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去吧。

069要造反

葉長安半宿沒睡着,耳朵一直豎着聽外頭的動靜,蛙鳴蟲叫好不惱人,往日如何從未發現夜裏這樣吵呢。

看來真是出大事了呢,不然怎會半夜了還不回家,如果秦将軍真要去遠征,那她到底要不要現在搬家呢,放于伯一個人在家裏好似不太好,如果不搬走,又怕那些混混來秦府找麻煩。

葉長安拽着被子捂在耳朵上,悶了一會又放下,燥熱的坐起來,心說秦将軍會不會已經回來了,外頭吵鬧的聲音怕是把開門聲都給遮過去了,還是去看一眼吧,不然一宿都別想睡了。

葉長安披了件外衣,半拖着鞋走出來,怕吵醒于伯,蹑手蹑腳的走到大門口,輕輕拽開門闩。

正想探出腦袋看一眼,冷不丁撞上一堵黑牆,牆上好像還縫了扣子。

葉長安:“……”

她想起第一回見秦将軍的時候,就是眼下這幅尴尬場景,彼時他們不相熟,随便就能遮掩過去,可是現在要說點什麽好呢,半夜起來看看外面有沒有賊嗎,還是幹脆說她眼神不好?

簡直不能更爛的理由。

“秦将軍,你回來怎麽不敲門那!”葉長安裝作無事的退後半步,揉着一點也不疼的腦門,“我必須要說你兩句啊秦将軍,雖然功夫好腳步輕不是什麽毛病,但有時候麻煩出點聲兒啊,大半夜的很吓人知道嗎?”

秦未看着她亂成鳥窩的腦袋,“你在給我留門?”

“是啊,于伯年紀大了,總不好讓他半夜起來,秦将軍是要出征嗎?”

秦未詫異的看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笑了笑,“怎麽,你有話要與我說?”

“那倒沒有,就是問一句,嗯……于伯給你留了晚飯,你要不要去吃一點?”

秦未嘴角的弧度頓了頓,伸手揉了揉她亂成一團的腦袋,“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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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安又怔住,強迫性的把頭發撥回到方才的樣子,心說必須要跟秦将軍說明這個問題,不要随便碰她的頭發!

“秦将軍……”葉長安腦袋一熱就把他喊住。

秦未停下腳步,“何事?”

“我,那個,你如果去出征,我會幫你照看好于伯的。”

葉長安簡直想抽自己倆嘴巴,罷了,搬出去的事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她自暴自棄的攏了攏衣裳,快步走回房間。

直到她關上門,秦未才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丫頭不知道又在琢磨什麽,還是等忙完了這一陣子再過問吧。

第二日沐休,秦未一早又出了門,近日北防不太平,有人挑頭鬧事,一路折騰到關隴等地,居然得了不少當地門閥響應,眼看着就是一場禍亂,官家哪裏還有心思沐休,仍舊晨朝議事。

此事起于北防重鎮武川,因着官家要裁撤整頓各地兵将一事,引發了諸多不滿,先是有幾個兵将集結起來抗議,後來居然得了許多人響應,這些人大都出身世家門閥,既有立場又有恃無恐,仗着自家上頭有人做主,根本不怕官家懲治。

不過這些所謂鬧事的兵将,大概就如同哭鬧着要糖吃的娃娃,真要叫他們滿懷血性的起義造反也沒可能,鬧騰了一陣子過後,見官家不予理會,反倒後繼無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子用盡,難免黔驢技窮。

後來柔然使團南下議和的事傳開,這才又給他們添了一把火,北防鎮戍兵之所以重要,皆是因為朝堂要靠他們來抵禦柔然,這是大魏邊防的第一道線,政治軍事地位皆重,歷來都是肥差。

能來這裏混兩日,腦袋上頂的軍功可以吃三代,一旦柔然不再是威脅,那他們的待遇地位都會下降,何況還要裁撤,享樂慣了的人如何甘願卷鋪蓋卷回家。

當然柔然與大魏議和是其一,早在秦未回歸以後,這種矛盾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誰不知當年秦将軍鎮守北防的時候,一人獨擋天下,其手下有自己的親信,更有當年陸将軍留下來的舊部,這些人鐵網一樣罩住北方邊境,根本沒有其他人什麽事。

好容易等秦未死了,世家門閥才能來分一杯羹,牙縫還沒塞滿的,秦将軍又回來了,他們心裏如何不恐慌,如此一來二去,他們就徹底坐不住了,反正有人挑頭,跟着一塊鬧得了。

這一鬧就鬧的不可收拾,一路鬧到關隴等地,當地世家紛紛響應,居然演變成了一場起義,說好聽點是起義,再往深了說,那就是造反。

一旦開始造反,憑你有什麽家世背景,上位者都不能容忍,這就等于宣誓與朝堂對立,除非官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軟蛋,不然根本不可能容許他們在頭頂上撒潑。

“今日前方可有進展?”官家沉着臉問道,“可知帶兵之人乃何人?”

文顯出來回說:“回陛下,已經緊急調集臨近州郡出兵鎮壓,不過牽扯到關隴各世家,不免有所顧忌,況他們占了天時地利,恐不易鎮壓,至于領頭之人,有關隴于家,李家,還有隋家為主,另有其他家族響應。”

官家聽的火冒三丈,這幾個家族皆是當地豪門望族,其家族勢力幾乎覆蓋整個關隴之地,但凡他們有心,圈地為王都不是問題,如今一起造反,恐非周邊幾個州郡可以鎮壓。

“傳孤的指令,凡參與造反者皆格殺勿論,不必留情!”

大司馬高安說道:“臣倒是以為,此亂臣賊子不能姑息,若想斬草除根,還需朝堂發兵,以正天下。”

大魏朝的兵力,一部分鎮守在邊陲,一部分鎮守京都,邊陲已然亂成一鍋粥,假如此時柔然進犯,那第一道防線就已破了大半,如果再調動京都兵力,實乃冒險之舉。

故而大司馬的建議引來不少議論,假設關隴世家真的鎮壓不住,最後勢必是要調動一部分京都守軍,可眼下的問題是,柔然不日就要進洛陽,這種時候豈非過于冒險了。

官家蹙眉,“大司馬可有良計?”

“臣以為若能有秦将軍親自領兵,當可事半功倍。”

秦未低垂着眉眼,事不關己的聽着,高安這時候把他推出來,看似是要給他立功的機會,實則是要他跟世家對立,吃力不讨好的事。

秦未自從回朝,從未得到什麽重用,跟以前重兵在握的風光不可同日而語,甭管是官家要壓他還是如何,反正是日漸失寵,大司馬給他一個機會倒是無可厚非,何況秦将軍不就是打仗拿手嗎,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如此倒是得到了不少響應,有秦将軍在,哪怕不動用京都守軍都沒有問題啊,他一個人就能匹敵千軍萬馬,關隴那幾個世家算甚。

“臣以為不妥。”文顯開口反對,“柔然使團進洛陽,秦将軍理應留京。”

柔然此次議和,九成九都是為了秦未而來,若非秦未死而複生,又重傷柔然大将,柔然人怎麽可能乖乖來議和,這種時候柔然人最懼怕的就是秦将軍的威脅,一旦他卷土重來攻打柔然,柔然必定無法抵擋,所以緩兵為上,只能先裝模作樣來議和。

所謂有千軍萬馬不如一個秦未,他坐鎮洛陽,柔然人放個屁都要小心翼翼。

官家跟文公倒是想到一處去了,但架不住朝堂上複議大司馬的人多,一早上就為了是否該讓秦将軍出征而争論不休。

在朝堂上大肆争論的時候,洛陽城幾個世家也有些坐不住,官家對士族門閥防備已久,從對待關隴世家的态度上就能證明一切,何況其中還摻雜着不少其他家族,之中就有不少跟洛陽城牽扯至深的。

除了各家有子孫牽扯其中,其中提到的隋家更是了不得,正是武昌候之胞弟一脈,隋家出身關隴,除當地勢力遍布,更有一個武昌候坐鎮京都。武昌候那位弟弟就是曾經的車騎将軍,後來告老還鄉,便舉家遷回關隴。

如果官家此次不予姑息,那武昌候沒準也會受牽連,洛陽城其他家族也要損兵折将,是坐以待斃還是予以反擊,就成了他們眼下首要考慮的問題。

……

葉長安今日跟隋衍約好去看住處,雖然已經暫時決定不搬走,但拜托了隋衍的事又不好反悔,故而如約而至。

今日一早,葉長安特意去阿玥那裏買了幾個牛肉餅帶着,以防路上沒有這樣美味的吃食。

“嘗嘗合不合胃口,如果好吃,可得經常去照顧生意。”

隋衍正好沒吃早食,香噴噴的吞了一只,贊不絕口,“好吃,我怎麽不知道洛陽城還有這樣好吃的牛肉餅,在哪呢,我回頭叫屬下都去捧場。”

“就在昨日去的順遙坊,地方小,一般人找不着。”

“對了,我算了算你那份錢,大約可以在平陽坊尋一處不錯的屋子住,如果你想去順遙坊那樣的地界,錢可以省下不少,不過那地方地小人雜,離官媒衙門又遠,估計不太方便,所以你有什麽想法?”

一個平陽坊就能抵大半個長樂縣,所以葉長安并不擔心跟秦将軍離太近,不過秦将軍住的那個地界,算得上是洛陽城中層以上,若非忽然天上掉下這麽多賞銀來,她壓根都不會考慮在那裏租房子。

“算了,我壓根就不應該問你,還是我替你定了吧,我早就托人在平陽坊找了一家,正打算去看看,橫豎賞銀你也不肯拿,便有多少使多少,咱倆當個鄰居也不錯。”

葉長安:“……”

跟隋衍做鄰居?那不得見天打架啊。

“你還別不樂意,有我這樣的鄰居罩着,保管你在洛陽城吃得開,往後的銀錢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再有這樣抓賊的好事,我先想着你便是。”

隋小将熱心起來也怪吓人的,不過他說的無疑是不錯的解決方法,住在平陽坊到底方便些,如果地方夠大,将來蔡崇嘉孔小刀他們回來也夠住,一舉數得。

“如此就聽你的,還得多謝你費心了。”

“客氣了不是,是不是兄弟。”隋衍又讨要了一只牛肉餅,美滋滋吃着。

兩人一道往平陽坊進去,去到隋衍事先看好的房子處,葉長安對平陽坊不甚相熟,只知道這塊離秦府已經有不少距離,倒是不怕往後擡頭不見低頭見,沒事還能去瞧一瞧于伯。

房子沒有秦将軍的大,但是對她而言已經足夠,她十分滿意,正準備與房東詳談一二的時候,忽然出現了幾個人攔住去路,其中一人颔首喚了一聲,“四公子。”

隋衍的臉色頓時就黑了,葉長安不明所以,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喊的是隋衍,她這才想起來隋衍是大家出身,不會是被家裏發現他出來找房子了吧?

“四公子,侯爺請您回去。”

為首之人看着彬彬有禮,但隋衍卻拒絕不得,手握成拳,不甘心道:“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隋衍臨走示意她安心,葉長安擔心的看他被領回家,腦海中忽然記起來她這次要說媒的人家,一拍腦門,只道自己糊塗,隋衍不就是武昌候之子嗎!

難道她這次說媒的對象是隋衍?

070反跟蹤

武昌候府亦在永*康坊,跟秦将軍府邸離得不遠不近,奢華程度倒是上了好幾個檔次,隋衍每次回來,都覺得自己跟這裏格格不入。

“四公子,侯爺在書房等您呢。”

隋衍是家中庶子,生母早亡,他在家裏是一個尴尬的存在,偏偏生為武昌候府的公子,他還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路過前院的時候,正遇上他二哥隋旭,隋旭此人生的風流倜傥,乃洛陽五公子之一,見了隋衍總要品評兩句。

“四弟今日總算不穿制袍了啊,不是也一表人才嗎,爹爹近日要給你說婦人呢,多注意點形象才好。”

這就是嫌他穿着不得體了,當然跟他們這些正牌公子哥不能比,隋衍向來也瞧不上,只客套行禮,“有勞二哥提點。”

隋旭今日穿的招搖,臉上大概又糊了三兩斤粉,十之八九又要去勾欄院鬼混,隋衍被他身上的脂粉氣熏的喉嚨癢,清了清嗓子才繼續往書房而去。

武昌候行武出身,早年也是上過戰場的,雖然現在老邁發福,但是眉眼間仍舊嚴肅,上來劈頭蓋臉就問道:“你要搬出去?”

“是,父親。”隋衍回的幹脆,“住在家裏多有不便,故而打算搬出去。”

“家裏如何就礙着你了?”

隋衍不答,武昌候又道:“你想出去也成,先把婚事結了,到時候你跟新婦若是不便住在家中,搬出去也無妨。”

隋衍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府裏要顧忌面子,把個沒了娘的庶子趕出去不成樣子,只是他在家裏一天也住不下去,如果有可能,他還想跑去戰場,哪怕死在外頭也認了。

“我已經托了官媒衙門,有合适的娘子,你得去見一見。”見他寡着個臉,武昌候問,“怎麽,你有心儀的娘子嗎,有的話跟我提一提看。”

“父親,我已有心儀的女子,說媒的事還是算了,我想自己做主。”

“年輕人有自己的心思不是壞事,不過你是我武昌候府的公子,做事還是顧着大局,這也是擔當的一部分,身份這種東西,不是你想抛就能抛的。”武昌候笑了笑,“讓我猜猜看,你看上的娘子是跟你一道回來的那位?”

隋衍面上一頓,他說有心儀女子的時候,腦子裏想的倒的确是葉長安的影子,不過他自己說不清楚,他只是想借此推脫婚事,但假如硬是要他娶一個婦人,那他寧願娶葉長安那樣的。

不過他不想害了她,家裏可能會因此盯上她。

“這樣吧。”武昌候斟酌了一會說道,“你可以暫時出去住一陣子,如果你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我便做主把你從族譜除名,從此武昌候是榮是損都與你無關,當然,我随時歡迎你回來,至于你看上的女子,娶了她也進不得我隋家門,一切你自己取舍。”

隋衍愣住,從來都是他悖逆家中的安排,忽然之間把諸多選擇擺在他眼前,他卻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能搬出去總算是如願,至于其他的,他會考慮的。

“多謝父親成全。”

此時的隋衍并不知隋家要面臨的局勢,少年人有屬于自己的路要走,他仍舊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

葉長安房子沒看成,便一個人往回走,在行至平陽坊外的四方道時,猛然記起上次被跟蹤一事,心裏一動,便故意放慢腳步,眼睛觀察着四周。假如她沒有猜錯,跟蹤她的那人與襲擊她跟隋衍的那批人不會是同一目的,但凡混混幫派要複仇,向來都是成群結隊上來就打,不會鬼鬼祟祟的找一人來探路。

她不疾不徐的走向巷子轉彎處,閃身藏于牆側,然後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向她方才走過的路,不多時,果真出現一個郎君,看身型不像是上次那個,但這鬼祟的模樣如出一轍。

葉長安心下有了數,便仍舊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心裏琢磨着怕是方才看房子的時候就已經跟上了,他們的目的應當只有她,跟了好幾天卻不下手,也不知道是想做甚。

她注意到身後的人跟了上來,便一路引着他往鬧市而去,而後拐進一家擠滿了婦人的香料鋪子,跟蹤之人不便進來,便只能在外面晃悠,葉長安便借故肚子疼,轉到了店家後院,借機翻牆而出,返回頭來盯着方才那人。

等了好一陣子過後,那人見葉長安不出來,便伸着脖子往鋪子裏看,只是哪裏還有她的身影,自覺跟丢了人,便打算先回去彙報,卻不知已經被葉長安跟上。

葉長安一路跟着他來到西城大市,西南一角有妓館遍布,妓館分了三六九等,這一片的妓館是高雅之地,專供士族貴人來消遣,雖然本質上沒什麽區別,但至少看上去很像樣子。

那人拐進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家,葉長安擡頭看了眼門匾,高挂傾城二字,哼笑一聲,也跟着往裏走,門外有人攔着,端詳了好一陣子,沒能确定葉長安到底是公是母。

葉長安一向着裝簡練,長的又高,眼神稍微差點就能把她當成郎君,這年頭別說女子沒有這麽素淨的,連男子也找不出幾個,。

葉長安壓低聲音說道:“我是來尋我家公子的,府上有急事。”

“敢問貴府公子是……”

“是賀添賀公子。”

“原來是賀公子府上,他正在裏頭呢,我這就叫人引你過去。”

葉長安心說還真有他,居然叫她蒙着了,就這樣還想追人家徐娘子那!

賀添今日是被齊梁他們強制帶過來的,除了他倆以外,沈珏隋旭二人也在,除了文子欺以外,洛陽五公子倒是湊了個齊整。

往深處追究幾句,洛陽五公子其實是各自代表了洛陽城頂級的幾個家族,固然有世人奉承之意,但這些家族子孫繁茂,出兩個才貌皆上等的公子也着實不在話下,其中齊梁是生的差一點,論家世也夠得上,至于五公子中另外一個,亦是出自隋家,也就是車騎将軍家中公子,與隋旭是堂兄弟。

不過他如今不在洛陽城,便暫時不表,只說今日這幾個公子湊在一起,不光是為了飲酒聽曲兒,幾個一向不務正業的公子難得說起了朝堂之事。

齊梁起頭說道:“上頭要對我們世家下手,諸位心中可有數?”

“齊兄,你這話會不會有點危言聳聽了,咱們又沒幹什麽,還能平白抄家滅族嗎,再說了,大魏朝哪哪不得仰仗各世家,官家又不糊塗,對我們下手,難不成還想仰仗寒門嗎?”

說話的是隋旭,一聽這話,就知道他還不清楚自家的亂子,齊梁提點他,“隋兄,沒聽說關隴世家已經鬧翻了天嗎,隋老将軍可在其中,就不怕牽扯到武昌候府?”

隋旭愣了愣,“多咱的事,我如何沒聽我家老頭子說,怎麽個鬧法,劍拔弩張了嗎?”

“我倒是覺得暫時牽扯不到武昌候府。”沈珏緩緩開口,“官家是有意壓制士族,但不至于立時就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至少洛陽城的這幾個世家,他還是要顧忌的,一家亂滿城亂,這個道理他懂。”

隋旭松了口氣,“不牽扯就好。”

齊梁哼了一聲,“朝堂上的彎彎繞繞沈兄比我們懂,但我要說的是防患未然,洛陽城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安生的,不就是從他秦将軍回來以後嗎?他回來是為了什麽,你們可知曉?”

幾個公子似懂非懂,齊梁仗着被他家親爹叔叔罵了一遭,自覺知曉了一些內幕,以此而推,便自行替秦将軍杜撰了一出複仇大戲,“秦将軍自打回來,從梁建章到劉錫那件案子,你們好好想想都牽扯了什麽,還有之前的陸謙是怎麽死的,諸位都沒聽家裏提過嗎,我沒想錯的話,那會賀家縣公,武昌候兩位都還在朝為将吧,沒準知曉什麽內情呢?”

這話他們幾個哪裏敢回家去問,陸謙這名字提起來都是忌諱,沒得只能聽齊梁杜撰,只可惜賀添跟隋旭兩人,一個魂不守舍漠不關心,一個似懂非懂左耳進右耳出,到底也不明白他要做甚。

“我這麽說吧,秦未他是什麽出身,不定是陸謙哪裏撿來的雜種,從來都跟咱們士族中人不對付,他現在跟官家穿一條褲子,矛頭對準的都是咱們,所以必須要讓他再死一次!”

這回倒是都聽懂了,連魂不守舍的賀添都回過神來,“怎麽個意思,你要跟秦将軍對着幹,你有那本事殺人家嗎?”

“你糊塗嗎,當然是要他上戰場啊,不是說要他出征關隴嗎,戰場上刀劍無眼,死個人還不正常嗎,咱們得合計合計,幾個家族聯名要求秦将軍出征,官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賀添覺得齊梁大概是病得不輕,戰場上死個人是正常,但秦未那是一般說死就死的人嗎,回頭偷雞不成蝕把米,還不是自己倒黴。

沈珏說道:“此事倒不難,眼下朝堂上支持他出征的人為多數,假如關隴那邊真的鎮壓不住,早晚得用他,至于齊兄惦記的便不那樣容易了,何況邊陲興亂,大魏朝唇亡齒寒,有個秦未在,到底有用。”

“有屁用,他有用咱們就沒用了,他死了三年,也不見大魏朝有什麽亂子。”齊梁跟他們驢唇對不上馬嘴,一陣煩躁的揮揮手,“唱曲兒的怎麽停了,繼續給爺唱!”

屋內唱曲兒的姑娘半隐在紗簾後面,有侍奉的丫頭告饒,“諸位公子稍等,咱們玉兒姑娘今日就到這,這就另找一個過來侍候幾位。”

“怎麽還另找一個!怕爺不給錢嗎,就她唱的順耳,找什麽找,就她!”

丫頭為難,“幾位公子莫要難為咱們玉兒姑娘,她每日就只唱三曲,唱多了傷了嗓子,幾日都不能出唱,找其他姑娘來也是一樣的,咱們這裏新來了幾個,聲兒一個比一個嫩。”

身後玉兒姑娘不等丫頭告饒完就站起身來,齊梁朦胧看了一眼,見這位玉兒姑娘身條标致,再對上方才絲絲撓心的唱聲,不由起了些心思。

“這位玉兒姑娘請留步,不唱曲兒也成,過來說說話如何?”

玉兒停住腳,半回身福了福身子,“奴家身體不适,失陪。”

齊梁伸着脖子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卻發現這姑娘居然是蒙着面紗的,一時更是浮想聯翩,不過佳人不作停留,走的毫無留戀,齊梁登時就要起來去攆人。

“喂喂齊兄,你這是做甚!”賀添拉住他,“多有失風度啊,想聽人家唱曲兒,明兒趕早便是。”

齊梁方才不甘心的作罷。

葉長安一個人進來,自然不能真的去找賀添,正四下觀望找尋那個混混的影子,卻猛然瞧見一個蒙着面紗的娘子打樓上下來,她面上一怔,想起來陌遙娘子的遠房表妹,阿瑜。

071看好戲

秦未從宮中出來已過晌午,連日忙碌使他疲憊不已,心裏琢磨着先回家睡一覺,卻不想剛走出宮門就遠遠瞧見了候在宮外的長公主車架。

長公主從馬車裏探出頭來,沖他笑了笑。

秦未情知這覺是睡不成了,腦弦頓時又緊了三分。

待他走近,長公主笑說:“白淵好巧,我正從宮中出來,還不曾午食,不介意的話一道吃了如何?”

長公主明擺着意不在飯,秦未眼角輕斂,躬身上了長公主的馬車。

長公主車架寬敞舒适,形同一間屋子,兩人圍幾對坐,矮幾上茶香袅袅,朦胧醉人。

“自打你回來,我們還不曾坐下來好好說過話。”長公主親自為其斟茶,“應該還是你喜歡的口味,嘗嘗我這手藝有無長進。”

秦未攏着雙手,并沒有品茶的意思,“長公主有話不妨直言。”

“瞧你,還是這幅不鹹不淡的性子。”長公主嗔怪道,“好歹算是同出一門,不能給點面子嗎?”

秦未象征性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算是全了長公主的面子。

長公主噗嗤一笑,“你啊,還是老樣子,我還以為你在外三年能有些變化。”她自斟了一杯,緩緩品了一口方開口直言:“你這次回來不想做點什麽,比如,複仇。”

長公主一雙鳳目凝在他臉上,試圖在他臉上找出點漏洞,只可惜秦未紋絲未動,情緒絲毫不漏。

“長公主想說什麽。”

“我可以幫你。”

秦未掀了掀眼角,“如何幫。”

“自然是你想做什麽,我便可以幫什麽,你我之間無需客套……”

“代價如何。”秦未看着她,“長公主從不打無用之牌,代價太高,我大概承擔不起。”

“看來我要收回方才的話,你跟以前的确不同了。”長公主笑笑,“此次關隴作亂,官家恐怕保不下你,但是我可以,如此算不算是有誠意?”

“長公主有自己的打算,何須非要扯上我,難道我去會壞了長公主的事麽。”秦未有些咄咄逼人。

“你可以這麽想,但不能否認我們目的一致,怎麽說陸将軍也算是我的老師,他一家枉死,報仇的事理應算我一份,高安啊,實在是張狂太久了,大魏朝遲早毀在他手裏,我們陳家的天下,可不能落入旁姓人手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秦未但笑不語。

“皇兄那個人決斷不足,不足以扼制高安,少不得要你我來替他收拾爛攤子的。”長公主斜倚在靠墊上,柔荑支着臉頰,“對了,你帶回來的那個小丫頭我很喜歡,只可惜是王沉那個女人生的。”

秦未臉色微沉,“所以,你是故意引她與官家見面。”

“怎麽,你還真以為她是陸謙的女兒?”長公主呵呵笑,“你怕是讓那個女人給利用了,她可是最擅算計人心的,你把她領回洛陽城來,總不能是想隐藏她吧,你還愁沒人盯上麽,遲早是要給官家發現的,我只是好奇官家的反應,平白多了一個女兒出來,是個人都會驚訝吧。”

秦未眉頭緊蹙,“長公主,有些話可不好亂說的。”

長公主眼角忽然淩厲,“是不是亂說你遲早會知曉,我希望你緊要時候不要婦人之仁,陸謙的死,只怕跟那個女人脫不了關系。”

……

葉長安坐在妓館的一間屋子裏,百無聊賴的喝着茶,越喝肚子越空。

這種妓館不是一般人能消費的起,她自然沒有閑錢來消遣,是遇上阿瑜,然後被她帶進來的。她已經出去察探了一遭,并沒有發現那些混混的影子,估計着要麽是他們依附于這裏,要麽是來找某個貴人。

阿瑜說她有客,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葉長安等的煩躁,已經生了不告而別的念頭,她起身來到房門前,蹑手蹑腳推開門,一只腳剛伸出去,忽聽外頭一陣吵鬧聲,像是有人為什麽起了争執。

葉長安縮回腳來,透過門縫往外看,見到的盡是熟人。

正是齊梁幾個公子哥,他們要走的時候,恰好遇上了從其他客人房間裏出來的阿玉姑娘,這一下還得了,說什麽一日三曲,多了不唱,又跑別人屋裏算幾個意思,這叫這些天之驕子一般的公子哥如何忍,明擺着瞧不起人嘛!

而那位面子比洛陽五公子還大的客人不是旁人,正是新上任的廷尉大人燕柯,兩廂這麽一對面,端的是場勢同水火。

“哎呦,我沒看錯吧,堂堂廷尉大人也來狎妓,我還當是誰面子這麽大來搶小爺的人,不知道先來後到嗎?”

妓館中的媽媽上來勸合,“齊公子您實在是誤會了,這位大人昨日就定了我們阿玉姑娘,她每日只唱三曲,在您那裏唱完了曲兒,這才去大人處伺候了幾盞茶,您若是喜歡我們阿玉姑娘,明兒早來便是。”

“怎麽唱曲兒費嗓子,喝茶聊天就不費嗓子了,我怎麽不知道廷尉的月俸竟有這麽多,居然能日日來包場,是嫌我今日銀錢給少了嗎,他能包,我包不起嗎!你們妓館不會是一個人賺兩家錢,糊弄小爺我吧?”

“您瞧這話是怎麽說的,我們哪敢糊弄您……”

“你少廢話,今日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砸了你的場子信不信!”

妓館媽媽頓時腿腳發軟,甭說砸她一家,砸一條街她都信。

燕柯一身文人打扮,看上去十分突兀,他抄手而立,臉上還挂着絲淺淡的笑,“齊公子,某不得不勸你一句,無端毀人器物,可是要判重罪的。”

“你少跟我裝大頭蒜!”齊梁是個一點就着的脾氣,手指都要怼在燕柯鼻尖上了,“剛做了幾天廷尉就學會拿人了,告你老子在洛陽城從來都不吃你那一套,我今日還就砸了怎麽着,你看看把我抓起來咱倆到底誰倒黴!”

齊梁暴脾氣一上來,連賀添都拉不住,順手就拿了一只花瓶,狠狠扔到人堆裏去,砸着誰算誰,他齊大公子賠錢就是。

齊公子要砸東西,誰人敢上來攔着,這一通砸下來,原本裝飾華美的妓館如同土匪過境,一片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夾雜着女人獨有的尖叫聲,不知道的還真當是進了土匪,吓的臨近幾家紛紛關門大吉,生怕一并遭殃。

齊梁這廂砸完了東西還不解氣,更見不得燕廷尉那張白白淨淨的臉,加上齊政一事怒火并發,就着腦門上那燃過了頭的三分火氣,一拳頭砸在燕廷尉的鼻梁骨上,燕廷尉立時就挂了彩。

砸了東西還不完,還直接上手毆打朝官,燕廷尉心裏大致算了一下,齊公子數罪并罰,恐怕要坐穿牢底。

葉長安捂着鼻子,生生替燕廷尉酸了一把,能讓齊梁一拳頭打成這樣,這位燕廷尉怕不是豆腐做的吧,方才看他胸有成竹一臉淡定,還當他有什麽能耐,敢情就是個地道的酸文人,只會說嘴。

她琢磨着這麽着也不是法子,自己又不能出去幫忙,就沖齊梁這勁兒,燕廷尉能讓他給打死了,其他人都不敢攔着,索性她就當回好人。

于是葉長安找出身上火折子,趁着外頭亂糟糟的時候,咻的一下扔到遠處不知道誰打翻的酒壺上,火苗順勢而起,很快就燒了起來。

這下誰還顧得上打架鬥毆,皆忙着四散逃命,葉長安趁機溜走,走的時候還不忘确認一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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