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教室。
“今天,我們四五節課将進行單元測試,那麽,現在,我們就先複習一下上一單元的......”
“啊~”淩雁的位置在教室最後一排,作為班上的差生,他從沒感受過坐在教室中間,如此顯眼的座位是什麽滋味?不過,他也不需要坐在那麽顯眼的位置,因為那樣他就會承受更多的讓他不自在的目光。他無聊地打着哈欠,看看了看旁桌在看偷偷看小說的同學。不知道這位仁兄小說看到哪裏了,之前還有和他談論過劇情,但是應該已經追不上他的進度了。
淩雁為了和周圍的同學交談,有共同話題,也做過很多努力。
班主任依舊頂着小光頭,帶着眼鏡,在上面呱啦呱啦講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古詩文注解。
從小就沒有人願意主動接近淩雁,同學沒有,老師也沒有。除了壞事,不會有任何事與淩雁挂鈎。能看見鬼魂的淩雁整個人都不正常。上課大叫,從窗子翻出教室,一驚一乍,從二樓直接翻牆跳下去(好孩子不要學),整個就是問題兒童代表。甚至讓人覺得是精神上有問題。再加上學習也不好,就更沒人願意向他示好了。因為他們看不見教室裏的鬼魂,在他們眼中,淩雁就是一個人在搞怪。就連正在上課的現在,教室也依舊有鬼魂游蕩。
比如躲在課桌後的這個。
“小項項,沒事的話,陪我聊天咯?”一個女孩子突然從課桌的一旁露出半張臉。
“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淩雁轉頭望向另一邊,翻開在課桌上倒放着的數學教科書。
女孩很生氣,從淩雁身後繞到他面前,雙眼盯着淩雁,做出鼓嘴的不滿表情。少女身着一身水手服,齊肩的頭發紮成馬
尾,臉上有着淡淡的妝。個子不高,給人很精致的感覺。
“小華同學,現在正在上課,請你注意下場合,好麽!”淩雁半睜着左眼,小聲道。
“叫我葉子就好嘛,”女孩微微一笑站直身體,輕輕躍起,腳尖點在教室正中的同學桌上:“既然小項項沒法聊天,那就有請我校當紅女歌手,華葉,來為我們的項淩雁先生,開一場單人演唱會咯~”
全班除了項淩雁,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華葉的存在。所有人都在聽課的聽課,開小差的開小差,只有淩雁一人看着站在課桌上的華葉。
淩雁單手撐着臉頰,靜靜地等着華葉開唱。獨眼惡魔雞翅也從書包裏鑽了出來。
“舒心花......”華葉的歌聲緩緩響起,那是鬼魂之聲,那是地獄之歌。但卻讓淩雁感到無比舒心。
淩雁時常在想,自己這不同于常人的能力到底是什麽,自己能看到鬼怪,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直面別人悲慘的死亡,
難道是為了幫助這些受困于現世的悲慘靈魂?但是,自己的能力遠遠不夠,自己是個連學業都難以完成的愚鈍之人,如何有能力幫助那些經過了生死的苦冤鬼魂。是否有人和自己一樣,也有着這樣的能力?他們又是怎麽看待自己的呢?
回憶。
“吱呀。”
淩雁打開破舊的聲樂練習室是與華葉第一次見面,那時的場景讓淩雁今身難忘。
華葉呆滞的眼神,和現在一樣的淡淡的妝,口中口水和鮮血混雜地流出,時不時像壞掉的收音機一樣發出幾句金屬碰撞聲。衣服破爛,身上滿是傷痕,在破爛衣服的正中,華葉的胸口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向洞那邊望去會讓人馬上産生暈眩和嘔吐感。雙手無力的耷拉着,左手空握着什麽形成圓筒狀,就那麽被定在聲樂練習室的牆角,如一堆垃圾。
華葉是淩雁主動接觸的第一個鬼魂,可能也是最後一個。
“愚蠢之人......”又是那如銀鈴般美妙的女聲,但是音調卻是極致的冰冷。
“啊!”淩雁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眼前是華葉的臉,漂亮的灰色瞳孔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華葉的瞳孔呈灰色,并且異常的吸引人,止不住地想要盯着看,想看清那瞳孔中到底有着些什麽。
“怎麽了?小項項?滿頭大汗的。”
“啊,沒什麽,”淩雁從課桌上立起身,看來是不小心聽着華葉的歌聲睡着了:“我夢到了以前見到華葉的時候呢。”
華葉臉一紅:“啊呀,淩雁居然夢到我,好害羞呢......”
看着華葉在那扭捏着的身軀,深深地看了一眼華葉的胸口,在那個地方,水手服的後面,依舊......
“好了,開始考試,來,傳下卷子。”光頭老師在上面叫到:“兩節課啊,下課收卷。”
淩雁一驚:“睡了這麽久?複習課都上完了?”
“是啊,淩雁每次聽我的歌到一半就睡着了呢。”華葉不滿道。
“啊,那是你的歌太好聽了啦。”淩雁摸摸頭,華葉的歌聲确有魔性,會讓人感到舒适。
前一排的學生将試卷傳到淩雁手上,淩雁迅速地填上自己的名字信息,然後......開始發呆!
10分鐘。
30分鐘。
1小時!他還在發呆,而華葉也呆呆地看着淩雁發呆,臉上時不時露出微笑。
1個半小時!
“雞翅,看你了,”淩雁突然轉了一下手中的筆,筆在手中劃過一個圓圈,“啪”的一聲,筆打到手指并停了下來。
“哦哦,開工開工。”雞翅撲扇着自己的四個小翅膀飛了起來。
淩雁微微閉上眼然後猛地睜開,左眼竟只剩下眼白,空洞無物。
然後,雞翅在教室來回飛着,那大大的獨眼,上下滾動,偷看着同學們的卷子。
“啊,這道題完全不懂,不抄,抄了老師要找我麻煩,”淩雁迅筆如飛:“這道題簡單,全抄了。”
這是淩雁在半年前發現的新能力,他能和雞翅建立起類似契約的關系,可以共享視野。雞翅是淩雁在很久以前就認識的,具體是什麽時候呢,怎麽都記不清了,但自從開始記事了,雞翅就這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以前從未有過能共享視野的事件發生,但就在半年前發生了突變。
沒有任何人能看見雞翅,而自己又能得到雞翅的視野。讓雞翅出去瞄瞄學霸的卷子還不是美滋滋?即使卷子不一樣,讓雞翅上電腦用百度谷歌一下,也是輕輕松松。感覺這樣下去,自己就要成人生贏家了。
“加5加6,嗯,87分,OK,OK,就這樣了。”淩雁算了算自己能打多少分,得分太高過于顯眼當然不是淩雁想要的,貼着及格線是最好不過了。
“少爺,你這個能力用的越來越好了啊,我都能明确地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聯系呢,我看到的東西,少爺能完全看清麽?”
“嗯嗯,看得相當清楚啊,哈哈哈,你的飼主是不是超厲害~”淩雁傻笑:“下一次我們在測試下視野共享的極限距離。”
“诶,淩雁~你也和我聯系,聯系咯~”華葉含情脈脈地去抓淩雁的右手,只可惜穿透了過去。看見自己的手穿透了過去,華葉像洩了氣的皮球,滿臉的失望:“為何我就不能像雞翅那樣碰到你呢。”
“哼哼,我可是相當偉大的惡靈,看見我象征着高貴身份的四片翅膀了嗎?你這卑微的幽魂,怎麽能與我相比。”雞翅仰天望去,得意無比。
“切,就你這麽弱小的鬼魂也能叫惡靈?”華葉對着雞翅吐了吐舌頭:“只不過能顯形罷了,我稍微努力下肯定也能做到!”
下午。
“淩雁,這就要走了麽?”華葉站在學校門口。
“啊啊,今天超市有特價呢,抱歉就容我下午逃下課吧。反正我不在也沒人會在意吧?”淩雁朝華葉揮揮手,一旁走路的一個學生誤會地向淩雁看了看。
“那我也去吧?”華葉歪頭看看淩雁。
“沒事,你就待在學校吧。明天我還會來的。”淩雁嘿嘿一笑。
“要好好來上課哦!”華葉一臉認真。
“是的啦,就算為了見你,我也會去的啦。誰叫你比喜歡我更喜歡呆在聲樂教室啊。”
“那,那是我的‘家’嘛,再說,那裏也擁有我們回憶的地方.......”
少年轉身擺擺手:“明天見。”
“又不聽人把話說完。”華葉握緊雙拳嬌嗔道。
“少爺少爺,我要吃苦瓜!”獨眼惡靈雞翅在超市吵鬧着。
“嗚啊,我最讨厭吃苦瓜,你口味怎麽還沒變啊。”淩雁皺皺眉:“你想嘗到味道還得我去吃,受苦的全是我啊。”
雞翅得意:“我覺得相當好吃啊,少爺,你這樣跟小孩子一樣可不行哦,不可以挑食~”
淩雁左挑右選,選了一根超小的苦瓜:“這是我的極限了......”
“嗯嗯,我都流口水了呢。”
“好了,差不多就走了,已經買了很多東西了。”
淩雁的父母在一年前因為工作原因都去了外地,留下淩雁和妹妹,每個月打來生活費,但是生活費并不足夠每天去外面餐館消費,于是兄妹兩人也順利進入了家庭主婦的實習階段。
淩雁大包小包地走出超市。在超市的一角陰影處,走出一個人,全身被黑暗所包覆,看不清樣貌,只能看見他杵着一根拐杖。
“少爺加油,少爺加油!就快到家啦!”天色已進入黃昏,淩雁走在回家的街道上,雞翅正為滿頭大汗的他打氣。
四周沒什麽人,估計是都回家吃飯了吧。
淩雁左右手兩大袋,這是他們将來半周的食材。雖說淩雁學習并不好,但也不會無理由地逃學,基本逃學出來都是為了每周的超市促銷,作為一個合格的“主婦”,了解周圍市場食材的價格,可是基礎中的基礎。
猛地,淩雁感到一股寒氣。右手一輕,左右手不平衡,人往左偏了下。轉頭就見到手中的購物袋被橫切兩半,買的東西都飛了出去,其中裝的苦瓜正好被攔腰切開,飛的老遠,掉在地上彈了兩下。
“啊啊啊!我的苦瓜!”雞翅尖叫。
“What???”淩雁轉頭,看向向他發起進攻的某物。
那東西微微弓着背,手上拄着的木棍插向地面,身上滿是黑色的霧氣,霧氣向四周擴散而後消散,持續降低着周圍的溫度,讓人感到寒冷。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瞳從黑色的霧氣中透出陣陣殺氣,泛着紅光。嘴雖然也被黑霧遮住,但不管怎麽看都知道,他在笑呢。
“少爺,是惡靈啊!”雞翅叫到。
“啊,多久沒碰到惡靈了呢,非常久了呢,手腳都生疏了呢。”淩雁慢慢放下左手的購物袋,把它擺到牆角,打了個死結:“乖乖呆着哦。”淩雁盯着購物袋,像是在叮囑它。
淩雁雙手插在一起扭動着身體做着熱身。
“好,準備好了。”
雞翅的眼神也凝重起來,死死地盯着惡靈。
“準備了哦,雞翅。”淩雁向前跨一步。
“嗯,是的,少爺!”
“跑啊!!!!!!!”
“噢噢噢噢噢噢!!!!!!快跑!”
于是瘋狂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叽嘿嘿咕咕。”惡靈見他們跑走了,一陣怪叫,如彈簧似的在街道上胡亂彈跳,借着周邊的樓房反彈,亂竄着向淩雁他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