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變故

嚴慕聽了之後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心裏那一絲不好的預感發生了。于是下意識的抓住李木流的手問:“什麽病?”

李木流聽着他有些發抖的聲音,也顧不上被抓得發紅的手,支吾道:“就,還挺嚴重的,現在在醫院呢。”

嚴慕低頭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擡頭直視她:“你撒謊的時候眼神向下瞟,寶寶,別瞞着我了,說實話吧,我能接受。”

李木流注視着他嘆了口氣:“突發腦溢血,現在正搶救呢。”

果不其然,聽了這個消息的嚴慕一個趔趄,被李木流和喬小喬一把拉住,直接打車去了機場。

如果李木流和嚴慕只是單純的姐弟關系,或許她此刻應該安慰嚴慕說一切都會過去的,二姥姥她吉人天相。可現在她跟嚴慕的關系發生了質的變化,她能夠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悲傷,因為在意,所以心疼。她沒有辦法不負責任的說任何有關他奶奶的事,因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如果情況真的有所緩解,那麽他們就不可能接到這個電話。而大人們之所以讓他們趕回去,大概也是想讓嚴慕見他奶奶的最後一面。

李木流沒多說話,她一只手抓着嚴慕的手,另一只手則把他摟在自己懷裏。姿勢雖然怪異,兩個人卻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李木流小的時候經常這麽抱着嚴慕,可以說是習慣。而嚴慕此時對她做了什麽完全沒有回應。他從進了機場之後就異常沉默。這和他平時的沉默又不太一樣,他平時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只要李木流在場,其實可以發現他的眼神一直不自覺的往李木流身上移。而此時他卻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一樣任李木流拉着他過安檢,候機,上飛機……

李木流摸着他冰涼的手不斷摩挲,摩挲,最後拉着他十指緊扣。

“我在呢,別怕。”

嚴慕對此的回應就是,收緊了李木流拉着他的那只手,緊到李木流的指尖微微發白。

出了機場,嚴一已經等在外面。這次嚴一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插科打诨,而是深深的看了嚴慕一眼,然後低聲說:“我剛從醫院那邊過來,已經搶救了五個多小時了,情況不是很理想。”

李木流擔心的看了嚴慕一眼,然後感覺到他掐着自己的手又收緊了一些,安撫似的回握了握。

幸好今早出門前李木流因為擔心嚴慕所以給他帶了一件厚衣服,四月初的C城不比帝都,依舊寒風瑟瑟。雖然嚴慕目前的狀态應該感覺不到寒冷,但是李木流還是強迫他把衣服套上了。

三人一路無話到了醫院,在李木流把嚴慕拉到手術室之前,嚴一攔了一下,嚴慕先跑了過去。

李木流知道他是為自己跟嚴慕考慮,說了聲謝謝,也接着跟了過去。

然而還沒等李木流反應過來,就看見面前的幾個大人臉色蒼白,而嚴慕則是呆愣在原地,李木流有種心髒瞬間摔落的錯覺,她甚至不敢看嚴慕的反應,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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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遠處一聲抽泣傳來,然後幾個大人霎時間都紅了眼眶,拍着嚴慕的肩膀讓他節哀。

李木流這才感覺到全身的血液慢慢往回流,她沒載看家中幾個或掩面流淚,或眼角泛紅的大人,直接走到了嚴慕的身邊,就見他咬着牙攥緊拳頭強忍着不流出眼淚,可眼淚依舊大顆大顆的往地上砸。李木流只覺得他的眼淚全都一滴一滴的砸在自己心上,當下也不管別的,直接擡手抱住了嚴慕。

有的人突然受刺激的時候頭腦會有一瞬間的放空,盡管回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嚴慕畢竟也是個不到17歲的少年,就算表現得再成熟,也沒辦法對他奶奶的突然過世釋懷。

被李木流猛地抱住的時候,嚴慕有一瞬間的怔愣,然後瞬間回手抱住了她。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抱住唯一的浮木。嚴慕此時真的有一種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和李木流的錯覺,而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抱緊她,再抱緊她。

李木流記不太清自己是怎麽到嚴慕家的,印象中大人們在悲恸過後就開始不斷的打電話,場面嘈雜得讓她想要尖叫。而嚴慕只是在角落抱着她不說話,也沒有再流淚。他奶奶的遺體應該是直接移入醫院的太平間,而嚴重沒有及時趕回來的原因也很令人唏噓,周女士的孩子恰好也在這天出生。

家中的長輩顧慮着嚴慕不知道怎麽說,而嚴慕似是早就料到一般淡然。

沒錯,淡然。

提到嚴重,嚴慕的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平靜的,就好像是個陌生人一樣。

李木流最不想看到他的這個樣子,總有一種抓不住他,他就要離開的錯覺。像是察覺了李木流的不安,嚴慕在下面悄悄的抓住了她的手,這回只是輕輕的捏了捏。李木流感受到了他的手慢慢回溫,雖然依舊不放心,但是還是松了口氣,這才慢慢接受起嚴慕奶奶去世的這個事實。

因為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而嚴慕的奶奶是一個特別慈祥和藹的老太太,小的時候如果李木流和嚴一闖了禍怕被罰,都會跑到她的身後躲着,每到這種時候,她都會微微向前擋住他們,然後滿臉笑意的開口給他們求情,然後他們就會“幸免于難”。

李木流還記得小的時候,跟同學打架,被媽媽罰站不許吃飯,她又犟,不會服軟,于是就偷偷跑到嚴慕家,頂着一張早就哭花了的貓臉接着幹嚎:“二姥姥,我媽不讓我吃飯。”然後嚴慕奶奶就會拿出一塊疊得工整的手絹把她的臉擦幹淨,然後悠悠的牽着她的手進門,領她跟嚴慕一起吃飯。

嚴慕奶奶做的紅燒肉,是李木流吃過的最好吃的紅燒肉。而李木流做菜的手藝,也都是跟着嚴慕奶奶一點一點慢慢學出來的。

然而世事無常,上次見面還拉着她的手托她好好照顧嚴慕的老太太,記憶中還能溫柔給她擦臉擦眼淚,手把手教她做菜的老太太,此時卻躺在那個冷冰冰的地方,沒有動作,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

李木流的心髒一陣抽痛,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經歷死亡。

生離死別,生離,好歹還有個期許,或許哪一天還能再重逢。而死別,卻是真真切切的永別,只有來路,沒有歸期。

兩人最終被大人們打發回家收拾遺物,同行的還有一臉悲傷的嚴一。

李木流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發現,只是一直死死攥着嚴慕的手。

雖然已經快到零點,但是嚴慕家的燈幾乎全都亮着,然而縱使如此,李木流看着這空曠偌大的房子,還是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一個房子,不管豪華與否,有人,才叫家。

一直照顧嚴慕奶奶的保姆王阿姨已經開始動手收拾老人的遺物了,見他們回來,勉強打起精神問了聲好。

李木流也是認識她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在他家工作了十多年,為人老實本分,是真心的把嚴慕的奶奶和嚴慕當做親人。想來老太太突然離世,她也不是很好受。

嚴慕看着她點了點頭,擡腿就要進老人的屋子。

王阿姨攔住他,從屋子裏拿出個盒子,有些哽咽道:“這是…老太太生…生前一直拿着的盒子,說是,說是萬一哪天她挺不住了,就都交給你,你看看吧。她走得…走得急,我先去把她的東西收拾收拾,別的我都不給你動,好歹留着,做個念想……”說完,擡手抹了抹眼淚,就又挪進屋開始忙活起來。

嚴一回身看了看他們,頓了頓,還是跟王阿姨進屋去幫忙了。

嚴慕拿着盒子坐在沙發上無意識的摩挲了片刻,過了好一會,才緩緩打開那個盒子。

一直坐在他身邊的李木流微微掃了一眼,盒子中東西不多,幾張紙疊得工工整整,就像是她這個人一樣,最上面的是個薄薄的信封。嚴慕小心翼翼的拿起打開來看,李木流本來想着這是他的私事,自己不好偷看,結果沒料到被嚴慕一手帶到身邊,信紙放在兩人眼前。李木流擡眼疑惑的望向嚴慕,就見他示意自己也一起看信。

結果一看倒是把李木流吓了一跳,因為信的開頭寫的竟然是“小慕,木流”。

李木流不禁啞然,是了,想來他們之間的事最瞞不過的,就是嚴慕的奶奶了。

她頓了頓接着往下看,信不長,不過滿滿一頁罷了。

“小慕,木流:

給你們寫這封信的原因想來你們也知道。不管你們什麽時候看到這封信,想來我已經不在了。不要太悲傷,我要去陪你們的爺爺了,這是件好事,也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

小慕,好孩子,苦了你了。這麽多年,你有多不容易,奶奶都看在眼裏,奶奶雖然心疼你,但更多時候也都無能為力。不過你一向是個自律的孩子,奶奶不擔心別的,只是擔心你的感情生活。你的性子被你父母影響了不少,但是他們也不容易,當年要不是我和你爺爺逼着他們結婚,可能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別怨恨他們,他們畢竟給了你生命。好孩子,奶奶早就發現你喜歡木流了,木流是個好孩子,她也不容易,如果決定了是她,就堅持下去,不論如何,奶奶支持你呢。盒子裏的那個镯子,是當年我和你爺爺結婚的時候你太奶奶交給我的,我本是想着親手交給孫媳婦的,但是現在這個狀況可能是沒法實現了,所以如果你喜歡,就送給木流吧。

木流,丫頭,二姥姥知道你對小慕也是在意的,這孩子命苦,性子拗,我看只有你能治得住他,也只有看見你,他才高興得像小時候那樣。所以原諒姥姥自私,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你好好對他,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你們好好的,姥姥就放心了。

孩子,記住,相愛容易相守難。雖然你們還小,但不管過多久,千萬別忘了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相互理解。好好過日子,每天都幸福快樂,就是我這個老婆子最大的安慰了。

所以別難過,我在上面保佑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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