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官家回過神來,跟着笑笑,“還怪有意思的,昨日辛苦,就賜個座給她無妨。”
葉長安事後也心虛,腿肚子都有點抽筋,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搭錯了哪根筋,要什麽賜座啊!
而且她好像隐約瞥見秦将軍嘴角在動,他笑甚!是在笑她沒腦子嗎?
秦未是笑她膽大,開口就要賜座,都不怕閃了舌頭,不過倒算機智,看樣子并沒有惹了官家忌諱,不知道是不是官家看出了什麽。
遲早會有這麽一天,該來的總也躲不過。
官家問說:“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念過書?”
“回陛下,我今年十六,不曾念過書。”葉長安就坐在離秦未不遠的地方,心裏倒是沒那樣忐忑了,不過出于盡量不在官家面前表現的念頭,還是糊弄幾句的好。
“十六嗎?”官家喃喃自語,不知在思度什麽,氣氛時不時停滞,搞得身邊人大氣都不敢出。
“陛下,您瞧,文公子方才踢的那一球可精彩呢。”馮章端了碗茶給官家,“看來今年又是咱們奪魁呢。”
官家接下茶,借此往場下看兩眼,“是不錯,子欺又長進了。”而後又轉回來,問葉長安,“昨日我見葉娘子蹴鞠不錯,之前可曾學過?”
“倒也不曾學過。”葉長安回說,“鬧着玩的時候多,還是有賴長公主看中栽培,現學現賣罷了。”
“噢?無庸有眼光那。”官家呵呵一笑,“不知葉媒官肯不肯來孤這一隊呢?”
葉長安懷疑自己是聽岔了,官家這是在考驗她嗎,那意思往後就跟文子欺一路了嗎,這事聽着有點懸,她自己什麽身份還是知道的。
于是她委婉道:“陛下厚愛,實在不敢當,況我已入長公主隊,恐怕不妥。”
官家笑了,大概是沒被拒絕過,還覺得怪有意思,“你倒是講義氣,不過孤并非挖牆腳,是有任務交于你,日後無庸若是還要你替她出賽,孤自然不能攔着。”
有什麽任務會交給她?葉長安越發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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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在宮中亦有一只專門由娘子組成的蹴鞠隊,正缺個懂蹴鞠的人來教她們,孤認為你很合适。”
教別人蹴鞠?這又是唱的哪出,葉長安訝異的很,不知道官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過馮章與秦未卻是一聽就明了,這怕是跟文子欺教的那只預備軍性質差不多,不然官家之前哪裏來的娘子蹴鞠隊,總不可能是一時興起找宮中女侍來吧,定然又是采選上來的女子。
聽着好似是采選入多到無處安放,沒事組個什麽隊來消遣的,但有心人不免多想一層,官家定然不是窮極無聊,大有深意啊。
葉長安就更為難了,“陛下實不相瞞,您着實是高看于我了,昨日我輸了,還覺得怪沒臉的,哪裏能教別人。”
官家臉色微斂,雖然沒表現出來不愈,但葉長安敏感覺察到似乎不能再拒絕了,心說高高在上的人心多脆弱,說句實話都受不了,可讓她教什麽蹴鞠,這也太扯淡了吧,官家腦子确定沒毛病嗎,她是真的不會教別人那!
“孤認為你合适,葉娘子不妨考慮一下,不需要每天來,你還喜歡在官媒衙門的話,可以繼續去。”官家沒有動怒,不過言語間卻是不容拒絕。
馮章又說道:“陛下您惜才,葉娘子沒見過這種陣仗,別說她,連臣都吓了一跳呢。”
“你跳甚。”官家瞅他一眼,“往後她若是有不懂之處,你多幫襯點,過幾日柔然使團來,可不能叫他們給比下去了。”
“是是,臣一定盡心。”馮章給葉長安打眼色,“葉娘子,還不快謝恩,官家那是欣賞你呢。”
欣不欣賞不知道,反正她是見識了什麽叫強買強賣,端的不講一點道理。
“謝陛下擡愛。”
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葉長安就挂上了一個宮中女教習的名號,教就教吧,給錢就成。
這一場蹴鞠賽終究是官家勝出,官家一時興起,還下場踢了一局,葉長安看過後,覺得官家技藝不錯,心想今日若非裝瘸,下去跟他一起蹴鞠才叫尴尬。
蹴鞠賽直到臨近傍晚才散,葉長安琢磨着趁閉坊之前去陌遙娘子處看一眼,好歹算欠了人家一個人情,去問候一聲也理所當然。
陌遙近日不見客,并非只是不見文子欺,據說她染了傷寒不便見客,葉長安還琢磨着會不會太冒失。不過井香裏的客人并不見少,她徑自上了二樓,依舊香酒小曲兒,只是帷幔後面不知有沒有她。
“是葉娘子嗎?”有女侍過來詢問。
葉長安點頭,那女侍二話不說,笑着迎她往深處而去,葉長安不明所以,跟在她後面,穿過唱曲兒的高臺後,另有一處小梯,居然還有三層。
三樓上只有兩間屋子,不大但是很精致,看上去像是陌遙娘子平時休息的地方,女侍在外面打了聲招呼,陌遙娘子便請她進去。
聽聲音好似是有些病态,葉長安進入後,只見陌遙娘子穿着寬松的衣衫坐于席上,發絲皆散,粉黛未施,竟有幾分病态之美,她坐在矮幾旁,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撫琴。
“長安來了。”陌遙擡頭看她,笑說,“給葉娘子上茶,不,還是上碗酪漿來,要冰過的才好。”
葉長安拱手,“有勞,煩請不要加糖。”
“哦?卻是沒想到葉娘子小小年紀,居然是不吃糖的。”陌遙又吩咐道:“便按照我平日吃的味道端來一碗。”
葉長安跪坐下來,這才發現陌遙娘子身後還另有一個娘子,這娘子看不清樣貌,因為她面上蒙了面紗,不過單從露出來的小半張臉看,應當是位貌美的姑娘,出于禮貌,她自然不便多問。
“長安今日過來,是文公子與你說的吧。”
人家陌遙娘子心裏門清,看樣子文子欺那厮真得罪她了。
其實說來并不算得罪,還是她那日去長公主別院,出來的時候遇上了從大長公主府倉皇逃出的文子欺,這一下相遇的措手不及。文子欺生怕大長公主請來的那些個娘子糾纏,就想着趕緊逃離此地,誰知偏偏遇上了陌遙娘子,既想跟她打聲招呼說會話,又要維持自己良好形象。
兩廂糾結的文子欺一面往身後看,一面呲着大白牙跟陌遙打哈哈,“陌遙娘子好巧那,我正打算去井香聽娘子撫琴,要不咱一道走吧。”
陌遙早就看見了大長公主府中的人,一看文子欺那狼狽樣子,便能猜到方才是怎麽回事,進大長公主府,只有一事能把文大公子逼走,那便是提了婚事,要麽就是有娘子在府上做客。
陌遙娘子微微動了下嘴角,轉身上了驕攆,門簾一散,這就與某人隔了兩個天地,“實在不好意思,我今日有些乏,便不見客了,文公子還是改日再去吧。”
文子欺莫名其妙,心說是誰招惹了陌遙娘子嗎,看上去她好像不太高興,不過既然人家婉拒,他也不是沒眼色的人,便想着明日再去。
只沒想到第二日陌遙娘子就病了,這許久再沒見過,故而文子欺便難免多想,懷疑是自己惹了人家不高興。
葉長安不知其中內情,只不好意思應了,“倒是多虧他告訴我,不然我還不知曉陌遙娘子病了,理應過來探望。”
“不過是偶感風寒,沒有大礙,正巧這兩日遠房表妹過來看我,就趁機多歇了兩日。”陌遙與她介紹身後的女子,“瑜娘,頭回來洛陽城,怕生的很,葉娘子別見怪。”
葉長安這才得以正大光明看了那位女子一眼,卻感覺她并非認生的模樣,周身散發着排外的冷意,被面紗覆蓋的面容莫名透出一絲陰森。
葉長安客氣的點頭示意,對這位表妹疑窦叢生。
陌遙道:“聽聞葉娘子參加了宮中的蹴鞠賽,現在半個洛陽城都知曉長公主門下有個蹴鞠高手呢,我雖然不通此道,卻知女子蹴鞠不易,對葉娘子不免刮目相看。”
“并沒有那樣神奇,輸者為敗,沒什麽可誇贊的,陌遙娘子就莫要取笑我了。”
陌遙微微一笑,往矮幾香爐中添了一勺香料,動作輕緩優雅,頗為賞心悅目,待香氣散開,這才又開口,“那日在長公主別院見到的郎君畫像,葉娘子可是相識?”
葉長安心中一怔,不明白她為何提起這事,難道自己的表現有這麽明顯嗎?
067想搬走
葉長安下意識就要否認,又覺得太刻意,陌遙娘子觀察入微,眼神總有某種魔力,會生出被她看穿一切的感覺來。
說來孫德才是與她無關之人,便是叫人知道了也并無妨礙,只不過她不怎麽喜歡這種被人看穿又逼問的感覺,像是別有用意。
“陌遙娘子看的仔細,畫中之人卻有幾分眼熟,不免多看兩眼。”
她這樣說,陌遙反倒不好繼續再問,“洛陽城中少見葉娘子這般豁然之人,我初來之時,亦像你這般,只不過環境使然,難免随波逐流,如今見到葉娘子,便格外歡喜。”她自嘲一笑,“你不必多想,我與你無惡意,只是想提點幾句,洛陽城裏人人都潇灑肆意,卻并非真豁達,你與他們相交還需多幾分城府才好。”
陌遙又在提點她嗎,她不過是見了一個孫德才,便這樣容易叫陌遙看穿,難保長公主也會注意到,如此一想,确是太過淺顯又不設防。
不過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葉長安并不覺得這是缺點,相反她并不想要随波逐流,活成他們那樣未免太累,她仍舊習慣直來直去的解決麻煩。
“還是多謝陌遙娘子提點,今日不早,我先回去了。”
陌遙目送她離開,嘴角的笑意久久停滞,她手指輕掃琴弦,滑出的音調不成個章法,卻如赤子般純粹,一如她心底所往。
“瑜娘,看來我們都該看開些,世道本艱難,我們又何必時時自苦。”
身後的女子緊緊握起了拳頭,身體不受控的顫抖,本是姣好的面孔,卻活生生成了惡鬼的模樣。
葉長安自井香出來,快步往秦府而去,不知何時起,秦府已經成了記憶中家的位置,她恍然覺得如此不太妥當,因為他們幾個不過暫時寄人籬下,秦府并沒有他們應有的位置。
這麽琢磨着,葉長安便想着是該尋一處住處了,先存兩月的月俸,如果官家那裏再給一份,應當夠他們幾個過活,如此一來,去宮裏教習到成了壞事變好事,洛陽城的開銷比得上她以前的數倍,不多掙點還真活不下去。
入平陽坊之前,會經過一處四方道,這裏平日沒什麽人,所以身後一但有人來,便會聽的一清二楚,腳步一深一淺,走路呼哧帶喘,不是二胖子又是誰。
呂二口近來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三天兩頭被南安郡公纏住,今日小祖宗開恩放他回來,他開心的好似出籠的鳥,一路哼着小曲兒好不開懷,待巷子轉彎的時候,冷不丁撞上個人,小曲兒戛然而止。
“哎哎,郎君那,走路要仔細啊,回家是件開心的事,不要莽撞嘛!”呂二口今日高興,并不與人着惱,連埋冤都透着喜慶。
那人原本被二胖子吓了一跳,見他傻乎乎的不在意,遂低頭走了。
葉長安正巧轉身看過來,方才轉到巷子裏的人一閃而過,她只看到其背影衣着,卻莫名眼熟,方才從井香出來的時候,她好似是瞧見過這麽一個相熟的身影。
居然有人一路跟着她?葉長安心說她現在越發不如以前警覺了,怪她方才不合時宜的想七想八,沒在意身後的人,是誰對她如此有興趣那。
“老大,你看什麽呢,能不能好好看看我,我都好久沒回來了啊!”
葉長安回神瞅他一眼,“不是昨日才回來過嗎?”
“那我前日大前日都沒回來啊,老大你是不是有了新人不在意我了,你一整天見不到我,難道不是如隔三秋嗎?”
于是呂二口腦門上不期然的挨了一巴掌,二胖子立時就舒坦了,他家老大果然是打人的時候最可愛。
“你上哪學的油腔滑調,方才哼的那是什麽玩意!”
呂二口揉着腦門傻樂,“就是長公主府裏聽來的啊,府裏整天唱些不知所謂的小曲兒,還挺好聽的,我就學來了嘛!”
葉長安笑,“你跟着南安郡公如何,可有讀書識字?”
“有啊,不過你也知道我什麽水平,又不是念書的料,跟着混罷了,其實南安郡公也很混的。”呂二口邊說邊樂,像是說什麽笑料,“我跟你說啊老大,那小子看着傻乎乎的只知道玩,其實很賊,人前是個悶葫蘆,長公主說什麽他就聽什麽,然而全不是那麽回事,還教我如何走神不被夫子看出來,教我如何跟那些女侍姐姐們賣傻,很管用呢,她們見了我就笑,不會為難我。”
“竟是如此嗎?”葉長安也頗覺好笑,“南安郡公小小年紀便知寄人籬下之道,應該也是個可憐孩子。”
“是啊,我有時候就覺得他蠻可憐的,還沒有我們小地方的孩子自在,啊!我還想起一事!”呂二口猛然道,“你猜我在長公主院子裏瞧見了誰?”
葉長安一怔,本能的就想到了孫德才。
有賴一個經常會偷偷溜走的南安郡公,呂二口着實跟着他去了不少地方,至少長公主府裏的大小院子都去過,長公主院子裏郎君無數,他倆常常看見,有時還會品評一番,偶然一次看見一個衣着華美的郎君進了長公主屋裏,雖然穿着打扮完全改變,但呂二口一眼就認出了他。
“老大你說我不是花了眼吧,他就是孫子啊,穿成天仙也是他,我開始也不敢相信,因為我實在想不通他怎麽就進了長公主府裏成了男寵。”
“你沒看錯,我之前也看過他,這事不要逢人就說,往後在長公主府裏盡量避着些,不要與他碰上。”
“哼,我才不怕他,看見了照樣打的他哭爹喊娘,不過你放心了老大,我心裏有數的,哎呀我今日要做些餅,明日給蔡兄送去,他這次假期沒回來,肯定沒有吃食了。”
他們這幫人剛從泥地裏上來,都還沒有站穩腳跟,想想不在家的蔡崇嘉,孔小刀他們,葉長安就會萌生一種大家長的心态,他們幾個到底能走多遠呢,實在是個未知數。
今日秦将軍回來的早,正在院子裏拉弓,葉長安一進門就對上他的箭,頓時就膽戰心驚,心說秦将軍一握弓,整個人都透着肅殺,跟平日裏完全不是一個人。
她忙閃開,“喂喂秦将軍,不用這樣熱烈歡迎我們那,都是自己人,別客氣啊。”
秦未頓時就洩了氣,收了弓,搖頭失笑。
“瞧見了沒有于伯,小媒官一回來,你家将軍就沒脾氣了不是,淨跟我們端着呢,哎呀我們不受待見啊。”文子欺裝模作樣的跟于伯抱怨。
于伯誠懇道:“可能主要是不待見您。”
“嘿!于伯你學壞了,是不是跟小媒官學的,哼!”
“哎哎,我在這啊,你話說清楚,有意見直說。”葉長安朝文子欺勾勾手指頭,“不服來打一架,別欺負于伯。”
文子欺嘿嘿笑,“不能不能,我哪能有意見,你一回來家裏就歡聲笑語,多好啊,眼巴巴盼着那。”他賊兮兮的靠過來問道,“小媒官,有沒有看去陌遙娘子啊,如何,有沒有提到我?”
“去了啊,上來就說你了那。”葉長安故意吊他胃口。
“是吧是吧,陌遙娘子很惦記我吧?”
“非也。”葉長安搖頭,“陌遙娘子可不是這個意思,反正我理解的大概就是委婉的拒絕你上門,哎呀,你是不是得罪陌遙娘子了,如何混成這樣子那?”
“怎麽可能那!”文子欺頓時花容失色,“你是不是說我壞話了,哎呀你這個睚眦必報的小媒官,不然陌遙娘子怎麽會不見我啊!”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秦未過來說道,“不見你還不活了嗎,以後再讓我看你唧唧歪歪的,一定把你打出去。”
文子欺立時期期艾艾的敢怒不敢言,咬着嘴唇跑開了,葉長安掩嘴偷笑,有秦将軍撐腰,實在太解氣了,可憐的花蚊子啊哈哈……
秦未看她,“還笑,以後別拿這事跟他開玩笑,他想不開撞牆了算誰的。”秦未把手上的弓給她,“明日開始教你拉弓,試試力度如何。”
“這是給我做的嗎?”葉長安非常意外,前兩日秦将軍做弓,說的是給孔小刀他們做,沒想到也給自己做了一把,她用手拉了兩下,力度非常合适。
“順便做的。”秦将軍別過臉,不知道是不是別扭。
順便也是秦将軍親手做的啊,哪怕是用邊邊角角下腳料做的,那也值錢,往後落魄了,賣了還能救急,要不要刻倆字上去呢?
葉長安這廂美滋滋的幻想着回頭求秦将軍賜字賣錢,秦将軍還在自我別扭,若是知道這丫頭心裏惦記這個,沒準能直接把她打死。
“秦将軍也教教我呗。”去而複返的文子欺又湊上來,“哎呀你偏心啊秦将軍,給我做的弓弦沒有這支好啊,我還想拿去給陌遙娘子看的。”
葉長安沖他伸出手,“花蚊子,你要是不想要給我呗,我不嫌棄。”
秦未眉頭一抽,直覺她沒安什麽好心,“你要弓弦做甚?”
“我……”葉長安轉着眼珠子,“啊!瞻仰啊,對,瞻仰,秦将軍做什麽都是好的,你居然還嫌棄!”
“哼我才不給你,明日我就去看陌遙娘子,她一定是想念我了才故意說反話的,女人嗎都是口是心非,我才不上當。”
文子欺哼着小曲兒走開,葉長安沖秦未傻笑,“是瞻仰,我保證!”
猶豫再三,她還是沒把想要搬走的事說出來,總有種将軍想要揍她的預感。
秦未失笑,忽然擡手揉揉她的腦門,“別跟文子欺學的油腔滑調,進屋吃飯!”
葉長安愣在原地,半天沒能回神,秦将軍方才是碰她腦袋了嗎,她是不是應該追上去打他一頓,然後告訴他不準随便碰她腦袋那!
唔……還是先吃飯吧,她可能打不過秦将軍的。
068驚魂巷
秦未又一早不見了人,不知道朝堂又生了什麽大事,他不在,葉長安自然練不成弓,便還把弓包好收起來,巴不得秦将軍想不起來,她好賣了換錢。
今日她會去官媒衙門上職,大概是知道了她要去宮裏當教習,各位媒官都對她客客氣氣,閑雜活也不再丢給她做,弄得她十分無聊,倒是午食的時候,她又接到了要說媒的活計。
張媒官交給她的時候沒說什麽,只道是盡力便可,一聽這話她就知道定然是不好做,她一時好奇看了眼,見是武昌候家的,條件倒是不怎麽苛刻,也沒有什麽無禮要求,暫時看不出來哪裏有麻煩。
怎麽也比賀添那樁好得多吧,于是她也沒在意,便準備先出去吃飯再說。
葉長安這廂從官媒衙門出來,正遇上打河南郡府出來的隋衍,兩人同時一愣,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
“隋小将!好巧啊。”葉長安先道,“那正好,午食用過了嗎,我請你!”
隋衍一拍手,“巧了,我正要找你,這頓飯你可得請我,有好事等着你。”
“有甚好事啊,我最近也沒去廟裏上香啊,總不能是天上掉餡餅了吧?”
“差不多吧,怎麽,這麽快就忘了上次的事?”隋衍笑她,“早知道你忘了,我就不告你了。”
葉長安想起來上次抓賊的事,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事,如何,你得了什麽好東西了。”
隋衍拍拍腰間的荷包,沉甸甸的聲音,他得意道:“如何,想想怎麽感謝我吧,剛領的。”
葉長安頓時瞪大了眼,光聽這聲兒就有種要發財的感覺,簡直不敢置信,“你們抓賊這麽多賞錢那,早知道這樣,我也去抓賊啊,我不比那些衙役會抓嗎,隋衍,你要不把我介紹進衙門吧!”
隋衍笑她,“瞧你那見錢眼開的勁兒,要是抓賊都給這麽多,那還不亂套了,得看抓誰,我不說了嗎,上次那個不一樣,若非有賞,我才不上趕着去抓他。”
“怎麽你很需要錢嗎?”葉長安聽話聽音,“要這樣的話,我可不能要,本來就是幫你忙的,你還是趁早自己收了吧。”
“別介,這不挖苦我嗎,那我成什麽人了,我也不多給你,一半,如何?”隋衍拉着她,“走走先去吃飯,邊吃邊聊錢的事。”
葉長安有些心動,說實在的她現在很需要錢,非常需要,初來洛陽城的時候,她是沒有別的選擇,只得暫時依附秦将軍,但是打心眼裏她不想欠人情,更不想靠別人。尤其于伯他們待她好,越是這樣她越不想繼續麻煩他們,平白無故的要人家照顧,幾口人吃喝住,沒有這種道理的。
如果有這筆錢,她就可以馬上搬出去,這樣她心裏會好過些。
“隋小将,我領你去個地方吧,保管好吃。”葉長安帶隋衍往阿玥家裏走,“我想請你幫個忙,能幫我尋一間屋子嗎?”
“你要出來找屋子住嗎,巧了,我也正想找呢,那正好,這事包我身上了。”隋衍拍着胸脯保證,“別的不敢說,洛陽城裏頭我比你熟,你想找什麽樣的,什麽地界,我幫你問問有沒有合适的。”
“隋小将,我可是越來越稀罕你了啊!”葉長安胳膊搭在他肩上,“夠義氣,沒白交你這個兄弟!”
“那是,才知道我義氣嗎?”隋衍說道,“不過這事你別出去說啊,我要出來找房子的事不想叫別人知道。”
“咦?你也是瞞着家裏呀,你放心,我理解的。”葉長安沒好多問,“能跟我說說上次那個賊是什麽來路嗎?”
“他啊,說來就話長了,牽扯到一些舊案,我就簡單跟你說吧,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他可是什麽都幹過。”隋衍手指沖天,“知道吧,花錢買命,洛陽城裏這些幫派,上頭都有依仗,誰要是有什麽不方便自己出手的買賣,通常都是私下裏找他們,查不到貴人頭上。”
原來如此,花錢買命的買賣她倒是知道,不過她所知道的那些勾當明顯跟洛陽城裏這些牽扯到達官顯貴的不是一個檔次。
“那天逮着的那位是扶搖幫的一個重要頭目,他一落網,之前積攢好多年的一些懸案可就有着落了,你現在知道為甚他就值這麽多錢了吧,這麽跟你說吧,便是賞下千兩萬兩,也得有那個本事去抓,一般人想都別想。”
“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些銀錢便先放你這裏,找房子的事就靠你了,就當是租賃費。”
“這樣也可,到時候多的再給你便是。”
葉長安實在沒想到房子的事居然這麽快就有了着落,心裏一時高興,便想着順道去買些酒來請隋衍喝,她記得在阿玥家附近有一處酒肆,味道還挺香,于是就轉了個道,往酒肆走去。
此處不比鬧市寬廣,街巷既窄且多,好多買賣都開在巷子中,夾雜着住戶,顯得十分蔽塞。
待行至一處無人窄巷中時,葉長安忽然停住腳回頭看,她好似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自從昨晚被人跟蹤後,她出門便十分小心謹慎。
不過身後空空蕩蕩,大白日的可能是自己過于緊張了吧。
“隋衍,你方才可有聽見有人跟着?”葉長安小聲問道。
“這裏有人也正常吧,你是不是聽岔了,再說有我在你怕甚,城門校尉可不是白幹的。”
說的也是,于是兩人繼續走,去到酒肆買了酒之後,又原路返回,待再次走到那處窄巷欲要拐彎之時,忽然自牆一側伸出一把長刀來,葉長安大駭,下意識就用酒壇去擋。
彼時她在前隋衍在後,于是自然是她首當其沖,幸得她反應快,一手拎着酒壇子擋刀,一手把隋衍往後推,酒壇應聲而破,濃烈的酒香漫天散開。
而隋衍有賴她這麽一推,險而又險的避過自頭頂劈下來的一刀,兩人一時極為狼狽。
然而這還不算完,原本空蕩的窄巷中忽然冒出了許多人來,個個手持家夥,兇神惡煞的朝他倆撲來,上來就是要命的招數,連個招呼都不打。
葉長安抽出短刀迎面而上,這種時候一般都是先打了再說,人家是來要命的,說什麽都是白搭。
“隋衍,別跟他們含糊,先保命要緊!”
隋衍跟她不一樣,雖然也算是上過戰場,但到底是正規軍出身,凡事講個事出有因,尤其公差在身,不大可能随意殺人,一旦有所顧忌必要吃虧,這些人從來不講法規的。
隋衍被逼抽出長刀,與她背對背而戰,蔽塞的巷子裏至少擠了十幾個人,不把他們堵死在這裏不算完,所以他們想要出去,唯有殺出去一條路。
十幾個人皆是混混出身,身手再爛也不好對付,葉長安招招不留情,也顧不得是不是出了人命,她只知道你死我活,速戰速決。
自從每日跟着秦将軍習武,葉長安的身手日益精進,最直觀的感覺就是打架都順手了不少,又被于伯喂的白白胖胖,手腳上的力氣都大了許多,一口氣下來,居然過了三五個人。
她踩着一人的脖子,對後面僅剩的一個人道:“還要上嗎,你們上頭給了多少錢要你們賣命啊,先掂量掂量值不值。”
那人見同伴倒下一多半來,也猶豫着要不要上,一面腿腳哆嗦,一面舉着刀吓唬人,“你們休要張狂,抓了我們的副幫主,扶搖幫上天入地也會取了你倆的命來!”
原來是扶搖幫來報仇的啊,葉長安哼笑,“少跟我來這一套,既然是道上的就該知道規矩,你們扶搖幫的人在外頭惹了事,被打被抓都是應該,沒聽說過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取命的,有這能耐去官署搶人啊,命又不在我們手上,犯得着嗎?”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就是你們兩個抓走的我們副幫主,你們都是衙門裏的走狗,殺了你們一點都不冤!”
“衙門裏的走狗多了去了,有本事你們扶搖幫挨個殺去啊,我還跟你說了,我這位兄弟可不是一般人,少一根毛你們副幫主都沒有活路,輕重你自個掂量,回去找你們管事的商量也成,便是他親自來我也是這話。”
見他猶豫,葉長安笑道:“怎麽,你是打量着我不敢抓你們幾個啊,副幫主都進去了,不差你們幾位,進衙門湊幾桌如何?”
扔下同伴這件事,放在哪一道上都為人不齒,那人猶豫再三,還是不想丢了小命,便撒丫子跑了。
隋衍不由擔心,“這樣放他回去好嗎?”
“沒事,不放他走才叫有事,放他們一個兄弟回去報信,我那是賣給他們一個面子,不然我們不聲不響把他們十幾個兄弟滅了,往後就甭想有消停日子過了,不如正面解決了好,既然咱們踩着人家發了筆財,總要有點代價,這事你就別管了。”
隋衍鬧不清楚幫派裏的彎彎繞繞,以為這就算是解決了,于是并沒有再過問,剩下這幾位沒死也不剩幾口氣,扔在這裏自然不成,少不得要隋衍一道把他們送去官衙了。
“好好的一頓飯又泡湯了。”隋衍無奈,“得,我先辦公事,明日正巧沐休,我領你去看看住處。”
葉長安只好先幫着隋衍把這幾個混混押解到河南郡府,因為其中死了幾個,少不得要被問話錄口供,直折騰了小半日才算是了結。
從官署出來,天兒已經不早,葉長安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沾染了不少血跡上去,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一想到要被秦将軍數落便頭皮發麻,于是只好快跑回秦府,盡量不跟秦将軍遇上才好。
好在秦未還未歸,葉長安匆忙跟廚房裏忙活的于伯打過招呼,便直往自己房間而去,只是沒想到半路冒出了文子欺,非要拽着她聊兩句閑。
“小媒官你怎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幹什麽壞事了嗎?”
葉長安簡直恨得牙癢癢,她沒好氣道:“月事來了你要跟着看嗎?”
“小媒官你好直接哦,哦呵呵我要告訴白淵。”
“你到底有事沒事!”
文子欺收了笑,“就是跟你說一聲,你秦将軍今兒可能晚歸,留門的事就交給你了啊,別擔心啊不是去會小娘子,是關隴等地爆發了起義,秦将軍忙着呢,沒準還會出征哦。”
秦将軍要出征?葉長安愣了一愣,擡手推開房門,“我知道了。”
文子欺立馬就大呼小叫的跑到廚房去找于伯,“于伯你瞧見沒有,小媒官完全就是白眼狼啊,你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們白淵就要去前線拼命,他怎麽能如此平靜吶!”
于伯呵呵笑,“都沒影兒的事,你糊弄她做甚。”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小媒官禁不住試探,太沒良心了,白淵可是拿她當親閨女對待那!不行,我一定要告訴白淵,不能被她騙了,掏心掏肺的還不如養頭狼呢!”
于伯張張嘴正要糾正兩句,轉念一想說了也無妨,年輕人多點波折也沒什麽不好,就讓他們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