒跑來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一來就拉着碧的手,說:“碧姐姐,我餓了,想要吃飯!”
碧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晶晶半夜不睡覺,又餓了?”
那丫頭歪頭一看,見着了葉瀾和她驚異的表情,奇怪道:“這個小姐姐是誰啊?”
“她是姐姐的熟人,今晚在姐姐這兒住一下啊。”碧與她解釋道,拉起小丫頭的手,說:“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你不是餓了嗎?”
“好啊!”
碧對葉瀾點點頭,拉着小丫頭走遠了。
葉瀾驚詫的表情已經收起來了,聽到晶晶這個名字時她大約就知道自己目前在哪兒了,這特麽是飛廉的府邸吧?
她和蘇摩、那笙他們一起出現在滄流帝國的通緝畫像上,每次到了人群聚居的地方,少不了遮擋樣貌,這次還進了人家的帝都,不能跟着蘇摩一起走的葉瀾自保能力低得很,她怕的就是被滄流人認出來,眼下躲在滄流帝國的少将家裏——果然還不是一般的燈下黑,足夠安全了。
地面忽然震動了一下,怎麽了?葉瀾擡頭看着西面的天空,那裏突然亮起了紅色的光,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