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喔?”謝氏詫異地坐直了身子, 笑道:“怎麽個手段,快說一說,叫我也學一學,回去整治整治那些人。”
蕭如初只是微微垂下頭, 聽楊氏笑吟吟地把昨兒那場以熏香分辨賊人的事情說了, 引來謝氏的注目,似真似假地稱贊道:“想不到弟妹還會制香呢, 當真是與我們這些人不同。”
蕭如初連忙道:“都是照着古人的方子來的, 我也只是依葫蘆畫瓢罷了,并沒有什麽值得說道的, 嫂嫂們過譽了, 如初不敢受。”
她說得十分謙虛,謝氏卻笑了, 道:“往日裏便覺得弟妹身上的香氣與別個不同,好聞得緊,原來也是自己制的麽?”
一旁的唐懷瑛放下茶盞, 聽了這話,随口接道:“怎麽個好聞法?”
謝氏作勢推了他一把,笑罵道:“與你有什麽幹系?”
唐懷瑛挑了一下眉頭,語氣漫不經心道:“前陣兒不是給你買了一盒香?”
謝氏白了他一眼,嗔道:“香粉和熏香可不是一樣兒的,你懂什麽?”
“誰懂你們這些女人家的玩意,光插頭發上的就有七八種,也不嫌重。”
蕭如初看了唐懷瑛一眼, 見他面上神色自若,與謝氏說笑如常,便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在花園中撞見的事情來,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撇開了眼。
倒是楊氏一邊聽他們兩人說話,一邊喝着茶,只覺得十分有趣,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又瞥了坐在上首的柳氏臉色,便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謝氏先是稱贊了蕭如初身上的熏香好聞,又詳細問了名兒,蕭如初輕聲道:“這香名叫花間露,二嫂倘若喜歡,我那裏還有一盒,送與二嫂便是。”
謝氏聞言,面上頗有喜色,嘴裏還猶自推讓着,假意道:“怎好白白拿你的東西?還是算了罷,弟妹想來也是十分喜歡這香的,做嫂嫂的,怎能奪人所好。”
聽了這話,楊氏忍不住笑出聲來,輕輕擱下茶盞,道:“既然如此,不如你也給弟妹回個禮便是,有來有往,才叫人情呢,聽說前陣兒老太太才賞了你一副珍珠頭面,三弟妹才來,首飾發釵這些東西想來也來不及配給,二弟妹倘若有心,做個順水人情也是極好的。”
她話一說完,謝氏面上的喜意頓時就僵住了,前些日子,老太太是賞了一副珍珠頭面,還是櫻粉色的南珠,顆顆珠子圓潤光滑,都盡是上乘的好品相,惹得各房各院眼紅不已,可讓她長了不少面子,然而如今楊氏一句話就挑得要她拿出來送人,還是送給蕭如初,可不是要割她的肉麽?
謝氏心裏自然是百般不情願的,即便楊氏那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但是為了自個兒的寶貝,她便是舍下這副臉面,也要咬着牙開口道:“雖然是這樣說,不瞞大嫂說,那副頭面,便是我帶起來都有些顯老氣了,更何況弟妹年紀輕輕的,長得又俊俏,倒不如一些個絹花珠釵更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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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如初連忙道:“大嫂言重了,如初素日裏也不愛戴這些釵環首飾的,便是拿了來,也擱在匣子裏落了灰,白白埋沒了好東西。”
楊氏正欲說話,卻聽坐在謝氏身旁的唐懷瑛開口道:“我看你那兒簪子釵子的裝了一大盒子,送一副給弟妹又如何?你往日裏自個兒又戴不完,便是每日不重樣兒,只怕也得要花個三五月的時間呢,再說了,三弟如今不在,你做嫂嫂的,不得關照一下弟妹?”
聞言,謝氏的臉都青了,楊氏笑了一聲,稱贊道:“二弟說得是呢,如今三弟不在府中,我們做兄長嫂嫂的,自然要多多關照三弟妹才是,三弟妹是個軟和性子,想來遇到什麽事情,也是自個兒憋在心裏頭的,不與我們說道,但是我們平日裏,也該想一想她才是。”
她說着,轉頭對自己的貼身丫鬟吩咐道:“我那兒還有一枝白玉孔雀簪和一枝點翠花钿,三個月前打的,還從沒用過的,待會給明清苑送過去,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楊氏的話都說到這裏了,謝氏的臉上不由有些挂不住,自個兒的夫君還在旁邊煽風點火,胳膊肘拐出了三裏路,眼看着大勢已去,這下即便是心裏淌血,謝氏也無可奈何,只得道:“大嫂說的哪裏話?我是那種苛刻之人麽?待會我着人送去明清苑便是。”
她說完,又覺得心裏窩火得很,實在坐不住了,又使勁扯出一個笑來,道:“眼看着時候不早了,還得去老太太那處請安呢,就不久坐了。”
坐在上首的柳氏這才點了頭,謝氏便與唐懷瑛一道告辭離去了,腳步匆匆,倒仿佛後面有人在追趕着她似的,楊氏瞧着有趣,不由掩唇輕笑起來,唐懷瑢坐在她旁邊喝茶,仍舊是如從前一樣,半句話都不說,毫無存在感。
蕭如初坐了一會,便也告辭了,帶着玉綴去了正房大院,果然又被攔在外面,看門的小厮只是道,老太太身體仍舊不适,不見外人,蕭如初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托他轉告問安,便與玉綴一同離去了。
沒走幾步,便見着迎面來了一個少年,穿着石竹色的衣裳,梳着鳳尾頭,眉清目秀的,約莫只有十歲上下,見了蕭如初,先是一愣,爾後拱手行禮,口中道:“三嫂好。”
這少年便是上次見過一面的唐懷琛了,想來也是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的,蕭如初回了禮,又道:“五弟今日不必去書院麽?”
唐懷琛怔了一下,才小聲回道:“今日放假,不必去書院上學。”
兩人又寒暄幾句,這才互相別過,蕭如初轉向西廂那邊去了,才走了沒多久,便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仿佛是有人在奔跑一般,她不由好奇回過頭去,正見着唐懷琛去而複返,往她這邊的方向奔來。
及至近前,望見她回了身,唐懷琛似乎吓了一跳,連忙左右看了看,放慢腳步,朝蕭如初走了過來,蕭如初見他跑得急,氣喘籲籲的,不由好奇道:“五弟還有事情?”
唐懷琛支吾了一下,才道明來意:“待放過這次假後,我得在書院呆兩個多月,要到中元節才能回府,倘若……倘若三哥回了府,還請三嫂着人去書院告知我一聲,可以麽?”
蕭如初聽罷,想了想,微笑道:“自然可以。”
唐懷琛點點頭,又重複一遍道:“還請三嫂千萬記得要帶個信給我,不要忘記了。”
蕭如初應下,唐懷琛猶豫了一下,才解釋道:“三哥他……他人很好,懂得也多,想來過不久便會回府的,三嫂倘或聽見別人說什麽,千萬不要相信才是。”
他微微仰着頭,盯着蕭如初,眼神堅定,又道:“三哥他回來以後,肯定會待你好的。”
蕭如初冷不丁聽到這番顯然有些稚氣的話,先是一愣,爾後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看着面前這個半大的少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溫和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便是。”
到底是十歲的孩子,無論唐懷琛怎樣極力地表現自己老成,但是被蕭如初摸了一下頭之後,臉唰地漲紅了,語氣都有些不穩,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我先回書齋去了……”
蕭如初笑了一下,道:“去罷。”
唐懷琛紅着臉,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路走了,玉綴笑着道:“五少爺真是一點架子也沒有,還會臉紅,倒像是小姐的親弟弟一般。”
蕭如初聽罷,想了一下,便也覺得頗為新奇,她在蕭府雖然也有弟弟妹妹,但是從未與他們有什麽密切的往來,從前她一直以為,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就是像她與蕭如雪之間一般,刻薄奚落,挖苦冷嘲,她還幼稚地想過,姐姐弟弟有什麽用處?倒不如不要。
但是後來,她見到了旁的姐妹兄弟相處的場景,這才驚覺,原來不是一樣的,人和人不一樣,感情和感情也不一樣,只能說,自己的運氣就是比旁人差了一些,沒什麽好抱怨的。
如今見着了唐懷琛,蕭如初想起他方才那番話來,仿佛是生怕他三哥的媳婦不堪忍受,自個兒跑了一般,連忙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安撫,不由會心一笑,道:“倘或是他來做我弟弟,倒也是不錯的。”
玉綴便笑起來,兩人一路說着話,回了明清苑,進了正院,便見玉露迎過來,道:“小姐,方才四少爺來過了。”
“四弟?”蕭如初有些疑惑道:“他有什麽事情嗎?”
玉露搖了搖頭,道:“他問奴婢小姐在不在,奴婢便回他,說小姐去東跨院給夫人和老太太請安去了,他沒有多說什麽,轉身便走了。”
蕭如初仔細思索了一下,也不知唐懷瑜這莫名其妙的來訪是什麽原因,便放下了,只是道:“待日後碰着他了,我再問問便是,玉露,你去取來兩盒花間露的香丸,給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各送去一盒。”
說到這裏,蕭如初想了想,又道:“還是取三盒罷,給東跨院也送過去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