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茶葉蛋
床頭的鬧鐘響個不停，叫門聲也煩得很，季鴻在床上不停翻身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顯然叫門的人是不打算讓他繼續睡了，門被用力推開，溫暖的被子也被掀開，冷空氣席卷了睡夢中的季鴻。
“季鴻！你知不知道今天星期幾了，還不起床！”
聽着熟悉的女聲，季鴻瞬間清醒，他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女人。
什麽情況，他不是應該死了嗎？
“大清早發什麽呆呢，快點起床！小銘在樓下等你了！”
“……賀銘？”
李洛霞見季鴻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樣就來氣，把準備好的衣服和校服外套一股腦兒丢到他身上，“不然呢，還有誰？”
季鴻有些想扶額，不論現在他是個什麽情況，死了也好，沒死也罷，倒是這個賀銘，還真是風雨無阻的等他一塊兒上學啊。
季鴻半天沒動作，李洛霞的火氣也越來越大，她沒好氣地說：“你趕緊！大冷天的別讓人家站樓下凍感冒了！”
季鴻飛快的穿好了衣服，他很熟悉李洛霞的語氣，他知道如果他再磨蹭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收拾好了的季鴻站在門前，頓了頓，轉過身對李洛霞張開雙臂，“媽，抱一下。”
李洛霞被兒子今天的行為弄得雲裏霧裏了，不過自打兒子上初中之後鮮少和自己這樣親密，更別說主動要抱抱了。
“多大人了，還撒嬌。”她嘴上這麽說，卻還是抱住了季鴻，“快下樓，賀銘等你很久了。”
“哦。”
季鴻松開李洛霞後，“噠噠噠”地下樓了，他到樓梯口一看，果然，電線杆下靠着一個模樣俊秀的小同學。
季鴻和賀銘是高一開學那天，雙方家長介紹認識的。家長們覺得兩個孩子同在一所學校，一起上下學有個伴，彼此間在學校也有個照應。殊不知，他們二人的關系最密切也不過是早上一起去學校，偶爾放學一塊兒回家而已，而且都是賀銘等的季鴻。
那個時候的季鴻總想混日子，高中混個中等的成績，畢業了再混個普通大學，從沒認真想過将來要做什麽，總之混日子就完事了。
以他當時的心态跟哪兒都優秀的賀銘相處時的氣氛總是微妙的不對付，至少，共同語言寥寥無幾。
結果高中一畢業，兩人聯系就光速消失。
現在再看到昔日被他抛在時光長河裏的少年，季鴻心頭湧上難以言狀的感動，他很清楚在溫度零下的室外等人的滋味。
原本還在發呆的賀銘被忽如其來的熊抱弄得措手不及。
他扒開黏在身上的季鴻，薄唇緊抿，神情十分不自然，“怎……怎麽了？”
季鴻看賀銘一臉糾結，還以為他不習慣自己的熱情，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對了，下次我要是起晚了，你就去我家等我吧。”
賀銘的嘴唇抿的更緊，“不太方便。”
季鴻上輩子前前後後跟賀銘相處了三年有餘都沒能摸清他的性子，現在這麽一會兒就更不可能了。現在賀銘拒絕了，季鴻也不再多說，即使他不知道哪裏不方便。
四中距離季鴻他們住的小區很近，一般步行十五分鐘左右就能到學校。上學路上早餐店很多。所以季鴻和賀銘通常不會在家裏吃早餐。
季鴻原本以為熱情的擁抱可以化解他們之前長期存在的尴尬，可是這一路上他們仍舊像他回憶裏那樣，一言不發。
季鴻絞盡腦汁的想着怎麽才能自然打開他們倆之間的話題就有點兒忽略了跟在他邊上的賀銘，等他想起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他回過頭去看，發現賀銘正站在一個早餐攤旁邊選茶葉蛋。
季鴻忽然想起來，高中三年裏，賀銘除了等他上學以外，每天早上都會到這個攤子買個茶葉蛋。賀銘自己買就算了，他還總企圖讓季鴻也買。
吃不吃茶葉蛋也算是他們聊天極少的高中時代一個難得的、經久不衰的話題了。
賀銘發覺季鴻在看着自己，于是指着煮茶葉蛋的小鍋，提高了聲音問道：“你吃蛋嗎？”
季鴻不喜歡吃蛋，這會兒站在鍋邊聞着香味也有點躍躍欲試，“我不吃蛋，你買吧，我一會兒嘗嘗味兒。”
賀銘愣住了，顯然是沒見過這麽摳門兒的，想吃茶葉蛋都不願意自己買。實則，是季鴻對于一切水煮蛋的接受範圍只有一口。
賀銘掏錢買了一枚蛋，邊走邊剝，蛋殼去掉，布滿花紋的蛋白就露了出來，他用手肘點了下身邊的季鴻，在季鴻看過來的時候，把茶葉蛋地道他面前，“剝好了。”
天氣冷得很，季鴻雙手插兜不願意拿出來，就着賀銘的手咬了一口蛋白後就見賀銘怔怔在原地不動了。
“你……有潔癖啊？”
“……沒有。”
他的反應太大了，季鴻都有點不相信，賀銘為了證實自己真的沒有潔癖，他在季鴻留下牙印的地方，又啃了一口。
如此季鴻才放心下來，“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介意的話下次我就這不這樣了。”
怎麽還有下次啊？
賀銘：“沒事，我不介意。”
說着他把蛋吃掉，手插進口袋，不停地摩挲着剛才季鴻嘴唇碰到的地方。
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季鴻假裝無事發生過的樣子，極其刻意得随口提到，“诶，賀銘，能借你随堂筆記看看嗎？”
“啊？”
賀銘猶猶豫豫，季鴻以為他不樂意借，畢竟大多數學霸對自己的知識産權還挺看重的。
“我就看看，絕對不會給你弄壞了。”
“下早自習之後，你來找我拿吧。”
季鴻沒想到賀銘這麽好說話，他讀大學時遇到的學霸也不少，平時相處起來還不錯，一到期末要借筆記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墨跡。
早自習的休息時間不長，季鴻他們班和賀銘的重點班在走廊兩端，中間隔着四個普通班。
季鴻在走廊上步步生風，他是個喜歡對朋友蹬鼻子上臉的人，賀銘的好說話，讓他開始計劃讓賀銘幫自己補習這件事了。
對，從賀銘答應借筆記的時候起，季鴻就已經把他從朋友劃進了好朋友區域。
季鴻出現重點班門口的時候，吸引了不少重點班同學的目光，小夥子陽光帥氣是其一，其二是重點班的同學有些自傲，鮮少同普通班的同學交往，驟然出現了一個普通的班的人在門口守着，他們難免不想知道季鴻來找誰。
下課鈴響後，賀銘開始整理自己的筆記，他同桌的女生伸出食指點了點他，“賀銘，你朋友來找你了。”
他擡頭看去，季鴻正站在教室門口跟他揮手。賀銘拿起自己挑選的筆記本，起身朝季鴻走去，腳步是自己沒有察覺到的輕快。
重點班衆人一看季鴻來找的是賀銘便收回了目光，但凡剛才是賀銘以外的重點班人出現在門口和季鴻交談，那麽那個人回到班級或多或少都會被他們嘲諷幾句。
偏偏季鴻等的人是賀銘，他們只能閉嘴，當作無事發生。
“你先看看語文英語吧，你理科基礎不太好，我的筆記你可能看不懂。”
季鴻翻開手裏的英語筆記看了一會兒，裏面重點羅列的挺清晰，比他大學時候考四級借到的那本筆記強太多。
“其實，我英語也看不太懂。”
這話顯然是蒙賀銘的，賀銘卻沒聽出來，他咬了咬下唇後，語氣微弱，“那……怎麽辦？”
季鴻有點無語，按照正常邏輯，賀銘不應該說“我輔導你學習吧”之類的話嗎？
不過也算給他一個好機會，“那個，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輔導輔導我？”
賀銘沒有直接答應，他問季鴻，“怎麽忽然這麽用功？”
季鴻看他一眼，理所當然地說：“為了考大學啊，不然還能為什麽。”
“好。”賀銘說。
“啊？”
季鴻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賀銘這是答應給自己補習了，他有些開心，“行行行，就這麽說定了啊。”
上課鈴響了，季鴻一肚子誇賀銘的話沒說出來，臨走前匆忙約了賀銘一起去食堂吃中飯。
賀銘回到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這時老師還沒來，班上卻已寂靜無聲，賀銘的女同桌剛想和他說話，身後一個突兀的男聲插了進來，“喲，平時嘴皮子說破了都不願借給自己班上的同學，今兒別班的人往咱班門前一站這就巴巴送出去了。”
這男同學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班上更安靜了，全班三十多雙眼睛死死盯着賀銘和那個同學，生怕下一秒錯過什麽大場面。
賀銘放下手裏的眼鏡，轉過身去盯着那個男生看了一會兒，就在大家都以為他要動手的時候，他開口了，語調冰冷。
“你有事嗎？”
那個男生被他盯得發怵，“沒……沒事……”
聞言賀銘便不再看他，他掃視了一圈班上的人，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濃厚。
輕盈的女聲從賀銘身邊傳出，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氛圍，“謝楠你可真有意思，筆記是賀銘自己的，他愛借給誰就借給誰，輪得到你什麽事兒？別說賀銘不借筆記本給你看，你這樣，我都不樂意借給你看。”
笑聲陸陸續續的，賀銘也不再釋放低壓空氣，這事到這兒就算翻篇了。
女同桌方才幫謝楠解圍是不想看同學之間鬧得太僵，而心裏好奇又是另一回事，她戳了戳賀銘，低聲問道：“剛剛那個就是經常和你一塊兒上學的那個朋友吧？”
“嗯。”
“你們兩關系很好嗎？”
賀銘被問到沉默，女同桌卻好似很着急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又戳了戳賀銘，“問你呢，銘哥？”
“你有事嗎？”
女同桌可不怕他，她笑嘻嘻地說：“他挺帥的，想問問他有沒有女朋——”
“他不早戀。”賀銘迅速打斷她的話，他不是很想聽見接下來的問題。
“你就知道他不早戀了？”女同桌對這個回答頗為不滿。
“他要考大學。”
女同桌：“……”
“那你呢？你仔細一看長得也不錯嘛。”女同桌順利問出憋在心裏很久的話。
賀銘坦然：“我有喜歡的人了。”
“……這真不像你會說的話。”
“那我該說什麽。”
女同桌想了想說：“總感覺你應該也說不早戀才對。”
“你感覺錯了。”
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早戀的夢想已經無望，女同桌有些失落，“那你喜歡的人是誰？”
賀銘：“不能說。”
“為什麽不能說啊？”她很郁悶，暗戀的人有了喜歡的人，這個人還不是自己。
“因為我也要考大學。”
女同桌：“……？”
這兩者有什麽關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