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9)

的手,但無奈,那人雖看似松松垮垮的捏着,力道卻是十足,自個兒根本就抽身不得。

“臣女對王爺根本就沒有心意。”蘇阮極力否認着。

“噓。”擡手覆上蘇阮的小嘴,陸朝宗俯身笑道:“阿阮姑娘這口是心非的毛病,真是讓人勾心的很。”

口是心非?應當是這陸朝宗扭曲事實,搬弄是非吧!

“你怎麽睜着眼說瞎話,我根本就……”

“不睜着眼,那就閉着眼吧。”懶洋洋的打斷蘇阮的話,陸朝宗突然伸手遮住了蘇阮的雙眸。

眼前昏暗下來,不見一絲光亮,蘇阮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掃過陸朝宗的掌心,帶起一陣酥麻觸感。

粉嫩唇瓣上軟綿綿的貼上一物事,先冷後熱,帶着熟悉的檀香味直往蘇阮的鼻子裏頭鑽。

蘇阮猛地一下吸氣,擡手就掙脫了陸朝宗的束縛。

看着那靠在绨素屏風上大口喘氣的蘇阮,陸朝宗笑道:“阿阮姑娘怕什麽,本王只是想給阿阮姑娘嘗嘗這荷花酥罷了。”

荷花酥?她還以為……

蘇阮瞪着一雙眼看向陸朝宗手裏的那小半塊荷花酥,顫顫的伸手觸了觸唇瓣,指尖便粘上了一點桂花蜜和酥皮碎屑。

“阿阮姑娘難不成是以為本王……在輕薄于你?”

陸朝宗說話時故意放緩了聲音,聽着暧昧而戲谑。

“我,我只是被你吓到了而已。”後背緊貼在身後的绨素屏風上,蘇阮側眸看着那屏風上繪着的黑白雙畫繡斧紋,心跳如鼓。

“阿阮姑娘盡可放心。”擡手将那荷花酥放入口中細嚼,陸朝宗的聲音低啞晦暗,隐帶上了幾分含糊,“本王不喜遮遮掩掩,做事時,當然是要瞧的清清楚楚的才好。”

聽到陸朝宗那暗含深意的話,蘇阮一瞬便漲紅了一張臉,又羞又惱的不知如何是好。

越與這厮在一處,蘇阮便越覺這厮不要臉的程度與日俱增。

往常還顧着幾分顏面,到處折損她,現下撕下了面皮,就恍似換了個人似的。

喘過了氣,蘇阮上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桂花蜜,甜滋滋的帶着細碎的小桂花瓣。

“王爺剛才說要給衍聖公求旨一事,不知是真是假?”蘇阮擡眸,小心翼翼的道。

用繡帕擦着指尖上的碎屑,陸朝宗垂眸,“這就要看阿阮姑娘了,是真是假,不還是在阿阮姑娘的一句話嗎?”

“……那王爺要臣女如何?”

被陸朝宗肆意威脅的蘇阮毫無辦法,只能順着他的話來。

“阿阮姑娘怕甚,本王又不是那吃人的猛獸。”

笑眯眯的說罷話,陸朝宗伸手,牽過蘇阮的軟嫩小手将她往內室裏頭帶去道:“今日是中元節,鬼門大開,本王心悸的很,想找個人陪着坐會兒,說說話。”

阿阮向來怕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聽到陸朝宗的話後縮了縮脖子,恨不得立時與蘇惠苒回了蘇府縮進小被褥裏。

“要落雨了。”陸朝宗突然開口。

蘇阮下意識的擡眸看了一眼绮窗。

只見那天色不知何時昏暗了下來,天際處壓着厚厚一層雷雲,風雨欲來。

“呀。”正當蘇阮盯着绮窗發愣的時候,突感指尖鈍痛,她下意識的驚呼一聲往下看去。

陸朝宗的指骨抵在她的指縫處輕按,那凸出的指骨嵌在白膩的肌膚上,印出一小片紅痕。

“本王在與阿阮姑娘說話,卻不知阿阮姑娘在看什麽?”陸朝宗一手牽着蘇阮,一手托着花中花,眸色冷冽。

“我……”蘇阮張着小嘴,只覺萬分委屈。

這人怎麽說變臉就變臉。

“日後本王再與阿阮姑娘說話,要瞧見阿阮姑娘這雙眼,印在本王的眼裏。”

牽着蘇阮的手覆上她的眼,陸朝宗微歪頭露出一絲輕笑,“阿阮姑娘可知,本王最喜阿阮姑娘的這雙眼,看着幹淨,卻又勾人的緊。”

尤其是在看着他的時候。

蘇阮想起以前陸朝宗那些萬分嫌棄自己的話,她睜着一雙眼,欲言又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宗宗:她又勾引我!

蘇二二:委屈……

☆、43晉江文學城獨發

外頭開始落起了雨, 噼裏啪啦的打在绮窗上,将碧色的窗绡濺成了深綠色。

女婢托着漆盤進到朱閣內, 輕手輕腳的将哺食置于圓桌上。

八碗大菜, 七碟小菜,還有一碗高粱米粥和一盤白蜂糕。

蘇阮坐在陸朝宗的身旁, 面前擺着一副碗筷, 那熟悉的銅鎏金白玉箸置于她的右手邊,閃着瑩潤玉色。

“用吧。”陸朝宗端起面前的茶水輕抿一口, 寬袖輕掃過蘇阮的手肘。

蘇阮盯着面前的銅鎏金白玉箸看了一眼,面色躊躇。

先前在乞巧宴上, 小皇帝跟她說這銅鎏金白玉箸是陸朝宗每日裏都會用的東西, 所以這銅鎏金白玉箸到底是不是陸朝宗用的?

看到蘇阮遲遲不動手, 陸朝宗放下手裏的茶碗道:“怎麽,怕本王下毒?”

蘇阮垂着眉眼搖了搖頭,然後伸手執起那雙銅鎏金白玉箸。

溫潤微涼的溫玉抵在蘇阮的手指上, 份量沉甸。

看到蘇阮執筷,陸朝宗不着痕跡的輕笑了笑, 把那盤白蜂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嘗嘗這白蜂糕,看是這白蜂糕好吃,還是那荷花酥好吃。”

白蜂糕全身乳白, 內裏夾雜着一點七彩果料,蓬松如蜂巢。

蘇阮小心翼翼的夾了一角白蜂糕放進嘴裏輕咬,泡嫩香甜,還帶着桂花雪蜜的甜香味。

“這白蜂糕不是重陽節的時候吃的嗎?”內室裏靜的可怕, 蘇阮努力尋找着話題。

“想吃便吃,想用便用,反正都是吃進肚子裏頭的東西。”說罷話,陸朝宗執起手邊的玉箸,夾了一塊白蜂糕入口。

蘇阮盯着陸朝宗手裏的那雙玉箸瞧了半響,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銅鎏金白玉箸。

長的這樣像,怕是那小皇帝搞錯了吧。

這陸朝宗應當不會如此無趣,專拿了他的碗筷與她用。

想罷,蘇阮便稍安了心,又夾了一筷子白蜂糕。

女婢端着新出爐的櫻桃肉過來,小心翼翼的置于蘇阮面前道:“姑娘。”

蘇阮盯着那櫻桃肉看了一眼,然後又擡眸看了一眼陸朝宗。

“宮裏頭新鮮送過來的。”陸朝宗幫蘇阮夾了一塊櫻桃肉放到碗中,“嘗嘗味道可好。”

“唔……”蘇阮含糊應了一聲,張口将那櫻桃肉放入口中。

櫻桃肉的滋味依舊十分甜糯,與先前自個兒在乞巧宴上吃的味道一模一樣,果真是從宮裏頭新鮮送出來的。

蘇阮吃了三四塊櫻桃肉,嘴裏頭糯叽叽的滿是一股子甜糯味。

她悄摸摸的往陸朝宗那處看了一眼,果然見他只吃些寡淡的素菜,但凡是那沾點子葷腥的都不碰。

看來傳言這陸朝宗茹素之事是真的了?

注意到蘇阮的目光,陸朝宗将調羹裏的杏仁豆腐轉放到蘇阮的碗中道:“多用些素食,貪食葷肉對身子不好。”

加了牛乳的杏仁豆腐白如皚雪,既有杏仁的清甜味,又有牛乳的奶香氣,入口軟膩,一抿便下了肚。

蘇府內的吃食雖也好,但自然比不上陸朝宗這處的精細,所以蘇阮這頓哺食用的真是不錯。

自然,如若沒有這陸朝宗在身旁的話,蘇阮覺得自個兒能用的更好。

用完了哺食,外頭雨漸歇,女婢将朱閣绮窗推開,涼爽的清風便飄飄忽忽的吹了進來。

三伏天已過,今日是中元節,暑氣漸消,晚間的蓋被都換成了細薄的棉被褥。

蘇阮眼睜睜的看着那陸朝宗用完哺食就躺上了羅漢床,然後朝着她招手。

不自禁的往後退了退,蘇阮的後背貼上濕漉漉的绮窗,涼的她渾身一顫。

“姑娘。”女婢瞧見蘇阮被那挂在窗绡上的雨水珠子浸濕了裙衫,便趕緊拿着巾帕上前幫她擦拭。

“多謝。”擦幹淨了身上的雨珠子,蘇阮伸手扯了扯依舊有些半濕的裙衫,然後猶豫着跟陸朝宗開口道:“天色不早了,臣女要回府了,不然母親與大姐會擔憂。”

“阿阮姑娘答對了題,便要在這朱閣內一日一夜。”陸朝宗斜靠在羅漢床上,身上披着一條細薄被褥,姿态慵懶。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阮想起自己那空白的竹牌子。

“我根本就什麽都沒寫,你們這是在騙人。”

“騙?阿阮姑娘何出此言?”陸朝宗微阖上眉眼,語氣低緩。

蘇阮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這厮心裏頭明明什麽都清楚,還揣着明白裝糊塗。

女婢收拾完圓桌上的碗碟便退了出去,角落處的香爐內不知何時複又多加了一點檀香球,濃郁的檀香味彌散開來,讓蘇阮忍不住的低喘了幾口氣。

“吱呀”一聲,朱閣的大門被掩上,将細薄的雨色關在門外。

蘇阮擡眸看了一眼那似乎睡了過去的陸朝宗,輕手輕腳的挪動步子往朱閣大門那處走去。

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大門,不出所料,這大門又被從外頭給關上了。

蘇阮氣惱的努了努嘴,使勁的把手裏的繡帕扔在地上踩了踩。

朱閣內外靜的厲害,蘇阮發洩了一通之後又蔫蔫的把那繡帕從地上撿了起來,然後磨磨蹭蹭的重新走回內室。

沒法子,這朱閣內沒點燈,外頭越來越暗,蘇阮心裏頭虛怕的厲害,只能又回到了內室。

內室裏頭也黑的厲害,蘇阮睜着眼看了半響,才在一片暗色之中瞧出那靠躺在羅漢床上的陸朝宗。

蘇阮捏着繡帕站在原處,想起陸朝宗剛才與她說的中元節,鬼門大開之類的話,只感覺渾身陰冷冷的緊,有些可怖。

暗色四溢在一方內室之中,蘇阮瞪着一雙眼,總是感覺那伸手可觸的漆黑墨色之中随時就會伸出一只手來,将她拖拽進去。

環抱着胳膊趕緊往陸朝宗的方向疾奔了過去,蘇阮伏跪在羅漢床邊,指尖小心翼翼的觸上那一角細薄被褥,胸口微微起伏喘着粗氣。

陸朝宗的呼吸平穩,似乎真是睡着了一般。

蘇阮側眸,試探着往陸朝宗的方向喊了一句,“王爺?”

陸朝宗沒有應,呼吸沉緩有序。

蘇阮上手,隔空觸了觸陸朝宗的臉,指尖染上一點溫熱呼吸,受驚似得趕緊又縮了回來。

靠在羅漢床下,蘇阮蜷縮起身子,雙眸漸重。

角落處的檀香味細密彌散,柔柔緊緊的将蘇阮包裹在其中。

蘇阮迷糊之間只感覺自個兒就像是飄在船上一樣,漂漂浮浮的跟着那水波胡亂晃動,那水波或急或緩,領着她往前去。

“唔……”不舒服的推開手邊的東西,蘇阮側過臉,将腦袋埋進軟枕裏,渾身懶乏的緊。

日頭漸起,從绮窗處照進,瑩潤的圈在蘇阮的身上,勾勒出一段身姿曲線。

蘇阮迷迷瞪瞪的睜眼,就被那刺目的日頭激的掉出了兩顆眼淚珠子。

盯着完全陌生的绮窗,蘇阮怔愣了片刻,然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得扭頭看去。

只見她的身旁躺着身穿素白亵衣亵褲的陸朝宗,黑發披散,雙眸緊閉,似乎睡得很沉。

猛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蘇阮瞪着一雙眼,趕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

除了有些褶皺外,完好無損,就連衣襟處的系帶都結結實實的拴着。

輕動了動自己搭在陸朝宗小腿上的腳,蘇阮心口跳的厲害,面色羞赧。

陸朝宗微動了動身子,蘇阮吓得渾身一僵,一動也不敢再動。

修長結實的臂膀搭上蘇阮的腰肢輕摟了摟,松松垮垮的就像是在搭着細薄的被褥。

蘇阮瞪着一雙眼,輕手輕腳的撥開陸朝宗的手,然後掂着腳尖走下羅漢床,連繡鞋都未來得及穿就沖出了內室。

朱閣的大門不知什麽時候已然打開,蘇阮攏着衣襟出去,只見朱閣外空無一人,幹淨的就連只鳥雀都看不到。

根本無暇顧及這一不正常的現象,蘇阮一邊套上繡鞋,一邊随意的撥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就急匆匆的往沉檀院門口處疾奔而去,心跳如雷,又驚又惱。

沉檀院門口,刑修炜正候在那處,瞧見蘇阮出來,趕緊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道:“蘇阮姑娘,奴才送您回府。”

蘇阮看了一眼刑修炜身後的馬車,略微猶豫之後便提裙踩着馬凳走了上去。

坐在馬車裏,蘇阮伸手扶額,拿起茶案上的一碗涼茶就灌進了嘴裏。

“嘶……”伸手撫了撫自己刺痛的唇角,蘇阮蹙眉,她什麽時候把唇角咬破的?

不不不,現下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關鍵是那陸朝宗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昨夜與他同眠一晚,若是知曉了,那自個兒豈不是要被強逼着嫁了嗎?

畢竟這厮最是擅長搬弄這般東西,他定會用這件事來要挾自個兒。

不過自個兒昨晚上到底是怎麽上了那羅漢床的呢?難不成還是她自個兒爬上去的?

蘇阮冥思苦想着,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得懊惱扶額。

她想起來了,昨晚上确實是她自個兒上的那羅漢床,只因她睡得迷糊了,滿以為自個兒還在芊蘭苑裏,迷迷糊糊之間似乎聽到平梅在喚她上床,便扒着那羅漢床上去了。

甚至還将陸朝宗身上唯一的被褥都給卷了過去,怪不得剛才那厮就穿了一件亵衣側躺在那處。

☆、44晉江文學城獨發

因為朱閣一事, 蘇阮戰戰兢兢了好幾日,連芊蘭苑的院門都不敢出, 只讓平梅時不時的出去打聽打聽消息。

陸朝宗的消息沒過來, 反而是那衍聖公府的人來了。

“二姐兒,大公子正帶着那衍聖公府的人在游園子呢。”半蓉急匆匆的提着裙裾回到芊蘭苑主屋, 連口氣都顧不上喘, “咱們府門口又來了一架馬車,那駕車的人是刑大人。”

蘇阮端着茶碗的手一抖, 趕緊從繡墩上起了身道:“瞧見誰從馬車裏頭出來了嗎?”

“未曾瞧見,不過奴婢聽說不光大公子去迎了, 就連那衍聖公府的人都急匆匆的一道去了。”

能讓衍聖公府都去迎的人, 當然是只有陸朝宗一人了。

蘇阮慌手慌腳的蓋好茶碗, 然後一扭身往內室裏頭去道:“若是有人來喚我,便說我已經歇息了,不見客。”

“哎……”半蓉剛剛應聲, 就聽到主屋門口傳來一陣輕笑聲道:“蘇阮姑娘可是要歇息了?那奴才真是來的湊巧。”

聽到刑修炜的聲音,蘇阮站在珠簾處的身子一僵, 她緩慢扭頭朝外看去,只見那刑修炜畢恭畢敬的候在主屋門口,戴着太監帽的腦袋低垂, 黑底紅色帽緯輕動,讓人看不清神色。

“主子吩咐,讓奴才将這繡帕交與蘇阮姑娘,說是那日朱閣……”

“刑大人。”蘇阮瞪圓了一雙眼, 略微驚惶的打斷刑修炜的話道:“這繡帕我找了好幾日了,未曾想竟然是被刑大人給撿着了。”

刑修炜笑着不接話,只将手裏的繡帕遞與蘇阮道:“主子在與蘇大公子游園,邀蘇阮姑娘前去一敘。”

蘇阮捏着手裏的繡帕,面色微白。

那厮這是在拿朱閣一事要挾自個兒?所以那日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與他同塌而眠的事?

蘇阮站在原處躊躇片刻,然後才緩慢朝着刑修炜點了點頭道:“刑大人稍等,我去換件衣裳。”

“是。”刑修炜應聲,躬身往一旁退了退。

蘇阮進到主屋,慢吞吞的往彩繪紗屏後去,然後光是挑揀短衫長裙便挑了半日。

“半蓉,你去将刑大人請到外室吃茶,就說我還在挑衣裳。”蘇阮伸手拉過一旁的半蓉,壓低了幾分聲音道:“端熱茶。”

“是。”半蓉明白蘇阮的意思,徑直便出了內室将那刑修炜請到外室,端上了滾燙的熱茶。

一盞熱茶端上來,直至涼透,蘇阮還未從內室裏頭出來,刑修炜也不急,只慢條斯理的用茶蓋子撇去茶面上的游沫輕啜。

“走了嗎?”蘇阮從彩繪紗屏後探出半個腦袋,擡手招過一旁的半蓉。

半蓉搖了搖頭,面露難色。

蘇阮抿唇,朝着那刑修炜的方向瞅了一眼,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刑大人久等。”

“不敢不敢。”

刑修炜急忙從繡墩上起身,朝着蘇阮拱手道:“蘇阮姑娘如此重視主子,奴才定會如實相告。”

“不必了。”聽到刑修炜的話,蘇阮急忙打斷,有些尴尬的撫了撫垂發。

半蓉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蘇阮,趕緊上前打圓場道:“刑大人誤會,攝政王是何等權貴風流人物,咱們二姐兒敬重,特意挑揀了件極好的衣物,又重梳了發髻,這才耽誤了些時辰。”

“是。”刑修炜笑眯眯的應了,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只側身與蘇阮道:“蘇阮姑娘,請。”

蘇阮側眸看了一眼半蓉,然後一言不發的踩着繡鞋出了主屋。

已然耽誤了将近兩個時辰,蘇阮不知那陸朝宗瞧見自個兒時是何模樣,不過她想着,大哥與那衍聖公府的人都盡在,那陸朝宗也不至于為難自個兒。

天際處緋霞漫天,層層疊疊猶如裂緋殘風,相比起前幾日,這幾日的天又悶熱了不少,拂拂熱風仰面吹來,蘇阮攏着羅袖,裙擺輕動,窈窕的身姿裹在一襲短衫長裙中,走動時珠搖玉脆,腰臀盡顯。

“蘇阮姑娘,這邊請。”

後花園子裏頭夏花正盛,深淺芬葩,莺飛蝶舞,陸朝宗身穿烏色玄袍,負手而立于一石亭內,周邊空無一人。

“刑大人,不是說大哥和衍聖公府的人在陪着攝政王游園嗎?”蘇阮頓住步子,有些緊張。

刑修炜轉身,語氣和緩道:“蘇阮姑娘耽誤了些時辰,蘇大公子和衍聖公府的人都已然去膳堂用膳了。”

所以原本她剛才直接來,可能還能跟在大哥與那衍聖公府的人後頭轉轉便回去,現下來就要與這陸朝宗兩人獨處了?

她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過來。”陸朝宗轉身,陰翳雙眸半阖。

對上陸朝宗那雙眼,蘇阮登時一顫,磨磨蹭蹭的提着裙裾走到了陸朝宗面前。

“給攝政王請安。”蘇阮微微屈膝,斂目低眉的給陸朝宗請安。

陸朝宗輕擡了擡眼皮,揚手将站在一旁的刑修炜揮退。

園子裏頭靜的很,蘇阮的耳畔處滿是那擾人的蟲鳴鳥喚之聲,她捏着手裏的繡帕,愈發将腦袋給低了下去。

“阿阮姑娘今日的盤發真是好看。”陸朝宗盤着手裏的花中花,突兀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蘇阮神色一凜,趕緊開口道:“臣女換了件裙衫,又重梳了發髻,所以才稍晚了一些。”

陸朝宗盤着手裏的核桃沒有接話,蘇阮只覺這人怕是在生氣了。

“盤發雖好,但這珠玉色澤卻是差了些。”陸朝宗靜默片刻,然後才緩慢開口。

伸出手指觸了觸蘇阮插在發髻上的花頂梅型簪,陸朝宗細細撚摩着上面的珠玉道:“有些陳舊老派了。”

“臣女不喜花哨物。”蘇阮垂着眉眼,聲音細媚。

“是嘛,那正巧本王這處有一好物。”說罷話,陸朝宗便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對耳墜子拎到蘇阮的面前。

蘇阮盯着面前晃動的耳墜子,眸色微動。

這對玉墜子不同于蘇阮平日裏在蘇府內見識到的所謂風雅物,它以金絲大環為底,環下用玉石精雕出一玉兔,這渾身玉瑩的玉兔挺直站立,前肢持杵扮做搗藥狀,腳下是用金鑲寶石而制的祥雲,工藝精良,一看便知非凡品。

“大俗即大雅,俗到極致,便是大雅。”

一手拎着那對耳墜子,陸朝宗一手将蘇阮左耳處的一只白珍珠耳墜褪了下來。

微涼的指尖觸到蘇阮溫熱的耳骨,讓她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

“別動。”陸朝宗端詳着蘇阮的左耳,指尖輕撚,将那只玉兔耳墜戴到了她的左耳上,然後輕揉慢撚的調整着位置。

蘇阮垂着眼睫,纖長睫毛輕動。

“好似有些緊。”

幫蘇阮将兩只玉兔耳墜都戴到了耳垂上,陸朝宗微微俯身,幫她調整位置。

濃厚的檀香味萦繞在鼻息之間彌散開來,蘇阮屏着呼吸,心口處“咚咚咚”的跳的厲害。

陸朝宗垂眸,盯着蘇阮的耳垂細看,小小巧巧一點,散着玉色螢光,仿若尚好的美玉般讓人愛不釋手。

看着那越靠越近的陸朝宗,蘇阮雙眸一窒,下意識的一個扭頭,那插在發髻上的花頂梅型簪便匆匆略過陸朝宗的眼尾,拉出一長條的血色。

“嘶……”陸朝宗側眸,擡手按住自己的眼尾。

蘇阮驚惶擡眸,看到那順着陸朝宗面頰蜿蜒而下的細長血絲,當即就變了面色。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手忙腳亂的掏出繡帕幫陸朝宗按住眼尾,蘇阮掂着腳尖,面色蒼白。

“無事。”覆上蘇阮的手,陸朝宗微側身往一旁看去,然後緩慢開口道:“孔姑娘那處可是有什麽好物,站了這許久也不見出來說說話?”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阮驚詫擡眸,眼看着那孔君平一臉笑意的從一旁古樹後走出道:“臣女這不是怕打擾了蘇二姑娘和攝政王的雅興嗎?”

蘇阮面色羞赧的趕緊将自己被陸朝宗捏在掌中的手抽回,然後踩着腳上的繡花鞋往後退了一步,與陸朝宗拉開距離。

陸朝宗一手按着眼尾,一手托着手裏的花中花,眸色冷冽,“孔姑娘此舉,怕不是君子所為吧。”

“臣女是女子,不是君子。”孔君平緩步走到蘇阮和陸朝宗面前,臉上笑意漸斂道:“女子易為情所傷,可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傷的最終還是女子。”

孔君平對陸朝宗有意,蘇阮是知道的,但能這般大刺刺将這種話當着心上人的面說出口的人,蘇阮卻還是頭一次瞧見。

“傷也罷,死也罷,與本王無關。”陸朝宗一攏寬袖,面色冷凝。

聽到陸朝宗的話,孔君平自嘲道:“都道攝政王無情,我看不是無情,只是情往之處不同罷了。”

說罷,孔君平轉頭看向蘇阮,“無情之人,若是有了情,才最是傷情。”

蘇阮擡眸對上孔君平那雙微紅眼眸,不知為何突感心酸。

“姐。”一身穿靛青色寬袍常服的男子頭戴玉冠,緩步從她身後走出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府吧。”

“今日不回去了,就在蘇府叨擾一晚,不知蘇二姑娘可歡迎?”孔君平扭身,笑意盈盈的看向蘇阮。

☆、45晉江文學城獨發

蘇阮自然是不能拒絕孔君平的請求的, 而且這蘇府做主的也不是她。

王姚玉對于陸朝宗的來訪,十分驚恐, 她匆匆安排好衍聖公府的人, 便畢恭畢敬的端着茶水給陸朝宗送了上去。

陸朝宗翹腿坐在大堂首位的太師椅上,姿态肆意, 神色慵懶, 只眼尾處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細長血痕,将他那張原本便隐戾的面容更是襯得兇狠了幾分。

首座下首處站滿了前來參拜的蘇府家眷, 王姚玉作為蘇府的大夫人,自然應當承擔起接客的重任。

“不知攝政王此次前來……”

王姚玉緊張的站在一旁, 有些無助的朝着蘇致雅看去。

蘇致雅安撫性的拍了拍王姚玉的手背, 聲音溫和道:“父親久去江南未回, 攝政王此次前來是行慰問之事。”

“哦。”王姚玉面色蒼白的點了點頭,目光躊躇的往陸朝宗看去。

陸朝宗盤着手裏的花中花,一手端起茶碗輕抿一口, 雙眸半阖道:“蘇大人治理江南水患,勞苦功高, 今日本王瞧那後園子不錯,明日準備在蘇府辦場青蟹宴,慰勞各位前去江南治理水患的大臣家眷兒女。”

話說到這裏, 陸朝宗微仰下颚看向王姚玉,“不知王夫人意下如何?”

王姚玉自然拒絕不得,只能讪讪的應了。

“既如此,那本王今日便在蘇府叨擾一夜, 王夫人可嫌棄?”

“不敢不敢,攝政王大駕光臨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輝,哪裏敢有嫌棄之意。”王姚玉哆嗦着唇瓣說完話後,趕緊吩咐管家去将別院打掃出來。

蘇阮站在蘇致雅身後,側眸看向站在陸朝宗左下首處的蘇惠蓁。

因為在院中養病數日,所以蘇惠蓁的面色紅潤康健,身上也多了幾兩肉,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緋紅裙衫,更顯腰肢粗實了幾分。

“蘇三姑娘?怎麽胖了一圈?”陸朝宗放下手裏的茶碗,嘴角扯起一抹谑笑。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惠蓁面色漲紅,趕緊垂着腦袋往後縮了一步。

作為女子,對于自個兒的身段容貌自然是極為重視的,蘇惠蓁在衆人面前被陸朝宗嘲諷,當時臉上就有些挂不住。

“也是,蘇三姑娘都與武國侯府鄭家的小侯爺定親了,有一道聖旨壓在上頭,這是胖是醜,當然無所謂了,畢竟這娶要娶,不娶也要娶。”

陸朝宗慢條斯理的說着話,那說出的話譏诮意味濃重,句句紮心戳在蘇惠蓁的心口,讓她那張原本漲紅的臉一剎慘白。

“這位是蘇二公子?”陸朝宗轉頭,将目光投向那蘇致重。

蘇致重身上的傷已然大好,只一只腿還走不利索。

“是。”聽到陸朝宗提到自己,蘇致重趕緊上前拱手行禮,“給攝政王請安。”

“蘇二公子一表人才,可惜是個瘸子。”陸朝宗輕翹起唇角,上下打量了一番蘇致重,然後慢條斯理的得出這個結論。

被陸朝宗當面譏諷,蘇致重的臉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但沒法子,誰讓那是陸朝宗呢,就算是當即要了他的命,那也是他活該倒黴。

“那位想必就是二夫人了?”陸朝宗單手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背脊後靠道:“聽說二夫人早年喪夫,守了十幾年的寡。”

“……是。”李淑慎咬牙應道。

“二夫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真是可惜了。”陸朝宗單手撐住下颚,語氣慵懶。

李淑慎白着一張臉站在那處被氣得直發抖,但因為說這話的是陸朝宗,所以她只能混着怒氣往肚子裏頭咽。

“行了,時辰不早了,本王要去歇息去了。”擡手拍了拍寬袖,陸朝宗從太師椅上起身。

蘇致雅上前拱手道:“臣給攝政王引路。”

“嗯。”陸朝宗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一雙漆黑暗眸不着痕跡的往蘇阮那處瞟看了一眼。

蘇阮低垂着眉眼站在那處,纖細的身子被王姚玉擋在身後,只露出一角裙裾,晃晃悠悠的勾着人心。

穿着烏色玄袍的颀長身影漸行漸遠,大堂內的衆人緩慢松下一口氣。

李淑慎側身,猛地擡手将那置于首位太師椅旁的茶碗給摔在了地上,然後破口大罵道:“欺人太甚!”

王姚玉被李淑慎的動作給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側身把身後的蘇阮往旁邊推了推。

“弟妹,你這是做什麽?上好的青瓷茶碗,老爺回來可是會責問的。”拍了拍心口,王姚玉斜睨了李淑慎一眼。

其實瞧見李淑慎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王姚玉是歡喜的,因為在外人面前,李淑慎平日裏皆是一副端莊模樣,哪裏有如此歇斯底裏的時候,所以王姚玉覺得,這攝政王偶爾來一趟蘇府,還是好事。

“一個茶碗而已,大嫂舍不得,大老爺定也會舍得。”李淑慎擡手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襟,面色恢複如常。

對于王姚玉來說,她介意的不是其它,只是蘇欽順對李淑慎那讓她膈應的态度。

王姚玉知曉,蘇欽順對李淑慎好,是因為二老爺早逝,臨終前将一子一女,以及李淑慎托付給了蘇欽順,但這二房的人實在不是好東西,吃着拿着他們大房的東西,還要挑三揀四的欺負他們大房的人。

奈何她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若是她有這李淑慎一半的強勢嘴硬,哪裏會讓她們大房的人被欺負至此。

想到這裏,王姚玉禁不住的輕蹙了蹙眉,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蘇阮。

她這二女兒不得蘇欽順歡喜,所以平日裏王姚玉根本就不敢在蘇欽順面前多提蘇阮一嘴,也處處克制着自個兒少管事,平白委屈了人。

只是王姚玉有時心中又難免在想,若是她未生出這樣的一個媚人,這二房的人是不是也不會嚣張至此?

但這想法稍瞬即逝,王姚玉清楚,蘇阮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即便是長成那鐘馗模樣,她也舍不得丢棄。

“大姐兒,你帶二姐兒回院子裏頭去吧。”王姚玉一邊吩咐女婢打掃大堂,一邊對蘇惠苒道。

“是。”蘇惠苒柔柔應了一聲,領着蘇阮往大堂外去。

王姚玉伸手拍了拍粘上了茶水的寬袍,心情頗好的斜睨了李淑慎一眼,然後帶着丫鬟回了院子。

大堂內只剩下二房的人,蘇惠蓁怒視着蘇阮的背影,手裏的繡帕攥的死緊。

她已然聽說了這蘇阮與陸朝宗的事,若不是這蘇阮刻意勾引,那陸朝宗又怎麽會棄了她選這蘇阮!明明那降誕日後陸朝宗對她态度極好,眼看着她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卻硬生生的被這蘇阮折了鳳翅。

“妹妹。”蘇致重上前,擡手按住蘇惠蓁的手道:“氣大傷身。”

“哥哥,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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