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玉露的話沒說完, 最後咕咚一聲咽了下去,蕭如初深吸一口氣,自己伸出手去,正欲将那只粘在自己袖擺上的手撥開, 卻聽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嬌俏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三弟與三弟妹呀。”

是謝氏, 蕭如初的手頓住, 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直接她婷婷袅袅過來, 身後是打着呵欠的唐懷瑛, 她掩唇一笑,目露好奇地看着兩人:“老遠便見你們在這拉拉扯扯了, 怎麽?可是生了什麽争執?”

“讓二嫂憂心了,”蕭如初微微笑道:“并無此事呢。”

“哦?”謝氏上下打量着他們,假意一笑, 道:“我還以為你們吵起來了,打算過來勸一勸呢。”

“怎麽會?”唐懷瑾笑了,反手順勢牽住蕭如初的手。

手被握住的那一瞬間,蕭如初只覺得那只手已經完全木了,連動一動指尖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着那人輕輕将她牽着,耳旁傳來謝氏做作的笑聲,略微刺耳。

東跨院很快就到了, 裏面下人們來來往往,一派忙碌,走路帶風,等他們一行人進了小廳內,柳氏已經坐在上首了,旁邊随侍的幾個丫鬟手中俱是捧着冊子,正在聽候吩咐。

過了一會,柳氏才抽空出來向唐懷瑾一行人道:“老爺一早去商行了,我這忙亂得很,眼看着老夫人壽辰在即,事情多,你們若是無事,可先去正房大院請個安,陪一陪她老人家,也免得她悶。”

幾人應了,又往正房大院去,柳氏則繼續安排事情,蕭如初冷眼看着,唐懷瑾回府也有一日了,竟沒有人一個人問一問他的腿腳是怎麽回事?甚至連他當初遇見匪盜的事情都沒有問過,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又或者……他們都并不樂于見到唐懷瑾回來?

這麽想着,蕭如初又側頭看了一眼,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唐懷瑾擡起頭來,露出一個笑:“夫人?”

蕭如初微微搖頭,她并沒有說什麽話,下一刻卻感覺到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收緊了,溫熱的指尖在手背上擦過,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細膩的指紋,仿佛要烙在了她的皮膚上。

隐約有些發燙,蕭如初從未與一個男子這樣親密地牽過手,即便那人是她的夫君。

她的指尖不自覺地輕微顫着,簡直是手足無措地被牽着往前走,耳旁還傳來那人的擔憂的詢問聲:“夫人怎麽了,是太熱了嗎?不如我們停下來歇一歇?”

果然在前面的游廊下,唐懷瑾停了下來,笑着對謝氏與唐懷瑛兩人道:“二哥二嫂先走一步罷,我們稍後便過去。”

謝氏驚訝地睜大眼了看看兩人,想來是沒見過嬌氣成這樣的,這才走了幾步路?就要歇一歇?她失笑,語氣中不自覺就帶了幾分輕嘲:“三弟妹身子這樣嬌弱,日後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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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唐懷瑛也上下打量了蕭如初一眼,調笑道:“三弟才回來嘛,人之常情。”

蕭如初聽不大明白他們的意思,一頭霧水,唯有唐懷瑾微微沉了神色,繼而很快笑道:“這就不勞二位操心了,聽說二哥前幾日辛苦得很了?一擲千金博得美人一笑,如今在整個洛京城可算的上一樁美談呢。”

聽聞此言,唐懷瑛臉色一僵,謝氏先是一愣,繼而仿佛是明白了什麽,轉過頭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擲千金?”

唐懷瑛的面上露出幾分心虛來,眼神漂移不定,色厲內荏地罵道:“沒有的事情!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麽?叫三弟看了笑話。”

“笑話?”見他這般形容,謝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瞬間氣得眼睛都紅了,她成日裏精打細算,還不就是為着銀子,這倒好,竟然還有個大手大腳往外倒銀子的,這不是如同要割她的心頭肉一般?

謝氏心裏難受得跟有刀子戳似的,甚至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高聲罵道:“唐懷瑛!你還有沒有良心了?!平日裏花天酒地,捧些個戲子伶人也就罷了,還真當自己腰纏萬貫,富甲一方了?學人家一擲千金?你哪裏來的本事?”

她聲音是一貫的尖利刺耳,唐懷瑛鐵青着臉,惡狠狠道:“你閉嘴!給老子滾回去!”

謝氏哪裏肯聽,當場就撒起潑來,一邊哭鬧,還一邊非要問仔細了他揮霍了多少錢?在哪家窯子裏,給哪個娼妓花的?那架勢,就仿佛要撸袖子沖出去把花出去的銀子搶回來似的。

當着唐懷瑾在場,唐懷瑛被這樣落了面子,臉色自然是難看至極,他奮力扯出自己的袖子,忍無可忍地沖身後兩名丫鬟罵道:“還愣着做什麽?她失心瘋了,将她送回院子裏去!”

話畢,便甩袖負氣而去,那兩名丫鬟聽了這話,忙上前來,連拖帶勸,将謝氏拽走了,隔了老遠還能聽見她的叫罵聲,可見唐懷瑾說的這事當真是戳到了她的心窩子了,否則斷不會失态至此,甚至連面子都不給唐懷瑛留了。

她罵都是些市井粗話,蕭如初從未聽過的,這會正聽得目瞪口呆,覺得手被輕輕扯了一下,側頭看去,只見唐懷瑾無奈搖頭:“粗詞俚語,不堪入耳,夫人還是別聽了。”

蕭如初:……

她突然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二哥一擲千金只為搏美人一笑的?”

唐懷瑾:……

他微笑着迅速答道:“是四弟把這當個趣事說與我聽的。”

這卻是說得通,唐懷瑜那個性子,流連秦樓楚館倒也是正常事情,蕭如初點點頭,忽而又問:“夫君可去過麽?”

聞言,唐懷瑾沉默一瞬,爾後道:“不瞞夫人說,經營店鋪,生意往來,常有人于青樓設宴,邀我前去。”

蕭如初微微蹙起眉,但是并沒有說什麽,卻聽唐懷瑾又慢吞吞接着道:“只是為夫從來沒去過罷了。”

他說着噗嗤一笑,眼角微彎,眉目生輝,忍俊不禁道:“還請夫人不必擔心,我從前不去,日後也不會去的,若違此話,便叫我……便叫我睡一輩子東廂好了。”

他的語氣實在溫柔,最後一句話簡直是如同私語一般,蕭如初聽得臉上不由自主一紅,心裏又琢磨着,自己臉紅個什麽勁兒?分明就是這人說話沒着調,瞪他一眼,這才略微舒坦了幾分,想了想,好奇問道:“既是生意往來,你不去,豈不是叫人不快?”

唐懷瑾懶然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商人逐利,喜愛斤斤計較,心眼看起來比銅錢孔還要小,但是他若有求于你的時候,你便是讓他自打嘴巴子,他只怕也會肯的,區區一場酒肉宴席罷了,他不快便不快,與我何幹?”

聽了這話,蕭如初忍不住道:“那你若有求于人呢?”

唐懷瑾笑眯眯道:“傻夫人,求人不如求己,我長至如今,還未曾求過什麽人,不過話不敢說滿,待我真有求于人那一日,自然是我來設宴招待了,仍舊是不會去那煙花之地,夫人放心便是。”

他說着,頓了頓,又道:“話說到這裏,我倒真有一樁事情想求一求夫人。”

求自己?這倒是奇事,蕭如初略帶好奇:“什麽事情?”

唐懷瑾正欲開口 ,面上忽然又浮現幾分猶豫來,道:“還是罷了,日後再說,怕說了叫夫人覺得輕佻。”

這人分明是在吊胃口,蕭如初心中這樣想着,偏不上他當,遂順勢道:“既然如此,那就日後再說罷。”

她說完,果然見唐懷瑾目露幾分失望之意來,不知怎麽,心裏一軟,遲疑片刻,仍舊是道:“要不……你還是說一說?我看看能否幫到你。”

“當真?”唐懷瑾的眼中微微一亮,透露出些許欣喜之意來。

蕭如初應了一聲,又道:“你且說來,我先聽一聽。”

聞言,唐懷瑾竟然微紅了俊臉,張了張嘴,低聲吐出幾個詞來,蕭如初聽不大真切,只得耐心問道:“你說什麽?”

唐懷瑾抿起唇,望着她,輕聲道:“夫人,東廂位置偏北,夜裏太涼了……”

這話一出,不止蕭如初,就連旁邊的玉綴和玉露都驟然紅了臉,玉露忍不住搓了搓滿手的雞皮疙瘩,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姑爺與小姐說話時,總覺得渾身發毛,雞皮疙瘩四起,心裏卻又有幾許小雀躍,奇怪極了。

她與玉綴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不約而同地默默偏過臉去,不敢去看自家小姐的臉色,怕忍不住笑出聲來,過了片刻,卻聽蕭如初聲音平靜,輕飄飄道:“這有何難?夫君覺得晚上冷,當早早與我說道才是,身體要緊,我定然會為夫君解決此事。”

唐懷瑾眼皮子一跳,心中突然有了不大好的預感,只聽蕭如初吩咐道:“玉露,庫房不是還有我陪嫁的兩床棉被麽?都給夫君拿過去,收拾妥當,萬萬不要叫他受涼了。”

她說着,忽然又皺了一下眉:“不,你還是去叫吹綠收拾罷,她原本就是院子裏的丫鬟,夫君用得習慣些。”

遭受無妄之災的玉露:……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唐懷瑾:……

作者有話要說: 無辜背鍋的唐懷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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