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喝醉
1929年的春節,上海租界,歌舞升平。明家三姐弟在香水與美酒間穿梭,真情還是假意,并沒有人在乎。
阿誠雖然也都跟去了,但是明家這種世家,突然多出來個養子并不怎麽合适,明臺當年年紀小,對外就說是庶子,阿誠這個年紀就比較難解釋,便只說是當管家培養的親近家仆。明樓明白其中糾結的利益,縱然不高興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辭,明臺卻鬧了起來,說要去領養阿誠當哥哥,把本來十分歉疚的明鏡逗得笑個不停。阿誠自己則特別滿意,能當上明家培養的管家,簡直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從來也沒真把自己當成明家的少爺。
春節過後,阿誠有了來明家之後的第一個要求,他想學開車。家裏原本有兩臺車的,平時都是陳叔開一輛,送完明臺和阿誠上學就要回來接明鏡,另一輛明樓自己開着。這次過年明家大堂兄特別豪爽的又送了一臺給自己的堂妹堂弟,阿誠就想着,自己也學會開車,陳叔就專門送明鏡,自己可以開車去學校。明鏡和明樓自然很爽快的就答應了,陳叔也很感動阿誠的體貼,要親自教阿誠,不過被明樓攔住了,說是陳叔平時忙,他最近有空教。陳叔雖然知道大少爺其實很多應酬,但也不好反駁什麽,只能自己納悶。
明樓很享受教阿誠開車,特別喜歡看阿誠手忙腳亂的樣子,尤其是出了狀況,慌慌張張的瞪着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自己,特別像受了委屈的小奶狗,讓明樓有那麽幾天,特別想買條奶狗來養。然而天不遂人願,阿誠才學了幾天,就開得似模似樣,連送明樓去上學都沒什麽問題,讓明樓沒多久就失去了這個樂趣。
明樓在國立暨南大學商學院讀四年級,功課很忙,早早就開學了。阿誠和明臺則還能多逍遙兩天,阿誠自然是聽話懂事的在家讀書,明臺則開始春心浮動的想出門了。這天趕了巧,明鏡去跟大嫂吃飯打牌,明樓也要幫老師整理資料回不來,明臺和阿誠吃了晚飯便沒了管束,阿誠自然是自覺的去書房讀書,明臺則轉了轉眼珠打起了電話。
阿誠最近讀史記,磕磕絆絆的,總是理解不透徹,但是明樓說身為中國人,不能不了解中國歷史,讓他把不懂的都記下來,自己回來給他詳細解釋,還找了一本将史記簡化成白話文又經過些藝術加工的故事書給他看,阿誠看得很入迷。他正看到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書房門就被推開了,明臺一副可憐巴巴的走了進來。
“怎麽了?明臺?”阿誠自從成了明臺承認的哥哥之後,越發找到了做哥哥的感覺,處處遷就忍讓明臺不說,簡直比明鏡還沒原則,但凡明臺裝個可憐他就予取予求了,除非明樓來阻止,否則真是誰都擋不住的縱容。
“阿誠哥,明白說今天白玫瑰要在大上海開個送別演唱會,說是最後一場,唱完就要告別舞臺了。”明臺說着,眼睛都紅了。
“這……”明白是大堂哥明堂家的兒子,比明臺還大一歲,從小跟明臺玩到大,很是狼狽為奸,而白玫瑰則是大上海出名的歌星,是明白和明臺他們那波小兄弟的夢中情人。
“阿誠哥,我得去,我那些朋友都去。”明臺撇着嘴看着阿誠,一副不答應就要哭給你看的樣子。
“這……”阿誠不敢答應,明鏡和明樓怎麽可能讓他們兩個單獨去那種地方,明臺以前去過,也是明樓領着的,阿誠則去都沒去過,明樓不帶他。
“阿誠哥,你知道白玫瑰是我偶像,而且,我要是不去,會被朋友嘲笑的。阿誠哥,你得幫我!”明臺說着跑到阿誠身邊,抱着他的腰一直晃,拼命的撒嬌賣乖裝可憐。
“好吧,好吧,但是……但是我們就去一會兒就回來!”阿誠擋不住明臺的弟弟攻勢,只能妥協。
兩個人膽戰心驚的換好衣服,背着家裏的仆人,跑到前院去開車。
大上海這種歌舞廳,最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阿誠剛一進門就被閃得睜不開眼,被明臺拉着,跌跌撞撞的上了二樓包間。包間裏幾個十三四歲的半大男孩,還有幾個嬌嬌俏俏的服務生,明白在這幾個少爺中間很顯眼,最是白淨英俊的一個,只不過也是醉醺醺的,一見明臺進來,趕緊一把攬住明臺的肩膀,搖搖晃晃的拉到沙發上坐。
阿誠也被幾個服務生推到沙發上,沙發正對的就是一扇門,門外是二樓的欄杆,坐在沙發上正好能看見舞臺上的白玫瑰,正唱着夜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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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臺和那幾個公子哥很快搭上了線,杯盞交錯玩得開心,他一直招呼阿誠一起玩,阿誠不會,一直推據,但是既然來了又怎麽拒絕得了。那幾個公子哥也沒什麽階級意識,真把阿誠當好兄弟似的,勾肩搭背的特別親熱。阿誠很不适應,但也逃不掉,特別後悔答應明臺陪他偷跑來玩,想着坐個一刻鐘趕緊就把明臺帶走。沒想到還沒到一刻鐘,被硬灌了兩杯酒,他便昏昏沉沉人事不省的倒在了沙發上,徹底睡了過去,把明臺和明白逗得哈哈大笑。
明樓晚上8點多才到家,這學期他有一門新課程,金融學,教授姓李,是個留日歸國的經濟學家,很有學識,明樓特別敬佩他。李教授也很欣賞他,經常讓他下了課幫忙整理資料,給他分析講解當前的經濟形勢等等,讓他受益匪淺。
明樓剛進家門,就看見陳嬸拉着阿香跪在門口,阿香抽抽搭搭的哭,陳嬸也眼眶通紅,把明樓吓了一跳,忙問:“這是做什麽?”
陳嬸顫抖着說:“大少爺,阿誠和小少爺不見了,還開走了一輛車,阿香爹已經開車去找了。剛給大少爺的學校打電話,卻說大少爺已經回來了。也給大小姐打了電話,大小姐正往回趕。我們有罪……”
“什麽?!”明樓吼道,額上青筋暴突,看到吓得哭都止住了的阿香,才發現自己失态,連忙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問道:“什麽時候不見的?”
“5點半吃了晚飯,阿誠去了書房,小少爺在打電話,我們便各自幹活,直到7點過去問他們兩個吃不吃宵夜才發現人不見了,怎麽找都找不到,阿香爹去前院一看,車也少了一輛。”陳嬸也知道慌張沒用,強做鎮定的答道。
“車不見了……打電話,一定是明臺那小子忽悠阿誠帶他出去玩。我想想……今天大姐跟大嫂打牌去了,大哥也去了蘇州,肯定是明白那小子。陳嬸,大姐回來讓她別着急,說我已經去接明臺和阿誠了。陳叔回來,也讓他別找了,在家等着。”明樓說着轉身走了。
明樓直接開車到了歌舞一條街,慢悠悠的找自家的車牌,果然看到明堂送的那輛新車停在大上海的門口。明樓只問了問有沒有幾個小少爺來玩,便立刻有識相的服務員領他上了二樓明臺他們的房間,比明樓想象的要好一點,幾個小男孩并沒跟女服務生鬼混,只在那裏亂嚷嚷,阿誠則倒在沙發的一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明樓吩咐幾個服務生把明臺拉出來,又親自把阿誠抱起來,掃了一眼那幾個少年,便轉身往樓下走。明樓讓服務生把明臺直接塞在後座,也不管明臺還在那裏胡嚷嚷,小心翼翼的把阿誠安頓在副駕駛上,見他乖乖的靠在車窗上,睡得很熟才啓動了車子。
明樓一路上開得很慢,怕阿誠昏昏沉沉的磕到腦袋,明臺在後面自己折騰,明樓也懶得管。回到家,明樓直接把阿誠抱進了書房,把明臺留給大姐和陳嬸照顧。
明臺雖然還有力氣鬧騰,但是也喝得糊塗了,明鏡氣得不輕,想把他關進了小祠堂,又怕他酒醉鬧事把小祠堂砸了,只好先把他反鎖在自己房間,等明天清醒了再算賬。明樓安撫了明鏡幾句,也沒什麽效果,估計明鏡今天晚上恐怕睡得不會很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