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弗洛伊德

“愛琴海。”

這是沈略同她的病人見面三個星期以來所說的第一句話。

午後的陽光灑進敞闊的畫室, 将窗棂鍍上一層光暈。波賽頓的腿邊淩亂地堆放着各色的顏料,而手中拿着的畫筆自從她進來開始,就一刻也沒有停下過。

波賽頓看上去十分年輕, 白色的短袖和牛仔褲讓他看上去像是個在校讀書的學生。

他的臉上有很明顯的混血的痕跡,十分英俊,但是那種英俊是疏離的。淺色的瞳孔顏像是琉璃一類的藝術品,但總也不願意直視別人。

沈略看過他的資料,重度自閉和輕度嗜睡症, 他的父親是英國人,因為他的病情而輾轉來到了中國。

可是很不巧, 沈略的老師劉青最近卻不在國內, 于是他只好先差遣了沈略過來看看情況 。

雖然她對這方面不算精通, 但是她所需要做的,不過是在每周周末驅車來到別墅,觀察病人的病情并記錄下來即可。

很多的自閉症患者都在其他的方面十分優秀,比如說眼前的波賽頓, 他似乎就有着天才的繪畫天資。

調色盤中雜亂的顏色被他塗抹到畫布上的時候, 便彙成了一道豔麗的風景。

沈略抱着欣賞的态度站在他的身後,正在組織言語稱贊他什麽,好來打開一次簡單的交流,波賽頓卻先行開口了。

沈略愣了一下, 還沒組織好說些什麽,于是脫口而出的便是幹巴巴的贊揚:“很漂亮。”

波賽頓對于她的贊美無動于衷,只是把畫筆丢到了水桶裏, 然後緩緩起身,把畫室的窗簾拉上。

沈略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于是便無聲地站着,波賽頓從床邊走了回來,繼續拿筆開始畫,可是這一次的顏色不再像剛才那樣溫柔明亮。

深色的顏料遮掉了剛才所畫的一切美景,波賽頓在畫布上,徒手便制造了一場狂風暴雨。

一個人的繪畫,是展示一個人的內心的絕佳途經。

沈略看着眼前那灰暗,淩亂,讀出了畫面中的壓迫感和焦躁感。

這就是她的病人的所思所想嗎,隐藏在那片溫柔愛琴海背後的真實?

沈略沒有讀心術,當然不能讀透眼前人,她忘記了病例上所寫的波賽頓是個怎樣寡言的人,脫口而出:“這是什麽?”

波賽頓在畫面上落下了最後一筆,然後他回過了頭,波賽頓那雙漂亮的眼睛平平淡淡地掃過了她的臉,輕巧的一句話卻讓她的呼吸也凝滞了。他

沖沈略說道:“這是你的心。”

沈略微微皺起了眉頭。

整霰鹗裏都透着一股詭異勁,波賽頓在說完了那番話之後就乖巧無比地去睡覺了。沈略一個人待着,甚至有些懷疑剛才波賽頓的兩度發言,都不過是她的幻聽罷了。

沈略行至大廳,拐角處看到了一副巨大的油畫像,畫上是一個雍容華貴的美貌婦人,和波賽頓有幾分相像。

她與波賽頓的父親見過一面,那個男人看上去像個英國紳士,紳士過頭以至于有些不近人情。從那之後,沈略的父親就像神隐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沈略從未見過這樣不負責任的父親。

她坐在待客廳中打開了電腦,整理裏頭的文件,再打包發給遠在海外的老師,做完了這一切,天已經暗了下來。

沈略微微伸展身體,餘光卻瞥到了寬闊的樓梯上安靜地站立着一個人形。

沈略整個人都顫栗了一下。

波賽頓逆光站在樓梯上數下的第二節臺階上,落日餘晖讓他的頭發閃閃發光,整張臉卻藏在陰影裏面,看上去有些陰森森的。

他養的那條德牧從樓上跟了下來,熱情洋溢得不像是他飼養的寵物。

沈略詢問過那條德牧的名字,但是沒能得到回答。

顯然波賽頓想帶着他的狗出去散散步。

別墅位于一座小山上,空氣清醒,傍晚的時候,有許多人會來這裏散步。

沈略不大放心,所以和她的病人一起出了門。

波賽頓把跑得過快活力四射的德牧往回拉,自己則乖巧至極的放慢了步調,同沈略走在了同一排。

晚風吹得沈略有些發涼,她微微瑟縮了一下,将雙手插到了兜裏。

和波賽頓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什麽好說的話,她也不會刻意找話題,畢竟她也不是真的來纾解治療他的。

所有一切的還得等他的老師回國再做計劃。

山腳的小公園裏閑閑散散地走着幾對小情侶,沈略和波賽頓完美地融入了其中。

波賽頓只是規規矩矩地牽着他的狗,繞着公園走了好幾圈。

最後他松開了缰繩,走到了公園裏的秋千邊上。

那對剛才坐在秋千上的情侶已經離開,波賽頓這麽沉默地看着秋千,好似如臨大敵。

沈略在邊上看了一會兒,終于是主動開了口:“你想玩嗎?”

問出去的時候沈略覺得自己可能是個智障,因為這個問題聽上去并沒有營養。波賽頓站在那裏,很可能只是想站在那裏,看看而已。

沈略看着波賽頓向她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了一眼,沈略笑了笑:“行啊,我幫你推?”ㄈ頓認認真真地說道:“一起。”

沈略有點不好意思拒絕這個過于幼稚的請求,雖然她也不太好意思坐上去。

她權衡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波賽頓坐上秋千之後乖巧得不像個成年人,他微微低着頭,雙手放在腿上,雙眼盯着地面。

沈略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波賽頓換了一身平時不怎麽穿的淺色衣服,讓他看上去生機勃勃了許多。

沈略的右腿支撐着地面,一下一下地搖晃着秋千,那條德牧不知道從哪裏打滾回來了,身上一側原本閃亮的毛發染上了一層泥水。

但它不管不顧地往沈略的褲腿上蹭。

沈略往後退了退,手臂正好撞上了波賽頓的肩膀。

德牧乖巧地蹲在了原處,沈略這才發現它嘴裏咬着什麽東西。

沈略愣了一下,微微彎下腰,一邊伸手去拍了拍那條德牧:“你叼着什麽?把東西吐出來。”

德牧很聽她的話,松開了牙,那東西掉到了地上,沈略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半截人類的手掌,傷口不是撕裂,而是整齊的切痕,肢解處露出經絡和森森白骨。

沈略的臉上已經露出了駭然的神情,忍住了尖叫的沖動。

到底是二十一世紀法制社會的人了,除了在都市異聞中略有耳聞這些殺人事件,她從未思考過自己會卷入其中。

波賽頓不動聲色地扶住了她。

沈略回頭看了一眼,波賽頓的神色很平靜,他從來都是那樣的神情,沈略此時卻忽然騰升出一股異樣來。

但她沒有多說,只是拿出手機報警。

現在的公園裏只有最後幾個人在這裏晃悠,沈略當然不敢以身犯險現在去案發現場看看,即便波賽頓就坐在她的身邊。

又或者正是因為波賽頓就在她的身邊

她簡單地彙報了現在的情況,餘光打量着波賽頓。

他的目光也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一會兒,卻沒有更多的反應。

沈略的腦海中沒有來由地想起了波賽頓上周的畫作。

上周她去看他的時候,完成的是一張素描畫。上面人物四肢都是分離的,看着有些瘆人。沈略對于繪畫了解的不多,只以為那是波賽頓普通的人體結構練習。

可是畫紙上所畫的那個戒指,怎麽會與地上那截手掌上的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德牧:你們在此不要動,我去叼兩節手指回來

沈略:???

波賽頓:和喜歡的人蕩秋千,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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