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趙新林是個習武之人,耳聰目明的,自然把院子裏的動靜聽進了耳朵裏。他懶洋洋躺在床上,指揮躲在屋子裏頭看書的潘曉:“你去瞧瞧,院子裏出了何事?”

潘曉知道潘小桃不待見他,便也不出門,只去打開了窗子,往外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趙新林見他半晌不吭聲,皺着眉問道:“看到了什麽,怎的不說話?”

潘曉才轉過身來,臉上呆呆的,盯着趙新林好一會兒不說話。直等着趙新林問了好幾遍,開始不耐煩,就要發火,才忽的張開嘴,崩豆兒一般地說道:“是我娘,長生哥哥把我娘弄到屋裏頭去了。”

潘曉的娘?趙新林一愣,繼而問道:“你姐呢?”

潘曉道:“在後頭跟着呢!”

“壞了!”趙新林忙掀開被子穿上鞋子便往屋外頭走去,那丫頭可是個心狠手辣的,手上也是沾過人命的,碰上了潘曉他娘,不定就要起了殺心。

一想到這個可能,趙新林的心裏不由得怒火騰騰,那丫頭是惹禍上瘾了不成?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的這般随心所欲,光天化日乾坤朗朗的,就這般将人擄了進來,叫人發現了可要如何是好?

推了推門,果然從裏頭被栓上了,趙新林握起拳頭,“咚咚”地捶門,揚聲喊道:“長生,快開門。”

潘小桃坐在床沿上,看着被敲得“哐當”作響的門,柳眉倒豎,極其不耐煩。這男人怎的又來管閑事兒,他不是卧病在床養身子嘛,賴在她家裏也不走,怎的突地就好了。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正不斷掙紮的柳如眉,眼睛一翻,道:“長生哥哥,去開門。”

趙新林進了屋裏頭,一眼便看見地上被五花大綁起來的女人,那女人瞧見他進來,眼睛登時一亮,雖是嘴裏頭塞着帕子,仍舊“嗚嗚”的沖着他搖頭晃腦。

這死丫頭,做事情怎的還是只順着自家心意來,長生也是,這可是活生生的人呢,怎的就由着她胡來。瞪了眼崔長生,兇道:“你也是要做爹的人了,一個大男人,當家做主的,怎好事事都順着一個女人的意思來。她讓你抓人你就抓,那呆會兒她要殺人,你也跟着遞刀子嗎?”

崔長生的心裏頭其實是害怕的,可要他違背潘小桃的意願,也是不行的。如今被趙新林兇了一頓,有些呆呆的,擰着眉默了會兒,忽的回道:“桃妹妹有了身孕,不能動刀子的。”

趙新林見他懵懵懂懂,完全抓不住自己那番話裏頭的重點兒,不由得氣極反笑,問道:“那怎麽辦?你要親自操刀子,殺了那女人嗎?”

不待崔長生回答,潘小桃翻了白眼兒,哼道:“哪個同你說,我要殺了這女人?”摸了摸高隆的腹部,又哼了一聲,道:“殺了她豈非太便宜她了,再者,我要給我的孩子積福,哪裏能随意動刀子見血。”說着睨了趙新林一眼:“你不要亂說話吓唬長生哥哥。”

趙新林懷疑地看着潘小桃,指了指地上的女人:“那你把她弄進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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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桃撫着肚皮,慢條斯理地道:“自然是抓進來打一頓,再割花了她那張臉,然後把她扔出去。”

趙新林不可思議地看着潘小桃:“你這丫頭莫非傻了不成?便是要揍她,在外頭尋了機會也是一樣的,還能不留把柄,你把她弄到家裏頭,便不怕惹來了麻煩?”

潘小桃斜眼兒看趙新林:“你會去告發我嗎?”

這女人……趙新林氣道:“我是不會,可這女人又不是啞巴,你把她扔出去,難道她不會亂說嗎?”

潘小桃唇角浮出一抹淺笑,那笑淡淡的,襯着她如今光潔而又豐腴了許多的臉頰,好似春日裏頭豔麗綻放的花蕾。可這笑得好似一朵嬌花的女人卻慢慢地張開了口,說出的話,卻是殘忍而無情的。她說:“這好辦啊,割了她的舌頭就好了。”

趙新林見那那女子臉上毫不在乎,嘴裏說出的話,輕飄飄的,好似割人舌頭就跟割草似的,不由得動怒道:“還說要給你肚子裏的孩子積福,你這樣子就是為他積福嗎?”

聽了這話,潘小桃也怒了,情不自禁站起身來,瞪着眼睛看着趙新林:“那我該如何?你可要知道,我想要的可不是她那一條舌頭,我想要她的命。一條舌頭換一條命,很是便宜她了。”

潘小桃氣得不行,胸前起起伏伏的,垂在一側的手被心裏焦急的崔長生緊緊握住,這才覺得得了些安慰,潘小桃轉頭沖着崔長生笑了笑,待要繼續說話,崔長生卻忽的開口道:“桃妹妹別怕,呆會我幫你割了她的舌頭。”

要說的話便頓在了喉嚨裏,片刻,潘小桃忽的笑了起來。心口處的那口悶氣忽的就不見了。不管旁人如何說她罵她,只要她還有長生哥哥,這日子便過得有盼頭。

潘小桃緩和了心情,再和趙新林說話,語氣便好了許多,道:“你是知道我家裏頭的事兒的。當年她和我爹的那回子事兒,便是我爹是個色胚,卻也是她有意勾引的。後來更是在後頭不懷好意地催促着我爹去逼迫我娘,故意叫我娘病上添病,豈非可惡?”

“再說後頭,她故意把我許配給王家,難道她便是存了好心的?那王家待媳婦兒不好是出了名的,她又不是缺銀子,便是看我不順眼兒,想遠遠打發了,尋一門兒好些的人家,又有何難?分明就是存了壞心眼,想要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那三年過的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不是我機靈,早就被那惡婆娘打死了。這麽些年,這麽些苦難,我便割了她的舌頭又如何?”

這般一番訴說,倒叫趙新林啞然無聲。這女人做下的事兒,一件件一樁樁都透着惡毒,不說對待繼女如何心狠手辣,也不說對待丈夫如何不忠,又不必說對待公婆如何刻薄,便是對待自己的親兒子,也是毫無人性可言。

又看了看地上,那女人正瞪着眼看着潘小桃,那眼神分明是不善的,惡毒的。不由得皺起眉頭,只覺得這事兒難辦得很。若是為着以絕後患,自是要了這女人的命才能一了百了。割了她的舌頭,又放虎歸山,這女人又分明不是良善的人物,豈非是自尋麻煩?若是她有意報複,總是會尋得了機會的。

想了片刻,趙新林道:“扔出去不妥,我去外頭尋輛馬車,到時候拉着她去的遠遠兒的。她既成了啞巴,也無法同旁人說話,便找不到回家的路,便叫她在外頭自生自滅吧!”說着忽的想起一事兒:“她可識字?”

潘小桃聽到這裏,才忽的發覺,自己原先想的那辦法确實是後患無窮。心裏一盤算,頓覺趙新林這法子好。一刀要了她的命,太便宜了。娘親的仇,還有自己受了那麽幾年的罪,定要她感同身受才是。

眨眨眼,潘小桃道:“她不識字兒的。”

趙新林點點頭道:“這便好,不然可要麻煩了。”

見着這二人說話間便把自己後頭半輩子的日子給商定好了,柳如眉恨得牙根兒直發癢,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大肚婆,心裏頭暗恨自己眼瞎。不曾想到,這女人竟是那死丫頭。當初把她故意賣給了那王家,存的心思,便是叫她活得生不如死,哪裏想到,這女人竟是改嫁了,嫁的夫君瞧着對她還是百依百順。

柳如眉心裏頭只覺亂哄哄的發虛,她掙了掙,那繩子綁得死緊,壓根兒掙脫不開。可也不能就這般等着他們來割她的舌頭吧!柳如眉心亂如麻,眼睛珠子轱辘亂轉,忽的瞅見了一處,那眼珠子便凝在了那裏。須臾,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來。

柳如眉看見的那處卻是屋門口,那裏正立着一個人,不是旁的,正是潘曉。

潘曉的心裏此刻也是五味雜陳,裏頭那兩人,一個是他的恩公,待他有再生之恩。一個是他的姐姐,雖是不待見他,可恩公能救他,分明也是看着她的臉面,後頭雖是極度厭惡自己,也不曾攆了自己離開。還給自己一口飯,叫他能夠活命,又給他一個屋頂,叫他有了存身之處。

反觀地上那眼冒晶光的女人,除了生下了他,再沒給過他任何情誼。當初他雖小,卻也是記得,一直養着他的,是他的爺奶。待他好的,也是他的爺奶。而他的爺奶,卻是因着這女人的刻薄冷酷,而丢了性命。而他自己,更是被她送去了那種地方。一想到那幾年在那種地方看到的事情,潘曉就覺得那稍稍軟了些的心腸,頓時又硬了起來。

潘曉悶頭想了會兒,心想,到時候他便去求着恩公,把她扔到離他不遠的地方,便管着她不餓死,就是她生了他一場,他給的回報吧!于是也不理會那女人不斷給他抛來的眼色,掉轉頭大步離開了。

見着那孩子離開,柳如眉躺在地上掙紮得更厲害了。再沒想過,那孩子竟是見死不救。白眼狼,狼心狗肺的東西,真真是白生了他,當初就該把他掐死才對。

潘小桃朝門處瞥了一眼,然後淡然地看着趙新林:“看好你家的小厮,不然惹來了麻煩,可是你的罪過。”

趙新林聽得這話,頓覺心口裏頭全都是憋屈。這女人以前雖是心狠手毒,卻也是個講道理的人,可如今怎變得的胡攪蠻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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