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分別
“你們在幹什麽!你們在幹什麽!”明鏡震驚的喊道,她的似乎氣到了極致,臉色蒼白,身形都有些搖晃。
明樓趕緊起身想去扶明鏡,阿誠則直接跪在了地上。
“跪下!”明樓剛靠近,明鏡就一巴掌招呼上去,怒吼道。
明樓趕緊也跪了下來,不管臉上火辣辣的疼,急切道:“大姐您先消消火,別氣壞了身體。”
“氣壞了身體?你們兩個是想氣死我吧!你們怎麽能……”明鏡用手指點這明樓和阿誠,不知道要怎麽界定他們的關系,最後只能道:“你們怎麽能幹出這麽傷風敗俗天理不容的事情!”
“大姐,我對……”明樓急于剖白自己,他也不是要說給明鏡聽,他是想說給阿誠聽,他怕明鏡會各個攻破,動搖阿誠的決心。
“閉嘴!明樓你跟我走!現在就走!”明鏡執掌明家這麽多年,手腕心機一樣不缺,她明白與其讓這兩個人在自己面前表演癡纏情深,不如将他們分開,單獨訓話。說着拉過明樓往外推,明樓連給阿誠一個眼神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拎出門外。
明鏡回頭冷冷的看了阿誠一眼,摔門而去,阿誠目送他們離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明鏡将明樓帶到她平時愛住賓館,開了個房間,一進門就把手包往明樓身上摔去,明樓接住了手包,恭恭敬敬的放到茶幾上了,跪在了明鏡面前。
明鏡舒了口氣,平息怒火,她心知明樓和阿誠到了這樣的地步,恐怕不是自己雷霆震怒能夠解決的,她要好好問一問,聽一聽,想一想,這兩個弟弟到底是怎麽了!明鏡于是冷聲問道:“你剛剛跟阿誠在做什麽?”
“做愛人之間親密的事情。”明樓見明鏡冷靜發問,便知道這一關不好過了,明鏡這樣嚴肅,看來是鐵了心不會同意他跟阿誠的事情了。當初跟汪曼春,明鏡暴怒動手,其實也是無法,因為如果明樓跟汪曼春私奔出國,只要生下孩子回來,明鏡高不高興都得認了汪曼春這個弟媳,可阿誠不一樣,難道明樓和阿誠有本事終生不回明家麽?他們舍得麽?
明鏡聽到明樓說什麽“愛人間親密的事情”,怒火又燒了起來,抓起茶幾上的手提包甩在明樓臉上,大罵道:“你還要臉麽?你們兩個男人,算什麽愛人,做這種道德淪喪的事情!”
明樓的臉被手提包的鏈子抽出一道紅痕,卻依舊鎮定,他沉聲道:“對不起,大姐,我不喜歡女人,我只能跟阿誠在一起。”
“你說你不喜歡女人?那汪曼春是怎麽回事!”明鏡顫抖得指着明樓問道。
“我就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試着跟女人交往,可是我做不到。”明樓擡頭注視着明鏡的眼睛,坦誠道。
“給自己一個機會?是給自己一個借口吧?你要是真想跟女人交往,為什麽要選汪曼春?你明知道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你跟一個不可能有結果的女人交往,然後跟我說,你跟女人交往不可能有結果?你當我傻麽!”明鏡氣得笑了起來。
“大姐,我跟阿誠這麽多年,我真的對別的人沒感覺。”明樓有些心虛,只能避重就輕。
明鏡聽到“這麽多年”,倒抽了一口冷氣,阿誠才幾歲,明樓難道對一個小孩子出手麽?明鏡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顫抖着聲音問道:“你跟阿誠在一起幾年了?”
“1933年五月,三年多了。”明樓甚至記得那是五月二十號,不過不敢說太清楚。
明鏡默默算了算時間,還算可以接受,不過不代表她會接受。明鏡道:“三年多,不錯啊,在我眼皮底下就在一起了,瞞得挺嚴實嘛。不過也不算久,差不多你們也該膩了。”
“阿誠十幾歲就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明樓本來想訴一訴兩人感情深厚,卻被明鏡打斷了。
“你也知道阿誠十幾歲就在你身邊,你給過他機會沒有?”明鏡不是沒經歷過愛情的人,愛情說白了只是沖動,太多東西比愛情更重要更長久。
“什麽機會?”明樓今天也有點慌亂,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跟女人交往的機會。”明鏡慢條斯理的看着明樓道。
明樓眼神微變,卻立刻控制好自己,開始思索要怎樣應答,可明鏡根本不給他時間思考。接着道:“阿誠小時候吃盡了苦頭,生活黑暗,得不到關愛。自從逃離過去的生活就一直在你身邊,我天天看着你教導他培養他照顧他,我知道他崇拜你仰慕你,你對他來說如兄如父,可他真的是愛你麽?他懂什麽是愛麽?你給過他逃離你羽翼的機會麽?”
明樓被逼問得無從反駁,他想說他給過阿誠自由選擇的機會,可連他自己都不能勸服自己,他只不過勉強算是給了阿誠在規定範圍內的一定自主權而已。
“別說交女朋友了,阿誠連普通朋友都沒怎麽交過,你一個人就占滿了他的全世界,他除了以為自己愛你,還能有別的感情麽?”明鏡見明樓反應,便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這兩個孩子哪是自由戀愛,根本就是看不清自己。“你呢?你說你愛阿誠,你那是什麽愛?把他塑造成你喜歡的樣子,然後愛上他?你根本就是把他當成你的玩具!”
“我沒有!”明樓大聲的反駁,他怎麽可能會玩弄阿誠。
“你不用現在反駁我,你們在一起太長時間了,長到你們都把習慣當成了愛,你們該分開冷靜冷靜了,阿誠跟我回上海,你們一年不許有任何聯系。”明鏡不容反駁道。
“我不同意”明樓眼神堅決道。他心裏害怕,害怕阿誠對自己真的不是愛情。如果大姐把阿誠帶回上海,一定會安排阿誠相親,認識各種各樣的女孩子,他第一次這麽不确定,如果阿誠真的喜歡女人怎麽辦?也許一年之後再見面,阿誠已經娶妻生子了。
“為什麽?你不是很堅定麽?”明鏡自信的笑道。
明樓低頭調整自己的情緒,又擡起頭平靜的看着明鏡道:“大姐,你是對阿誠最有影響力的女人,如果我對于他如兄如父,那麽你對于他,就如姐如母,在你的誘導下,我擔心阿誠會委屈自己的心意。”
“你怎麽知道就是委屈呢?也許他跟女人交往之後就會發現,那才是他真正的心意!你說我誘導他?難道不是你一直在誘導他麽?”明鏡眼神銳利的看着明樓。
明樓下意識的回避了明鏡的眼睛,多少年,他沒有在自己姐姐面前這樣無力。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聽着姐姐的訓導,反省自己的錯誤。明樓閉了下眼睛,深深的呼吸,道:“我會安排阿誠去英國讀書,我保證這一年都不聯系他,我只能讓步到這裏了。”
“好,你在這裏呆着,我去跟阿誠說。”明鏡說着接過明樓遞上來的皮包往外走。
“大姐……”明樓還想說什麽,明鏡卻不給他機會。
“老實呆着”
明鏡又叫了輛車回到了別墅,她已經整理好思緒了,兩個年輕沖動的孩子,嘗新鮮去搞這麽離經叛道的事情,好好勸導引回正路就好了,想她明鏡什麽樣的老狐貍沒對付過,會連自己的弟弟都管教不好麽?
明鏡拿鑰匙開門進屋,阿誠還保持她和明樓走的時候的姿勢,低着頭跪在那裏。聽到她進門也不敢擡頭,只是恭敬的彎腰行禮。明鏡突然覺得有些心疼,阿誠來到明家已經15歲了,是大男孩了,男女有別,她不好太親近,而且明樓對阿誠照顧有加,她也就沒太去操心阿誠的事情。現在想來,如果自己能多關心阿誠,他和明樓又怎麽會走到這步。阿誠自小在桂姨身邊受折磨,對女性肯定有恐懼感,自己跟他又不親近,他根本沒機會去了解女性的好,才會被明樓哄騙。說到底是明樓掌控欲過度,少爺心性,玩弄了阿誠。
明鏡坐到沙發上,疲憊道“阿誠,是我們明家對不起你。”
“不是的,大姐,是我對不起明家。是我先跟大哥表白的,是我……是我勾引大哥的……”阿誠驚慌道,他的眼睛裏滿是淚水,他覺得無地自容,明家對他恩重如山,明鏡待他猶如親弟,他居然跟明樓有龌龊。
“你知道什麽叫勾引麽?你說是你先表白的,你能确定不是明樓誘導你的麽?我的弟弟我最清楚,明樓的掌控欲極強,從小就知道怎麽做怎麽說,能毫不費力的讓別人按着他的想法做事,那些人還以為自己是自願的。”明鏡坐在沙發上,柔聲勸道:“阿誠,我知道你崇拜明樓仰慕明樓,但那不是愛。明樓對你,也不是。他只是把你當成他的提線木偶,喜歡你聽憑他擺布的樣子。我這樣說,并不是诋毀自己的弟弟,想拆散你們,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跟了明樓這麽多年,你自己不清楚麽?我以前覺得這樣挺好的,你跟着明樓,能學到本事,以後成家立業,有所作為。可我沒想到明樓是着了魔了,他居然跟你……跟你……,跟你發生這樣的事情。掌控欲沒什麽錯處,我們明家的少爺是應該有掌控全場的魄力。但絕不能沉浸在掌控欲裏面,走上歪路。他掌控別人的同時,不能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不能踐踏別人的尊嚴!”
“大哥并不是……我都是自願的……”阿誠心裏一團亂麻,他即不想承認自己愛上明樓是被誘導被掌控,又不知道怎麽反駁明鏡,只能勉強開口辯解。
“阿誠,你必須離開明樓。”明鏡說到這裏,語氣格外認真。
阿誠聽了明鏡的話,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原本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明樓勸服了明鏡,兩人可以得到明鏡的認可。現在希望破滅,他反而不覺得驚慌忐忑了,沒有明樓的生活,讓他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什麽都不在乎。阿誠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恭順道:“是”
明鏡有點猜不透他的平靜,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阿誠聽話的膝行到明鏡近前。
明鏡伸出手将阿誠的頭引着靠在自己大腿上,順着他的頭發柔聲道:“離開明樓,但不離開明家,我跟明樓商量好了,送你去英國讀書,你們這一年不準有絲毫的聯系。各自生活,找尋自己。阿誠啊,等你離開明樓的羽翼,開始真正的自己的生活,你就會知道什麽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阿誠閉上眼,聞着明鏡身上屬于女性的淡雅香氣,感受到頭上的手溫暖而柔軟,心也突然軟了,其實他早不該奢望明樓的愛情,能得到明家這樣溫暖的避風港灣,已經是自己殘破生命最好的救贖,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明鏡沒回賓館,她又柔聲哄了阿誠去睡覺,阿誠一直心驚膽戰的跪在客廳,焦慮他和明樓的未來,如今塵埃落定一切成空,只覺得筋疲力盡,又有明鏡柔聲安撫,竟然真的睡着了。
明鏡坐在床邊,看着阿誠的睡顏,他睡得很不安穩,眼角還在流淚。明鏡才發現,她哄過明樓睡覺,哄過明臺睡覺,卻從沒哄過阿誠。阿誠這些年,做了噩夢,在夜裏哭泣,是不是都是明樓在他身邊。怪不得阿誠會那麽依戀明樓,這都是自己的疏忽。
明樓在賓館強迫自己鎮定,告訴自己要相信阿誠,可是又十分忐忑,不能确定阿誠的心意。
他跟共産國際聯系,希望他們能幫忙安排阿誠去英國讀書的事情,明樓希望送阿誠去英國之後,共産國際能幫忙打點,讓阿誠轉去列寧格勒的伏龍芝軍事通訊聯絡學校就讀。阿誠曾經表示過想去,但是由于明樓毒蛇的身份不能離開巴黎,所以便作罷了。現在既然不得不分開,不如讓阿誠去他想去的地方,阿誠對共産黨一直抱有好感,也許這才是他該走和想走的道路。
明樓為阿誠安排好一切,心裏又忍不住失落,阿誠去了蘇聯,會不會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信仰,而抛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