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待到了下午,眼看着天□□晚,蕭如初便收拾了十頁抄好的佛經,準備送往佛堂,因玉綴出府尋匠人去了,所以便帶着玉露出了院子。

一路上,玉露疑惑道:“小姐,送佛經這種事情,讓奴婢來便好了,何必要您親自跑一趟?這佛堂瞅着也遠得很,走一趟下來,也要不少時間呢。”

聽罷這話,蕭如初只是笑道:“老太太既吩咐了這事情,可見是早就安排好的,我也要妥帖做好才是,今兒算是頭一遭,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了話柄。”

玉露恍然道:“原來如此,還是小姐思慮周到,奴婢竟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呢,該打。”

她說着,便作勢要去打自己的臉,蕭如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十分了然的模樣,并不阻攔,口中還調侃道:“你倒是打下去啊。”

玉露嬉笑:“疼得緊呢。”

蕭如初促狹嗔道:“盡會在我這賣傻。”

玉露嘻嘻一笑,兩人正說着話,一面順着游廊轉過去,迎面便碰上一個人,那人腳步匆匆,待見着蕭如初,便停了下來,仿佛才反應過來似的,笑眯眯地喚道:“三嫂嫂,好巧呀,又見着你了。”

蕭如初微微抿了抿唇,道:“四弟。”

那人正是唐懷瑜,折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手心,上下瞄了她一眼,笑容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三嫂嫂這是要去哪兒呀?”

蕭如初答道:“正要往佛堂去呢,四弟剛從外邊回來?”

聞言,唐懷瑜的目光便落在了玉露捧着的經書上,他愣了一下,仿佛略帶些訝異地道:“三嫂嫂還信佛?”

蕭如初想了想,含糊地回道:“略信一點。”

唐懷瑜敲折扇的動作微微一滞,眼中有了些許審視,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眼,了然道:“這又是老太太吩咐的?”

蕭如初沉默了一下,才答道:“老太太說,抄誦經書可以為……夫君和唐府祈福。”

“祈福?”唐懷瑜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一般,嗤笑一聲,不屑地道:“為我三哥?她怕是要為唐府祈福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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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蕭如初聽着,只是不言語,唐懷瑜的目光又落在她面上,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終于收起了那副不正經的神态,正色對她道:“唔……你應付應付她便得了,不必放在心上。”

他說着,又想起一事來,笑道:“今日早上還多虧了三嫂嫂為我說話,這情我承了你的,來日三嫂嫂有什麽難處,只管與我說,定然為三嫂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話說到這裏,他又恢複了之前那副神态,吊兒郎當的,說着還恭敬作了一個手勢,笑嘻嘻道:“三嫂嫂先請。”

蕭如初微微側身,便與他告辭,帶着玉露繼續往佛堂的方向走了,才走幾步,玉露忍不住回頭去看,只見那鴉青色衣袍的背影匆匆往西廂院子去了,青年走路帶風,袍袖翻飛,別有一番潇灑意氣,除了行事輕佻些,這唐懷瑜倒也算得上是翩翩兒郎。

玉露看了幾眼,回過頭去,與蕭如初道:“這四少爺怎麽這般……這般……”

她想不起詞句來形容了,不由困擾地撓了撓鬓角,蕭如初看了她一眼,笑着低聲接道:“不正經?”

“對,對,”玉露連忙道:“正是這樣,四少爺雖然方才說的話并無不妥,但是……”就是讓人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蕭如初想了想,并不在意,只是囑咐道:“這話你看在眼中,心裏知道便是,不必往外與人說道,我們初來乍到,待往後日子長了,自然便知道其中端由,聖人說,敏于行而慎于言,總是有道理的。”

玉露忙脆生生地應了:“哎,小姐,奴婢省的。”

這事便放下了,兩人過了垂花門,須得從花園中穿過去,唐府的花園修得大,看上去定然是下過一番功夫的,假山流水,亭臺樓閣,皆是精雕細琢,就連蕭如初都差點迷了路,曲折的小徑兩旁種着重重花木,就在這時,一陣花香氣悠悠傳過來,玉露輕嗅了一下,道:“這是什麽花,好香呀。”

聞言,蕭如初答道:“似乎是忍冬,約莫種在這附近,佛堂也在前面不遠了。”

她話音才落,兩人繞過假山,便見前邊有一面牆,上面攀爬着忍冬,重重疊疊的花朵争先恐後地開放着,仿佛一道瀑布一般傾瀉下來,有蛱蝶在其中翩翩飛舞着,極其好看。

玉露不由發出驚嘆:“好漂亮的忍冬。”

見着這忍冬,蕭如初便知道佛堂到了,她帶着玉露繞過那一片忍冬瀑布,佛堂的大門便出現在眼前,朱紅色的門前,兩名總角小厮正垂手站立,見了她來,其中一人連忙道:“三少夫人來了。”

蕭如初微微颔首,兩名小厮便推開門,讓她進去,一時間沒把握住力道,門軸轉動間,發出吱嘎的聲響,在寂靜的院子裏尤其刺耳,門後傳來一個壓低的少女聲音罵道:“怎麽粗手粗腳的?連門也不會開,當心驚着了老太太,仔細你的皮!”

兩名小厮聽了,紛紛告罪道:“流霞姐姐,是我的錯,姐姐要打要罰,随您的興便是,還請千萬不要告訴老太太。”

一名穿着竹青色緞子衣裳的少女走近來,見着蕭如初,微微一愣:“原是三少夫人來了,奴婢流霞,見過三少夫人。”

蕭如初見過她,今日早上在老太太那裏的時候,便是她扶着老太太進門來的,想來也是伺候老太太的丫鬟,遂對她笑了笑,細聲問道:“老太太也在此處麽?”

流霞笑道:“是呢,老太太下午常來佛堂念經,三少夫人這是……”

她一雙美目顧盼間,在玉露捧着的佛經上一掃而過,卻明知故問,蕭如初也并不以為意,只是答道:“今日的經書已經抄好了,特意送來佛堂。”

流霞聽罷,笑着道:“三少夫人抄得好快。”

這一句話意味不明,就連玉露都聽出了其中的不懷好意,她皺了眉,卻見蕭如初只是哂然一笑,并不答話,流霞見了,正欲再說話,恰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略微成熟的女聲道:“怎麽了?”

蕭如初應聲望去,立刻認出了來人,是今晨一只侍立在老太太身側的丫鬟,她看上去要比流霞穩重許多,年紀也要大,她打量了蕭如初幾眼,這才行禮道:“奴婢流螢,見過三少夫人。”

她見過禮後,才看向流霞,微微蹙眉道:“怎麽在這裏說話?”

流霞似乎有些畏懼她,連忙退了一步,讪讪笑道:“是我疏忽了,竟忘記将三少夫人讓進院子。”

之前那夾針帶刺的語氣蕩然無存,蕭如初只是微微一笑道:“無妨,既然老太太在佛堂誦經,我也不好進去,以免打擾了她老人家的清靜,白雀可在?”

聽了蕭如初的話,流螢卻道:“三少夫人來佛堂,斷然沒有将您攔在外邊的道理,更何況這還是老太太吩咐過的,流霞不懂事,還請三少夫人不必介懷才是。”

她說着,又吩咐流霞道:“去把白雀叫來。”

流霞連忙應聲去了,流螢又勸了蕭如初幾句,蕭如初便帶着玉露進了院子,在亭子邊坐下,不多時,流霞便帶着白雀來了,蕭如初讓玉露把抄好的經書送上,又笑着道:“今日抄好的都在這裏,煩請你妥當安置。”

白雀忙不疊應了,蕭如初便又對流螢道:“既然老太太在這裏,我也不好多打擾,煩勞你替我向老太太問安,告罪一聲。”

流螢應下,目送蕭如初帶着玉露離開了佛堂,一旁的流霞忍不住道:“怎麽對她這樣客氣?老太太不是……”

流螢看了她一眼,流霞的聲音便壓在喉嚨裏,消了音,流螢道:“老太太讓你對她不客氣了?”

流霞的臉色有點僵硬,低聲嗫嚅:“沒……”但是她又有些不服氣地道:“可是老太太不是說……看着她便覺得心煩麽?我不讓她進院子,也是為着老太太。”

聞言,流螢頓時冷笑一聲,譏嘲道:“你可省省心罷,那也是老太太看着煩,關你什麽事?這人是老太太親口讓夫人給娶進門來的,高人算的卦,夫人千挑萬選,老爺親口答應,甭管最後選的是誰,只要擡進了門,便是老太太瞧着,也不能随便給甩冷臉子,否則傳出去成什麽樣?”

“倒是你,”流螢上下掃了她一眼,哼笑道:“人不大,心眼倒是大,指哪兒打哪兒,別人嚼舌根子扇個風,你那兒都能下起雨來了,你若真有那份心氣,只管去當個主子,愛折騰誰折騰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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