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0)
。”蘇惠蓁瞪圓了一雙眼,目眦欲裂。
“那是陸朝宗,咱們能怎麽辦呢?”蘇致重搖頭嘆息道:“不過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罷了。”
“千丈之堤,以蝼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蘇惠蓁瞪着一雙眼,一字一頓的道:“就算那陸朝宗手可通天又如何,這宋陵城裏想活剝生吃了他的人還少嘛。”
“妹妹,你要做什麽?”聽到蘇惠蓁的話,蘇致重的臉上顯出幾分恐色。
“咱們不必做什麽,那些想吃人的人,自然會做什麽。”眯起雙眸,蘇惠蓁扭頭看向蘇致重道:“去武國侯府鄭家遞請柬,請他們來參加明日的青蟹宴。”
“妹妹……”蘇致重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蘇惠蓁,神色困惑。
“快去。”看到一副蠢相的蘇致重,蘇惠蓁嫌棄道:“一定要把那武國侯府的小侯爺請來。”
“小侯爺?妹妹你請他做甚?你不是不想嫁嗎?”雖然被蘇惠蓁嫌棄,但蘇致重卻還是硬着頭皮想問個明白。
“陳郡王出殡那日,武國侯府鄭家的小侯爺在西階處喊言不想娶我,反而想要那蘇阮,既然他想要,那我就給他。”
恨恨的咬住牙齒,蘇惠蓁的嘴角扯出一抹譏笑,使得那張原本還算秀美端莊的面容瞬時猙獰一片。
那武國侯府鄭家的小侯爺使得她顏面掃地,整個宋陵城的人都知道她是被強塞給那纨绔,還遭了嫌棄,蘇阮那狐媚賤人又搶了她的陸朝宗,這一對人,她蘇惠蓁怎麽能放過!
“蓁兒,那陸朝宗可不是一般人,咱們鬥不過的。”李淑慎站在一旁聽了片刻,終于是忍不住的開了口道:“今日那陸朝宗明擺着就是在幫着大房那幫人,咱們不能硬碰硬。”
李淑慎看的很明白,那蘇阮攀上了陸朝宗,不久之後怕是就會在蘇府翻身了。
“自然不會硬碰硬。”蘇惠蓁微仰下颚,眸色淩厲,“我有的是招讓那賤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糟蹋死。”
聽到蘇惠蓁的話,蘇致重突然眸色一動,下意識的撚了撚手。
“哥哥,你還站在這處做什麽?”蘇惠蓁側眸,蹙眉看向蘇致重道:“還不快去給我幫武國侯府遞請柬?”
“哦?哦。”蘇致重回神,趕緊一瘸一拐的往外去了。
李淑慎看着蘇致重那不甚方便的腿腳,又是一股怒從心中起,“若不是那蘇致雅和蘇阮,重兒的腳怎會如此?”
“母親放心,這債,咱們一筆筆的讓他們還。”
作者有話要說: 千丈之堤,以蝼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韓非子》
鳳翅?怕不是雞爪子吧?
雞爪子:你侮辱我
☆、46晉江文學城獨發
翌日, 夏木陰濃,黃鹂百啭, 蘇府的後花園子裏熱鬧非凡。
肥美的青蟹早早的從外莊子運送過來, 澆上花雕搬上蒸籠屜。
芊蘭苑內,蘇阮正趴在美人榻上寫字, 她已然寫完了小小半本, 娟秀的字體沾着暈染的墨汁印在麻紙上,蹭上了蘇阮白膩的指尖。
“二姐兒, 該換衣裳了。”平梅拿出新制的裙衫挂在木施上,幫蘇阮添上一碗新茶。
“什麽時辰了?”蘇阮扭了扭酸痛的腰肢從美人榻上起身, 素白的亵衣半敞, 露出裏頭緋嫩色的主腰。
“巳時一刻了。”
“唔。”拉了拉衣襟, 蘇阮穿上木履鞋,走到彩繪紗屏後換衣,然後攏着長發坐到梳妝臺前攬鏡自顧。
“二姐兒, 今日要梳個什麽髻?”平梅拿着手裏的棗木梳,小心翼翼的幫蘇阮順着漆發。
“随意梳個垂髻吧。”蘇阮用指尖撥弄着自己的唇角, 不甚在意的道。
“是,那奴婢給二姐兒梳個垂雲髻。”話罷,平梅拿着手裏的棗木梳, 上下翻飛,只片刻便幫蘇阮梳好了那垂雲髻。
青絲披散,兩邊垂發後攏,顯出白皙額角, 頭頂留一盤發,形如垂雲,蜿蜒順遂,別無他飾,幹淨若婷玉香蓮。
“二姐兒,要簪這花頂梅簪嗎?”平梅拿過妝奁中的花頂梅簪放到蘇阮的垂雲髻上比劃了一下。
蘇阮擡眸,看到那花頂梅簪,當即就變了面色。
“給我。”上手拿過那花頂梅簪放在掌心,蘇阮伸手觸了觸那花頂梅,上面沾着一些幹涸的血漬。
“二姐兒,這上頭怎麽會有血的?”平梅驚惶的瞪圓了一雙眼,語氣微急道:“您哪裏受傷了嗎?”
“無事,不是我的血。”用沾濕了的繡帕将花頂梅簪上的血漬擦拭幹淨,蘇阮捧着這花頂梅簪發愣。
也不知那陸朝宗的傷怎麽樣了?昨日裏在大堂瞧見他的時候,好似是止了血的。
“二姐兒,這對耳墜子真是好看,今日要帶嗎?”平梅從妝奁裏取出那對玉兔耳墜,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蘇阮的耳邊比對了一下。
瑩瑩而動的耳墜子細膩潤澤,襯得那小巧耳垂白玉滑璧似得軟糯。
蘇阮透過面前的花棱鏡瞧着這對耳墜子猶豫片刻,然後才緩慢開口道:“……帶吧。”
昨日裏她剛剛劃傷了那陸朝宗,今日還是順着他心意一些吧,省的那厮又與她多話。
“是。”平梅應聲,輕手輕腳的将那對玉兔耳墜給蘇阮戴在耳朵上。
裝扮完畢,蘇阮攏着廣袖裙衫從梳妝臺前起身,垂眸之際卻是突然瞧見了那挂在自己腰間系帶上的一只繡囊。
“這是什麽時候的繡囊?”伸手掂了掂那繡囊,蘇阮聞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奴婢也不知,只瞧着在妝奁中放着,便私自做主給二姐兒戴上了。”聽到蘇阮的話,平梅面色躊躇,“二姐兒,可是要換下嗎?”
“不必了。”放下那繡囊,蘇阮垂眸嗅了嗅自己的指尖,然後娥眉輕蹙。
她想起來了,這繡囊不就是乞巧宴上那刑修炜給她送過來止血腥氣的嗎?這裏頭裝着的檀香丸味道與陸朝宗身上的一模一樣,怕還是那陸朝宗的東西。
想到這裏,蘇阮突然擡眸,在內室之中逡巡了一遍。
芊蘭苑裏頭滿滿當當的都擺置着上次刑修炜送過來的家具物件,就連那破開的窗绡都給補上了。
雙手環住臂膀,蘇阮突然感覺周身有一種陰冷的瘆人感,就好似那陸朝宗無時無刻不在的侵入了她的身旁。
大到一張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小到一對耳墜子,哪裏都有那陸朝宗的影子,無孔不入,讓人避無可避。
“二姐兒?”瞧見蘇阮的模樣,平梅奇怪道:“可是冷了?奴婢給您拿披帛過來。”
“不必了。”擡手按住平梅,蘇阮抿唇輕笑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去吧。”
“哎。”擔憂的看着蘇阮,平梅應了一聲。
“對了,大姐呢?今日怎麽沒有來尋我?”擡手擺正那繡囊,蘇阮眉眼低垂,讓人看不大清楚面上神色。
“奴婢也不知。”平梅搖了搖頭。
“既然大姐未來,那咱們就去尋她吧。”
“是。”平梅上前托住蘇阮的臂彎,與她一道出了主屋。
昨晚上剛下了一場雨,但因為今日天氣又是一番晴好,所以蘇阮走了一段路便已然感覺有些悶熱,全然沒有昨晚上的涼爽舒暢。
“阿阮。”蘇惠苒穿着新制的羅衫夏裙,笑盈盈的迎面走來,上前挽住蘇阮的胳膊道:“我正巧要尋你一道去青蟹宴呢。”
蘇阮轉頭看了一眼蘇惠苒,眉目帶笑道:“大姐今日可是費了好一番心思?”
蘇惠苒雖只略施粉黛,但卻在額間帖了一朵落梅,那落梅以蜻蜓薄翅為主,上覆金粉,輕薄精致。
“聽說現下宋陵城內人人都畫這落梅妝,我趁着父親不在,偷摸着讓丫鬟去外頭給我尋了這額貼來。”
一邊說着話,蘇惠苒一邊伸手撫了撫自己額上的落梅道:“只是可惜我也沒有那些绮靡衣物,這落梅要配豔妝才好看。”
“所謂淡妝濃抹總相宜,這落梅雖豔,配上素雅妝容卻也不顯寡淡,依我看卻是正好。”
“是嗎?”聽到蘇阮的話,蘇惠苒笑眯了一雙眼,然後突然從繡帕之中取出一朵落梅往蘇阮的眉心貼去道:“既然好看,那阿阮便與我一道貼着吧。”
“哎……”蘇阮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蘇惠苒将那落梅按在了自己額間。
“果然這落梅要配阿阮這般的人物才最是好看。”蘇惠苒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蘇阮,良久之後才嘆息道:“阿阮你貼了這落梅,那些貴戚子弟瞧見你怕是都要走不動道了。”
“大姐莫要胡言。”蘇阮上手想将那落梅取下,卻是被蘇惠苒給按住了手腕道:“別取,這般好看的顏色,自然要大家都瞧見,阿阮你若是一出去,那滿園子的花都得發妒。”
蘇阮笑着搖了搖頭,還是将那落梅給取了下來。
“唉。”蘇惠苒嘆息道:“可惜了。”
“咱們走吧,不然去晚了,這青蟹怕是就吃不上了。”拉住蘇惠苒往後花園子裏頭去,蘇阮攥着手裏的額貼,小心的将它收入寬袖暗袋之中。
後花園子裏頭早已聚集了一堆人,男女分座,中間隔着一條溪流,淺水可見,清石膩滑。
蘇阮與蘇惠苒坐在一處,面前擺置着兩盤肥美青蟹,殼大如盤,黃多油滿,那濃郁的花雕酒味伴随着蟹香撲鼻而來。
所謂蟹肉上席百味淡,吃蟹是一件極為風雅的事,而今次的青蟹宴又是陸朝宗所辦,自然更為精致氣派。
人人面前擺置着吃蟹用的白銀蟹八件,隔壁桌上早已吃開,雪白鮮嫩的蟹肉被置于三足鼎立的爵上,乳白膠粘的蟹膏和流黃的蟹黃随之湧出,鮮香撲鼻,惹人垂涎。
“阿阮,咱們也試試?”蘇惠苒拿起一只青蟹放在小方桌上,然後小心翼翼的用圓頭剪子将那青蟹的大螯和蟹腳剪下。
鮮嫩的湯汁四濺開來,沾了蘇阮一手。
“大姐,你慢些,莫被蟹足刺了手。”蘇阮伸手拿過那兩只大螯,把它置于一旁的三足爵上,然後下意識的嘬了嘬手上的湯汁。
“哎呀。”看到蘇阮的動作,蘇惠苒趕緊用手裏的腰圓錘輕打了打蘇阮的手背。
蘇阮回神,趕緊用繡帕把手擦幹淨,然後擡眸四顧,突兀就對上了陸朝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陸朝宗茹素,不食青蟹,面前只擺置着一杯薄酒和一碟形如香芋的落花生米。
他靠在石亭坐塌上,周邊滿是前來說話的大臣家眷,男女皆有。
只這厮似乎有些意興闌珊,他眯眼盤着手裏的花中花一副慵懶模樣,好像随時都會睡過去似得。
用力擦了擦自己沾着蟹膏的手,蘇阮下意識的伸手觸了觸自己耳垂上的那對白玉兔耳墜子。
剛才戴上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子被那陸朝宗一看,蘇阮不知為何竟感覺有些羞赧。
“阿阮,這蟹膏真是肥嫩的流油,你嘗嘗。”
将那三足鼎往蘇阮的面前推了推,蘇惠苒笑眯眯的催促道:“快點嘗嘗。”
“唔……”蘇阮含糊應了一聲,拿過那長柄杓将蟹膏放入口中。
蟹膏香軟,透着濃郁的花雕酒香,入口即化,鮮香味美,回味悠長。
“怎麽樣?”蘇惠苒期待的看着蘇阮。
“嗯,好吃。”蘇阮點了點頭,神色微驚道:“我從來沒嘗過這般好吃的青蟹膏。”
“傻阿阮,你也不瞧瞧今日是誰辦的宴,那攝政王手裏頭出來的東西,哪件是差的。”湊到蘇阮耳畔,蘇惠苒語氣輕緩道:“就是這銀制的蟹八件,一人一套,在座數百人,就是一筆大數目。”
确實,這銀制的蟹八件打造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怕還是宮裏頭出來的東西。
“咦,阿阮你這耳墜子瞧着可不是咱們府裏頭的東西?”蘇惠苒突然指着蘇阮的耳垂道:“瞧着真精致。”
蘇阮抿了抿唇,正欲說話時只聽得身後道:“宮裏頭銀作局出來的東西,自然精致。”
作者有話要說:
蘇惠苒:傻阿阮,你也不瞧瞧今日是誰辦的宴
蘇二二:是我老公啊
我,又睡過頭了……
☆、47晉江文學城獨發
蘇阮與蘇惠苒尋聲看去, 只見那孔君平一身靛藍廣袖羅裙衫站在兩人身後,正盯着蘇阮雙耳上的那對白玉兔耳墜子看, 臉上神色有些怪異。
“孔姑娘。”蘇惠苒從宴案後起身, 朝着孔君平微微屈膝道:“多日不見,可安好?”
“甚是安好。”孔君平抿唇輕笑, 視線落到蘇阮身上, 眸色有些冷淡。
蘇惠苒站在一旁,看着那與蘇阮一般同樣一身廣袖羅衫裙與垂雲髻的孔君平, 面色微有些擔憂的轉頭看向蘇阮。
蘇阮靜站在那處,臉色沉靜, 雙耳上的白玉兔耳墜子輕微晃動, 襯出一截纖細脖頸, 招人側目。
“蘇阮姑娘戴的這耳墜子甚是精致,不知是何人所贈?”孔君平說話時扯着唇角,面上雖在笑, 眼中卻并無笑意。
昨日裏那陸朝宗送蘇阮這白玉兔耳墜子時孔君平是瞧見的,甚至還上前說了話, 所以蘇阮自然知道這孔君平現下是在為難自己。
也怪她,想戴這耳墜子便戴出來了,卻忘記了該如何向他人解釋。
“不知孔姑娘嘗過這花雕醉青蟹了沒有, 味道甚是肥美。”蘇惠苒看出蘇阮與孔君平不合,當即便開始打圓場。
孔君平面色怪異的看了蘇惠苒一眼,然後突然掩唇輕笑道:“罷了罷了,是我強求了。”
該是她的, 終是她的,不該是她的,再強求又如何呢。
孔君平攏袖落座,然後朝着蘇阮和蘇惠苒招了招手道:“心中有些不快,平白惹了蘇大姑娘和蘇二姑娘的氣,莫見怪。”
一邊說着話,孔君平一邊伸手倒出兩杯花雕酒道:“這兩杯酒水全當是我的賠禮,還望蘇二姑娘和蘇大姑娘賞臉。”
蘇惠苒側眸看了一眼蘇阮,臉上顯出幾分猶豫神色。
蘇阮擡袖落座,端起那杯花雕酒一飲而盡道:“孔姑娘不過快人快語罷了,我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您身為孔家人,言行舉止如此,怕是有些說不過去。”
孔君平是那衍聖公的胞姐,大姐又與那衍聖公定了親事,這日後大家都是親家,實在是不該撕破臉皮。
只是這孔君平明面上看着一副大情大義之相,一碰到這陸朝宗卻還是難免有些小家子氣了。
說到底,還是情難控罷了。
蘇惠苒坐到蘇阮與孔君平之間,小口抿着将那花雕酒飲盡道:“這花雕酒酒性柔和,馥郁芬芳,配這青蟹實在是美味至極。”
“是啊,我還未嘗過這青蟹呢。”孔君平挑揀出一只青蟹,然後拿起圓剪将其兩只大螯剪下道:“我與常人不同,最喜這兩只大螯裏頭的嫩肉。”
“這青蟹本就無甚蟹肉,也只大螯內多藏了一些。”蘇惠苒側頭,與孔君平說着話。
蘇阮坐在一旁擦了擦面前的小案,一雙眼不由自主的又往陸朝宗那裏瞟了瞟。
陸朝宗靠在那處,身旁站着刑修炜,正附在他的耳旁說着什麽話,他半阖着一雙眼,捏着手裏的酒爵,酒爵清透,隐現出裏頭橙黃清亮的花雕,酒爵上附着一龍鳳紋,花雕晃動時随酒暈而動,仿似活物。
“阿阮,你瞧什麽呢?”蘇惠苒轉頭看到蘇阮定定的瞧着一處看,便壓低了幾分聲音道:“阿阮,你瞧那攝政王眼尾處的傷,誰那麽膽大包天,竟然敢傷了他呀?”
“唔……很是膽大包天。”蘇阮含含糊糊的應了蘇惠苒一聲,只飲了一杯花雕的身子隐隐感覺有些發熱。
孔君平拿着手裏沾滿蟹膏的長柄斧,雙眸輕動。
“武國侯府鄭家的人來了。”幫蘇阮又添了一杯酒,蘇惠苒側眸道:“那小侯爺怎麽也來了?”
順着蘇惠苒的手指方向看去,蘇阮只看了一眼那鄭景煥便撇過了頭道:“大致是來湊熱鬧的吧。”
蘇阮話罷,就瞧見蘇惠蓁與蘇致重遠遠迎了上去,與武國侯府鄭家的人笑意盈盈的說話。
“我看是那蘇惠蓁特意請過來的吧。”蘇惠苒的臉上顯出一抹譏笑道:“怕不是請過來撐場子的?”
“誰知道呢。”蘇阮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将面前的花雕酒往蘇惠苒的方向推了推道:“大姐,我不大勝酒力。”
“那就少飲些,你瞧我,都給忘了,這青蟹還是用花雕炖煮的呢,你也不能多食。”
“嗯。”蘇阮點了點頭,然後用銀箸夾起一顆紅色蓮霧放入口中。
果色鮮豔的紅色蓮霧呈緋紅色,內裏乳白,咬在口中味道清淡,鮮嫩多汁,隐帶幽香。
“這蓮霧倒是新鮮的緊,你不能吃青蟹,那就多吃些蓮霧吧,等會子回芊蘭苑讓祿香給你再做點吃食。”
“唔。”蘇阮含着嘴裏的蓮霧,沖着蘇惠苒點了點頭道:“母親和四妹妹呢?”
“今日的青蟹宴母親忙了一日,四妹妹怕是還縮在院子裏頭沒出來呢。”
一說到四妹蘇惠德,蘇惠苒便忍不住的嘆息,“四妹那性子也不知是怎麽養的,不歡喜與人親近,便是在母親跟前也不會多說幾句話。”
因為蘇惠德年紀最小,十三歲尚成童,所以王姚玉便帶在身邊養在院子裏,但蘇惠德沉悶不喜說話,就是對着日日相處的王姚玉也不多言,更別說是她們這些不常多見的姊妹了。
“那我去瞧瞧吧。”蘇阮猶豫片刻後道:“我也許久未見四妹妹了。”
自重生以來,蘇阮便只在頭幾日蘇欽順的書房內見過一次蘇惠德,然後直到現下都未再碰見過。
“也好,你呆在這處也吃不了什麽東西。”
話罷,蘇惠苒偷摸摸的往一旁孔君平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擡手按住蘇阮的手背道:“對了,四妹妹歡喜吃菱角,近日的菱角最是新鮮,你去的時候讓丫鬟備好,一道帶過去。”
“嗯。”蘇阮點了點頭,與孔君平告辭之後便提着裙裾從宴案後起身,往一旁小路繞去。
孔君平垂着眉眼,細細敲着面前的蟹殼。
蘇惠蓁微側頭,伸手推了一把蘇致重,蘇致重趕緊把手裏的酒杯遞給鄭景煥。
鄭景煥心裏頭存了氣正在吃悶酒,連一眼都不願瞧見眼前的蘇家二房兄妹。
“景煥兄。”蘇致重擡手拍了拍鄭景煥的肩膀,笑眯眯的道:“後花園子的池塘那處開了滿池芙蕖,甚是好看,不知景煥兄可有興趣同游呀?”
“不去。”鄭景煥撇頭,連一點面子都不給蘇致重。
侯夫人坐在一旁,臉上的面色有些難看,“去吧,出去散散心,透透氣,你瞧你這酒吃的,怕不是都要醉了。”
聽到侯夫人的話,鄭景煥又悶頭吃了一杯酒,然後才紅着一張臉,搖搖晃晃的起身。
“哎,景煥兄,這處走。”蘇致重擡手掰過鄭景煥的身子,領着他往一旁小路走去,腿腳依舊有些跛瘸。
看着蘇致重帶鄭景煥走遠,蘇惠臻面色溫柔的給侯夫人斟了一杯花雕酒道:“夫人,這青蟹雖好,但性屬寒,吃多了也傷身。”
侯夫人擡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蘇惠蓁,面色稍愉。
雖然侯夫人不承認蘇惠蓁的家世,但現下木已成舟,至少這個蘇惠蓁脾性秉性還是不錯的,嫁進來她武國侯府也還算是過得去。
陸朝宗靠在坐塌上盤着手裏的花中花,然後突然雙眸一暗,攏袖起身,腳步沉穩的往蘇惠蓁的方向走去。
他原本就氣魄攝人,再加上眼尾處的血痕,更是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血腥煞氣,緩步走來時渾身冷冽,直看的人心肝顫。
喧鬧的歡笑聲漸歇,衆人悶頭吃酒,眼看着那陸朝宗居高臨下的停在蘇惠蓁處,細薄唇瓣輕勾道:“蘇三姑娘,你送本王的那檀香木吊墜本王甚是歡喜。”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惠蓁一愣,然後趕緊起身行禮道:“這是臣女應做的,只要攝政王歡喜便好。”
蘇惠蓁不知道這陸朝宗為何會突然對她提起那檀香木吊墜,但此刻陸朝宗主動上前來搭話,讓蘇惠蓁心中隐隐的出現一抹期待。
“只是可惜,蘇三姑娘的情本王不能應呀。”陸朝宗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滿臉遺憾道:“蘇三姑娘已與小侯爺有了婚約,是萬萬做不得此事的。”
陸朝宗話音一落,滿座嘩然。
侯夫人站在一旁,面色難看至極。
“王爺此話怎講?臣女可什麽都未做。”蘇惠蓁瞪着一雙眼,緊攥住了手裏的繡帕。
蘇惠蓁拿那檀香木吊墜時根本就沒細看,便呈上去給了陸朝宗,難不成那蘇阮真在檀香木吊墜上刻了什麽隐晦暗詞?
想到這裏,蘇惠蓁面色陡變,暗咬緊了牙關。
“蘇三姑娘刻在那檀香木吊墜上的字,難不成還要本王一字一句的念出來?”陸朝宗的眸色陡然冷冽,說話時也帶上了幾分戾氣,“本王念你與小侯爺訂了親事,本不欲多言,但蘇三姑娘未免做的過了些。”
“那些淫詞豔曲的東西,本王看了眼污。”說罷話,陸朝宗猛地從寬袖暗袋之中抽出那檀香木吊墜扔在宴案上。
木制的吊墜砸在案面上,發出一陣悶響,侯夫人垂眸看着上面的詩曲,雙眼一翻,差點暈厥過去,還好被一旁的女婢将人給扶住了。
☆、48晉江文學城獨發
蘇惠蓁瞪眼看着那檀香木吊墜上頭的詩曲, 面色慘白,耳旁皆是那賓客議論紛紛的聲音。
今次青蟹宴, 陸朝宗請了宋陵城內所有權貴, 如若此事成真,那蘇惠蓁這一輩子的名聲就都毀了, 就算是有聖旨強壓, 那武國侯府鄭家也定是容不下自個兒的。
“王爺,其實這檀香木吊墜不是臣女的, 是蘇阮的,是她刻的這些東西!”
蘇惠蓁看了一眼那侯夫人, 急于撇清關系, 便不管不顧的将話說了出來, 根本就沒細想為何這陸朝宗要此刻才将檀香木吊墜上有淫詞豔曲一事說出來。
“那蘇阮也是太不知羞恥了一些,竟然刻出這樣的東西來!王爺,是那蘇阮要陷害臣女啊!”
蘇惠蓁紅着一雙眼, 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仿佛恨不得将心掏出來給陸朝宗瞧瞧。
“哦?”陸朝宗緩慢勾唇, 眼尾輕挑,“這檀香木吊墜是蘇二姑娘雕的?那怎麽會在蘇三姑娘的手上?”
被陸朝宗說出的話噎了喉嚨,蘇惠蓁有一瞬沒反應過來, 然後眼中突兀印出陸朝宗那滿臉譏諷的表情,便立時明了此事不過是陸朝宗在詐她的話罷了。
哆嗦着唇瓣說不出話來,蘇惠蓁被氣得渾身發顫,整個人不可抑制的開始發抖。
侯夫人面色難堪的往後退了一步, 原本對蘇惠蓁的好感消失殆盡,她看着周圍平日裏與她交好的那些夫人姐兒竊竊私語的模樣,只感覺顏面丢盡,恨不得立時就去面聖将這婚給退了。
“三姐兒。”李淑慎從後走出,面色焦急的一把按住她渾身發抖的身子。
陸朝宗神色慵懶的盤着手裏的花中花,語氣漸緩,“果然不是自個兒雕出來的東西,蘇三姑娘連這檀香木吊墜原本的樣子都不記得了。”
說罷話,陸朝宗又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一檀香木吊墜挂在指尖上輕晃道:“瞧,這才是那天降誕日上的東西。”
一邊說着話,陸朝宗一邊勾着那七彩五股的吊墜繩,緩慢系到腰間绶帶上,與那繡囊細細貼到一處。
蘇惠蓁急促的喘着氣,突然雙眸一閉癱軟下來。
李淑慎面色緊張的一把抱住她綿軟的身子大叫,“哎呦,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陸朝宗彎腰,從那宴案上端起一杯酒水,照着蘇惠蓁的臉就潑了上去。
“啊……”李淑慎被波及,下意識的就松開了抱着蘇惠蓁的手去擋臉。
蘇惠蓁直挺挺的下墜,冗長的寬袖帶倒身旁的宴案,後腦勺狠狠的磕在地上,發出一陣悶響,這才真的暈厥了過去。
“啧啧。”扔掉手裏的酒杯,陸朝宗用繡帕擦了擦手道:“蘇三姑娘真是無趣,連個玩笑都開不得。”
輕飄飄的一句話,将自個兒的禍撇得一幹二淨,但人家是陸朝宗,挾天子,殺陳郡王,哪裏有他不敢做的事?現下不過小小一個姐兒,便是立時死了,也是不妨事的。
衆人悶不吭聲的坐在那處不說話,李淑慎撕心裂肺的吼着,掌心處皆是蘇惠蓁腦後流出來的血漬。
“啊……來人哪,請大夫,快去請大夫啊!蓁兒?蓁兒你醒醒啊!蓁兒……”發髻散亂的李淑慎扶趴在蘇惠蓁的身上,哭的連氣都喘不上來。
侯夫人被女婢扶着往一旁去了,她的面色極其難看,看向蘇惠蓁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樣,恨不得這人立刻死了才好。
女婢婆子驚惶上前,将滿身血漬的蘇惠蓁從地上扶起,擡抱着往小路上去了,那血漬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甚是恐怖。
李淑慎哭哭啼啼的跟在一旁,臉上妝容盡失,就像一瞬老了十七八歲。
王姚玉也被這情況驚得面色慘白,在蘇致雅的提醒下才趕緊讓婆子去喚大夫,然後急匆匆的跟在李淑慎身後去了。
陸朝宗垂眸看了一眼腳下的血漬,穿着皂靴的腳輕動,碾住那塊冒牌的檀香木吊墜便用力踩碎了。
那檀香木吊墜泡浸在血泊裏,被陸朝宗用極大的力道碾成渣滓。
衆人瞧見陸朝宗的模樣,當即就暗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心中知曉這蘇惠蓁怕是惹了這閻羅王不快了。
後花園子處,蘇阮正提着裙裾往蘇惠德的院子那裏去,一點未聽到身後的風波。
蘇致重引着臉色漲紅,呼吸粗重的鄭景煥跟在蘇阮身後,雙眸暗渾。
“哪,哪去呀?”鄭景煥大着舌頭,使勁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襟,臉上細密密落下來的都是冷汗。
“小侯爺莫急,這就到了。”蘇致重擡手扶住鄭景煥歪歪扭扭的身子,踮起腳尖往蘇阮的方向看了一眼。
蘇阮正被蘇惠蓁安排好的丫鬟攔住了路。
“二姐兒,這是刑大人托奴婢給您的。”
那丫鬟偷摸摸的将手裏的紙條遞給蘇阮,壓着聲音道:“刑大人說,攝政王在前頭的繡樓裏等您。”
聽到這丫鬟的話,蘇阮神色疑狐的捏着手裏的紙條不吱聲。
“二姐兒與奴婢來。”那丫鬟也不等蘇阮反應,徑直便擡手拉住她的胳膊往一旁去。
蘇阮被那丫鬟扯得一個踉跄,剛想掙脫卻發現那丫鬟的手勁大的厲害,她抽了半日都未将胳膊從那丫鬟的手裏抽出來。
看到蘇阮往繡樓的方向去了,蘇致重趕緊帶着鄭景煥跟了上去。
繡樓旁是一座假山,側邊有一池塘,裏頭開滿了夏日清荷,因為已過白露,所以瑩碧荷葉邊緣處微有枯黃,搭攏着軟綿的長梗彎曲着背脊與一兩朵枯荷擠在一處,猶似斷根草。
“二姐兒,請。”丫鬟拉着蘇阮的胳膊,引她走上假山石階。
石階窄小,只能容一人過,丫鬟随在蘇阮身後,緩慢退了下去。
蘇致重帶着鄭景煥前來,仰頭看到蘇阮那半隐半現于青苔小階上的窈窕身段,眸色暗動。
“阮……蘇三……”鄭景煥突然猛地一下掙脫開蘇致重的手,手腳并用的爬上了石階。
蘇致重半隐于一旁的假山石壁後,眼看着那鄭景煥跌跌撞撞的走到蘇阮身後,卻是不動作,只盯着人猛看,因為吃了加了料的花雕酒,整個人面色漲紅的很,雙眸圓睜,滿是血絲。
蘇阮轉頭,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鄭景煥,當即就被吓了一跳。
擡手扶住身旁的假山壁,蘇阮下意識的擡眸往一旁繡樓中看去。
只見那空蕩蕩的繡樓內空無一人,就連剛才那丫鬟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蘇阮心中大驚,她努力的穩住心神,然後突然猛地一下拔腿就往繡樓的方向跑去。
鄭景煥大喘着氣跟在蘇阮身後,一步一緩的走的十分吃力,似乎腳重千斤。
蘇阮躲到繡樓裏,哆嗦着手将繡樓的繡門栓上,然後又搬了繡墩去堵門,最後甚至還想将那紅木圓桌推下來,但因為力氣太小,只能作罷。
縮着身子躲在紅木圓桌下,蘇阮大口喘着粗氣,透過細薄的窗绡看到那站在繡門口的人影,正在嘗試着推門。
繡樓處在後花園子偏僻一角,平日裏基本就不會有人路過,剛才那丫鬟帶她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那陸朝宗特意選的地方,卻是不想竟是個詐。
到底是誰要害她?
鄭景煥吃了酒,渾身發熱,眼看着蘇阮躲進繡樓,就開始“砰砰砰”的撞門,那震人的撞門聲陣陣敲在蘇阮耳中,讓她不自禁的開始害怕。
“哐當”一下,繡樓的門被撞出一條裂縫,門栓搖搖欲墜。
蘇阮瞪圓了一雙眼,手忙腳亂的從紅木圓桌下爬出來,然後使勁的伸手推開繡樓的绮窗。
繡樓下是一方池塘,離地兩三尺。
蘇阮大口喘氣往下猛看一眼,纖細的手指緊緊抓在绮窗邊緣,面色慘白。
“砰”的一下,繡樓的門被鄭景煥撞開,他跌跌撞撞的沖進來,悶頭撞在一方紅木圓桌上。
蘇阮背靠在绮窗上,身後是從池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