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朵
方明曦被他弄得發怔,肖硯平複氣息,給她理好衣襟拉她坐起。
他似是要起身,她回神忽地拽住他的手,“你去哪?”
肖硯被她拉住,只好道:“我把杯子拿去廚房。”
方明曦不管什麽杯子不杯子,扯着他坐下,跪在沙發上跟他說話。
“過完春節,我已經二十一了,你只比我大七歲。”她很認真,“我不嫌你老,真的。”
肖硯失笑,“……謝謝你了。”
她還想說什麽,肖硯拍拍她的頭,“你今天喝了酒,先去睡覺。”
他把桌上的玻璃杯拿回廚房,再折返客廳,到在沙發前,不坐,只站着俯視她。方明曦試探着朝他伸手。
他彎腰,抱她回房間。
和他的體格相比,她顯得有些嬌小。
被放在床上,方明曦坐着發愣,擡眼看他,“總感覺……沒什麽真實感。”
肖硯聞言蹲下,定定看她一會兒,湊近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這下有了。睡吧。”
……
酒力上來,方明曦渾渾噩噩睡了一覺。早上醒來頭微微發疼,大概是宿醉的症狀。肖硯一向自律,早已收拾妥當,從他自己的房裏出來預備出門。
早餐在桌上,他趕着回隊裏,沒說上幾句就走了。
方明曦坐在桌邊,扯着饅頭吃,嚼在嘴裏,想着昨天的事情,思維還有些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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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餘下的時間眨眼過得飛快,開學後,方明曦準時回校報道,肖硯公寓裏她的那些東西,生活用具、衣物之類都留着沒帶走,只回租的房子裏收拾了一箱慣常穿的衣物帶到學校。
肖硯送她到學校報道,人多,自然不免被學校裏的其他人看見。倒沒什麽人說她的閑話,春節前那場火災在校內衆人的閑談中還未退場,許是同情,周遭對方明曦的态度不覺好了很多。
方明曦也沒有如其他人料想得那般消沉下去,雖然臉上還是笑的少,平時話也還是少,但人瞧着比以往精神,狀态也更積極。
不同于以前那種整個人蒙着股郁氣的上進勤奮,眉眼間格格不入的情緒淡化開來,強韌富有生命力,帶着點明朗氣息。
周娣察覺方明曦的變化,原本怕她傷心過度,如此一來擔心倒是少了很多。
最後一學期的課程按照課表如期開始,其他人只用上一個多月的課便都要出校實習,方明曦決定繼續往下讀,每天大多數時間都用在看書和完成老師特別布置的內容上。
頭一個星期,肖硯就來了兩次。方明曦和他在學校附近見面,不巧都被周娣碰上。
逮着只有兩個人待在宿舍的空,周娣不免問及他們的事。
“明曦,你和那個姓肖的人……”
“嗯。”方明曦看着書,應了句。
“……我還沒說完你嗯什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周娣語塞,轉而問:“你們處得好麽?”
方明曦點點頭。
周娣嘆了口氣,“只要你覺得開心就好,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跟我講。”
方明曦說好。
對話停了一會兒,周娣下床到櫃子裏翻零食,方明曦看着書,卻被話頭引得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怎麽說,和肖硯一塊,确實沒有哪裏不好。只是她也說不清,肖硯對她的感覺到底有幾分。
原本春節前,他對她只是有想要進一步接觸的好感,至少那時候他表現出來的是這樣。
現在,要細究這份好感有多少,有幾分,誰也下不了定論。
畢竟——
被同情和憐惜催化加深過的感覺,男人自己也很難分得清楚。
“明曦?明曦你要不要吃這個啊?”
周娣叫了兩聲,方明曦才回神。她搖頭說不,“我不想吃東西,你吃吧。”
“好吧。”周娣拿着幾包零食爬上床,在上鋪一邊吃一邊又和方明曦聊起來。
随意問了些小問題,話裏話外聽出竟然是方明曦更主動,周娣怪道:“你這麽說我真的挺好奇的,可能是我沒見過你喜歡誰吧……就是以前一直覺得你是那種永遠都不會主動,不可能會這樣的人。”
方明曦停下筆,沒接話,忽地說:“我七歲的時候有一次,和鄰居家的小孩一起玩,在樹上發現了天牛,我們都想要,但是他們不敢抓,只有我用紙巾裹着抓了一只。”
“嗯?”周娣不妨她突然說起別的,略詫異,還是往下聽。
“後來天牛被他們搶走了,我搶不過,還被他們推倒坐在地上哭。結果大人來了,那兩個小男孩反過來說是我搶了他們抓的天牛。”
“……哇,這麽熊的小孩?!”周娣啧聲。
方明曦繼續道:“那天我挨了一頓罵,到家我媽還在教訓我,說我不該圖別人的東西。我坐在屋裏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晚飯做好了還在哭。我媽沒辦法,只能吃飯前帶我去又抓了一只。她一直很想不通,我平時很少耍賴,為什麽那次突然那麽固執,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周娣嘎吱嘎吱嚼着薯片問:“然後呢?你怎麽回答的?”
“我沒回答。我那時候還小,而且哪有什麽為什麽,想要天牛,就只是想要天牛。”方明曦盯着書本,說,“我只是想要我想要的東西。”
那時她想要天牛,金落霞覺得她固執。
現在她想要肖硯,周娣覺得她主動過頭。
固執也好,主動也罷,都無所謂。
她只是想要她想要的東西。
“那如果要不到怎麽辦?”周娣忽然問,“如果當時你最後還是沒得到天牛呢?”
“如果還是得不到……”方明曦眸光暗了一剎,而後揚唇,朝床鋪上的周娣笑,“那只能看看我還有別的什麽想要的了。”
星期四下午正好沒課,肖硯上午提前打過電話,三點來接方明曦。
離吃晚飯的時間還早,車先開到他公寓,寸頭和郭刀幾個都在他家待着。包廂定的是六點半,還有兩個多鐘頭,幾個人在客廳裏打牌消磨時間。
方明曦牌技差,不參與他們的消遣,在一旁吃着水果看他們玩。肖硯對打牌興趣不大,玩了一會兒便撩手,起身去廚房燒開水。
水壺剛放上電熱座,方明曦進來了。
肖硯瞥一眼,她晃晃手裏的杯子,“有點髒,沖一下。”
寸頭他們誰都不知道他倆私下那些事,遂兩人特意壓低了聲音在水池邊說話。
方明曦把杯子沖幹淨,倒過來拿着瀝水,扭頭朝肖硯看。
肖硯也看着她,誰都不出聲。
她挑了挑眉。
肖硯明白她的意思,俯首在她唇上親了下。
一下不夠。他剛要擡頭,方明曦勾着他的脖子,學着上回他的樣子親他。
客廳裏,寸頭幾人打牌說話的聲音隐約傳來,一種詭異的刺激感令心跳加速。肖硯被她勾得氣息重了幾分,摟着她的背将她壓在水池邊。
他的吻像離原上韌韌野草,清冽,粗粝。
兩個人都克制着,不敢動靜太大。
“渴死我了——”寸頭的聲音突然傳來,腳步聲漸近。
肖硯和方明曦兩人一凜,立時分開,各自往旁邊挪了點。
寸頭進來,腳下一頓,“你倆幹嘛呢?”
肖硯咳了聲清嗓子,說:“燒熱水。”
方明曦拿起杯子解釋:“洗杯子。”
寸頭哦了聲,沒往心裏去,打開冰箱拿了瓶冰啤酒就轉身出去。
暧昧氣氛攪得丁點不剩。
方明曦倒是松了口氣,心虛朝肖硯瞟。肖硯無奈,擡手在她腦後拍了下,“讓你安分點。”
……
飯點将近,一群人從公寓出來,開車到訂好的酒店。進包廂一看,見上回那個楊柔也在,方明曦心裏登時不大痛快。
楊柔一見肖硯來,揚着笑就迎上來。方明曦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摸摸鼻尖,不耐煩聽她說話,走開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
他們沒說幾句,又有幾個男人過去,和楊柔一起把肖硯圍住。他們說得熱鬧,肖硯趁空,暗暗朝方明曦看過來。
她端着水杯喝茶,老神在在坐着,對他聳肩。
不只有隊裏的人在,方明曦便沒大喇喇往肖硯身邊湊,和上回一樣坐在寸頭旁邊。跟寸頭幾個算是老熟人了他們對她還算照顧,寸頭和郭刀聊着天也沒忘偶爾瞅她一眼,怕她吃的不好。
不多時飯畢,照舊是餐後甜點水果時間,方明曦懶得管被人左一下找去說話、右一下拉去敘舊的肖硯,往包廂角落一窩,躲在盆栽後清淨。
枝葉擋了視線,有兩個人過來在盆栽稍前一點站着抽煙,沒發現她的存在。
方明曦聽了兩句話,認出這倆人是寸頭和郭刀。
往常在方明曦面前他們講話很有分寸,會注意言辭。這會兒沒了女人在,兩個爺們說話不免糙了點。
“楊柔還沒死心?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我都替肖隊累。”先是郭刀的聲音。
寸頭道:“你又知道硯哥不樂意了?好歹也是個漂亮的女人,多看兩眼不也舒坦。”
“肖隊要樂意能捱到現在?楊柔上趕着也有年頭了,你看肖隊眼睛眨一下了麽!”
“行行行你說得對好吧。”寸頭白他,讓他小聲點,又說,“反正這女人的事兒我是想不明白,橫豎看硯哥他自己喜歡,不喜歡的再往懷裏塞也沒用。”
郭刀嘿嘿笑了下,說:“就肖隊那體格那架勢,依我看,一般身板的女人還真不好應付,這床上可有夠嗆,沒兩下子就得哭爹喊娘。”
“像你似得痿着就好?”
“你他媽才痿!”
……
兩人抽完煙,說了會兒話就走人。
窗戶開着,煙味被吹散。方明曦挨了半天嗆,還聽了一耳朵葷話,忙不疊找機會走開。
在包廂裏看了看,沒有肖硯的影子。她出去找他,腳下幾轉,就在走廊盡頭看到他。
肖硯在窗邊抽煙,見她來了,把煙掐滅扔進垃圾桶。
“怎麽跑出來了?”
“看你沒在出來找你。”她走到他面前。
肖硯替她撩了撩鬓邊碎發,問:“吃飽了麽?”
她點頭,“第三道菜還挺好吃的。”
兩個人正聊着,方明曦忽地瞥見什麽,往前一步倚進肖硯懷裏,不由分說便擡手勾下他的脖頸,親了上去。
肖硯頓了頓,而後順應她,攬住她的腰把她又往懷裏摟了摟。
拐角不是別人,正是楊柔。
剛才方明曦瞥她的眼神,楊柔看到了,她知道方明曦是故意做給她看想要氣她。本來打算瞧好戲,看看肖硯會怎麽反應,不想,肖硯不僅沒有推開,甚至反客為主。
楊柔氣得咬牙,哪裏看的下去,扭頭就走。
半晌,方明曦親夠了,松開肖硯。
肖硯往楊柔方才站的地方一瞥,再看方明曦滿臉笑意,挑眉:“這下滿意了?”
方明曦吃吃地笑,臉上薄紅未退,一副做壞事得逞的模樣,“她剛剛快被氣死了。”
肖硯在她唇角撫了下,“你跟她才見兩面,就這麽不喜歡她?”
“就不喜歡。”方明曦往牆上一靠,姿态懶散,眼裏尚未消褪的媚意水波一樣晃晃蕩蕩,眉頭輕挑,“誰讓她惦記你,她不惦記你我就不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