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點喜歡

裴珊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到從前與朋友玩真心話大冒險，她輸了，懲罰是以K房公主的身份去K房包廂走一趟。

所謂K房公主，是KTV在顧客唱累的時候讓幾個小姑娘進去，讓客人挑人活絡氣氛，一般包廂有攝像頭，不會出現什麽強迫的事情，但一來一往，啤酒下肚，接下來出了KTV之後的事情，KTV可管不着。

畢竟只是大冒險，意思意思就好，好友們已經和KTV的大堂經理打好招呼，裴珊只要穿着制服跟着其他K房公主走一走，就可以了。

只是沒想到，包廂裏的人竟是學校那群混日子等着繼承家中金礦的公子哥。

那群人微妙的目光落在她們這群女孩身上，打量般，裴珊抿了抿唇，不動聲色把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被在身後，又把高叉旗袍往下壓了壓。

完蛋，可能走不掉了。

裴珊低頭，試圖往女孩群裏躲一躲。

但是已經晚了，那群公子哥們指着她開始起哄，嚷嚷着要這姑娘留下。

喧鬧間，一個沉沉的嗓音響起，“我要第三個。”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第一次，誰也別和我搶。”

裴珊順着聲音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公子哥中間的顧賀城。

昏暗光線不掩男人外貌的出衆，白襯衫的袖子向上堆出褶皺，小臂的肌肉線條隐約可見，骨節清晰的手指端着玻璃杯，有些冷淡，神情漫不經心。

長眸微微阖着，像是剛剛說那話的人不是他。

公子哥們還在起哄，有玩笑說顧少終于下海了，也有指着裴珊讓她趕緊過去的。

裴珊沒說話，只是看向大堂經理，大堂經理皺着眉，顯然也沒想到這個場景，猶豫一陣後走過來對她說，“裴小姐，能不能幫個忙？顧少他不會動手動腳的，麻煩了。”

大抵理解打工人士的不容易，又可能是對顧賀城莫名的信任，裴珊默默走到顧賀城旁邊坐下了，拘謹喚了聲顧少。

對方淡淡應了聲，便沒再和她說着話，自顧自喝着酒。

那邊公子哥紛紛挑了姑娘陪着，幾首歌後，觥籌加錯間，周遭氣氛慢慢變得旖旎糜亂，裴珊眼角餘光瞥見有公子哥和女孩們打鬧着，隐約還能聽到壓抑的喘息，還有若有似無的呻/吟聲。

裴珊咬着唇，坐得筆直。

不敢想象要是自己落在其他公子哥手上，會是什麽下場。

禍不單行，這會兒才發現高叉旗袍坐下來後稍稍一動就會露，裴珊正試圖降低存在感，旁邊慢悠悠喝着酒的男人開口了，“怎麽，怕了？”

裴珊一愣，轉頭看向男人時一件帶着點酒氣的外套蓋在了她頭上，男人颔首，示意她穿上。

寬大的外套正好解了裴珊的尴尬，接下來顧賀城玩笑般敬了她一杯酒，她也喝了，對方倒是紳士，後來她回敬時，一飲而盡。

這算是這個人第二次幫她解圍了吧，裴珊胡亂想着，有些迷糊，喝杯酒就當感謝吧。

直至散場，顧賀城都沒再要她喝酒了，甚至還幫她擋了好友們的酒。末了，許是有些醉了，顧賀城的腦袋輕輕挨在了她的肩頭。

他的好友看見了，又開始起哄，顧賀城微微皺眉，輕輕擁着她的肩膀，頭也不回走出包間。

裴珊過了許久還記得這個淺淺的擁抱，兩人身上都萦繞着酒味，不算好聞，但莫名的，裴珊就覺得在這個懷裏很安心。

今天的，和那天的很像。

裴珊是被自家母親搖醒的，得知自己是被抱回來的，很是震驚。

媽啊自己這是睡成一頭豬了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樣可不行，要是又被賣了怎麽辦。

——要保持距離了。

裴珊暗暗下定決心，并趁着自家母上還念叨着讓她多謝謝顧賀城時，蹑手蹑腳開溜了。

裴母是說得起勁時才發現裴珊早溜了。

“這丫頭。”裴母嘆了口氣，忽然想起顧賀城抱着裴珊進來那時，自家閨女還抱着人家的脖頸不肯撒手……是不是說明這兩人看對眼了？

她忽然就樂了，也就不念叨了，哼着小調看劇去了。

周末一晃眼就過去了，又到了工作日。

裴珊在早餐店裏等着打包腸粉，瞅着熟悉的場景，出了神。

裴家向來民主，向來不幹涉兒女的職業選擇，裴珊隐約記得她小時候裴氏出過次財政危機，但很快的哥哥裴皓解決了，等她長大時裴皓就在娛樂圈紮根了，一邊打理着家族企業，一邊還拿了個影帝大滿貫。

她開玩笑般問自個要聯姻麽，還遭了哥哥的白眼，讓她喜歡幹嘛就幹嘛去。

于是學了設計，進了A大，成績優異，導師都誇她前途無量。

只是這些都因為名為顧賀城的變數出現後就拐了個彎兒，不複從前。

“小姑娘，我想起來哪兒見過你了！你是小顧女朋友吧？”老板娘驚喜的聲音把裴珊的神思從九霄雲外拉了回來，“之前小顧說你出國了？”

裴珊一噎，不知道說什麽，只能讪讪應了句是的。

老板娘顯然和顧賀城很熟，表情一下子熱絡起來，“回國多久了，怎麽不見你和小顧一起來啊——”

“我們已經分手了。”腸粉打包好了，裴珊深呼吸，笑着打斷了老板娘的話，飛快沖出了早餐店。

對。

他們已經分手了。

或者說從未真正開始過。

但這麽一想，裴珊腦袋空空的，心裏有種粘稠又壓抑的刺痛。

“早上好，”剛沖出早餐店，迎面撞上黑衣男人，顧賀城不動聲色護着小女人肩側，讓她免于摔倒，“晚上睡得好嗎？”

“顧總好。”裴珊捏着早餐袋的手指微微用力，直到指尖都泛起了白，生疏回應。

顧賀城眉梢微挑，頓了頓，“你……”

“顧總，我快遲到了。”裴珊不給顧賀城說話的機會，又一鞠躬，語氣禮貌而疏離。

說完，轉身離開了。

顧賀城看着小女人的身影逃也似的消失在自己視線範圍內，再看了眼空落落的手掌，唇角往下抿着，有些不悅，但更多的是無奈。

裴珊自诩是個主次分得很清的人，過往暫且丢一邊。

當務之急，是趕緊轉正。

越是深入熟悉這個企業，就會發現要學的東西更多了，工作是真的忙，裴珊整天打了雞血似的，一頭紮進工作了，有時連吃飯也趕不上。

顧氏飯堂是有一定供飯時間的，有時裴珊猛然想起自己沒有吃飯，這會兒飯堂已經沒有飯了，而顧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飯餐不能帶到工作桌上，如果在茶水間吃飯又太紮眼了些。

這種情況下，裴珊只得默默跑樓下便利店買個小飯團，然後蹲樓道吃。

只是樓道也不是好蹲的，顧氏辦公室禁煙，想吸煙只得去樓道，裴珊又是個受不得煙味的，只得往上爬樓找層煙味沒那麽重的。

然而除了煙味，樓道裏還有那麽一兩對你侬我侬的小情侶，裴珊咬着飯團，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繼續往上爬。

終于，到了層又沒什麽煙味又沒人的樓層了。

裴珊自覺找了個清淨地，卻沒想過為什麽就這層沒人。

直到某天她啃飯團啃到一半，上面的門輕輕響了聲，她聞聲看去，與顧賀城對上眼時，才明白了——

她爬到總裁辦公室那層去了。

裴珊脊背一僵，腳下像是被502黏着，遲遲挪不動腳。

顧賀城指尖銜着根煙，還沒來得及抽，見到裴珊時愣了愣，忽然想起什麽，低頭把煙塞進煙盒裏，沒頭沒腦說了句，“我很久沒抽了。”

像是解釋。

裴珊默默點頭，她都蹲這兒十天八天了，這是第一次見到顧賀城，說明這人平時也不在樓道出現。

顧賀城稍頓，“……你在這裏吃飯？”

裴珊下意識把飯團背在身後，往後退了兩步，“加餐，加餐而已。”

“加餐你要跑到樓道吃？”顧賀城皺了皺眉，往裴珊站的地方走了兩步，沉聲道，“少騙我。”

“诶！我忘了飯點，在茶水間吃太顯眼了。”裴珊只好老實招了。

顧賀城眉頭凝得更緊了，脫口而出，“那上我休息間去吃，那裏沒人，還有水。”

“不了。”

裴珊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神情有些微妙。

顧賀城不讓，走到裴珊面前毫無防備握住她的手腕，往上拽，“理由。”

先前還以為有緩和的趨勢，不知那日開始這女人又開始躲着他了，早餐店也不去了，設計部彙報也換了人上來彙報，問起緣由是說裴珊覺得自己就一實習生，擔當不起這責任。

他當然知道實習生擔當不起，但那個人是她，就不一樣。

顧賀城手勁加大，一字一頓，憋着氣般，“沒有理由，就跟我上去。”

“我……”男人的手緊緊掐着她的手腕，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有點燙。

還有點疼。

她用力推了推男人，沒推動心裏起了火，惱聲喊，“顧賀城！疼啊！”

僵持了半分鐘，還是顧賀城松了手，嗓音更沉，“那你解釋。”

裴珊慢慢揉着手腕，斟酌着言辭。

“我只想好好工作，其他的事情暫時不考慮，我媽那邊，我會解釋的。”

“星輝雖好，依着我的條件…其他企業也會收的，所以看在以前，诶…或者是什麽別的情分上，讓我好好工作，維持正常上下級關系，這樣可以嗎，顧總。”

說完後她深深鞠了個躬，不卑不亢的。

裴珊一副和老朋友談心般的語調，顧賀城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半晌張了張嘴，擠出一聲幹巴巴的嗯。

得了應，裴珊點了點頭，又一鞠躬，“那顧總，我先走了，還得工作。”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顧賀城皺了皺眉，下意識想拿煙，腦海裏又蹦出某人過往常常和他說的那句吸煙減壽，掏出煙盒用力丢進垃圾桶。

回到辦公室，顧賀城秘書找個氫氣球和馬克筆。

秘書摸不着頭腦，依言把顧賀城要求的東西都找齊了，只是離開時好奇往辦公室瞄了眼。

只見自家boss抱着氣球寫得專注，表情有點兒惱。

顧賀城在氣球上寫了兩個字——裴珊。

寫完後打開窗戶，本想把氣球放飛，氣球剛飄了一下又被他抓了回來，手指繞着繩子打着轉兒，直至觸到氣球。

他沉沉嘆了聲，打開休息室的門，把氣球放了進去，看着寫着裴珊二字的粉色氣球在天花板上飄着，賭氣般丢出一句——

“讨厭也不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