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同心結繩
段慕軒冷笑了一聲:“每個人總是有不同面的,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依靠着真性情如魚得水地活着。”就像尚在十一二歲年紀的時候,他會強拉着落旌和君閑沿河放燈、去街頭吃糖葫蘆看剪窗花,冬天會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可是後來他們打雪仗的時候被劉嬸發現了。
他是少爺不過是被母親說了幾句,可落旌倆姐弟卻在潑水成冰的冷天裏舉着火盆子罰跪。從那以後,他便再也不敢當着府裏其他人面和落旌胡鬧。
想到這兒,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只覺得胸膛像是被千斤石頭壓着般透不過氣裏,可是在客人面前卻又不得不維持着臉上那絲笑。實在強顏歡笑不出來,段慕軒對身旁少女歉意地一笑:“對不起,我想起還有些事情沒做失陪了,張小姐自便吧。”說罷,見張懷英愣愣地點了點頭,少年便轉身腳步匆匆地離去。
兩旁的海棠開得很好,而一身翠湖色衫裙的少女娉婷地站在羊腸路間,低頭抿嘴一笑——
“倒是個不同的人。”
牆角木槿樹下,小院落間藤架上挂着開花的藤蘿,藍紫的花穗一嘟嚕一嘟嚕地盛開,遠遠看去,比晚霞中的那抹紫還要絢爛幾分。
李君閑坐在一蹲木紮上揮着斧頭,汗水濕透了米白色開襟大坎,緊緊貼着古銅色的皮膚。将劈好的木條整齊地碼成堆才擡起頭,少年抿了抿唇,猶豫着提醒道:“阿姐,你已經呆坐在那裏……很久了。”
落旌回過神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擺弄着手裏的紅繩:“哦,是嗎?”
“阿姐,你是為了慕軒哥嗎?”君閑眨了眨眼睛,汗水便從臉龐滑下,“我聽其他人說,今天府裏來了些女客,其中一個特別溫柔漂亮的姑娘,有人還看到慕軒哥陪着她逛花園呢。”
“你想多了。”落旌低聲說道,她手指纖巧地将紅繩打結編織,“我什麽都沒想,只是有些累。”保羅神父借給她的書被段慕鴻拿走了,但在花房中她又看到段慕軒手裏拿着那本《萬國藥方》,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向他讨要。
君閑抿了抿唇,黑色的寸頭就像是野地枯木上長出的黑菇:“阿姐,你說你曉得我的心思,同樣地,你的心思也瞞不過我。你我都明白,就算少爺再怎麽喜歡你,段家也不會讓他娶你做夫人。你別怪我多嘴……若是娘還在,她肯定不會舍得你去給人做姨娘。”說着,少年低着頭緊緊捏住手裏的斧頭柄,手背上浮現起蒼綠色的青筋,“阿姐你再等等我,我在講武堂一定努力讀書,等我出人頭地了,我一定送阿姐風風光光出嫁,任誰也不能看輕咱們。”
落旌忘了從什麽時候起,君閑變得沉默寡言。少女記得幼時自己的弟弟是很喜歡談天說笑的,還很喜歡纏着她撒嬌打诨。她有些恍惚,原來她一直保護的男孩,已經長成了想要保護她的少年。落旌唇畔帶着一絲清甜的淺笑,半響,她将手中紅繩編成的平安結放到少年的手心中。
君閑一怔看着手中的中國結擡頭看着她。
落旌伸出手輕碰少年初現鋒芒的臉龐,柔聲笑道:“君閑,你要好好的,娘說過她在保佑我們,所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猶記得,那年北平冬天刺骨的冷,還有背上孱弱男孩氣若游絲的抽泣。落旌覺得,一定是娘在天之靈的保佑,才能讓她追上那輛汽車,才能讓她遇見那個從車窗中探出腦袋的男孩。
風吹過爬滿支架上垂着的紫藤蘿,下垂的花瓣像極了少女柔美的下颌,偶爾會有風燕快速地從藤架下穿過,剪刀一般的燕尾就會惹上一串玉石藍色的藤蘿點綴,最後飛回牆角木槿樹枝丫間的窩巢中。
落旌怔怔地看着院裏那棵慕軒種下的樹,後來她才發現,原來那是木槿。她想起少年的話,忍不住抿嘴一笑,喃喃道:“木槿在北方,本就活得不易,又怎麽會開花呢?”
段慕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府裏自然又是一番熱鬧。
翠黛趁着空閑的時間專門回來換了一身新衣服,又塗塗摸摸半天,臨走之前對落旌喜滋滋地說,若是過了子夜她尚未回來,便不用再為她留門了。落旌想要勸她,但是轉念一想人各有志。這是一個愣神的功夫,翠黛便已經不見蹤影了。
夜深時,落旌仍然被《萬國藥方》擾得心神不安,更是被上院紛繁噪雜的聲音吵得靜不下心,索性推門走到小院落中散步。紫藤蘿的種子是周掌櫃送給她的,說是有安眠的作用。落旌看着月光下的藤蘿花微微一笑,有沒有安眠效果尚且不說卻是讓小院子美得像仙境一般。
雛鳥啾啾的叫聲傳過來,落旌辯着聲音尋到木槿樹下,果然見到一只風燕幼雛可憐兮兮地叫着,樹上燕子窩巢中也探出幾只小腦袋焦急地看着下面。
少女失笑,蹲下來小心地捧起雛鳥仔細查看:“你怎地那麽不小心掉了下來?”好在鳥身上并沒有傷口,掌心中的雛鳥眼睛黑溜溜地盯着她,帶着哀求,“要怎麽才能把你放回去呢?”
落旌仰頭打量着木槿樹,又看了看灰白牆壁,大概有了主意。木梯子搭在靠近木槿的那面牆上,落旌小心地捧着幼鳥踩上去,木槿樹還不算高不過踩了四五步便和風燕巢差不多高,只是梯子越往上便離樹越遠。見到幼鳥,巢中的風燕叫得越發厲害,落旌抿着嘴一手拉着木梯,身子前傾,顫顫巍巍地将鳥兒遞向燕巢。
兩只大鳥撲騰地飛出來,雖有些吃力但也将雛鳥安全地接回燕巢中。
傾斜着身子的少女欣慰地一笑,卻是下一秒花容失色——
木梯被她拉着失了平衡直直向後倒去,少女害怕地緊緊閉着眼睛,右手使勁地抓着木梯沿兒。只聽砰地一聲,梯子卡在木槿樹的枝幹,沖擊力讓落旌失了力氣松開手直直落了下去,卻結結實實地摔進一個人的懷裏。
熟悉的松木味道,可也夾雜着陌生的濃郁酒氣。
落旌心跳得沒了章法,似乎因為剛才的驚吓,一顆心已經到了嗓子眼兒。等到穩定了心神後,少女難得緊張到結巴:“少爺我沒事了,把我、把我放下來吧。”
“叫我慕軒。”然而面無表情的少年貼着她敏感的耳廓,他笑起來,呵着帶着酒氣的溫度,“阿落,叫我慕軒,我就把你放下來。”
月光下煙紫藤蘿安靜地垂挂着,像極了仲夏夜的華麗夢境。落旌手被動地攬着少年的脖頸:“你喝酒了?”說話時,段慕軒呼吸的氣息會灑在她的臉頰脖頸上,她突然有些害怕這樣的距離,覺得太過危險。
段慕軒兀地笑起來眼神明亮,唇瓣間露出整齊漂亮的牙齒:“喝了一點,但是不多。嗝,好吧,有一點多。”真的不多嗎?落旌看着他扇形狀的眼睛,只覺得那雙眼裏有着吸引人的東西——迷離莫測、好看到讓人輕易能夠在他那雙眼睛裏迷失方向。
想到這兒,少女掙紮着從段慕軒懷中下來,低着頭:“你醉了,快回去休息吧。”說完,落旌微微錯身就要離開,可是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天旋地轉地,她就被少年摟着轉到木槿樹後,緊緊地貼在樹身上。
幾片深綠的葉子抖落下來,有的落在少年寬闊的肩膀上,有的粘在了少女的辮子上。
段慕軒将下巴枕在落旌的肩膀上,只聽少女嘆了一口氣:“少爺,我只是去給你拿醒酒湯。”
“阿落,”少年的語氣挫敗,近乎無奈地嘟哝道,“你沒有心。”
落旌眼神閃了閃,想要說什麽卻變成了最後的苦笑,她輕輕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無奈道:“少爺,你真的喝醉了。”
段慕軒一只手撐在樹身上,他湊近她,一雙扇形眼眼尾輕挑,他驀地一笑:“我沒醉。”落旌被他的笑容吸引,而下一秒,少年的腦袋便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半響,落旌松了一口氣,失笑搖頭,他果然醉了。還好,他醉了,這樣他就不會發現自己紅到滴血的耳尖。
卻不想慕軒再次直起身,落旌驚愕地看着少年手中那紅緋色的同心結,繩尾紅豆輕晃着宛如兩滴鮮血。少年笑得得意,像只偷了腥的狐貍:“都說了,本少爺清醒着呢。”
然而,上一秒說着沒醉的少年,下一秒咚地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落旌哭笑不得地看着坐在地上有些發懵的少年,她蹲下來抱着膝蓋,月光襯得少女的杏眼溫柔而明亮:“诶,六少爺,你還好吧?”
段慕軒索性靠在了木槿樹上,少年仰着頭,愣愣地問了一句:“木槿樹開花了?”
落旌疑惑地擡頭向上看,尋了半天也沒找出一朵花苞:“沒有啊。”
“對啊,因為這棵樹是空心的,開不了花。”少年那雙眼睛裏倒映出尋花的少女,唇角帶着一絲寵溺的苦笑,半響,他轉了話題,“阿落,你聽過一首詩沒?”
落旌被少年拉到身旁坐下,她問道:“什麽詩?”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這部小說跟我之前的作品文風都不太一樣。大家有沒有覺得?
第一人稱跟第三人稱比較起來,各有千秋吧!
順便在這裏給自己文打一個廣告好惹~
完結文:
《穿越之我是天山童姥》:一朝穿越,附身童姥。
《再見,我的狼少年》:我的意中人是頭蓋世狼人!
《金色大漠的情歌》:沙漠之王唱給深海的不朽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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