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選擇
唐潮起床時只覺頭痛欲裂。
他關上鬧鈴,痛苦地在床上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圓潤的繭。
他這是怎麽了?
大腦好像鏽住,不堪重負地龜速運轉着——昨晚翔哥過生日,他們去唱K,路上出租車抛錨,他搭了方穆博同事的車……
方穆博!
唐潮猛地睜開眼睛,他怔怔盯着窗戶發了會兒呆,掀開被子飛快地往裏瞅了一眼。
自己全光着。
……昨晚他們又上床了?
唐潮屍體一樣直挺挺地躺回去,他稍微動了動,沒覺得自己身上有哪裏不對勁。
應該沒有。他松了口氣,将胳膊搭在眼睛上,迷瞪了沒一會兒就再次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他腦子清醒多了,身邊的床單早就失了溫度,想必方穆博已經離開了很長時間,唐潮慢吞吞地爬起來,昨晚不甚清晰的回憶一股腦湧進了腦子裏。
操。唐潮暗罵一聲,臉上燒起來,雖然沒能親眼看到自己“楚楚可憐”乞求方穆博的模樣,但光是想想他都能腦補出當時的不堪。他穿上衣服,洗漱完進客廳,客廳桌上放着煮好的早飯,旁邊貼着一張便利貼。
唐潮把便利貼撕下來,搭眼一看,兩行精簡的字:
趁熱吃,小心感冒。
抱歉。
方穆博筆跡十分幹淨潇灑,唐潮心情複雜地看了眼方穆博做的早飯,随手把便利貼夾在了手邊的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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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為難方穆博能鼓搗出一頓過得去的飯了,唐潮很少在家裏做飯,冰箱裏不過只有簡單的食材和零食而已。唐潮昨晚昏昏沉沉了大半宿,早就餓的不行,三兩下就把飯吃幹淨了。
味道挺不錯,看不出來方穆博還是個居家型的。唐潮不着邊際地想。
飯後唐潮花了五分鐘強迫自己忘掉昨晚發生的事,他把衣兜裏完好無損的計生用品和潤滑塞進床頭櫃裏,收拾了書包就要出門。
門打開的瞬間他愣住了。
蘭葵予正靠牆坐在他家門口,她雙手抱膝,臉埋在胳膊中,長直黑發自然垂落,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睡的正香,顯得更加嬌小。四月份的早晨還挺涼,她微微縮着脖子,像是覺得冷。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唐潮回頭看了眼屋裏牆上的挂鐘——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
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讓人家就在這裏坐着吧。
“喂。”他俯身輕聲叫醒了蘭葵予,蘭葵予從胳膊裏擡起頭,眼神有一瞬的迷茫。
那眼神是和蘭葵予截然不同的無害,唐潮不自覺放緩了聲音:“要進屋暖和暖和嗎?”
蘭葵予點點頭,根本不和唐潮客氣,站起來拍拍屁股。她似乎還有些困,抻了抻胳膊,彎腰撿起之前一直撂在地上的唐刀,睡眼朦胧地走進屋裏。
那把刀被蘭葵予身子擋住,唐潮之前完全沒注意到它的存在,他看着蘭葵予無比自然的提刀姿勢和手上繃帶洇出的血跡,眼皮猛地一跳。
在管.制刀具和傷員之間糾結了數秒,唐潮選擇優先關注了後者。
“你受傷了?”他關上門問道。
蘭葵予在沙發上坐下,随手把刀放在茶幾上,将抱枕抱在懷裏。聞言她低頭看了眼左手,啊了一聲,無所謂地道:“沒關系,不是我的血。”
唐潮:……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蘭葵予完全沒管僵在原地的唐潮,她疲憊地閉上眼睛,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突然身子一震打了個噴嚏,整個人都弓了起來,只來得及擡手把嘴捂上。
唐潮被她驚得回過神來,他尋思這姑娘肯定是在外面凍感冒了,一言不發地去找感冒藥。
藥櫃裏的那盒三九被拆封了,裏面少了一包,應該是昨晚方穆博給他喝了。唐潮依稀還能記得男人結實的肩頭和懷裏的溫度,他趕緊搖搖頭将念頭趕出大腦,倒熱水給蘭葵予沖上藥。
“喝點藥吧,暖和暖和別感冒了。”
雙手接過杯子,蘭葵予定定望着唐潮,眉目被氤氲熱氣熏的略微朦胧,唐潮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正要移開目光,就聽的蘭葵予低聲道:“之前我哥哥也是這樣。”
“是嗎。”唐潮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提着褲腳看了眼消腫些的腳踝。蘭葵予一口氣把藥喝完,杯子放在茶幾上,重新眯起眼:“唐潮。”
“嗯?”唐潮整理好褲腿看向她,蘭葵予眼中是不加掩飾的疲憊,她沾有血跡的那只手攥着抱枕的一角,輕聲問道:“如果你必須和一個人在一起的話,你會選誰?”
唐潮沉默半晌,反問道:“我有的選嗎?”
“不只有方穆博。”蘭葵予盯着唐潮雙眼,緩緩道:“我看過劇情,這本書裏和你有關的男人除了方穆博,還有四個。”
四個?!
唐潮震驚了。
他第一時間便明白了蘭葵予沒有明确說出的意思,臉色瞬間差了起來,那天下午面對姜佑時莫名發生的一切又浮現在了他腦海中。
“這是本……”唐潮喃喃道,最後的尾音不住顫抖:“這是本n.p?”
“是。”蘭葵予聲音放得更柔和了,她手動了下,似乎想要去安撫唐潮,但很快抑制住了自己下意識的行為:“你應該猜出來了,其中有一個人是你的好朋友,另一個是那天問你要了電話的醫生。”
唐潮許久沒有說話,蘭葵予靜靜看着他,目光深遠含着不易察覺的哀傷,像是透過他看見了另一個人。
“……那天我把方穆博的電話給了醫生。”唐潮低聲道。
“所以他把本來要發給你的東西全都發給方穆博了。”似乎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蘭葵予唇角浮現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那笑容很快消失不見,她将垂到前面遮住視線的頭發撥開,繼續道:“我只能盡我所能讓這本書裏留下一條主線,你可以在我行動之前确定一個你願意在一起的人。”
選一個願意在一起的人。
可他們之間我誰都不喜歡啊。
唐潮只覺眼前一陣發黑,這個消息的沖擊力比他得知這個世界是一本書還要大,之前他被迫随着劇情狼狽前行,現在蘭葵予告訴他其實他是可以選擇的。
但這種選擇有什麽用呢?既然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那個人是誰,又有什麽區別呢?
他反正不會喜歡其中的任何一個。
“快要遲到了。”蘭葵予的聲音将唐潮從迷茫中拉了回來,不知何時她走到了唐潮面前,手勾着他下巴将他低着的頭擡起來,眼中帶了笑意:“就知道你選不出來,不想選的話,就全都交給我吧。”
她伸手在唐潮頭頂輕輕拍了拍,自顧自地伸着懶腰往衛生間裏走:“你去上課吧,介意我用一下浴室嗎?”
“你用吧。”唐潮抿唇站起來,被這麽個看起來比他要小的姑娘拍了頭安撫讓他有點尴尬,他看了眼表,再不走的話就真的要遲到了。
唐潮剛剛背起書包,就看見蘭葵予從門裏探出頭來。
“路上注意安全啊。”她說道。
唐潮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囑咐弄的一愣,他趕忙不自在地點點頭,出了門,有種自己真有了個妹妹的錯覺。
蘭葵予站在洗手池前,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看了數秒,打開水龍頭沖洗着手上的血跡。
關上水龍頭,她甩了甩手,三兩下脫掉上衣,露出貫穿了整個背部的猙獰刀傷。
那傷看起來有很長時間了,結了層血痂,後腰處因為劇烈運動被掙破,又滲出血來。
蘭葵予背對着鏡子擦幹淨血,随手将紙巾扔進馬桶。
——請原諒我的擅自決定。
“操……”章銘捂着脖子痛苦地從地上爬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這小姑娘明明看着那麽漂亮,下起手來怎麽這麽黑!
他扶着牆站直身子,環視四周,還好,房子又變回了他熟悉的那個。
昨兒晚上他們剛合夥收拾了那個在他房子裏的人,章銘本來以為這樣一來他們就屬于同一戰線的了,誰知道那姑娘趁他不備一個手刀就把他劈暈了。
章銘想罵人,卻想起來他連那姑娘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昨天的事兒太超乎他的理解範圍,章銘晃晃悠悠地躺到床上,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蘭葵予的身影在晃悠。
下次見面一定要問清楚她叫什麽。
他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想。
希望下次他們倆能好好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