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蕭如初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正房,她坐起身來,正見着玉露悄悄推門進來,她手中端着熱水, 笑道:“小姐起來了。”

蕭如初皺着眉想了想, 道:“我昨天……不是在東廂吃飯麽?”

“是呢,”玉露一邊擰帕子, 一邊道:“小姐喝酒了?”

蕭如初啊了一聲, 立刻想起來了,她确實是倒了一杯酒喝, 之後頭便暈乎乎的, 總想着說話,但是說了些什麽, 卻又記不太清了。

她想了半天,仍舊是記不起自己昨日胡亂說了什麽話出來,不免有些擔憂地問玉露道:“我昨日可有失态?”

玉露笑道:“沒有呢小姐, 您睡得可沉了。”

“那我是如何回到正房的?”

玉露将擰幹的帕子遞過來,笑着道:“您猜猜?”

蕭如初接過,口中猶疑着道:“是我自己走回來的?”

“不是,”玉露狡黠一笑:“是姑爺将您抱回來的。”

蕭如初先是愣了愣,然後皺眉道:“他的腿……”

玉露咕咕唧唧地念叨着:“姑爺的腿看起來也不是走不得路,只是走得不穩罷了,昨日瞧他抱着您,奴婢差點被吓死, 幸好沒摔着,要不然就糟了。”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玉綴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玉露連忙閉嘴,吐了吐舌頭,笑道:“我這不是在與小姐說昨晚的事情麽?”

蕭如初想了想,吩咐道:“他的腿能走這事,你們知道便好,只是萬萬不要傳出去了。”

玉露和玉綴兩人雖然不解,但是并不多問,連忙聽話地應下了,又過了伺候蕭如初梳洗,過了片刻,蕭如初忽然問道:“既然如此,那他昨夜在哪裏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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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綴玉露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頗有默契地轉開,玉露回道:“是東廂。”

蕭如初把玩着發簪的手一頓,菱花銅鏡中,女子輕輕咬着下唇,目光不知落在了哪裏,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最麻煩的問題。

晚上唐懷瑾睡哪兒?

按理來說,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兩人分開睡,總是不妥當的,別說會引外人閑話,便是……便是……

蕭如初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眉頭微蹙,手指不自覺收緊,發簪将手心印出幾道深深的痕跡來,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為這種事情發愁。

這麽想着,蕭如初不由又嘆了一口氣,玉綴和玉露兩人面面相觑,不知該說什麽好,若是直說,這事又顯得十分尴尬,便是玉露也敢提,若是不說,她們還是頭一回見到自家小姐這般模樣。

玉綴連忙将手中的青絲挽起,以一枚珍珠發簪別住,那發簪十分別致,以銀絲細細絞出兩朵精致的桃花,當中嵌着幾粒大小不等的珍珠,下面垂着細細的墜子,也是兩粒一般大小的珍珠,色澤呈櫻粉,看上去價值不菲。

蕭如初完全不記得自己何時有過這樣一枚簪子,不由好奇道:“這是哪來的?”

玉綴愣了一下,道:“這是當時二少夫人送過來的,有一陣子了,那會大少夫人也送了兩樣首飾,在這呢。”

她說着,将妝臺上的首飾盒揭開,拿給蕭如初看,道:“小姐不記得了麽?這枚孔雀白玉簪和點翠花钿,并這珍珠發簪一齊送來的。”

蕭如初望着那兩枚簪子,确實想起來有這回事了,當時為了這珍珠發簪,楊氏還擠兌了謝氏一通,兩人鬥了一個旗鼓相當,最後誰也沒讨着便宜去。

蕭如初并沒有将那事放在心上,沒想到居然真的送過來了。

玉綴見她不語,不由遲疑道:“小姐不喜歡這發簪麽?那奴婢給小姐另換一枝。”

“罷了,”蕭如初擺了擺手,道:“不必麻煩了,就這樣罷。”

時辰還早,玉露将窗戶推開的時候,窗棂上還沾着露水,她驚叫一聲道:“呀,這裏有一只蜘蛛。”

蕭如初轉頭一看,可不是麽,窗戶上結了半張蜘蛛網,上面露水點點,一只不大的蜘蛛正在忙碌着,玉露左右看了看,道:“奴婢去拿掃帚來。”

正在這時,東廂的房門打開了,一抹小巧的人影從屋子裏出來,玉露疑惑道:“那不是吹綠麽?”

蕭如初當然知道那是吹綠,但是并沒有說什麽,正房的窗開着,蕭如初正坐在窗臺旁梳妝,她一擡頭顯然也看到了,面上不免流露出些許驚慌之色來,轉身便匆匆往前院去了。

玉露疑惑愈深:“她今兒怎麽這樣早就去東廂……了?”

話到末尾收了聲,玉露驟然像是想通了什麽,瞪圓了眼睛道:“姑爺不是說有南鄉伺候便行了,不必我們去麽?!”

玉綴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口道:“你閉嘴吧,怎麽這樣聒噪?”

玉露一把捂住嘴,拿眼睛悄悄瞟蕭如初,卻見她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不由忐忑起來,暗罵自己多嘴,恨不能給自己打幾個嘴巴子。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過了一會,南鄉手中端着一盆熱水,從前院過來,在東廂門口敲了敲,等裏面應了聲,這才推門進去。

也就是說,之前南鄉并不在東廂屋子裏……

于是在半刻鐘之後,唐懷瑾被南鄉推出門來,他見着窗前的蕭如初,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來,喚道:“夫人。”

玉綴和玉露紛紛撇過頭,不敢多看。

蕭如初沖他笑了笑,站起身來,啪地一聲,将窗戶合上了。

瞬間,清晨的涼風徐徐吹過屋前梧桐,樹葉飄然落下,也驚動不了那一院子的寂靜與尴尬。

好半天,唐懷瑾才轉頭問南鄉道:“我哪裏不妥嗎?”

南鄉上下打量了自家少爺一會,然後搖頭:“沒有,少爺同往常一般。”

唐懷瑾又看向正房的窗戶,窗扇緊閉,顯然房裏的人是不打算再開了,他嘆了一口氣,道:“那夫人為何這般作态?”

南鄉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道:“小人方才見着吹綠來過後院了。”

他說着,又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正房的那扇窗,很顯然,從那兒往外看,什麽都能看清楚,唐懷瑾想了想,忽然又笑了起來,似乎心情突然變好了,語氣中帶着幾分難以掩飾的輕快:“我們去門口候着夫人罷。”

“是。”南鄉向來聽話,立刻推着輪椅往正房門口去了。

是以蕭如初才一拉開房門,便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唐懷瑾,他笑眯眯喚道:“夫人早。”

蕭如初:……

她淡聲吩咐道:“玉綴随我去罷,玉露去一趟大悲寺。”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都愣了愣,唐懷瑾好奇道:“夫人讓她去大悲寺作甚?”

蕭如初抿了抿唇,望着他道:“我曾經答應過你五弟,倘若你哪日回來了,便着人給他遞個信兒,好叫他知道。”

唐懷瑾又是一怔,然後笑了,輕聲道:“讓南鄉去便成了,他是見過五弟的。”

最後果然是南鄉去了,玉露推着唐懷瑾,與蕭如初一道往東跨院去,一路上十分安靜,蕭如初不說話,玉綴和玉露自然也沒敢出聲,氣氛有點怪異。

盡管她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過了一會,唐懷瑾輕聲問道:“夫人是生氣了麽?”

蕭如初面露訝異:“沒有,何出此言?”

唐懷瑾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伸手輕拽住她的袖擺,道:“那夫人為何不說話?”

蕭如初一時不防被拽了個正着,從小到大,還從未有人這般牽過她的衣袖,況且那人還是一個男子,她一驚,回扯了一下,沒扯開,有點着急道:“你這是作甚?”

唐懷瑾笑答:“夫人走太快,我怕跟不上。”

明顯是睜眼說瞎話,你都沒走,全靠推的,蕭如初忍不住瞪他,然而唐懷瑾的臉皮實在是厚,竟當作沒看見似的,仍舊是笑眯眯的,手指跟粘在她的衣袖上似的。

眼下是夏日,衣裳輕薄,蕭如初甚至能感覺到那只手隔着袖子傳過來的溫度,有些灼人,那一片薄薄的布料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燃燒起來一般。

她輕咬着下唇,倘若要撥開唐懷瑾,就勢必要與他的手接觸,蕭如初糾結了半天,見他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似的,忍不住又瞪他一眼,對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玉露道:“你過來。”

玉露哪裏還不知道她的意思,磨磨蹭蹭湊過來了,小聲喚道:“小姐?”

蕭如初指了指自己袖擺上的那只手,咬唇道:“你把他拿開。”

唐懷瑾笑着睨了她一眼,玉露只覺得心頭一顫,連忙擺手,急得話都說不完整了:“小小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蕭如初:……

她瞪圓了眼:“你是誰的丫鬟?”

玉露漲紅了臉,吞吞吐吐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可是……小姐、小姐也是姑爺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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