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将潘小桃安置在自家的地窖裏後,崔長生和趙新林便踏着夜色往縣城裏趕去。

此時的賭場正是熱鬧非常,長生爹背着手,正在賭場裏頭來回的打轉,一轉眼瞧見了大門口進來了自家的兒子和房客趙新林,很是驚訝了一番,走過去問道:“你們倆怎的來了?”

崔長生記挂着潘小桃,自是心急如焚,張口便道:“爹,你幫幫小桃吧!”

長生爹一頓,随即皺起眉頭:“幫誰?又是那個王家的童養媳?”

趙新林的眼睛在賭場裏飛速轉了一圈,忙打岔道:“這裏人多口雜的,崔大叔,咱們還是尋個清淨的地方再說這事兒。”

長生爹沉着臉默默看了兩眼崔長生,随後點點頭,道:“你們倆跟我來。”說着轉過身往裏頭走去。

走至一處小門前,朝着門口邊兒上立着的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招招手,那大漢走了過去,長生爹道:“你在這兒盯着,我就在後頭院子裏,有事兒去找我。”

見那大漢點了頭,長生爹才放心地領着崔長生和趙新林,往後頭院子裏走去。

因着夜色深沉,四周都是黑乎乎的,甚也看不清楚,只瞧見院子裏零星挂着幾盞紅燈籠,閃着混沌不清的紅光。

三人一路進了廂房裏,各找了椅子坐下,長生爹道:“說罷。”

崔長生便急道:“那王家要害小桃,爹你幫幫小桃吧!”

長生爹一聽這話便将眉頭又皺了起來,冷着臉呵斥道:“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你和那個童養媳來往,你做甚總是不聽呢?以前看着那女娃子也是個可憐人,她那後娘也着實可惡,便順手幫了,可也要适可而止。”說着瞪着眼去看崔長生:“聽到了嗎?”

崔長生自來便是被長生爹嬌生慣養的,便是去趙木匠那裏學做木工,也是崔長生鬧了幾次,長生爹拗不過崔長生,才應下,後又提着許多禮物去千求萬求得來的。他又哪裏怕他爹的責怪,喪着臉哀求道:“求你了爹爹,你就幫幫小桃,王家的人太惡毒了,他們要藥死小桃呢!”

長生爹本是在生氣,可一聽這話,情不自禁地便問道:“為何要藥死她?”

崔長生忙道:“說是要把她釘死在棺材裏。”

長生爹這些年來甚個怪事沒見過,一聽便明白了,不由得起了憐憫之意,嘆道:“那丫頭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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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長生立時接道:“自是可憐的,爹,你就幫幫她。”

長生爹不由得唬起臉來:“她畢竟是人家的媳婦兒,要死要活,那都是她的命,你少去管閑事。”

崔長生哪裏肯依,聽了這話立時氣得脖頸臉面通紅,騰地站起身來,瞪着自家爹,氣呼呼哼了一聲,掉轉身便要走。

被趙新林拽住了袖子,使勁兒甩了兩下,便聽趙新林嘆氣道:“不是同你說了,我這兒有法子,你稍安勿躁,且先坐下,等我和崔大叔說。”

崔長生還是很聽趙新林的話的,便氣呼呼坐下來,道:“你快說,莫要浪費時間。”

趙新林自是知道那崔長生的心意的,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同長生爹說:“趙大叔,長生的脾性大叔是知道的,執拗得很。他又歡喜那潘氏,在那潘氏身上花費的心血大叔比我清楚多了。”

見長生爹無奈地點頭,趙新林笑道:“那潘氏雖是王家的童養媳,可那王如寶不是死了嘛!既是長生心心念念的,倒不如折騰一下,把那潘氏從王家弄出來,光明正大地娶進家來,也好遂了長生的心意。”

長生爹便嘆氣:“新林啊,你是知道的,大叔我就這麽一根獨苗,我哪裏舍得叫他不順意,巴不得他事事如意。只是那丫頭畢竟是別人家的媳婦兒,雖是那家老二死了,可瞧着那王家婆子的刁蠻刻薄惡毒樣兒,必定和劉寡婦的婆婆一般模樣,是絕對不會放了媳婦大歸的。我這又不是鄉紳惡霸的,又不能上門兒強搶。”

趙新林便笑了:“強搶自然是不行的,不過我這兒倒有個法子,說給大叔聽,大叔看看可否行得通。”

長生爹道:“你說。”

趙新林笑道:“前些日子那礦上的老李頭不是來家裏頭喝酒,大叔你們倆後頭喝醉了,那聲音又大,我也是無意中聽到,說是王家大兒子貪錢的把柄落在了那老李頭的手裏。我想着,大叔您和老李頭不是好嗎?若不然您給問問,看那證據能不能給了咱們。若是有了這證據,咱們便去王家換一張和離書來。到那時候婚嫁兩不相幹,長生便把那潘氏娶進了家門,生兒育女,豈不是皆大歡喜?”

長生爹聽罷沉吟一番,崔長生卻是等不及了,站起身來氣呼呼地同他爹道:“你究竟幹不幹?你若是不幹,便快些說,我還要趕回家和桃妹妹一起逃離王家莊呢!”

這話聽得長生爹大驚失色:“你說甚?”

崔長生便将臉湊了過去,大聲道:“我說,我要和桃妹妹一起走,離開王家莊。”

長生爹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立時站起身來,大聲吼道:“你敢!”

崔長生從未見過自家爹這般大吼過,疾言厲色的模樣,把他吓了一跳,呆呆看着自家父親,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趙新林一邊嘆道:“得了,崔大叔你也別氣,長生的身體狀況我是了解的,可他的性子,大叔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不幫他這一把,只怕他還真會跟着那潘氏跑了。”

這崔長生的病就像紮在長生爹心裏頭的一根尖刺,被趙新林這麽一說,登時疼了疼。看了兩眼一臉憤慨的兒子,曉得趙新林那話也不假,若是不幫他,只怕哪一日他歸家,推開了家門,兒子卻不見了。

想了想,便道:“你這法子也不是說不行,只是那證據畢竟是人家老李頭尋摸來的,給不給,還要看人家的意思。”

見自家爹答應了,長生樂得不行,道:“我就知道爹爹必定會幫我的。”

而周氏這裏,發現本該在靈堂上跪着守夜的潘小桃不見了蹤跡的時候,已是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将要天亮的時候。

周氏将家裏頭尋了一遍,自然是尋不到潘小桃蹤跡的,便氣急敗壞去敲王如春的屋門。

王如春知道後氣得要死,那死丫頭跑了出去,若是尋不回來,不定在哪裏便要跟了旁的男人,這豈非是給他王家臉上抹黑?

于是也在家裏頭尋摸了半日。王如春心細,便在茅廁裏發現了那狗洞子。立時便猜到了,為何那大門好端端的,這人卻莫名其妙便沒了。

這找人那可真是難如上青天。潘小桃逃出了王家,可王如春出錢叫人去找,找了好幾天,卻是半絲消息也沒。那死丫頭就好似泥牛入海,再也尋不得蹤跡了。

尋了幾次,便罷休了,這邊兒安慰了周氏幾句,又叫那王如寶入土為安,也算是心情暢快的時候,忽的被礦上的老李頭叫去酒樓裏喝酒。那老李頭管着礦上的財物賬目,被他相邀,王如春先是在心裏頭狠命地跳了幾下。

礦上的人都在私底下傳,說這老李頭眼睛賊精,只要過他手的賬目,就那麽瞟上一眼,他便能看出了賬目裏頭的問題。他忽的就請自己去喝酒,莫非是那筆銀子的事兒被他看出來了?可看出來了不是要告訴王族長,或是管着礦的周将軍嗎?為何還要請他去吃飯。

心事重重地去赴宴,那宴席剛剛開始了半盞茶的功夫,老李頭便把交換的事兒給說了出來。這下子,王如春立時就明白了前因後果,可同時,他也陷入到了進退維谷的絕境裏頭。

若是應了,那潘小桃一旦離開了王家改了嫁,他又哪裏能管得住?可不應,那老李頭手裏頭的證據,他相信絕對是真的。若是給了族長那裏,便是族長願意饒了他,那周将軍也不會放過他的。

思前想後,總也拿不定主意,隔了一張桌子的老李頭便笑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王如春:“我再給你半盞茶的功夫考慮,若是時間到了,你還拿不定主意,我便把這事兒捅到周将軍那裏,到時候你可別怨我心狠手辣不講情面。”

王如春便急了:“那丫頭又不是你家的閨女,你那麽上心做甚?”

老李頭便笑了:“這事兒不勞你操心,你只管說說,你應還是不應。”

王如春又哪裏敢不應,便當場寫了和離書,簽字畫押,交換了他貪財的賬目。

潘小桃在崔長生家的地窖裏住了七天,七天後從地窖裏出來,手裏拿着和離書,潘小桃忍不住哭了一通。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長生爹立時開始着手辦理崔長生和潘小桃成親的事情。都是一個莊子裏頭住着的,王家裏的人哪裏能聽不到消息,登時又怒又氣。

那周氏要去找長生爹理論,被王如春呵斥一頓偃旗息鼓了。那長生爹雖是在縣城裏的賭坊管場子的,可那賭場卻是鄉紳韓明利家開的,聽說縣老爺也能分得一筆羹。

那人雖是個小卒子,身後的勢力卻是太厲害,便是再怒,這口氣也只能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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