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8)

眸色一凜。

“除了平日裏送飯食的丫鬟,誰也不能進。”

“所以大姐的傷到現在都未上藥?”聽到朱婆子的話,蘇阮面色一緊。

“這婆子我就不知道了。”朱婆子搖頭,朝着蘇阮微微側了側身道:“二姐兒還是莫要為難婆子我了,快些走吧。”

“不行,我要進去見大姐。”蘇阮面無表情的盯着面前的婆子看。

作者有話要說:

李淑慎:嗚嗚嗚……

蘇惠蓁:mmp

小宗宗:娶個老婆,掏空了底子還不夠,要去搶點東西繼續娶。

陰家:mmp你娶老婆關我什麽事!

☆、70晉江文學城獨發

朱婆子看着面前的蘇阮, 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正欲說話之際卻是突然瞧見了一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朝這處走來。

那錦衣衛身形高壯, 身上的飛魚服繃得死緊, 活似一座小山,走路時甚至都能讓人有一種青石板磚在震顫的錯覺。

“喂。”李陽飛站在蘇阮後面三步遠的地方, 說話時的聲音嗡嗡如瓦缸回響, 震的人耳朵發疼。

蘇阮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李陽飛, 這才發現這人不是在叫自己,而是在叫朱婆子。

“這位, 這位官爺……”朱婆子顫顫的應了一聲, 神色緊張。

“攝政王妃要進就進, 你個老婆子還敢攔。”李陽飛一邊說着話,一邊抽出腰間的繡春刀。

那繡春刀尖鋒鋒利,泛着寒意, 刀光閃閃的略過朱婆子的臉,吓得她兩股顫顫差點遺溺。

蘇阮站在一旁抿着唇瓣, 沒有反駁這李陽飛的話。

朱婆子雙腿一軟伏跪在地,死命的朝着這李陽飛磕頭道:“官爺恕罪,官爺恕罪, 是老婆子有眼不識泰山……”

可憐這朱婆子平日裏趾高氣揚的使喚小丫鬟,這會子碰到硬茬,硬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李陽飛瞪着一雙環形大眼,猛地一下朝着那朱婆子揮了一下手裏的繡春刀, 直吓得那朱婆子驚叫連連,兩眼一翻竟然就此吓暈過去了。

收好手裏的繡春刀,李陽飛轉身,高壯的身子朝着蘇阮彎腰拱手行禮,“王妃,請。”

蘇阮擡眸看着面前的李陽飛,想說自個兒不是你們的攝政王妃,但在對上李陽飛那豹頭環眼的兇惡模樣時,愣是沒敢說出口,只提着裙裾進了苒香閣。

苒香閣內,丫鬟婆子皆縮在屋內,蘇阮一進院子就瞧見那積累了厚厚一堆的枯樹爛葉無人打掃。

主屋大門大敞,露出裏頭的一張紅木圓桌。

蘇阮擡腳跨過門檻,往內室走去。

伸手撥開面前的珠簾,蘇阮一眼瞧見那躺在繡床上歇息的蘇惠苒,趕緊上前道:“大姐?”

聽到蘇阮的喊聲,蘇惠苒迷迷瞪瞪的擡眸,雙眸漲紅,根本就瞧不清楚面前蘇阮的模樣。

“大姐,你在發熱。”蘇阮伸手探了探蘇惠苒的額頭,立即驚呼一聲。

蘇惠苒懵懂的搖頭,将臉埋進軟枕裏,聲音虛弱的道:“阿阮啊,我好累哦,你讓我睡一會。”

“大姐,我去給你喚朱大夫來。”

話罷,蘇阮立時便急匆匆的出了苒香閣,去喚來了朱大夫。

朱大夫背着藥箱,被蘇阮拉拽着往苒香閣的主屋內去。

“勞煩二姑娘去端盆水給小人。”朱大夫卸下身上藥箱,轉頭跟蘇阮道。

“哎。”蘇阮應了一聲,端着銅盆去外頭的水井處打水。

“王妃,臣來幫您。”蘇阮身後冒出那嗡嗡響的渾厚聲音,下一刻,她手裏的銅盆就被人給奪了過去。

“勞煩這位,這位大人了。”蘇阮不知如何喚這人,只能适中的找了一個稱呼。

“王妃客氣,臣是粗人,大名叫李陽飛,是撫順大将軍麾下的一名将士,有幸稱撫順大将軍為一聲大哥,渾得一個‘天武将軍’的诨號。”

“勞煩李将軍。”蘇阮微微側身,與李陽飛行禮。

“哎!王妃萬萬不可,臣受不得。”看到蘇阮的動作,李陽飛瞪着一雙眼,趕緊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腰間的繡春刀輕響。

“我不是王妃,還望李将軍莫再如此喚我。”蘇阮輕搖頭道。

“王妃不必害怕,只要有我李陽飛在,這蘇府內便無人敢欺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連王妃都敢不看在眼裏,那就是跟我李陽飛作對!就是跟攝政王作對!”

李陽飛說話的聲音很大,回響在整個苒香閣內,蘇阮眼尖的瞧見那剛剛推開一條細縫的绮窗立時被關緊了。

蘇阮知争辯無用,所以索性不再争辯,現在最重要的是大姐的病。

“那個李将軍,我有一事相求。”

“王妃盡管說。”李陽飛拍着胸脯道:“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王妃的一句話。”

蘇阮抿唇輕笑,“沒有那麽嚴重,只是想請李将軍去小廚房替我端些清淡點的吃食來。”

剛才蘇阮進到主屋,看到內室裏置着幹冷的飯食,皆是些葷物,大姐身子不好,怎麽可能用的下。

“一點小事,王妃稍等。”

話罷,李陽飛将手裏打好了水的銅盆遞給蘇阮,然後挎着繡春刀走遠。

蘇阮端着銅盆,趕緊進到了主屋。

主屋內,朱大夫正在給蘇惠苒清理傷口。

“朱大夫,我大姐怎麽樣了?”蘇阮将銅盆置于一旁的洗漱架上,替朱大夫搬了個繡墩過去。

“大姑娘身子一向康健,此次是因為傷口未及時處理所致的發熱,應當也是不妨事的,只要吃幾貼子藥,多休息幾日,養養傷就好了。”

“那就好。”蘇阮安下一顆高懸着的心,将繡帕絞了水,給蘇惠苒擦拭臉龐。

“阿阮。”蘇惠苒靠在蘇阮身上,聲音虛弱道:“我好餓啊。”

“大姐莫急,我已然讓人去給你取了吃食來。”蘇阮小心翼翼的替蘇惠苒擦拭着臉上的汗珠,然後伸手握住她露在被褥外的手道:“大姐,你很快就能好的。”

“唔……”蘇惠苒含糊應了一聲,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道:“阿阮,我聽說那攝政王來給你提親了?”

蘇阮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嗯。”

“唉……”蘇惠苒嘆出一口氣,娥眉緊蹙,“那個瘟神喲,搞得咱們蘇府這麽不得安寧。”

“噓。”擡手捂住蘇惠苒的嘴,蘇阮湊到她的耳朵邊上道:“大姐不知,現下整個蘇府內皆是那陸朝宗的錦衣衛。”

“是呀,圍的跟鐵桶似得,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朱大夫嘆出一口氣,将手裏的藥瓶遞給蘇阮道:“二姑娘,這個藥瓶子裏頭的藥是外用的,一日三敷,這個藥瓶子裏頭是內服的,一日一次就好。”

“好。”蘇阮伸手接過,跟朱大夫道謝。

朱大夫擺手,抹了一把額上的熱汗,背着藥箱出了主屋。

“大姐,你這院子裏頭的丫鬟婆子怎麽都不見人?”掀開被褥看了看蘇惠苒身上的傷是,蘇阮娥眉輕蹙。

“還不是父親放的話,父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蘇惠苒累的厲害,說一句話就要停上半天。

蘇阮将手裏的繡帕重新絞過之後給蘇惠苒墊在額上。

繡帕濕冷,覆在滾燙的額上,蘇惠苒舒服的吐出一口氣。

“大姐,我聽說父親連藤條都打斷了?”蘇阮擔憂道。

“沒有,若是連藤條都打斷了,那我還不得後背開花。”趴在繡床上的蘇惠苒眨着一雙眼,“雖然挨了幾下,但都是皮外傷,我引着父親把藤條往門框上打,那藤條便斷了,我趕緊假裝暈倒脫身。”

“那就好,父親的氣一上來,誰都勸不住。”蘇阮一邊搖着頭,一邊替蘇惠苒撥了撥頰邊的濕發。

“對了阿阮啊,我聽說那撫順大将軍厲蘊賀是不是也來給我提親了?”

蘇惠苒雙眸無神的看着繡床的帳子頂,聲音有些飄,“他不知道我大鬧南風館的事嗎?我可是一個會去南風館的大家閨秀。”

聽到蘇惠苒的話,蘇阮面露猶豫神色,良久之後才開口道:“大姐,其實那厲将軍就是你那日在南風館門口,丢了帕子的那個。”

這事蘇阮一直想抽空告知蘇惠苒,卻每每被其它的事耽擱。

“什麽?就是那南風館的紅倌?”蘇惠苒猛地一機靈,牽扯到後背處的傷口,疼的一陣龇牙咧嘴。

其實那日裏,蘇惠苒還是有些意識的,不然也不會一瞧見那衍聖公便把手裏的桃木梳和繡帕一股腦的扔給了那紅倌。

但蘇阮卻是真的沒想到那紅倌竟然就是撫順大将軍厲蘊賀,而那厲蘊賀竟然還來給她提親了?

“阿阮,你說那厲蘊賀,塗什麽不好,偏要塗脂粉,還穿件和那紅倌一模一樣的绛紫色寬袍,我這吃了酒的人,認錯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一提到那厲蘊賀,蘇惠苒便開始皺眉數落,“你說說,他一個好好的将軍不當,偏要去鑽什麽春風十裏,多毀名聲啊,這日後要娶了誰,那還不得日日去春風十裏和南風館裏頭逮人。”

蘇阮抿唇,聲音酥軟道:“大姐,那厲蘊賀現下跟你提了親。”

被蘇阮說出的話一噎,蘇惠苒擡手抱頭,“哎呦喂,那厲蘊賀不會是想着,日後我去南風館,他去春風十裏,咱們互不相欠吧?算盤打得真是好。”

“大姐,那厲蘊賀現下拿了你的繡帕,說是定情信物。”

沒理會蘇惠苒自怨自艾的調侃,蘇阮繼續道:“父親被氣得不輕,所以才在盛怒之下打了你。”

“父親是以為我跟那厲蘊賀私通了,連繡帕都落下了。”蘇惠苒皺起一張臉,“怪不得我說那厲蘊賀怎麽會有我的繡帕呢。”

撐着下颚細想了一番,蘇惠苒突然一仰頭,“不行,阿阮,咱們要想辦法把我的繡帕拿回來,不能讓那厲蘊賀白白撿了便宜。”

就算是蘇惠苒自個兒毀了自個兒的名聲,她也不會要一個整日裏流連煙花柳巷的人。

“大嫂子!我給你端粥來了!”主屋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渾厚聲音,吓得蘇惠苒一個機靈,“阿阮,你什麽時候變成人大嫂子了?”

蘇阮轉頭朝着主屋門口看了一眼,就瞧見那李陽飛拎着手裏的黃花梨木食盒,正站在主屋門口東張西望的,卻也沒進來,看上去還是有點禮數的。

剛才蘇阮聽這李陽飛說,那厲蘊賀好似是他認得大哥?

所以他剛才那聲大嫂子,叫的應該就是大姐了?

想到這裏,蘇阮低頭看了一眼趴在繡床上的蘇惠苒,聲音吶吶道:“大姐,那李将軍,是在喚你。”

“什麽?”蘇惠苒吃力的扭頭,雙眸瞪得極大。

“那李将軍,是厲将軍的義弟。”因為李陽飛在,蘇阮再不好與蘇惠苒大刺刺的喚那厲蘊賀的名,所以只好喚回了厲将軍。

“……什麽爛玩意稱呼。”蘇惠苒低頭,嘟囔着埋怨了一聲。

要她頂着這玩意一輩子,她還不如剃頭去當尼姑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宗宗:這是我的王妃,不給你們看

厲蘊賀:這是我的将軍夫人,不給你們看

李陽飛:嘿嘿嘿……聽說今天加兩個雞大腿子

☆、71晉江文學城獨發

照料完蘇惠苒用好清粥, 蘇阮出了苒香閣,往芊蘭苑的方向走去。

這幾日天色不好, 天際處壓着黑雲, 時不時的總有點雨星子落下來。

平梅撐着油紙傘,找到正在軒內避雨的蘇阮。

“二姐兒, 奴婢聽說那刑大人帶着太後的懿旨過來, 将武國侯府鄭家小侯爺跟三姐兒的親事退了。”

“蘇惠蓁名聲敗壞至此,武國侯府鄭家定然是容不得她的。”所以此事蘇阮早已料到。

話罷, 蘇阮擡手拍了拍自己被細雨打濕的寬袖道:“行了,咱們回院子裏頭去吧, 我昨兒個聽祿香說今日要做藕粉桂花糖糕, 不知做的如何了。”

“祿香的手藝是頂好的, 二姐兒盡管放心。”平梅一邊說着話,一邊替蘇阮遮着細雨往軒外去。

兩人行了一段路,路過二房前的屋舍房廊。

“二姐兒, 您瞧,那就是說要娶三姐兒的禮部侍郎官。”

平梅眼尖的瞧見那正坐在房廊內的秦科壺, 掩唇笑道:“這幾日蘇府被錦衣衛圍着,這侍郎官出不去,日日在這處等那三姐兒, 也不知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瞧中了那蘇惠蓁。”

順着平梅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秦科壺,蘇阮蹙眉,想起那日中秋宮宴在石亭內的一面之緣。

原先不覺, 現下聽聞這秦科壺對蘇惠蓁有意,蘇阮便覺心中厭惡。

“行了,別看什麽熱鬧了,随他們去。”

蘇阮擡手用油紙傘遮擋住迎面吹來的細雨,坐上不遠處的內宅馬車。

秦科壺坐在房廊上,捏着手裏的翠钿,然後似有所感的擡眸朝前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踩着馬凳要上馬車。

“三姑娘,三姑娘……”

秦科壺起身,朝着蘇阮的方向喊,見蘇阮不應,正欲上前之際,卻是被身後的一只手拽住了寬袖。

“秦大人,我在這處。”

溫溫婉婉的聲音帶着一點沙啞意味,蘇惠蓁面色蒼白的臉上略施粉黛,盈盈站在那處。

她小腿上的傷還未好,這幾日因為事情太多,身子纖瘦了幾分,無端透出幾分孱弱之意。

“你,你是三姑娘?”秦科壺轉身,有些無禮的盯着面前的蘇惠蓁瞧。

“是啊。”蘇惠蓁抿唇輕笑,“我聽聞秦大人尋了我好幾日,不知到底是有何事相商?”

蘇惠蓁原本是無意理這秦科壺的,但剛才太後懿旨下來,将她與武國侯府鄭家小侯爺的婚事取消了,她現在成為了整個宋陵城的笑話。

只有這秦科壺愣頭青似得說要見自個兒,蘇惠蓁思量半日,終于是來見這被她晾了好幾日的禮部侍郎官。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官,但好在相貌不錯,自己也可以将就。

秦科壺捏着手裏的翠钿,定定瞧了蘇惠蓁好一會,然後才将手裏的翠钿拿出來給她瞧。

“這是三姑娘的東西嗎?”

蘇惠蓁垂眸,看了一眼那翠钿,停頓片刻後抿唇輕笑道:“是啊。”

話罷,蘇惠蓁伸手要取,卻是被秦科壺死死拽住了那翠钿不放。

“秦大人?”看到秦科壺的動作,蘇惠蓁奇怪擡眸。

對上蘇惠蓁的眼,秦科壺猛地驚醒,一把抽開那翠钿緊握在掌中,然後急匆匆的道:“三姑娘略等片刻。”

話罷,秦科壺轉身跑出房廊,不顧那愈發大了起來的急雨,直接攔住了蘇阮的馬車。

“姑娘?姑娘?”秦科壺沖着馬車裏頭喊。

“喊什麽?二姑娘的馬車也是你能攔的?”自知曉了那攝政王來與蘇阮提親之後,整個蘇府內的丫鬟婆子,除卻一些不長眼的,皆對蘇阮十分恭謹。

趕車的婆子怒目瞪向秦科壺,“還不快讓開,若是驚擾了姑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秦科壺不管那婆子,只跑到馬車側邊,伸手掰住那馬車窗子道:“姑娘,下官無意打擾,只想見姑娘一面,煩請姑娘成全。”

蘇阮坐在馬車裏,聽到那秦科壺的聲音,暗暗蹙眉。

“二姐兒。”平梅坐在一旁,面露厭惡神色道:“要不奴婢下去把他打發了吧?”

“不用了。”蘇阮輕搖頭,擡手按住平梅的胳膊道:“我下去瞧瞧,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話罷,蘇阮由平梅撐着油紙傘下了馬車。

秦科壺站在馬車旁,身上濕漉漉的滿是雨水,那雨勢一瞬極大,将他澆的跟個落湯雞似得。

馬車旁的蘇阮撐着油紙傘,半張臉被遮在傘沿處,雨勢很密,但秦科壺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三姑娘?”秦科壺抹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試探性的道。

“什麽三姑娘,這是咱們蘇府大房的二姑娘。”趕車婆子甩着手裏的鞭子,白了那秦科壺一眼。

秦科壺愣愣站在原處,緩慢伸手攤開手掌。

蘇阮垂眸,看了一眼那被秦科壺放在掌心,被雨水打的歪斜的碧色翠钿。

“不過一件飾物,平梅,取來扔了吧。”蘇阮的聲音酥軟旎侬,與雨聲交疊在一處,讓秦科壺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石亭中。

那日雨聲潇潇,夜色晦暗,秦科壺聽不真切女子的聲音,但是他自認為,自己若是娶親,定然會娶外界傳如姿貌端莊之女子。

秦科壺素聞蘇府二姐兒不端,所以當日瞧見那石亭裏的人,立時想到的便是那三姐兒。

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會一眼瞧中那狐媚蘇阮,應當入他的眼的,自然是像衍聖公府內孔君平一般的女子。

“二姑娘?是二姑娘……”秦科壺呢喃着話,失神似得攥緊了手裏的翠钿。

“喂,這位大人,這是咱們二姐兒的東西,你攥着不放是什麽意思?”平梅收回自己伸到一半的手,指着秦科壺緊攥成拳的手數落。

“是二姑娘?”聽到平梅的話,秦科壺垂眸,語氣疑惑的問了一句,臉上面色怪異。

“自然是二姑娘,你快些将東西還了。”平梅有些氣惱。

蘇惠蓁撐着油紙傘過來,替秦科壺擋住那雨勢道:“秦大人,你做什麽呢?”

蘇惠蓁剛才站在房廊裏,雨勢很大,落在地上都起了一層又一層交疊的雨霧,所以她看不真切秦科壺的動作,也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麽話。

秦科壺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蘇惠蓁,說話時那雨水順着下颚滴落,雙眸赤紅,就像是混着淚水似得,“三姑娘,你不是說這翠钿,是你的東西嗎?”

蘇惠蓁緊了緊自己捏着傘柄的手,然後道:“我确是有這一樣物事。”

“那,那不知三姑娘可記得曾遺落在何處?”聽到蘇惠蓁的話,秦科壺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得。

“這,不甚遺落的東西,我怎知道會在哪處尋到?”蘇惠蓁略微垂眸。

“對,确是這樣,确是這樣。”秦科壺點頭,按下自己激蕩的心緒。

蘇阮站在一旁,聽到兩人說話,輕蹙眉道:“秦大人,我那翠钿應當是在宋宮石亭處遺落的,你若是在那處撿拾到的,應當就是我的,那日裏三妹妹并未進宋宮赴宴。”

不耐煩的說了一段話,蘇阮也不管不顧秦科壺那瞬時就一臉震驚的面色,只攤開白嫩手掌道:“煩勞秦大人還給我吧,省的落人口實,多說閑話,惹得咱們兩人都不好過。”

秦科壺低頭,看了一眼蘇阮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

蘇阮的手很好看,白膩膩的沾着一點細密雨珠,濕濕潤潤的猶如覆着玉珠子的白玉凝脂。

秦科壺伸手,緩慢觸上蘇阮的手,那指尖恰恰剛好要觸到蘇阮沾着粉嫩緋色的指甲尖,卻是突然手腕一痛。

一顆滾圓的花中花不知從何處被打出,狠狠的砸在秦科壺的手背上,将那處都砸出了血跡,可想而知出手之人的力道用的有多大。

衆人被吓了一跳,轉頭往旁看去,只見一輛古樸馬車緩慢駛來,車門四閉,根本就看不到裏面坐着什麽人,穿着常服的刑修炜勒緊缰繩,将馬車緩慢停于蘇阮身旁。

“蘇阮姑娘。”刑修炜跳下馬車,先是與蘇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才俯身用繡帕将那嵌在淤泥地上的花中花給拔了出來。

平日裏的陸朝宗對這花中花不說愛護,也定然是舍不得粘上一點塵埃的,此次直接就将花中花從馬車內扔了出來,怕是真動氣了。

地上流淌着泥水,花中花上沾染着的粘稠淤泥随雨水順裂縫而入,刑修炜用繡帕擦了擦,見擦不幹淨之後也就作罷,用另一塊幹淨的繡帕包了遞給蘇阮。

“蘇阮姑娘,主子在馬車內等您。”

蘇阮垂眸,看了一眼刑修炜遞給自己的那顆花中花,自然知道他嘴裏的“主子”是誰。

除了那人,誰會用這花中花砸人,誰能讓堂堂大內總管稱為“主子”?

“刑大人?”秦科壺捂着手背,那血跡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混入泥水裏。

刑修炜轉頭,看向一旁的秦科壺,笑道:“秦大人,好久不見。”

“是。”秦科壺低頭,暗咬牙道:“這顆花中花,是……”

“是主子的。”刑修炜聲音輕柔的話罷,便強硬的将手裏那包着花中花的繡帕塞給蘇阮,然後又重複了一遍道:“蘇阮姑娘,主子在馬車內等您。”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宗宗:我老婆是我的,我老婆的手也是我的,我老婆的手指甲還是我的

☆、72晉江文學城獨發

秦科壺站在原處, 眼睜睜的看着那魂牽夢繞多日的身影就這樣上了陸朝宗的馬車,心中悔恨交加。

那日裏, 蘇大人明明問起過他, 是否要娶二姑娘,卻是被他一口回絕……

可他哪裏想到, 自個兒心中所想, 根本就不是眼中所看,只恨那些不實流言, 讓他錯失良機。

“秦大人,多日不見上早朝, 您也未告假, 皇上甚是憂心。”刑修炜站在秦科壺面前, 身形微挺道:“若是秦大人身子不适,奴才可替秦大人告知主子,讓主子轉告皇上。”

“不, 不必了,下官明日, 會,會去上朝的。”秦科壺失魂落魄的垂眸,視線落到那地上的翠钿上。

順着秦科壺的視線看去, 刑修炜笑道:“這翠钿,便由奴才交與蘇阮姑娘,物歸原主吧。”

話罷,刑修炜俯身, 将那翠钿從地上拾起,然後一攏寬袖,狀似無意的打開秦科壺那只不自覺伸過來的手,轉身離去。

素樸馬車辘辘而行,在雨幕之中漸漸遠去。

蘇惠蓁捏着手裏的傘柄,聲音清婉道:“秦大人,身上落了雨難免身子不适,不若進院子裏頭吃碗姜茶去去寒氣吧?”

聽到蘇惠蓁的話,秦科壺轉頭,輕搖了搖頭,然後走出油紙傘下,淋着雨走遠。

蘇惠蓁撐着傘站在原處,小腿上的傷口被雨水浸濕,火辣辣的疼。

擡眸看向消失在拐角處的馬車,蘇惠蓁暗咬牙,面色猙獰。

蘇阮,蘇阮,又是蘇阮!陸朝宗也罷,那武國侯府鄭家的小侯爺也罷,這秦科壺也罷,到底是為何都看上了那蘇阮,明明就是一副狐媚模樣,到底有哪點能比得過自己?

“女施主,貧僧來為女施主抄念佛經。”突然,一道清冽嗓音從旁傳出,撐着油紙傘的和尚身披袈.裟,緩步走到蘇惠蓁面前。

蘇惠蓁擡眸,看向面前的和尚,突然雙眸含淚,“師父。”

“女施主何故落淚?”和尚的臉上擒着笑意,淡若如佛,隐含佛香。

“師父,世間之事,不盡如人意,該如何?”

“世間紅塵,俗事繁多,自然不能皆盡如人意。”

“可有人能盡如人意。”蘇惠蓁搖頭,臉上落下兩行清淚。

那蘇阮,不管何事,都能盡如人意,不僅得了陸朝宗青眼,還即将要變成攝政王妃。

“女施主,貧僧為你抄念佛經。”

“不,師父,求求你,你幫幫我吧,我求你幫我……”蘇惠蓁突然下跪,手裏的油紙傘跌落,落入淤泥之中。

和尚低頭,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蘇惠蓁。

蘇惠蓁的腿上還帶着傷,那傷泡在雨中,已然沁出一點血漬,暈開在淺色的裙裾上,尤為明顯。

雨勢越發大了幾分,蘇惠蓁身上被雨打濕,濕漉漉的裙衫粘在她的身上,發髻淩亂,妝容盡濕,哪裏還有剛才那副清婉模樣。

“師父,我知曉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蘇惠蓁伸手,死死拽住和尚的袈.裟,臉上顯出一抹期待,“只要師父能幫我,我什麽都能給師父。”

和尚單手執掌于前,雙眸微阖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大雨漸歇,細霧迷蒙,青翠欲滴的闊葉被馬車輪子紮過,甩出一脈絡的水珠子。

馬車內除了陸朝宗,還坐着厲蘊賀和那太醫院的院首姚太醫,但蘇阮剛進馬車沒多久,那兩人便被陸朝宗給趕了下去。

跪坐在茶案邊的軟墊上,蘇阮絞着一雙素手,小心翼翼的将手裏的那顆花中花往陸朝宗的方向挪了挪道:“這是,您的花中花。”

陸朝宗靠在車壁上,修長手掌之中只餘一顆滾圓的老紅色花中花嵌在指縫中游移把玩。

蘇阮微微側眸,看着陸朝宗那滾玩花中花的動作,有些緊張的暗咽了咽口水。

她想問陸朝宗,那日裏他說的求親,到底只是在拿自己玩樂,還是确是想娶自個兒。

但她不敢問,因為蘇阮有自知之明,像陸朝宗這般的人物,哪裏會看上她,莫不是真如那秦科壺所猜測的,這陸朝宗想娶自己,只是因為想拉攏蘇府?

可她蘇府哪裏有什麽能讓陸朝宗看重的地方,值得他花費良田千頃,十裏紅妝來迎娶自己?

蘇阮正想的出神,那頭的陸朝宗卻是突然伸手,拿過那顆被蘇阮置于茶案上的花中花扔到清冽茶碗之中。

花中花上沾着的淤泥随之四散,沉浮在清茶之中,猶如渾物蛻變,露出一身光亮老紅色。

“籲……”馬車悠悠停住,簾子外頭傳來刑修炜的聲音道:“主子,到苒香閣了。”

“苒香閣?王爺來苒香閣做什麽?”蘇阮蹙眉,直接脫口而出。

陸朝宗斜睨了一眼蘇阮,并未回答她的話,只面無表情的道:“下車。”

蘇阮攥緊手裏繡帕,抿着唇瓣跟在陸朝宗身後下了馬車。

厲蘊賀和姚太醫正候在馬車邊,看到陸朝宗下來,趕緊行禮問安。

陸朝宗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然後擡步往苒香閣內去。

蘇阮随在陸朝宗身後,眸色怪異。

苒香閣內只有大姐在,這陸朝宗領着一堆人進去,到底是要做何事?

主屋內,蘇惠苒吃過了藥,正準備睡,卻是突然聽到了珠簾被撥開的聲音,她趴在繡床上,吃力的仰頭看去。

“阿阮?你怎麽又回來了?”

驚喜的歡呼一聲,蘇惠苒神色激動的使勁朝着蘇阮招手道:“阿阮,我正想尋人去找你呢,我已然想出對付那厲蘊賀的法子了。”

“上次我在南風館門口瞧見那有拿錢辦事的小混子,咱們找幾個小混子給那厲蘊賀套個麻袋,打上一頓以後搶回我的繡帕。”

聽到蘇惠苒那興奮的聲音,蘇阮剛剛想說的話被堵在喉嚨口,怎麽都吐不出來。

因為男女有別的關系,所以蘇阮是先進主屋內室的,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蘇惠苒這一連串的話給堵了個結實。

未察覺到蘇阮的不對勁,蘇惠苒喜滋滋的說完,艱難的拉扯過一個軟枕給自己墊高道:“阿阮,你覺得我這個法子……”

話剛剛說了一半,蘇惠苒突然頓住,她看着蘇阮身後那烏色玄袍的陸朝宗,雙眸圓睜道:“阿阮,怎麽有男子進來了?”

“大姐……”蘇阮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現下整個蘇府都被陸朝宗的錦衣衛給控制住了,他哪裏不能去。

“蘇大姑娘,許久不見,可安好?”一身穿官服的纖瘦男子從旁走出,隔着一層珠簾,畢恭畢敬的跟蘇惠苒拱手。

蘇惠苒趴在軟枕上使勁仰頭,總覺這男子有些莫名熟悉,但因為隔着一層珠簾,所以看不大真切。

“蘇大姑娘,此乃太醫院院首姚太醫,今日特來為姑娘看診。”厲蘊賀話罷,便側身讓出身後的姚太醫,請蘇阮帶進內室。

蘇阮硬着頭皮将姚太醫帶進內室,然後小心翼翼的湊到蘇惠苒的身邊,在她的掌心中寫下幾字。

猜出來蘇阮寫的是什麽字,蘇惠苒當如棒喝。

所以她剛才說的那番話都被這厲蘊賀給聽了去?那人知道自己要找小混子給他套麻袋搶繡帕的事了?

難堪的單手捂住自己的臉,蘇惠苒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臉面都是丢在了這厲蘊賀的身上。

“大姐。”蘇阮暗握住蘇惠苒的手,示意她不要再亂說話了。

主屋內一瞬安靜下來,姚太醫細細的給蘇惠苒把過脈以後,又拿了朱大夫開的藥看了。

“此藥是普通的跌打損傷之藥,若論起來,定然是比不得咱們宮內太醫院的藥的。”

将那小藥瓶子放在鼻下嗅聞後,姚太醫從藥箱內取出自己早已備好的白玉小瓷瓶遞給蘇阮,“此乃宮內珍品聖藥,一年才得出三小瓶。”

“多謝姚太醫。”蘇阮伸手,将那白玉小瓷瓶捏在手裏,“不知這藥是內服還是外用呢?”

“內服外用皆可。”姚太醫收拾着藥箱道:“內服一日一次,外敷一日一次,切忌不可讓傷口沾水。”

“好。”蘇阮認真點頭,一一記下。

“這些藥就不要再吃了,藥用多了,也是會傷身子的,這俗話說,是藥三分毒,讓身子自己好,才最是重要,不要過多依賴這些藥草物。”

姚太醫将朱大夫開的那些藥收了,聲音緩慢的細細囑咐。

蘇阮微微颔首,正欲說話時,卻是被刑修炜給截了話頭。

“姚太醫,可瞧好了?”刑修炜是太監,不避諱,徑直便進了內室。

“瞧好了,瞧好了。”聽出刑修炜話中的趕人意味,姚太醫趕緊識相的背起藥箱出了內室。

刑修炜轉頭,與蘇惠苒行禮道:“蘇大姑娘。”

蘇惠苒擡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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