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多提攜他一些,況且秦将軍有難,我們理應幫一把的,罷了,我楊家就出這個頭,明日我就去于家坐一坐。”
楊茂辰之前的那點猶豫,眼下也随之蕩然無存,既然長公主自己的算盤打得響,絲毫沒有顧忌他們楊家的利益,那也不能怪他們替自己謀劃,若此次由楊家出頭集合援兵,必能賣秦将軍一個人情。
楊家在朝中地位舉重若輕,一旦再說動了于家出頭,那其他幾家必然不好意思拒絕,于是各家的兵馬終于得以集合,即刻趕往潼關救火。
不過秦将軍這邊拖延太久,援兵遠水難解近渴,能不能支撐到援軍趕來還兩說。
秦未看着一個個被擡下戰場的兵将,眉頭都能擰出血來,按照他的預算,一天以前就應該撤退,這麽耗下去徒勞無功,反而徒增傷亡。
周行在旁說道:“将軍,我知道您想要給葉娘子争取時間,可這麽着遲早都是個死,不如先行撤退再從長計議,大不了我即刻帶兵去洛陽城,把葉娘子接應回來,這一時半會的拿高安沒轍啊。”
秦未點頭,“我知道,你去準備吧,讓受傷的先退,我在這裏頂到天黑。”
周行沉重的嘆口氣,下去準備了。
秦未估算着一切順利的話,葉長安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洛陽城,正是救人的關鍵時候,他應該再拖延三五日的,只可惜回天乏術,他已經無法繼續堅持,只希望丫頭機靈些,別太逞強。
等到天漸黑的時候,秦未再不甘心也必須下撤退令了,而就在此時,周行忽然來報,說是北方來了一隊人馬,看樣子像是來幫忙的,卻不知身份。
秦未一怔,“我去看看。”
這時候來支援的人會是哪方勢力,秦未一時猜不出來,腦海中出現了多種猜想,然後又一一否決,直到那隊人馬走近,然後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秦将軍,是我。”
秦未眯着眼看過去,一時不敢置信,來人居然是隋衍。
“是隋小将,幸會,不知這位是……”
隋衍身前還有一人,看樣子他才是此隊首領,秦未并不記得與此人有過交集,更不知曉他是哪一方勢力,以及意欲為何。
那人自報家門:“秦将軍,在下朔州徐方,聽聞潼關有難,特來支援,還望能盡綿薄之力。”
朔州徐方?秦未倒是知道朔州有一個徐家,在邊鎮戍兵起亂後才興起,直至大周朝建立,方逐漸顯露頭角,說起來,他還從未正式關注過人家,倒是人家先主動來支援。
“周行,放諸位進來。”
秦未給徐家援軍放行,徐方與隋衍先行進來,隋衍道:“秦将軍別來無恙,我與柏青是仰慕秦将軍而來,聽聞您有難,便托大來盡一份綿力,秦将軍莫要嫌棄才好。”
秦未與徐方拱手,“徐家主能有這份心,我秦未銘記在心。”
徐方哈哈一笑,爽朗的擺擺手,“能與秦将軍并肩同戰是我的榮幸,咱等仗打完了再寒暄不遲。”
秦未一愣,莫名覺得徐方大笑的樣子有些熟悉,暗光下,他不由分辨了兩眼,越發覺得他眉眼性情與丫頭有三分相像,莫不是錯覺嗎?
……
葉長安到達洛陽城的時間與秦未估算的大致相同,按照之前商議的,他跟扶搖幫的兄弟需要趁夜潛入城中,公孫直在外接應。
秦将軍不要他們強攻,那就只能幹他們的老本行,反正洛陽城是扶搖幫的地盤,更有孔小刀知曉洛陽城內防,潛入進城不是什麽難事。
但進城之後呢,葉長安心裏沒什麽章程,聽孔小刀說,文公他們被看管在文府,大概文子欺落網後也一并被關在一起,但既然是看管,那一定進不去吧,一旦驚動看守軍,那就算是拉響了洛陽城的警報。
“小刀,你看文府可容易混進去?”
孔小刀想了想,“得冒險,就算能進去一兩個身手好的人,文府裏頭那麽多人,恐怕也救不出來,何況文府周圍有明線暗線,明面上的我知道,但暗處的大概就只有高安自己清楚了,所以我沒有把握。”
那不就是沒戲嗎,葉長安暗罵一聲,心說高安實在太狡猾了。
轉念一想,她想起了陌遙娘子,文子欺走後,她去過井香,見到的是井香關門歇業的牌子,葉長安後來跟秦将軍提過,然後秦将軍分析說她可能是跟着文子欺來了洛陽城。
陌遙應該沒給抓去吧,如果沒被抓走,她能在哪呢?
葉長安決定去洛陽城的井香碰碰運氣。
洛陽城還沒能從滅城的災禍中複原,城中大都是空置的荒廢店鋪,原先熱鬧的大市區,眼下只有零星幾家鋪子殘存,夜裏看上去格外凄涼,葉長安找尋着井香所在,見到的同樣是荒廢之态。
莫非陌遙娘子不在嗎?
葉長安不死心的想要進去瞧瞧,剛一破門,忽然憑空冒出來幾個黑衣人,上來就是直取面門一通打。
不會如此倒黴就遇上了埋伏吧!
“咦!你是葉娘子?”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姑娘,是葉娘子,大家都快住手!”
葉長安跟着收手,“可是陌遙娘子的人?”
原來陌遙娘子真的藏在這裏!
陌遙現身後,先去門外看了看,然後把所有人讓進門,這才跟葉長安說道:“長安,你們帶了多少人來?”
“進城來的不多,城外還有兩三千人,如何,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陌遙一邊琢磨一邊說道:“文府我闖不進去,子欺他們都在,既然你們來了,那我需要大家替我掩護,我要進文府一趟。”
“陌遙娘子要進文府,是花蚊子不肯走嗎?”
陌遙神色凝重,一看就知文子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想要跟文家共存亡,這種抉擇面前,陌遙就是進去了有用嗎,很難說。
葉長安看她的樣子,就知她這段時間一定身心疲憊,勸道:“陌遙娘子,我看咱還是從長計議,商量個穩妥些的救人法子,畢竟文家人救不出來的話,就算救出花蚊子,他也會埋冤咱的。”
陌遙臉上已經失去往日的平靜淡漠,完全陷入兩難,她不想文子欺死,也不想文家人有事,但是力量有限,她不知道該先顧誰的命。
“長安,謝謝你能來,這幾天我多翻試探,察覺到文府周圍有幾條暗線,但并不确定是不是全部,你來之前,我已經規劃好了一條線路,如果再由你們幫忙,我想可以一拼。”
“那好,反正都是冒險,就照陌遙娘子說的辦。”葉長安說道,“邢山你跟兄弟們在外頭随機應變,我跟陌遙娘子進去,如果我們曝露,你們想法子引開他們,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的拼一把,如果文子欺不肯出來,打暈了也要把他背出來。”
“那這樣的話,我就在有可能的地方幫你們打掩護,随時通知大家。”孔小刀補充道。
大家商議了幾種方案,這就趁夜潛入文府,夜長夢多,為避免盡可能的變故,他們必須要在今晚把人救出。
148由天定
文府與往日沒有什麽兩樣,靜谧安逸,除了前後門多了幾個礙眼的門神,看不出任何危險的意思來。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輕心,文府現在就如同一張吃人的網,只要有人闖入,就會張開獠牙啃食。
葉長安跟陌遙一身黑衣,藏在正門對街暗處,她們的方案便是從正門入手,正門處的守衛最多,門前最為空曠,原本是最危險的地方,但此處不宜埋伏,說不定就是暗線最少的地方。
而陌遙娘子手下的十幾個娘子,此時正在文府後門伺機而動,她們負責假裝闖入來吸引守兵,據陌遙娘子說,之前她們曾經幾次試圖闖入,皆是無功而退,想來守兵對她們已經見怪不怪,由她們來聲東擊西最合适不過。
待聽到有打殺聲音傳來的時候,正門前的看守有半數人都趕去支援,葉長安跟陌遙趁亂闖入,兩人聯手幹掉門前守衛,可謂快刀斬亂麻,只耗費了兩個彈指的時間,然後順利翻牆而入,暫時沒有驚動任何人。
然而此時躲在暗處觀望的孔小刀,卻發現了兩處暗線正不聲不響的移動,但葉老大她們剛剛才進文府,這時候不宜前功盡棄,所以他打算冒險拖延,更存着幾分也許沒被發現的僥幸心理。
畢竟方才葉老大跟陌遙進府很順利,過程是他們事先預想的最好狀态,就算被暗線發現,外頭還有其他兄弟,到時候亦能幫她們拖延一二。
此時入夜已深,文府後院的正房中卻依舊燈火通明,葉長安與陌遙循着亮找過去,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文府雖然淪為牢籠,但日常生活還要維持,幾個小侍女輪番進出,臉上的表情十分暗淡。
葉長安跟陌遙對視一眼,猜測可能是有什麽人病了。
正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大長公主,自從文家人被囚禁後,大長公主就主動要求來文府,跟文家人共進退,不過因為連番變故以及心情抑郁,上了年歲的大長公主便支撐不住病倒,纏綿病榻數日,情況越來越不好。
倒是也派了禦醫來瞧,但良藥難治心病,尤其在文子欺被抓以後,大長公主便覺文家無望,大魏朝更是一塌糊塗,嬌養一輩子的人哪裏受得了這個,這兩日竟是有了彌留之态。
于是文家上下徹夜不眠守在房中,生怕随時有變。
文子欺不過幾日的功夫,已是滿臉的滄桑,眼圈青黑胡子拉碴,哪裏還有往日洛陽公子的影子,乍然見到出現在眼前的陌遙跟葉長安,甚至沒能一下作出反應。
“子欺!”陌遙打進門,一雙眼睛就挂在他身上,“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葉長安倒是先注意到了房間裏的沉重氣氛,以及滿室揮散不去的藥味,她看見了宋尹夫婦倆,立刻問道:“宋大人,宋夫人,如何,現在能走嗎?”
“小媒官,你是怎麽進來的!”
文子欺終于意識到了情況緊急,這個時候兩人一定是闖進來的,他是親自闖過的人,自然知道文府外頭是什麽糟糕的樣子,不用問,要不了多久就會驚動其他守兵。
葉長安道:“大家先聽我說,現在不要問什麽,我只帶了兩千餘人在城外,跟我進城的人不多,可能撐不太久,我建議大家立即跟我走,我來掩護你們出城。”
忽如其來的慌亂打破了文家的沉悶,文子欺眼睛一亮,小媒官居然帶了人來,有人就好辦了,“秭夫,阿姊,事不宜遲,得馬上離開,東西也不要收拾了,套馬車來,把外祖母跟阿爹阿娘一道先送出去再說。”
宋尹跟文成慧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就先出去準備,而文顯此時從內室出來,說道:“你們先走吧,大長公主怕是撐不住,她的意思是要留下的,我跟你們母親留下來照看就好。”
大長公主已經不好了麽,葉長安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大長公主跟文公要留下,花蚊子豈非又走不了嗎,這可要了老命了!
“那我也留下,要死一塊死算了。”果然文子欺脖子一梗,也不走了。
文成慧勸他,“子欺,算阿姊求你了,就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聽我的,你先走,我會留下來照顧他們,葉娘子他們冒死來救咱們,別讓人家為難才是。”
“成慧你也走!”文顯喝道,“走!你們都走!你們是讓大長公主走都走不安生嗎,人老了老了就不愛挪動地方,這是人之常情,并不是想不開,何況高安還沒有膽子要我這條老命,無非就是不得自由罷了,你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那我也不幹!”文子欺牛脾氣上來,誰的話也不聽,“文老頭你少糊弄我,高安不殺你,你自己還老想不開那,你們只要有一個留下我就不走,誰也甭想勸我!”
葉長安愁的直揪頭發,人家一家子的事她也不好插嘴,不住的往外面瞧,心裏火急火燎的。
文成慧見又陷入僵局,主動跪下來道:“父親,既然如此,我跟子欺不孝,先走一步,您跟母親照看好外祖母,保重!”
說完就拉着文子欺往外走,“聽父親的,咱們先走吧,別讓外面的兄弟為咱們送了命。”
“哎哎,阿姊,你是糊塗了嗎,怎麽能留文老頭在這裏不走那!哎我說……”
文子欺被文成慧跟陌遙兩人一齊架着往外走,不由他不肯。
葉長安留了一步,對文公抱拳道:“文大人,秦将軍有句話要我私下帶給您,他說人留一命,萬事皆可成,萬罪皆可贖,當年的事他并不怪罪您,還請您萬般珍重!”
文顯一愣,繼而嘆了口氣,笑了笑,“好,替我謝謝他,也請他珍重。”
葉長安頓了頓,還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文大人,別的我不知道,但花蚊子對您是十分在意的,還有宋大人宋夫人,更有外頭的宋小公子,您多想想他們吧。”
文顯仔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感激,亦有釋然,“他們都是好孩子,我心裏是清楚的,長安,有勞了。”
葉長安自然不能理解他們這些大人物心裏是什麽計較,只覺得一家人能在一起的時候,為什麽不盡量争取呢?不過既然勸不成,也不好再勉強,只好作揖道聲珍重。
在她走後沒多久,大長公主跟前侍奉的文夫人便出來報喪,“夫君,母親剛剛去了。”
文顯仰天長嘆一聲,“都是命數那。”
在外望風的孔小刀,忽然發現憑空冒出來一波人,好像是從宮城方向過來的,起先他還疑惑,以為是例行夜巡的人,後來發現這幫人來勢洶洶,終于意識到了不對,于是緊急打暗號通知暗處的扶搖幫兄弟。
邢山收到暗號立即行動,幾十號人猛地從暗處冒出來,讓守在文府外的人驚詫不已,明線暗線一起出動,很快就跟扶搖幫的兄弟們交起手來。
文府的馬車裏,文子欺被一左一右架住,趕車的人是宋尹,在前開道的人是葉長安,這個時候他們只能硬闖出去,因為外頭已經喊打聲一片,葉長安知曉邢山已經按照計劃替他們拖延,所以必須要再最短的時間內沖出去。
府外的情況意料之外的混亂,除了原本在文府外看守的明裏暗裏的人以外,還有不知道是哪路人馬也摻和進來,意圖不明。
之所以說意圖不明,是因為他們并沒有加入戰局抓捕扶搖幫的人,只是沖着文府而來,孔小刀心下奇怪,于是暗中盯着他們。
難道是宮城來的人嗎,這個時候宮裏派人來能有什麽事,孔小刀忽然記起之前聽誰提過一句,說是官家有除掉文公之心,所以高安才叫人盯得這麽緊,莫非是官家是察覺了這邊的動靜,打算趁亂摻合一把嗎?
孔小刀心道不好,可這個時候扶搖幫的兄弟無暇他顧,根本沒人來阻止,也不知道葉老大有沒有把文家人帶出來,情急之下,他只好一個人死死盯着。
而就在忽然之間,一道火光劃破暗夜,孔小刀眼神皺縮,想也沒想就撲到意圖放火的人身上,然後大喊一聲,“快來人吶,有人要放火!”
他這一喊,場面更加亂套,守兵不光要看守文府,還得防着有人對文公下手,于是有更多隐藏在暗中的守兵現身出來,幾方人馬厮打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
而葉長安的任務就是先送文子欺出城,于是一門心思往城門方向沖,豈料文子欺在馬車裏不安分,掙脫了陌遙與文成慧的鉗制,居然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子欺!”
陌遙跳下馬車跟着他,“子欺,這時候能別犯糊塗嗎,多少人為你拼命吶!”
“你們走,都別來管我!”
文子欺鐵了心要返回文府,誰的勸阻也不頂用,然而眼下的情況已經不由他走回頭路,洛陽城裏的人馬已被盡數驚動,皆以為闖入了什麽人,于是四處警戒起來。
這時候城門一定已經封鎖,洛陽城成了捉鼈的甕,憑他們幾個人硬往外闖明顯不行,更別說邢山他們還沒有脫身,于是葉長安心一橫,幹脆陪着文子欺一起回去救人,心說都這種時候了,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命。
然而還不等他們走回幾步,文府方向忽然起了大火,火光在轉瞬間就染紅了半邊天,衆人心下大驚,皆拼了命的往文府方向沖殺過去。
149大廈傾
文府忽然失火,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包括正在府外打的熱火朝天的看守兵,他們有心救人,但這火就如同澆了火油一般猛烈,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燒到了叫人望而卻步的地步。
孔小刀僅憑一人之力無法與縱火的人抗衡,還被打了個半死丢在一旁,要不是緊急關頭憑着求生的本能逃出來,這會兒恐怕已經被燒成了渣。
孔小刀不知道葉長安他們已經逃了出來,只以為他們都還在裏頭,絕望的趴在地上一陣哭嚎,還想拼了命沖進去救人。
幸好此時邢山找到了他,把他從地上拖起來,“小刀兄弟,咱們趁亂趕緊走,你家老大已經逃了出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城,洛陽城已經全城戒嚴了。”
老大已經逃出去了!孔小刀這才回過神來,連滾帶爬的跟着邢山往外跑,然而此時文府周圍一片混亂不說,通往城門的路上層層戒備,他們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沖出去!
葉長安那邊也是同樣的困境,他們只有五個人,其中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宋夫人,更有個沒頭沒腦殺紅眼的文子欺,見誰砍誰,想躲都沒處躲。
大家只好硬着頭皮跟他一塊沖殺,而宋尹忽然駕車從人群中沖脫出來,甩開大家直往文府而去,葉長安想攔沒攔住,這才反應過來,宋尹夫婦怕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離開的。
“葉娘子!子欺就交給你了!”
宋尹的聲音雜亂無章的砸在葉長安的耳朵裏,猶如五雷轟頂,就算不為了文子欺,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回去送死,于是她搶了一匹馬,緊追着宋尹夫婦而去。
一直護在文子欺身邊的陌遙見此,索性也搶了一匹馬,把個腦袋不怎麽清楚的文子欺一起拽着,既然逃不出去,大不了一塊回去送死。
“李陌遙!你煩不煩,跟着瞎湊什麽熱鬧!”
文子欺到底還殘存了那麽點理智,知道不該拖着人家一起發瘋,“我這人欠了人情可從來不還,你自己逃出去得了,我勸你那什麽仇也別報了,沒這能耐報什麽仇,回去開你的酒館去!”
文子欺被她死死拽着,別扭的直想跳馬,無奈陌遙就是不撒手,“你看我一個人還能逃出去嗎,不如文大公子行行好,別把我一個人丢下,你要是完蛋了,那我就只好自認倒黴。”
文子欺心說這是被訛上了嗎,他一個人拖着兩條命,多沉那!
沉與不沉,反正兩人現在是一匹馬上的螞蚱,只能互相惜命。
幾匹馬這麽不管不顧的橫沖直撞,倒是撞出來一條道,比方才舉步維艱的局面好的多,在即将到達文府的時候,正遇上了同樣在拼殺的扶搖幫兄弟。
“妹子!你們怎麽又回來了!”邢山火急火燎的問道。
“先別問了,洛陽城出不去了,文府那邊是怎麽一回事,怎麽會忽然起火了,文公他們那?”
“誰也不知道啊,那火蹭的就起來了,小刀兄弟說是看見有人放火,想救已經來不及了,可能是澆了火油,根本進不去,文府裏的人……恐怕是兇多吉少。”
葉長安焦急的看着沖在前頭的宋尹,“邢山,帶着兄弟們往外沖,我已經給公孫直發了暗號,如果他們攻城成功,不要管我們,你們先逃。”
“妹子你這叫什麽話!”
邢山咒罵一聲,心說這叫什麽事,于是轉而吩咐大家,“老鬼,你帶着大家盡量殺一條血路出來,洛陽城是咱們的地盤,我就不信逃不出去,一旦跟公孫直接頭,立刻給我報信,再讓幾個身手好的兄弟回來接應,我死也拖着他們離開!”
于是邢山便也跟着葉長安返回文府。
文府的火仍舊沒有撲滅的跡象,宋尹率先趕到,從馬車上跳下來,跟文成慧說道:“成慧,你聽我的留在外面,我一個人進去看看,不管如何,你要留着命逃出去,子欺跟濟安得靠你照看。”
文成慧眼裏含着淚,堅決道:“宋尹,我說過此生要跟你共進退,你答應我,不管救人能不能成,都要活着出來,事到如今,父親母親的命只能聽天由命,但你要是出不來,我一定不會獨活。”
“好,我答應你。”
宋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而沖向文府的火海中去,文成慧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徹底消失在火中。
然而好像天要與他們作對一般,宋尹剛剛沖進去不久,文府的門樓忽然轟塌,緊接着碩大的門楣也應聲倒落,往日象征着富貴與權勢的文府門樓,就這麽眼睜睜消失殆盡,文成慧心裏一沉,本能的就要沖進去。
“宋夫人你冷靜點!”葉長安及時托住她,“你進去了也不好使啊,你在這裏等着,我進去把宋大人救出來!”
“長安!你不能進去,我求你了。”文成慧半跪在地上祈求她,“我們文家的事,如何能牽累你去送死,我只求你一定要把子欺帶出去,他跟濟安以後就靠你跟秦将軍多加看顧了,二位大恩大德,我文成慧定當銘記!”
文成慧說完便不顧她阻攔,執意要往裏沖,葉長安一時沒能拉住她,竟叫她掙脫開。
“不是,宋夫人你別去啊!”
葉長安簡直頭大如鬥心力交瘁,她自然能理解家人有難時的心情,但救人也得量力而行那,這哪裏是救人,分明就是想一塊兒送死嘛!
她提了一桶救火的水盡數澆在自己身上,然後跟在文成慧後面,試圖拉住她,照眼下這個火勢來看,府裏的人大概是難有活路,既然已經如此,能救一個是一個,想想濟安還那麽小,只靠一個頭腦不清楚的混賬舅舅哪裏能成。
文成慧踉踉跄跄寸步難行,大概是想着折在裏頭的宋尹跟父母親,居然一點都不顧及火大火小,只一味往裏跑,身上的衣裙已經燒着,但她好似一點沒知覺一般。
葉長安只跟着她進去沒多久,便被一根燒着倒塌的大門柱子給攔腰截斷去路,她好險才躲開來,但再一瞧,哪裏還能看見文成慧的影子。
無奈之下,葉長安只好先退出去,但眼下想要再進,已然是沒可能了。
此時文子欺跟陌遙趕來,文子欺見狀立即追問,“小媒官,我阿姊他們那,你不是跟着他們的嗎,人那!”
一邊說一邊就要沖進去,卻是叫陌遙跟葉長安一起死死拖住,“花蚊子你冷靜點啊,我來的時候宋大人已經進去了,宋夫人她……抱歉,我實在沒能攔下她,但你不能再進了,已經進不去了啊!”
“你胡說!”文子欺跪在地上,抱着腦袋嘶吼一聲,“怎麽可能這樣那,方才家裏還好好的,一定不是真的,他們一定已經逃出來了,快滅火,都他娘的來給我滅火啊!”
還滅什麽火,照這個火勢,就是把洛水引來也不夠,連救火的守兵都已經徹底放棄,眼睜睜看着文府化為烏有。
而葉長安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死死拖住發狂了的文子欺,無論如何不能再叫他去送死,不然他們拼死來洛陽城一趟,到底算是怎麽回事。
熾紅的火一直無情的燃燒着,大有要燒盡天地的趨勢,随着文子欺的沉默與認命,葉長安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命運被颠覆的時候,誰都無能為力,一如他們所有人。
“妹子!”邢山過來提醒,“咱是不是該趕緊撤了,兄弟們已經開好了道,再不趁亂走,那就更走不了了啊!”
葉長安看看周圍,因為火勢兇猛,大多數人都退避三舍,他們在這裏暫時沒人過問,但不代表洛陽城的守兵會放他們走,遲早還要來抓人的。
“花蚊子,我知道你心裏憋屈不甘,但眼下不是悲傷難過的時候,咱們得先想法子逃出去是正經,我跟你保證,以後但凡讓我逮着機會,一定幫你出這口惡氣,你得想想給咱開路的兄弟們呀。”
文子欺雙手扶地跪在地上,臉幾乎要埋進土裏,他似乎完全感覺不到撲面的炙熱,既不痛哭也不咒罵,整個人木呆呆的好似丢了魂,唯一還保持着憤怒與悲傷的,就只有他緊繃的後背。
“子欺,求你別這樣好嗎?”陌遙經過長時間的心力耗費,也仿佛用盡了力氣,陪着他萎頓跪在地上,“聽長安的,咱們先走,先離開這裏好嗎?”
“是誰幹的。”
好一會後,才聽見文子欺沙啞沉悶的聲音響起。
葉長安詢問的看着邢山,誰幹的,有人看見了嗎,難道不是高安授意的嗎?
葉長安只顧救人拼命,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長安城裏說了算的除了高安還能有誰。
邢山想了想道:“我聽小刀兄弟說,好像跟看守的不是一波人,啊,我想起來了,說是打宮城方向過來的人,可能是宮裏派來的!”
文子欺猛的擡起頭來,布滿了血絲的眼中猩紅一片,葉長安被他這幅樣子吓了一跳,無端想起了嗜血的惡魔。
文子欺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因為長時間的跪立,腿腳不受控制的踉跄一下,然後二話不說,拽過旁邊的一匹馬來,騎上就跑。
“花蚊子!”
“子欺!”
葉長安一拍腦門,“壞了,肯定是想去宮裏送死,這是要把人給急死那!”
無奈之下,衆人只好跟上去,文子欺這個樣子,怎麽看都不能善了了。
150闖宮城
潼關這邊,有徐方跟隋衍加入後,秦未總算得以喘了一口氣,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不過高安依舊保持猛攻,他們還是沒有反攻一搏之力。
“秦将軍,我看這樣耗下去并非良策。”徐方建議說,“打仗不怕縮頭,保持實力反攻才是上計。”
秦未沉吟問他,“徐家主可是行武出身?”
徐方笑笑擺手,“算不得什麽行武,從小兵摸爬滾打,發了筆國難財,都是運氣好,倒是常年在兵營裏混,多少學了點打仗的皮毛,瞎混。”
秦未笑了笑,看了一眼隋衍,隋小将這兩日坐立不安,不知道存了什麽心事。
“也只好如徐家主所言了,二位能來替我拖延這兩日,秦未已經感激不盡。”
秦未原也沒指望求勝,拖延兩日給長安争取些時間,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更何況不能叫徐方把人都給搭上。
正在公孫直準備着撤退之時,長安城的援兵終于姍姍而來,盡管來的時間好死不死,但好歹是來了,于是秦将軍即刻下令,進行反攻。
秦未本人因為腿傷嚴重,被衆人勒令留在大營指揮,負責沖鋒陷陣的人卻是徐方跟隋衍,公孫直也是一身的傷,故而只負責調度與傳信。
“将軍,我看這個徐方很有幾分能耐啊!”公孫直跟秦未一邊說着前線戰況,一邊不忘誇贊徐方,“我還當是想來巴結您蹭軍功的,沒想到很會打仗嘛,就長安城那幫不情不願來的援兵,愣是叫他指揮的團團轉。”
徐方的确讓秦未有幾分意外,但援軍就更叫他意外了,“他們能來當個人使已然不易,只要別給我臨陣脫逃就是燒了高香,如此,卻然是意料之外了,可知援軍是哪家帶頭?”
“是楊家,另外于家的也格外賣力,不知道的還當是幹了什麽對不住您的事,看來是打着拉攏您的心思。”
楊家能帶頭,既在意料之內也在意料之外,如果沒有什麽外因促使,恐怕不見得這樣順利,于家就更不必提,看來十有八九是長安城裏生發了什麽變故。
“将軍,我看咱們眼下不是沒有反攻的機會,高安人再多也架不住這樣打下去,您看接下來是速戰速決好呢,還是再幫葉娘子拖延幾日那?”
“洛陽城還沒有消息傳過來嗎?”秦未皺着眉,心裏不住思度算計時間。
“還真沒有,也是奇了怪了,按理是應該有信兒了。”公孫直看着秦将軍的眼色,沒敢把心裏不好的預感說出來,“我看這一兩日也該有了,要不咱再耐心等等?”
秦未沒有說什麽,算是默認,但心裏已經規劃着如何去救人了。
夜裏大軍回營,士氣高漲,這是小半月以來第一場勝仗,盡管沒讨多少便宜,但也沒讓高安讨了便宜去,是反擊的良好開端。
隋衍自戰場回來,主動來找秦将軍。
“秦将軍,既然援軍已來,是不是應該派人去洛陽城接應長安。”
秦未眉頭一挑,“隋小将要帶兵嗎?”
隋衍點頭,“我去吧,潼關離不開你,有秦将軍跟柏青坐鎮,我在不在都無妨,再者洛陽城我熟,是最合适的。”
秦未點點頭,明顯是認同他的說法,“如此也好,就有勞隋小将了。”
“秦将軍客氣,我定會把她帶回來。”隋衍抱拳,轉而下去準備。
秦未看着他離去,嘴角的笑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