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雪原迷離

細雪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離國的冬天總是很冷,冷到人骨子裏去了。

離君高高坐在殿上,黑色的貂裘讓離君整個人看來十分肅穆。

殿下站着十位青年才俊,個個氣宇軒昂,倪棠站在這些人中間,兩只眼睛不停地左右轉動,恨不能将昭陽殿上的擺設扣進眼中,連帶看着離君的目光都有些虎視眈眈。

“諸位都是我離國的後起之秀,離國的疆土還需各位愛卿,此次陳國來者不善,觊觎我離國疆土,我離國當不能坐以待斃,遂以送公主和親為名,狙擊陳國為實,各位此次跟随公主前去離陳邊境,必不能讓陳國前進半步!”,離君望着殿下九位才俊朗聲道。

“臣等定當不辱使命!”,倪棠梗着脖子奮力喊道,衆人聲響

“等各位愛卿凱旋而歸,本君定當設宴與諸位把酒言歡,只是一去邊關苦寒,各位愛卿當注意安全,本君在此代離國百姓謝過各位……”,離君起身鄭重道。

衆人無不低頭躬身行禮,口中山呼鞠躬盡瘁。

談話到這裏便告一段落,這裏選出的都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今日無需多言,衆人都知這和陳國和親只是名義上的事,送公主去陳國便是一個動手的時機,否則離國只會背上懦弱無能的罵名,五州十二國之中人人都可嘲笑。

“臣鬥膽問君上,不知我十人在邊關布防是如何安排的?”,一名白衣清俊男子出列,躬身問道。

離君微微點頭表示贊賞道:“此次兵分五路,分別到達安城,臨水,郊炙,樂池,筒南五個城池,其中公主從安城出離國,其他四城也是緊鄰陳國,所以屆時需相互呼應,具體軍報到了那裏,會有人為你們講解,去往安城的主要任務便是護衛公主,其他四城則是護好手中的密函。”

衆人躬身應是,準備退出昭陽殿,離君有開口道:“沐顏和倪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這是你們要送的密函”,離君慢慢走下殿,走到沐顏二人身前,從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封過的暗黃信道。

沐顏伸手接過,不像一般的密函,裏面似乎是其他物什,倪棠卻十分好奇,瞅着沐顏手裏的信封不放,離君看了有些好笑,便從沐顏手中拿過信封送到倪棠手中,倪棠圓瞪着眼睛,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甚至忘了接。

“倪棠?”離君出聲提醒道。

“哦哦……多謝君上!”,倪棠慌忙接過,全沒有剛剛在殿下那般從容自信。

“倪棠不必如此緊張,本君也是和你一般年紀,你又何必怕我?”,離君和顏悅色道。

Advertisement

倪棠只是低着頭躬身應是,沐顏在旁邊看的十分有趣,離君苦笑搖頭,伸手扶住倪棠道:“你二人今夜回去準備一番,明天要便出城去”。

沐顏不解問道:“君上,這是為何?”

離君拍拍倪棠的手,讓倪棠感覺十分,卻不知為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聽離君道:“你們此番去安城,不能等着和公主一起,你們先要去安城熟悉情況,等公主過去,才好跟随那裏的越将軍好生安排,否則過于倉促,恐生不虞。”

倪棠和沐顏都沒有經歷過戰場,水平還處于紙上談兵的階段,早去安城的确是最好的打算,二人應是,沐顏心中嘆父親料事如神,臨出昭陽殿,離君甚至拉着沐顏的手拍了拍,讓倪棠又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你說君上為何安排我二人前往安城?”,走出昭陽殿,倪棠忍不住問道。

“我也不清楚”,沐顏搖頭。

倪棠拖着下巴認真地想了想,突然笑道:“會不會是我們表現得英勇無比?”

沐顏看了倪棠一眼:“我們哪裏表現出英勇了?”

倪棠瞬間洩氣,繼續道:“難道是看我們英俊潇灑?”

沐顏甩甩手無奈道:“倪棠你可以再自戀一些,可不要帶着我……”。

倪棠不服氣,看着沐顏向前幾步的身影,大聲道:“肯定是因為你是沐相的公子,所以你是走後門的!”

沐顏回頭不甘示弱道:“那你呢?”

倪棠看着停下來的沐顏,馬上笑着追上沐顏的腳步道:“肯定是因為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怕你孤單,所以派上我呀……”

沐顏看了看倪棠嬉笑的臉,無力道:“倪棠公子,快走吧,再不回去就來不及回去撒嬌啦……!”

倪棠瞬間被戳中軟肋,哭喪着臉道:“你能不能別取笑我了……,都幾天了還沒忘。”

沐顏笑道:“不就是喜歡撒嬌嘛,沒什麽的,我不會告訴別人,走了……”,拖着倪棠,二人一路說笑多少消減了出征前的凝重。

沐顏和倪棠走到宮門前,卻停住了腳步,轉身望着宮中宮殿重重,卻不知道那一座才是神音居住的地方,倪棠看着沐顏滿臉的哀傷,收起嬉皮笑臉道:“等回來再看吧,別這麽依依不舍的了,你不是還笑我拖拉,我都沒有告訴我祖母我要出征,家裏都幫我瞞着呢,你也別去道別了,回來了說是一樣的”,說着便拉着沐顏出了東邊宮門。

離國的漫天飛雪一如曾經滿天的梨花,沐顏曾經很多次回憶兩人的初見,卻找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這麽将她放在心上,從此再難忘記,沐顏也曾經很多次想過,如果沒有遇見神音,是不是會更好一些,只是都沒有答案,因為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因為不能不遇見,不能不愛上,不能不守護。

天剛破曉,沐顏便辭了父親,背着簡單的行囊牽着馬來到城門口,只是倪棠的身影卻不見,直到天透出幾絲明顯的亮光,倪棠的身影才出現在視線中,只是身後的行囊有些過于沉重。

“沐顏!走吧!”,倪棠一手牽馬一手扶着可以稱之為碩大的行囊,滿臉興奮道。

沐顏翻身上馬,只是倪棠似乎有些困難,可憐的馬兒似乎有些趔趄。

“倪棠,這行囊是誰幫你裝的?”沐顏有些好奇道。

倪棠瞬間有些不自然道:“是我母親和祖母。”

沐顏了然又羨慕:“挺好的,接下來就靠你了。”

倪棠不明所以道:“什麽靠我了?”

沐顏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會帶很多東西,所以我就只帶了些衣物,其他一概沒準備,就用你的了。”

倪棠哭笑不得:“沐相就讓你這麽走了?”

沐顏道:“父親不知道我準備了什麽。”

倪棠目瞪口呆,“昨晚不知道怎麽,祖母突然看我,我那包袱忘了藏,被我祖母發現了,所以盡早才忙到現在”,說着倪棠掂了掂背後一個人這麽大的包袱無奈道。

沐顏笑問:“看來倪老太君卻是深明大義。”

倪棠甩了甩根本沒動的包袱,驕傲地揚揚頭,這麽大的包袱也不用丢掉多餘的,對比沐顏過分小的包袱,現在恰如其分。

本來對未知十分惶恐的倪棠在這有一搭沒一搭之中,忘記了最初的焦慮,跟着沐顏安心地上路,去往安城的路綿綿千裏,兩人都希望早些到達,畢竟接下來幾個月甚至一年或者更久,都要在努力度過。

在馬蹄踏過的地方,雪花幾個回旋,京都的空氣更冷了幾分,只希望安城的空氣能夠暖上一些。

沐顏和倪棠一路,除了必要的休息,都在兼程趕路,兩人真的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大雪滿弓刀”,越往安城,空氣變得愈發幹燥,呼吸也變得急促,雖然沐顏和倪棠算是習武之人,卻也覺得身體有些遲鈍,兩人沿着驿站一站一站走過,走到安城腳下,已經是大半月後。

進得安城,因為二人是以紫翎侍衛的身份進城,所以很快便見到了駐紮在這裏的越濶将軍。

這位駐守安城十八年之久的離國大将,就像是世人唱的那般:甲胄不解體,步步虎生威,鐵劍常在手,夜夜守城圍。

越濶見到兩位年輕人,卻沒有過于的熱情,只是問道:“君上派你等前來不知所謂何事?”,眉間不顯山不露水。

倪棠看着沐顏,卻不知君上原來沒有提前給這位越将軍說二人要前來。

“君上命我等到越将軍處歷練一番,還望将軍不吝賜教”,沐顏恭敬道。

越濶起身闊步往外行去,口中道:“既是如此,便随我來吧。”

沐顏緊随其後,倪棠甩下肩上的包袱,一路小跑追上越濶将軍的腳步,三人向着城門的方向行去。

“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安城”,站在城牆上,身前是茫茫雪原,風呼呼地從雪原深處刮來,割在臉上宛若刀劍。

而身後的安城在風雪中仿佛是匍匐在自然腳下的小獸,悄無聲息,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偶爾從城牆邊路過的百姓,也是麻布遮面,雙手緊捁,一心盯着腳下的數尺白雪。

“這裏終年寒冷,冰雪不化,而陳國就在這雪原之後,每年都會來此伏擊一番,雖然打得是匪賊的名號,但他們卻仍是一年比一年猖狂!”說到這裏,越濶将軍的口中滿是憤懑。

沐顏看着這滿眼白雪,雪上沒有一絲任何活的氣息,但卻透出一股靜穆的氣息。

“你們知道有多少人埋葬在這雪原之下嗎?他們就安靜地沉睡在雪原之下,英靈永遠飄蕩在安城上空”,越濶動容道。

倪棠縮着肩膀,瑟瑟道:“那我們死了是不是也是這樣?”

越濶聞言雙眼如電一般鎖定倪棠,齒間溢出:“你是怕死在這裏嗎?”

倪棠看着這樣的越濶,心中升起一股豪氣:“你就這麽小瞧我們,我們是肯定不會死在這裏的!”

越濶輕蔑一笑道:“那倒未必,你們既然來了就要做好死的準備,否則還是回去吧,這裏不歡迎乳臭未幹的小子!”

倪棠準備上前,卻被沐顏從旁攔住,沐顏對着越濶躬身行禮,起身挺直腰背道:“越将軍大可放心,既然君上此番有意和陳國借公主和親一事出手,我等既然來了,便沒有那貪生怕死的念頭,只是我們經驗有限,還望将軍指教,我等也好領略将軍風姿的同時,守衛我離國疆土!”

被沐顏拉着的倪棠眼中滿是不服,卻也跟着彎下腰去。

越濶轉身看了看二人,“你們不需要來那套文绉绉的,今夜就在城牆上當值吧!林伍,帶他們下去。”

越濶走出幾步,又回身道:“對了,君上交給你們的密函呢?”

沐顏從懷中取出,越濶接過,甚至看都沒有看便走了。

倪棠不服地撅噘嘴,沐顏對着他搖頭,身後一位魁梧的侍衛,看樣子應該是侍衛長,領着二人去營房。

一路上見到的最多的便是将士和冰雪,安城并不像她的名字一般讓人安心,而是讓人感到冰冷和絕望,倪棠和沐顏手持鐵戟站在城牆上,冰冷的風仿佛要刺透二人的骨髓一般。

“沐顏,你說我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看着無聊的雪原?”,倪棠對着寒風問道。

“難道雪原的景色不美嗎?”,沐顏回答道。

“不是美不美,是我覺得這和守在宮牆那裏有什麽區別?”,倪棠有些煩躁地說。

“有區別,我們在那裏是最後一層屏障,在這裏卻是第一層首當其沖”,沐顏回道。

倪棠低頭想了想,卻又搖搖頭,轉過身對着沐顏道:“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到安城應該是抛頭顱灑熱血,馬革裹屍的,怎麽還是這麽站着?”

沐顏低聲道:“有人來了,快站回去……!”

倪棠聞言趕快轉過自己的身子,在這城牆上站崗,唯一不同的便是不能随意亂動,只能一動不動地站着,用林侍衛長的話說就是除了眼睛哪裏都不能動。

沐顏話音剛落,拐角處便出現一隊巡邏,寒風中腳步霍霍有聲。

“也許越将軍就是為了讓我們好好看看這雪原……”,邊城的戰旗獵獵作響,沐顏緊了緊手中的鐵戟,悵然道。

這片無人的荒原,終年積雪,卻是離國通往離國的必經之城,沐顏也不能确切回答倪棠的話,因為驅使他來到這裏的不是仰天豪情,而是兒女情長,只是看着渺渺疆域,倪棠滿腔的豪情讓沐顏自慚形穢。

不過沐顏從不是一個居于一隅的人,雖然并不是滿懷豪情而來,但至少還來得及為大好河山再添一筆,沐顏覺得自己可以保衛家國的同時,還可以拉出拘于深宮的那個女子,而公主的行隊在沐顏到安城十天後到達。

這十天之中,倪棠算是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當牛做馬。

倪棠和沐顏二人到達安城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越濶将軍,卻總是奔波在安城上上下下的角落,本以為是單純的站崗,卻沒想接下來不是城門壞了需要人手幫忙,就是騎兵隊馬匹發狂了需要人手,飛索隊要搬□□需要人手,弓箭隊需要改進弓箭,重型火炮隊的火炮潮濕了,近戰隊缺人了,人手,人手……

于是沐顏和倪棠剛歇腳,馬上又被人叫走了,總是去修城門,去跟着發狂的馬跑馬場,搬着□□來去如風,弓箭隊的弓箭卻是的确需要改進,把倪棠的手搓了幾個大血泡痛得嗷嗷叫,而倪棠每次搬重型火炮隊的火炮時,總是小心翼翼,因為聽說有人一不小心指甲蓋搓了一下火炮,便被炸得黑如焦炭……

後來倪棠總算是知道了,只要兩人閑下來,馬上有人來指揮,可是疲于奔命的時候,卻也慢慢了解了安城安防的基本結構,甚至近戰隊的人都對兩人十分熟悉,因為倪棠和沐顏二人總是被派來觀摩,二人甚至經常為戰士們做飯,所以也算是近戰隊的夥房兵。

深冬裏,安城的天越來越低,暗黑的天空總是十分駭人,不過長期生活在這裏的将士們卻不以為然,因為早已習慣。

沐顏和倪棠躺在大通鋪上,悶聲悶氣地閑聊,今天大家都休息得很早,因為聽說明天公主就要到達安城了,也意味着有些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機會也會應運而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