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日
9歲那年,明樓失去了父母。
明樓一直記得,父母出殡那天,是冬日裏難得的晴天,可他卻覺得那陽光寒得厲害,細細的刺骨,仿佛能感受到骨頭表面的疼痛。大姐捧着遺像,自己捧着骨灰盒,走在郊外荒而涼的路上。
晚上招待過親戚朋友,陳叔陳嬸便立馬拿了熱姜湯出來,讓明樓和明鏡喝了。陳嬸上個月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沒好利索,明鏡忙讓她回去休息,好好照顧小女兒。桂姨忙裏忙外的收拾東西,明先生明夫人在世的時候向來不愛鋪張浪費,家裏傭人也沒幾個,今天雖然請了臨時工,但到底不如家裏的得用。連桂姨沒滿6歲的養子都來了,很清秀幹淨的男孩,叫阿誠。
“小姐,少爺,換了鞋子休息吧。”阿誠将兩人的拖鞋放到沙發前面,一臉的恭順。
明鏡點點頭,換上鞋子上樓去了,走的時候手輕輕拂過明樓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依賴。明樓不知怎的,突然很想說些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那樣呆呆的盯着拖鞋看。突然一雙細白的小手伸到了眼前,解他的鞋帶,明樓配合的擡了擡腳,讓阿誠幫他換上拖鞋。
“阿誠啊”一開口才發現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低啞得不像小孩子,連忙輕咳了幾聲,才找回原本的聲音。“阿誠啊,你……你幾歲了?”明樓問完才發現犯了個傻,阿誠雖然不常來明家,但逢年過節總是能看到的,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年紀。
“快6歲了”阿誠眼裏好像閃過一絲受傷,明樓大腦發木,也不知自己看清沒有。
“是啊,快6歲了啊……平時讀什麽書啊?”明樓不想結束這對話,便又開始找話說。
“我……我沒讀書……不……不識字……”阿誠回答得有些結巴,臉漲紅了,小小年紀,便被階級觀念壓得擡不起頭來。
“我教你吧”明樓突然有點可憐他,沒有父親,母親也只是個傭人,從小就注定成為別人的仆人,受到壓迫和委屈,不能反抗。
“真的嗎?”阿誠的臉更紅了,本來就滾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激動得呼哧呼哧喘氣。
“當然,走,去我書房,我現在就教你。”明樓說着拍了拍阿誠的頭,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便能暫時忘記痛苦和哀傷。“桂姨,以後阿誠吃了晚飯便過來,我教他識字讀書。”
桂姨還在廚房收拾碗筷,雖然不知事情經過,但立時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兒子有明家少爺教導,以後有了出息,自己也能跟着一朝成為人上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明鏡和明樓都忙得沒有時間懷念父母。明鏡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開始接管明家二房的産業,事情細碎繁瑣,不容錯漏,全部從頭學起,幸好有大房幫襯着,但也是從早忙到晚,蘇州上海兩邊跑,鮮少在家。而明樓則繼續讀書,趕上休息日,便也去店裏面看看,學些東西,晚上要做功課還要教阿誠識字,把所有不睡覺的時間都塞得滿滿的。
那幾乎是阿誠整個童年最幸福的一段日子,雖然短短的幾個月,但卻在那黑與紅充斥的日子裏,被他一分一秒的拆分、咀嚼、回味,是昏暗無光的道路上一座遙遠的燈塔,讓他保留着那麽點念想。
轉眼便到了年下,除夕這天,阿誠沒有收到桂姨新制的衣裳,卻收到了明樓的禮物。黑色的牛皮小鞋,黑色的新款小棉褲,還有一件帶毛領的紅色小襖,襯得他又大又黑的眼睛分外的有神采,像閃着星光的夜空。他快活得像窗外的麻雀,繞着明樓轉了好幾圈,明樓也被他感染,嘻嘻哈哈的蹦跳。他穿着新衣服飛奔着去找媽媽讨好,桂姨卻一下子變了臉色,大聲斥責他:“明家才辦了喪事,你怎麽敢穿一身紅在這宅子裏放肆,給我脫下來,滾出去!”阿誠吓得渾身發抖,豆大的眼珠不聽話的往下掉,又被桂姨一把扯住了衣領,直拉到明公館的後門,新衣服被扒了下來,連鞋子都沒留。“滾,趕緊滾,你怎麽敢在這裏撒歡,你怎麽配!”說完重重的将門關上。
Advertisement
阿誠不敢敲門,只能坐在那裏,指望着桂姨氣消了讓自己進去,可等到肚子空空,也沒聽到響動。他站起來往前門走,想去找明樓,他想少爺一定會給自己找身衣服穿,會填飽自己的肚子,會安慰自己說沒關系。
他剛走到大門附近,便見明公館的車子開過去,明樓坐在後座,側頭好像在跟明鏡說話,全沒看見孤零零站在路邊的自己。是啊,少爺要去明家大房家裏過年,怎麽會等着自己呢,他突然覺得,也許自己真的不配呆在這裏。他轉身離開,往家裏走,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腳,他想也許自己會變成殘廢,變成沒有腳的阿誠。
阿誠走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破敗的大門上沒有了往年的福字和對聯,只有一把同樣破敗的鎖。他沒有鑰匙,只能坐在門口,抱着自己的膝蓋,盡量将頭埋在臂彎裏,讓自己暖和一點。他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還是暈倒了,他記得早上明樓給他看了一小串炮竹,說等他初一回來,兩個人一起玩,他聽到了炮竹爆炸的聲音,好像是明樓回來了。
阿誠發燒了,渾渾噩噩的,他到底沒見到明樓,整個新年他都拖着灌了鉛似的腦袋幹活,他記不清自己幹了什麽。只記得桂姨不停地責打謾罵,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只能盡量做好,讨媽媽開心,可媽媽再也沒開心起來。
元宵節的時候,阿誠終于再見到了明樓,明樓穿着幹淨整潔的新衣服,笑着拉他的手。“阿誠,怎麽沒穿我送你的衣服?”明樓明明比阿誠大幾歲,說起話卻總是奶聲奶氣的,讓人覺得他在撒嬌。
“回少爺,按規矩,家裏有人故去,不能穿紅的。”不等阿誠開口,桂姨便搶着說道。
“對啊,我倒是忘了。”明樓放開了阿誠的手,眼裏的歡喜也去了大半,笑容也收了。
阿誠突然有一種憤恨的感覺,他轉頭看了桂姨一眼,覺得她長得如此醜陋卑鄙。在她罵他的時候,他只覺得委屈;在她打他的時候,他只覺得惶恐;在她去揭少爺的傷疤,讓對他們好的少爺傷心的時候,他才覺得她真的很壞。
“聽說你病了,好些了麽?”明樓摸了摸阿誠的頭,問道。
“好了,少爺。”阿誠乖巧的答道,他心裏有怒,卻不敢表現出來,怕桂姨回家更加變本加厲的責打他。
“那我還教你認字吧,走,去我書房吧。我早上吃了湯圓,給你留了一小碗,可甜了。”明樓似乎恢複了元氣,又笑了起來,但阿誠看得出,那笑容裏的勉強。
那間書房原本是明先生的,只是他平時打點家族生意,鮮少回家,後來明樓開始讀書識字,便變成了明樓專用。明先生想在家處理個文件,都要回卧房去,偶爾找本書,明樓還要擺擺臉色。現在真正成了完完全全屬于明樓的書房了,明樓反而有些怕了,覺得書房太大太安靜太多父親的痕跡,總讓他想起那個時而嚴肅訓誡,時而又玩笑寵溺的父親,幸好有阿誠陪着。
他一筆一劃的教阿誠寫字,好像自己變成了父親,好像父親活在自己的身上。
年後的日子照舊,雖然桂姨仍舊對阿誠打罵不斷,但礙于明樓每天都要找阿誠,不敢太過分。阿誠想,也許媽媽只是還在生自己的氣,慢慢的氣就消了。反正他每天都能見到少爺,還能識字,日子過得很滿足。
然而好景不長,沒兩個月,明家又辦起了喪事,這次死去的據說是小姐和少爺的救命恩人,一個大街上素不相識的女人,用自己的命換了小姐和少爺的命。那之後,小姐變成了大小姐,少爺變成了大少爺,明公館多了個小少爺和一群跟進跟出的保镖,明樓多了一項功課——防身術,也多了一個責任——在明鏡不在家的時候照看明臺。明樓再沒那麽多時間教阿誠讀書識字了。
阿誠第一次見明臺,是在明樓的書房,陳嬸抱着那個幹淨的奶娃娃進來,大少爺便放下了手上的書迎過去,大少爺只有10歲,而他抱着小少爺,奶聲奶氣的說着大人一樣的話,讓阿誠覺得那麽可靠,那麽堅韌。他悄悄放下了筆,走出書房,沒有跟桂姨打招呼便跑回了家,過去幾個月夢幻一般的日子,讓他有一個錯覺,覺得自己跟大少爺是朋友,是平等的,而實際上,他始終是個仆人。他坐在家門口,絞盡腦汁的想,想讓自己變成跟大少爺一樣的人,可他太小了,事實上還不到6歲,他想不出辦法來。直到桂姨回來,将他拎進家門,問他為什麽不說一聲就走了,惹大少爺不高興,讓自己難做。她用木棍打他,讓他跪在院子裏。但是阿誠知道,大少爺不會不高興,也不會生他的氣,媽媽只是找個借口打他而已。他不知道為什麽,他只想明天去見大少爺的時候,求大少爺讓自己永遠給他做仆人,不再回到這個家。
然而這個請求沒有機會說出口,桂姨再不許他去見大少爺,他反抗,不肯再叫她媽媽,卻只能換來無窮無盡的折磨。
那是暗無天日的十年,阿誠很多次覺得自己死了。那雙曾經溫柔撫摸自己的手扼住他的喉嚨,他感覺肺裏的空氣越來越少,他看見了另一雙手,更小卻無比溫暖。他幾天沒吃飯,只能偷偷喝用過的髒水,他餓暈了,好像嘴裏有湯圓甜糯的味道。那個他叫過媽媽的女人用燒紅的火鉗打他,他的傷口感染,渾身發燙,他拼命的往外爬,想去找大少爺救他,最後卻在鄰居的床上醒來,他高興瘋了,以為自己得救了,可最後依舊被送回了那個家。他還記得大少爺教他認的字,每天每天在腦中複習,可他已經記不清大少爺的樣子了。那天他聽桂姨說起,大少爺上了大學,他知道那個地方,他挑煤的時候經過過那所學校。
那是他人生中最正确的一個決定,他打算逃跑,他準備了水壺,把積攢下來的碎餅幹縫在自己衣服的夾層裏,他算準了每個月初一,桂姨要去靜安寺燒香吃齋,找準機會,翻過院牆,奔向他的希望。可他到底沒有走到那所學校,他餓昏了,就在大街上,毒太陽底下,路燈的路基,離明樓的學校只有一步之遙。
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明樓書房的大床上,他認識這張床,認識這塊天花板。這十年來,每當明樓絕對不會在的日子,桂姨就帶他來明公館,打掃這間書房。他把窗子擦得亮亮的,書桌上一塵不染,可書房的椅子他永遠不能坐,書桌上的書更是不準他碰一根指頭。桂姨仿佛知道這是他最渴望的,要讓他看得到摸得到,卻就是得不到。
“阿誠?”那是個低沉磁性的男聲,帶着些不确定。
他們将近十年未見了,明樓救下他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只是看他可憐。回到家,讓陳叔擦幹淨了他的臉,才隐約覺得熟悉,可他不敢确定。眼前幹瘦憔悴的少年便是當初那個清秀乖巧的孩子,那雙滿是凍瘡紅腫不堪的手,怎麽會是那雙在自己最無助最悲傷的時候為自己換上溫暖拖鞋的手呢?那雙手應該是細軟的,白嫩的,小小的,甚至拿不穩一只中號的狼毫。
阿誠一眼便認出了明樓,盡管他的聲音變了,他的樣貌變了,可是他就是知道,眼前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少爺。他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湧,他說不出話,連喜悅都感受不到,像被亮光刺瞎了眼,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明樓眼裏的不确定變成了震驚,轉瞬又變成了暴怒,他伸手去扯阿誠的衣服,阿誠下意識的去阻止,拉扯間本就破舊不堪的衣服開了線,餅幹渣撒了一床,阿誠趕緊去抓,往自己嘴裏塞。
“不許吃!”明樓大吼道,阿誠這才如夢初醒的擡起頭,他看見明樓英俊的臉扭曲着,額上的青筋暴突出來,一下一下的跳動。阿誠突然有些害怕,他一直覺得大少爺喜歡自己,可十年過去了,大少爺還會喜歡現在的自己麽?一個又髒又醜的仆人,大少爺會要麽?
明樓看到阿誠眼裏的恐慌,意識到自己吓到了他,立時緩和的表情,盡量扯出笑容,輕柔的說道“別怕,這些不好,我去叫桂……”他剛說到桂字,阿誠的臉色便瞬間蒼白了下來,全身發抖,眼睛瞪得像要脫眶而出,那裏面的絕望驚得明樓再說不下去。是啊,阿誠這些年的消失不見,滿身傷痕,不是桂姨造成的,還能有誰?明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才想到,更不敢相信在明公館工作了這麽多年的桂姨會這麽心狠手辣。
他噌的站起來,沖到門口叫道:“陳叔,陳叔。去,我要開除桂姨,把她的東西統統丢出去,再也不要讓她進明家的大門。”陳叔本來一直在門外候着,聽到明樓氣急的吩咐,也沒問為什麽,答應着便要去辦。“等等”明樓又叫住陳叔,“讓廚房煮點粥來,晾得成溫的。再去把程醫生請過來,還有,去我……算了,我自己去找,你先把這些辦了。”
明樓說完又轉回床邊,阿誠聽到他的話,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那麽害怕,只是臉色依舊不好,他擡着頭,有些讨好的看着明樓,讓明樓的心一揪一揪的疼,他伸手去摸阿誠的頭,卻好像觸到了硬硬的塊狀物,想到可能是傷疤,忙像被燙到了一樣縮回手。他看到阿誠眼裏的失望,又趕緊擡手去安撫,輕柔的摸了摸阿誠沒有傷痕的臉蛋。看到阿誠滿眼的欣喜,心裏一時痛一時麻,他柔聲道:“別怕,我不會在讓任何人再傷害你一分一毫。我讓廚房給你做了吃的,馬上就好,別再吃那些髒東西了。醫生也馬上來了,處理了傷口就不疼了。我先去拿衣服給你換,我幫你先簡單清洗下,好麽?”
阿誠聽着那溫柔的聲音,整個人安定下來,乖巧的點頭,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笨拙的笑容。明樓也笑了起來,又安撫的摸了摸阿誠的臉蛋,轉身去樓上卧房找衣服。
雖然書房的床很大,但到底沒有衣櫃,并不方便,明樓平時不在那裏睡。但盡管是明樓每天都睡的卧房,平時也不是他自己收拾的,想要找到适合阿誠的衣服,自己穿得肯定不适合,只能去翻舊衣,哪裏那麽好找。明樓想着阿誠這些年一定吃盡了苦頭,十五歲的少年,看着比十一歲的明臺還瘦弱,想到這裏,明大少爺轉身便進了隔壁明臺的房間。明臺晚上要去學法語,還沒回來,明樓打開衣櫃正好看見兩身簇新的衣服,一身深黑色的小西裝,一身寶藍色的小唐裝,将兩套都拿着,明大少爺滿意的走了。
門外陳叔的女兒阿香看着家裏大少爺就這樣輕易的拿走了大小姐給小少爺買的衣服,小大人似的嘆氣,心想,完了完了,小少爺回來非得把屋頂掀了不可。
剛走到大廳便看到陳叔站在門口,門外有女人哭叫的聲音,明樓立時暴怒,走到門口,果然看到桂姨跪在那裏哭着辯解。明樓怒極反笑,道:“你要折辱一個孩子,你要虐殺一個人,我就偏要他成才,成為一個健康人,一個正常人,一個受高等教育的人。不會辜負你抱養這個孩子的初衷。”說完轉身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明樓把阿誠抱到浴室,将他身上的衣服脫了,阿誠很不好意思,低着頭不敢看他。而他卻更不敢看阿誠,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身上沒一處好的,膝蓋上一片青紫,有些彎,似乎站不直,他無法想象阿誠是怎麽逃出來的。明樓自己坐在浴缸邊上,把阿誠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将阿誠的腳放到浴缸裏面,放出溫水,輕輕的擦拭他的全身。然而養尊處優的明大少爺并沒伺候人洗過澡,又生怕碰到阿誠的傷口弄疼了他,折騰到程醫生都來了,還沒把幫阿誠清理好,反而弄得自己全身都濕透了。
程醫生來的時候,就看到明家的大少爺,一身狼狽的坐在浴缸邊上,手臂僵硬的環着一個渾身是傷的孩子。程醫生40來歲,家裏的女兒都跟明鏡差不多大了,還是頭一次見到傷成這個樣子的孩子,不由的也心疼起來。
“哎呦我的少爺,你就這麽讓他光溜溜的凍着?傷沒好再染上風寒,趕緊放開!”說着要去搶明樓懷裏的孩子,明樓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臂,扶開了程醫生的手。程醫生沒抱上阿誠,險些摔倒在滿是水的浴室裏,立時沒了好臉色。“明大少爺,你行行好,趕緊給這孩子披上衣服,帶到卧房我好給他看傷。跟誰要搶你的寶貝似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明樓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實在是幼稚得可以,趕緊站了起來,結果腳下一滑,哐當的坐到了浴缸裏。幸好他還記着護着阿誠,沒有磕到這脆弱的寶貝。
明樓摔了個七葷八素,阿誠也吓壞了,張口喊了一聲大少爺。他早過了變聲器,聲音不像小時候那麽清脆,反而低沉好聽,倒是把明樓喊傻了。程醫生可不管明大少爺傻不傻,一把扯過浴巾把阿誠裹上,抱着便走了。留着明大少爺啊呦呦的被陳叔扶起來,一瘸一拐的往書房去了。
這邊程醫生在明家大少爺的親切關照下總算幫阿誠處理好了傷口,明家大少爺也總算在程醫生的冷嘲熱諷中給阿誠換上了柔軟的絲質寶藍色唐裝,阿誠雖然還是憔悴瘦弱,卻也有了小時候清秀的樣子。那邊煮的粥也好了,明大少爺又小心翼翼的喂阿誠喝粥。
明鏡就是這時候回來的,剛下車就聽到桂姨的哭聲,哭得聲嘶力竭的。明鏡應酬完生意,接了明臺本來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沒想到碰到這樣的局面,立時來了火氣。“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這是誰欺負桂姨了?”
明臺最喜歡熱鬧事兒,別人越着急上火他越高興,忙跟着嚷嚷:“怎麽了,怎麽了?”
桂姨忙過來拉着明鏡的衣角哭訴,那邊陳叔也來了,低聲跟明鏡說明事情經過。明臺沒聽到,還在那裏不滿意的叫着“怎麽了,怎麽了,也說給我聽。”這次明鏡卻沒理他,驚疑不定的盯着桂姨看了一會兒,聽她語無倫次的辯解,卻也清楚陳叔說得八成就是事實。
“別拉着我,你若真做了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我也不會容你。”明鏡說着,拉着明臺進了家門。到書房看到明樓在哄阿誠吃東西,便沒去打擾,只把明臺趕去餐廳等着吃飯,把程醫生叫出來問了問。雖然心裏有了底,可聽了陳醫生的描述也着實吃驚,萬沒想到桂姨是這種人,再看看明樓一副小心呵護阿誠的樣子,也知道桂姨是留不得了。便不再管這件事,只喊明樓照顧好阿誠便出來吃飯。
書房裏,阿誠吃了一碗粥便不能多吃了,程醫生交代過,阿誠餓了太久,不能一次吃多。明樓便哄他睡覺,阿誠吃了東西,又被明樓溫言細語的哄着,像是做夢一樣,躺下便睡着了。夢裏有人一直摸着他的頭,讓他無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