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長風破浪

“神音,曾經我們約定一起到一個又竹林山水的地方隐居,過與世無争的生活,一琴一舟也可以浪跡江湖,那樣簡單的生活現在看來卻是遙不可及的了”,沐顏淺笑着望向簾後的神音,只是簾後人卻無聲無息,沒有回答。

沐顏笑笑,低頭看向曾經纏繞銀絲的小指,這時候似乎有些隐隐作痛,卻沒有曾經絕望的痛徹心扉:“可是你沒事就可以了,雖然不能歲月長久,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即使你不願意和我泛舟同游,我一定會實現我們當初的諾言,你本不該囚于樊籠,應該自在如你的琴音,而我大概只能送你到這裏了,再見”,卻是回頭對着安城城內将軍府的方向說的。

公主的車馬一步步向着陳國軍隊前進,陳國深紫的戰袍在蒼茫的雪原上,仿佛血凝固的顏色,伴着升騰而起的迷霧讓人睜不開眼睛。

倪棠和沐顏都知道,不知何時,從陳國軍隊中就會射出要了公主命的冷箭,只是這一箭無論是否要了公主的命,身後的離國将士都會不顧一切開戰,所以身處戰圈中央的公主,就算逃過了冷箭,也難逃後面兩軍對壘的拼殺。

“倪棠,再往前兩百步,我們就控制整個儀仗隊伍前進放慢,盡量不要走出往前三百步的距離”,沐顏對倪棠道。

倪棠這時滿臉卻是焦急,答非所問:“待會可不可以讓小仙女進公主的車裏去,其他什麽都可以!”

旁邊那位黃衣侍女對着沐顏躬身焦急道:“奴婢小如還請兩位公子好好保護自己,莫要分心才是!”

沐顏看着這位小宮女半晌道:“坐到車橼上去,待會自己進去”,又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匕遞給小如,囑咐道:“麻煩姑娘好好保護公主!待會一定不能露頭,盡量伏在在車中!”

小如眼中閃過動容,欲言又止道:“公子,車內的公主其實……”。

沐顏微笑地看着她輕輕搖頭,小如深吸一口氣道:“多謝公子!”,轉身爬上緩緩行駛的馬車。

馬車筆直向前,陳軍之中響起歡呼聲,深紫的戰旗飄揚,前方戰馬呼呲地打着響鼻,而身後和身前的軍隊,公主車隊緩緩行駛到了兩軍的中間,氣壓也越來越低。

雪原上劇烈的罡風吹得人臉生疼,但公主車隊中卻沒有人後退哪怕一步,跟來的粉衣宮女們臉色蒼白,但卻沒有絲毫怯弱,成為了這雪原上難得的風景。

“十步!”沐顏沉聲提醒整支隊伍,握着劍的手青筋暴起,離預定的一百步之內,甚至能夠聽清陳軍獵獵作響的軍旗。

“五步!”倪棠專注地看着前方,手放在腰間嚴正以待,一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前方黑壓壓的陳軍。

“慢!”,随着沐顏沉聲令下,在離君和陳軍陣前,車隊慢了下來,對于兩軍來說,速度還是一樣地慢,他們在乎的不是這車隊的速度,而是是否有變故發生。

城牆上,越濶将軍看着馬車,贊賞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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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林伍不解道:“将軍,為何車卻停在了那裏?”

越濶将軍看着遠處只能辨清顏色的沐顏道:“他選的位置甚好,在兩軍對壘之中,任何攻擊都足以致命,所以最關鍵的便是盡量減少攻擊,而那一百步之內距離,靠近陳軍百步遠離離軍百步,正是最佳的位置,我軍高牆上的箭矢到達不了,陳軍平地上的箭矢一樣難以企及,便避免了如雨箭矢這最大一個對手,可以保存體力以對應戰場上其他突發情況,不過除了箭矢,後面的實戰卻是最耗費體力的,況且還有公主需要保護!”

林伍卻更是不解:“可是終究會打起來,避開了箭,陳軍殺過去了,他們焉能抵擋得住?”

越濶将軍本來僵硬的臉色終于帶上些欣慰,對着林伍搖頭道:“不然,處在中間偏一百步左右,都是沐顏精确思考過的,這樣不僅可以讓這些箭矢難以射到公主的車架,而且可以在兩軍殺來之前布好陣型,至少可以做足準備,關鍵在于,我軍随時準備進攻,這個距離足以讓我軍趕在陳軍之前到達那裏,所以,如果幸運的話,在那個位置,沐顏他們和公主退回城中不是不可能!”

“将軍如此說,屬下真是佩服那位沐公子了,這般臨時又緊急的情況,他還能這般周慮思全,只是你如何知道會是兩位公子中的沐公子?”林伍繼續問道。

越濶将軍卻沒有回答,只道:“通知各部,準備!”

疾步而去的林伍卻沒有注意越濶将軍的神色凄然,倪棠雖然沒有在他膝下長大,但是越濶作為父親從沒有少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車隊行駛地越來越慢,等待總是愁人,可那支箭在沐顏的馬都要即将踏出預計的一百步的時候,還沒有射出來,公主的馬車,已經算是停在了場中。

沐顏握着劍的手慢慢浸濕,眼睛環視場中,卻不知那支冷箭會從何處而來。

倪棠額頭青筋暴起,細小的汗珠密密匝匝,雖不明白沐顏為何要将車隊控制在這一百步的距離之內,但倪棠知道沐顏肯定有他的道理,并且這道理絕對可靠,自己只需要嚴正以待。

“嗖……”,一聲破空之聲從陳軍的左面傳來,如落在草原中的星火,瞬間點燃滔天的巨焰。

沐顏緊握的長劍終于出鞘,電石火光間将那支期盼已久的箭矢打偏,最後無力地落在了塵埃中。

“殺!”身後的城牆上瞬間響起號角聲本只開一角的城門瞬間四門大開,騎兵隊蜂擁而出,城外四周遠處均響起喊殺聲,震耳欲聾。

變故發生就在這一瞬間,陳軍措手不及間,令旗揮動,傳達的只能是進攻,因為陳軍上下全都嚯嚯有聲,操戈向離軍。

兩軍之間的公主隊伍,卻顯得太過渺小,螞蟻之于巨象,黃雀之于飛鵬,毫無抵抗力,碾壓必死無疑。

“陳國刺殺公主,我等誓死保衛公主!布陣!”沐顏對着車後的侍衛們大聲吼道,“此番危急時刻,諸位上前來以公主車架圍成裏外兩圈,我們現在看起來必死無疑,如爾等聽沐顏一眼,将自己的背後交給彼此,奮起一搏,保存性命衣錦而歸不是難事!”

身後的侍衛們都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而來,此番怎會畏懼于生死一搏,“我等誓死追随公主!”

陳軍如滔天巨浪奔騰而來,遼闊的雪原上喊殺聲四起,将腳下的雪原都振動了幾分,而離軍這邊,騎兵隊身騎戰馬如離弦之箭飛速而來,近戰隊緊随其後,城牆上飛索隊的□□銀亮閃光,重型火炮隊的黝黑火炮蓄勢待發,弓箭隊的羽箭已在弦上。

此時跟在車後的宮女們終于露出了忍耐依舊的恐懼,卻只是空洞地看着遠處,沒有人尖叫,也沒有人哭泣,只是神情卻是恐懼而又木然的,左右侍衛卻是迅速将宮女們圍在內圈,長劍出鞘,泣血而歌。

沐顏長身立在陣前,等待兩軍的到來,兩軍的戰鼓聲傳來,場中侍衛圍成兩圈,将公主的車架圍在中央,每個人在這雪原中,額頭卻有絲絲薄汗,每個人沒有太多的雜念,心裏只有一個信仰:揮劍,揮劍……

城牆上,越濶将軍眼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隊人,從這裏看過去,沐顏身在車前,陳國軍隊來了,首當其沖,而倪棠身在車後,身子緊繃地像一張微彎的弓,越濶将軍甚至可以想到那張年輕的臉上帶着的緊張。

可是越濶将軍卻猜錯了,這時候的倪棠臉上,除了緊張,更多的是比大多數人還要決絕的破釜沉舟,手中的長劍全是堅決與狠厲。

戰場上的情況總是瞬息萬變,前一秒預料不了下一刻的戰勢走向。

離軍還未趕到弓箭射擊範圍,陳軍卻已經搭好弓箭,那弓箭的樣式卻是比一般的弓箭大兩倍不止,兩個士兵同時用力,漫天箭羽呼嘯而下,朝着沐顏衆人呼嘯而來,箭雨覆蓋的範圍比設想的要遠兩百步左右,正好是離軍現在的位置,一根根箭羽像是地獄的黑白無常,瞬間奪去離軍先鋒的性命,剩下的士氣瞬間受挫,哀嚎聲響徹雲霄。

沐顏揮劍格擋偶爾飛落而來的長箭,心下震驚,陳軍竟然将九連環強弩搬到了離陳邊境。

“沐顏,這陳軍的弓箭怎麽射得這般遠?!!”倪棠在身後震驚地問道。

“倪棠,這叫九連環強弩,是陳國一位驚才絕豔的工匠班喾所造,早在兩年年前就已經被陳軍所用,想必今日之舉陳國也是下了決心要在安城開一道口子了”,沐顏皺眉道。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那現在我們怎麽辦!!”倪棠不忘吼道。

“死守”,沐顏堅決道,回身看了看簾後神音模糊的輪廓,心下一片寧靜。

本能夠率先到達公主車隊的是離軍,被陳軍的九連環強弩一阻,離軍速度瞬間慢了下來,轉眼陳軍便已近在咫尺,公主車隊衆人面對茫茫大軍,只不過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沐顏緊盯着只有百步的陳軍,大吼一聲:“□□預備!劍在後!”

所有人都高舉手中的武器,眼中已經沒有了所謂恐懼和希冀,漆黑的瞳仁中映照的全是陳軍深紫的戰袍,輪回轉換,在瞳孔深處轉換成吞噬一切的血紅。

陳軍撲上來就像洪水過處,頭浪翻過,微弱的公主車隊卻沒有潰散,依靠陣型和滿身狠絕,公主車隊竭力撲殺迎面而來的陳軍,滿心恐懼慢慢被一往無前替代,所謂浴血奮戰只因為沒有往回的退路,血慢慢浸濕衣襟,手中的武器機械地刺向陳軍。

沐顏長劍舞動,行雲流水地将幾個陳軍挑落,被救的侍衛還沒來得及回神自己撿回一條命,環顧四周,經過陳軍先鋒的沖擊,跟來的侍衛便去了三分之一,洶湧而來的陳軍又一次淹沒這座敵軍中小小的孤島。

沐顏和倪棠身手再是了得,也經不起連環攻擊,躲過一次次致命的攻擊,身上的傷痕卻猙獰可怖,身在戰圈的衆人都在憑着一股意志在堅持,看着身旁時不時倒下的戰友,能做的卻是不停地格擋躲避,誰都不知道這樣的堅持什麽時候才是盡頭,也沒有誰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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