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蕭如初看了看, 果然是到了明清苑門口,遂溫聲向唐懷瑜道了謝,正欲轉身時,卻被他叫住了:“三嫂嫂。”
蕭如初疑惑地望過去, 問道:“四弟有什麽事?”
唐懷瑜抿了抿唇, 将燈籠往下壓了壓,語氣有些低沉, 道:“有件事情要同你說一聲, 不知三嫂嫂是否知道。”
“請說。”
唐懷瑜遲疑了一下,才道:“每逢月底二十九日, 宅子裏不能點燭火, 三嫂嫂可萬萬要記得了。”
蕭如初微微一愣,道:“這卻是為何?”
唐懷瑜揉了一下眉心, 只是唔了一聲,然後突然笑出了聲,語帶諷刺道:“誰知道呢?就像三嫂嫂說的, 鬼神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倘若人心有鬼,便只能強求一些安慰了。”
他說罷,又道:“時候不早了,三嫂嫂還是先回去吧,我也要回院子了。”
唐懷瑜說完, 轉身便往前走了,他手中提着的那一盞燈籠在漆黑的夜色中散發出昏黃的燈光,更顯得那身形孤寂,茕茕孑立,直到燈光漸漸消失在游廊的盡頭,蕭如初這才帶着玉露進了前院。
玉露略帶些緊張地道:“小姐,方才四少爺說的,是這個月底的二十九日,還是每個月底的二十九日?奴婢方才沒有聽真切。”
蕭如初想了想,道:“是每逢二十九日,等回了院子,你記得告訴玉綴一聲,恐怕她不知道這事。”
玉露應下了,兩人一同過了月亮拱門,到了正院,卻見疏桐和吹綠兩人正坐在西廂門口的臺階說着什麽,眼見着蕭如初進來,趕緊站起身來。
疏桐道:“少夫人回來了,奴婢伺候您用膳。”
吹綠進去西廂擺放碗筷去了,蕭如初左右掃了一眼,只見那李嬷嬷還被捆着,整個縮在牆角,嘴巴被堵着,連哼都哼不出來,不見玉綴的身影,便問道:“玉綴可回來了?”
疏桐恭敬答道:“還未見到玉綴姐姐,想是還沒回府呢。”
蕭如初想了想,便吩咐玉露道:“既然如此,你先去一趟正房大院,找管事說一聲,這人總扔在院子裏,也不是個事兒,記得只說這一樁事,旁的半點不要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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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應下,便趕緊去了,疏桐與吹綠伺候蕭如初用過晚膳之後,還不見玉綴回來,吹綠沏了茶,蕭如初想了想,問兩人道:“你們可知道,每逢月底二十九日,宅子裏不許點燈,是個什麽規矩?”
吹綠與疏桐俱是一愣,兩人相視一眼,疏桐搖搖頭,道:“回少夫人的話,這規矩從奴婢來府中起,便已經有了的,至于是為什麽……奴婢不大清楚。”
蕭如初見吹綠沒答話,便問道:“你知道?”
吹綠猶豫了一下,回道:“奴婢也是曾經聽李嬷嬷說起過一次,不知道究竟是否屬實,不敢妄言。”
“你盡管說來便是,倘若不是真的,也不會怪你。”
吹綠這才道:“聽說是很多年前,唐府初初建成之後,便起了一次大火,日子正是二十九日,似乎是燒死了人,偌大個宅子被燒毀了一半,後來才重建的。”
“燒死了人?”蕭如初面上若有所思。
“正是呢,”吹綠道:“後來老太太請了高人來算卦,只說宅子的風水被那一場大火給燒壞了,重建之後,正房大院那邊便嚴令,每月的二十九日,宅子裏絕不許見燈火。”
蕭如初疑惑道:“那這麽多年來,當真沒有人在二十九日點過燈麽?”
吹綠仔細回想了一下,答道:“似乎是有過一次,是老爺新納的姨娘,沒留神點了一次燈,不知怎的,叫老太太知道了,第二天便打發出府去了。”
兩人正說着,卻見玉綴從前院兒回來了,先是向蕭如初見禮,道:“小姐,那簪子奴婢贖回來了。”
她說完,面上露出一個笑來,道:“費了好大的功夫呢,您瞧瞧。”
玉綴從懷裏小心地把那枚綠雪含芳簪拿出來,遞給蕭如初,口中笑道:“那當鋪的夥計恁狡猾,見奴婢特意過去贖,張口非說要十一兩銀子,可把奴婢氣壞了,與他好說歹說半天,硬是沒說動,還要哄奴婢出去,幸而當鋪的掌櫃是個好人,出來聽說了這事,便訓了他一回,把簪子讓奴婢低價贖來了。”
蕭如初接過那簪子,只見那簪子上刻着一朵淺碧色的重瓣櫻花,當中的花蕊乃是以漢白玉雕刻而成的,兩相映襯,顏色相宜,十分漂亮,下面以銀珠做墜子,底部挂着三個豆大的銀鈴,晃動間,發出輕微的聲音,空靈悅耳。
蕭如初仔細地摩挲着簪子,對玉綴道:“辛苦你了。”
玉綴不在意笑道:“小姐說得哪裏話,這是奴婢應當做的。”
過了一會,玉露回來了,帶着正房大院派過來的兩名仆婦,将被捆在牆角的李嬷嬷給帶走了,臨走時,玉露問道:“如今走了一個李嬷嬷,我們院子裏人手不夠,能否多問一句,正房大院何時會再分派人過來?”
那其中一名仆婦道:“這我确實不知道了,看看院裏頭怎麽個安排法,待府裏進了新人,必然會撥人過來。”
這說得跟沒說似的,玉露也沒辦法,只得讓她們去了,回了正房,把這事同蕭如初一說,抱怨道:“我們人手原本就不夠,這要是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的,我們院子不是沒人了?”
玉綴正在撥弄香爐中的香灰,聽了這話,便皺着眉道:“你現在着急有什麽用?那邊既沒有發話,你同小姐說了,不過是讓小姐跟着煩惱罷了,還能讓小姐去找正房大院要人不成?”
聽罷這話,玉露不吱聲了,見蕭如初恍若未覺似的,正在認真抄寫文字,便閉了嘴,轉身出去忙了,過了一會,蕭如初的聲音才在屋子裏響起:“她說話做事向來不及你周密穩重,你又何必擠兌她?”
玉綴将香灰撥弄好了,這才輕輕放下香箸,道:“倘若不擠兌擠兌,她只怕不會有什麽長進,敲一棒子走一步,說得就是她了。”
蕭如初驟然笑出了聲,玉綴一窒:“小姐笑什麽?”
蕭如初把抄好的一頁紙擱在一邊晾着,口中促狹笑道:“都說打一棒給個甜棗,這棒子是挨了,你不去分個棗兒麽?只怕要委屈哭了呢。”
玉綴嘆了一口氣,放下香箸,便告了退,出門尋玉露去了,屋子裏又安靜下來,一片寧靜中,只聽得屋角更漏聲聲,香爐中有袅袅香氣散了開來,充盈在整間屋子內,恍若初春。
第二日,蕭如初照例去東跨院請安,才剛進門,便聽見柳氏與楊氏談話說笑的聲音傳來,蕭如初問引路的丫鬟道:“大少夫人來了多久了?”
那丫鬟細聲細氣地回答:“坐了有半盞茶的時間了,二少夫人和二少爺也來了,同您是前後腳呢。”
待進了屋子,柳氏依然坐在上首,下面坐着唐懷瑢與楊氏兩夫婦,唐懷瑛與謝氏果然也在,蕭如初過去,先是給柳氏請了安,又給另外幾人問了好,這才揀了下面的一張椅子坐了。
柳氏笑吟吟問道:“昨兒回門,路上可還順利?”
蕭如初微笑着答道:“多謝夫人惦記,只是回來路上下了一陣雨,其他倒是沒別的了。”
“那就好,”柳氏又客氣問道:“親家可還好?”
蕭如初俱是一一說了,回答得體,沒有疏漏,柳氏便滿意地點點頭,道:“你一向是個省心的孩子,沒有什麽事,我便放心了。”
一旁的楊氏笑着接道:“弟妹聰慧,生了一副七竅玲珑的心肝呢,我們這些人啊,在娘親眼中,可都要被比下去了。”
謝氏詫異開口道:“這話怎麽說?”
楊氏掩唇笑道:“二弟妹怕是不知道,昨兒三弟妹呀,可判了一樁案子,真叫個精彩,只可惜我沒在旁邊親眼看着,現在想想還覺得遺憾呢。”
蕭如初連忙道:“雕蟲小技罷了,不值一提,大嫂過獎了。”
“哦?”謝氏聞言,更是驚訝了,上下打量了蕭如初一眼,笑道:“我不過一日不在府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大嫂快與我說一說。”
楊氏遂笑着道:“這哪個院兒裏都有些個丫鬟下人,手腳不大幹淨的,偷這個摸那個,一個不留神,便偷東西去當了,又跟那陰溝裏的耗子似的,抓不着她,等發現丢了什麽東西,再把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們叫到一處來,挨個兒盤問,耗時間不說,還什麽都問不出來。”
謝氏聽了,贊同道:“是這個理,前陣兒我丢了一枝玉垂扇步搖,也不知是哪個膽大的東西給偷摸去了,到現在都還沒找着呢,怎麽?三弟妹也碰着這事兒了?”
楊氏笑吟吟道:“可不是?不過三弟妹才兩回就把人給逮着了,可算是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