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如寶自是發覺了潘小桃的不同尋常,唇角勾了勾,心裏頭罵了一句娘,這死丫頭果然是背着他在外頭有了奸夫。将眼睛四下一轉,卻是瞅見了,村西頭崔家的那個憨子,正笑盈盈向着他們走來。不覺心頭一頓,心道,莫非這死丫頭的奸夫是這個傻子不成?

潘小桃眼睜睜看着崔長生愈行愈近,抛給他的眼色他又看不出來,不禁心若死灰,只覺得噩夢即将到來,那王家是絕對不會饒過她的。

便是這千鈞一發的空當兒,潘小桃忽的想起了半年前,那個被沉潭的村東頭兒李家的劉寡婦。寡婦再嫁并不稀罕,然則那李家卻有個跋扈獨斷的老太婆,任憑那劉寡婦的娘家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許那青春仍在的劉寡婦再去嫁了旁人。非要過繼了本家的一個小男孩兒,要劉寡婦給她兒子守節。

那劉寡婦畢竟年少,終歸是守不住,不過半年,便私底下同隔壁的孫二有了私情。被發現後,孫二逃之夭夭,留下了劉寡婦,被村民們裝進了豬籠,沉了淨水潭。

潘小桃猛地一顫,頓覺手腳冰涼。她不想死,然而若是被王如寶識破了她同崔長生的私情,她這個沒有娘家的童養媳,下場只會比那劉寡婦更慘。心頭一動,潘小桃斜眼瞅向了身側的王如寶。

那王如寶正瞪圓了雙目,滿臉震驚地看着不過幾步遠的崔長生。潘小桃将兩片櫻唇緊緊抿在一處,擡起手,慢慢按在了發髻上的那根鐵制的長簪子上。

她每日裏都要孤身一人往來在這後山林裏,為了以防萬一,她将發簪的頂端磨得又尖又利,若是拔了下來插.進那王如寶的脖子裏,血濺三尺,他必定是活不了的。

王如寶并未察覺,身邊的這個不過十二歲大的小姑娘已然對他動了殺心,他只盯着漸漸逼近的崔長生,腦子裏轟隆作響。這死丫頭,便是尋了奸夫,也要找個看得過眼的。這明擺着是個腦子不甚清楚,行動又遲緩的半傻,怎的就尋了他去。便是他家的那個房客,人又高大威猛,長得又俊俏,這死丫頭寧願找了這個半傻也不去尋那人,莫非眼瞎了不成?

長簪子慢慢被抽離了烏黑發亮的發髻,潘小桃一雙眼睛牢牢盯在了王如寶的脖頸上,她的唇瓣緊緊抿着,兩只眼睛,緩緩地眯了起來,手指牢牢攥住了那長簪,屏氣凝神,便要将那簪子舉起,忽聽得身後一聲喊叫:“長生,這裏!”

潘小桃那裏正是千鈞一發,預備着一擊而中,好叫那王如寶再無生還的機會,卻不料背後一聲高喊,立時驚得膽顫心跳,手一哆嗦,那簪子便掉落在了地上。

好在是泥土地,那王如寶又被那聲叫喊吸引去了目光,潘小桃迅速地擡腳将那簪子踢進了一旁的雜草叢裏,回頭望去,卻是趙新林那壞坯子。不覺皺起了眉頭,心道這厮怎的來了此處。

崔長生本是要喊桃妹妹的,卻被趙新林那麽大聲一叫,給引去了注意力,瞧見是趙新林來了,登時露着笑意,高喊一聲:“新林。”

趙新林幾步便躍了過來,從潘小桃身側走過時,水流一般的視線在潘小桃的面目上略一停頓,随後勾起唇角,翹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來。

潘小桃心頭一跳,立時明白了,只怕這厮是瞧見了她拔簪子的那一幕,并且猜到了她本要做下的事情。輕輕咬住唇瓣,潘小桃并不怕他會将這事說出口來,只是這男人故意盯了她一眼,還有那蘊含深意的笑,倒是讨厭得很。

趙新林走過去一把攬住了崔長生的肩頭,笑眯眯道:“等急了吧,走,咱們這就去。”

崔長生不明所以,只是好不容易才見到的桃妹妹近在咫尺,崔長生哪裏肯走,然而不知何故,他卻是身不由己地被趙新林給強制性帶走了。

Advertisement

見着兩人的背影愈行愈遠,王如寶擡手揉了揉頭,原來是場誤會。

見着崔長生走遠了,潘小桃總算是放下了一顆心,心裏盤算着下次若是能見着長生哥哥,定是要給他交代一番,只要不是她單獨一個人,他便不能進上前來同她說話。心裏想着,又轉眼去看那趙新林的背影,倒是對着這人生出了淡淡的感激來。若非是他橫插一杠,只怕此時此刻,她已然害了一條人命。

而崔長生恍神間便被趙新林挾持着走了很遠,勉強轉過頭,卻發現桃妹妹離自己越來越遠,不由得發起脾氣來:“你快放開我,若不然,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趙新林回頭瞟了一眼,見那二人往另一側走去,已是走得很遠,便松開了崔長生。崔長生揉了揉肩頭,掉轉頭就要去尋潘小桃,被趙新林一把拉住。

趙新林擰着眉問道:“你莫非沒瞧見那丫頭身邊兒還跟着人嗎?”

崔長生使勁兒甩着趙新林鉗住他手腕的那手掌,恨恨地道:“桃妹妹說人少的地方是可以說話的,只有兩個人,人少,是可以說話的。”

趙新林頭疼至極:“那是王如寶,你那桃妹妹的未婚夫,你若是上前親親熱熱地叫上那麽一句桃妹妹,你信不信,不出一兩日,你那桃妹妹便要被王家人給裝了豬籠推進那淨水潭,便和那劉寡婦一般模樣。”

劉寡婦死的那一日,崔長生也是在場的。想着桃妹妹也要和那劉寡婦一樣,被沉入那深不見底的淨水潭,然後變作青白臉龐,沒了熱度的屍體,崔長生便被狠狠地驚住了。

他是瞧見桃妹妹身邊兒跟着一個人,可他自來見着桃妹妹,眼底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卻也沒看清楚那人究竟是誰。要真是王如寶,瞅見桃妹妹和他好,肯定不會放過桃妹妹的。

趙新林見他面色有些蒼白,便溫言勸道:“早說了你和那丫頭沒結果的,不叫你親近她,你偏不聽,如今怕了吧!”

崔長生眉頭緊蹙,翻起白眼瞪了趙新林,使勁兒甩開手腕上的手,執拗道:“我下次會小心的,你莫要多管閑事兒。”

趙新林氣得直樂:“嫌棄我多管閑事兒?若非是我多管閑事兒,此刻你和你那桃妹妹,只怕正忙乎着收拾那王家小子的屍體吧!”

崔長生聽不明白:“甚個屍體?”

趙新林瞥了他一眼,嫌棄地勾勾唇,沒搭理他,轉身走了。一面走,一面想着方才看到的情形,不由得愈發認定了自己的看法,那丫頭就是條毒蛇,小小年紀便如此心狠手辣,當真是叫人不寒而栗。那呆小子如今是鬼迷心竅,一門兒心思的要和那丫頭好,也不知以後可會有個好下場。

沒了崔長生,王如寶自然抓不到潘小桃的小辮子,跟了一日,走了許多的路,回了王家,王如寶便叫喊着腳疼。

潘小桃暗地裏撇嘴,她一個小姑娘都不曾叫苦,他一個大男人,竟如此嬌弱。也不等周氏叫她,潘小桃去竈間打了一盆熱水,端了來給王如寶泡腳。

見着潘小桃離開了屋子,周氏便問那王如寶:“可有發現?”

王如寶翻着白眼,少氣無力地回道:“沒,在林子裏走了大半日,腳都要走爛了。”

周氏“嗯”了聲,囑咐那王如寶:“許是今個兒不曾約見,你明日裏再去跟蹤半日,不定就有發現了。”

王如寶緊着眉嚷嚷道:“我才不去,累死了,要去你去。”

周氏哪裏會去,便一直唠唠叨叨的,非要王如寶去。王如寶被周氏逼得急了,怒道:“管她偷不偷人,便是偷人,我也不在乎。”

周氏氣得要死,拿食指狠狠戳在王如寶的額頭上:“你這呆子,瞎胡說什麽呢?”又嘆氣道:“那丫頭生得着實不叫人省心,可生得叫人省心的,娘又不樂意說了來做你的齊頭娘子。”

王如寶對此不以為然,垂着頭去瞧自己的腳丫子,心裏頭卻惦記着城裏頭春柳楚館裏,那個老鸨新買來的丫頭。想着便嘿嘿笑了起來,那丫頭今年才剛剛七歲,正是個嬌嫩嫩的雛兒,只可惜他手裏頭有點緊,實在是騰不出銀子來,不過,等着過些日子他攢夠了錢,再去銷魂也是一樣的。

又想起那潘小桃,心道,那死丫頭才來王家的時候剛滿九歲,雖是大了些,可長得也是嬌嬌嫩嫩的,瞧着就像一把可口的小青菜兒。王如寶一面泡腳,一面拿手去摸自己的下巴,要不是娘再三叮囑他,新婚夜新娘子不是雛兒不吉利,他早就把她給辦了。可惜如今年歲大了,身子骨也漸漸長開了,可真真兒白瞎了那張俏臉兒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