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優勝劣汰

趁着教務人員調出落旌的檔案袋打算交給石井四郎時,木村廉利用職務之便将人員引開, 而百合子和鈴木楓趁着功夫将檔案袋裏掉包, 最後由高橋正彥交給石井四郎的助手——

伊藤奈良接過檔案袋,當着石井四郎的面解開繩子, 翻動着裏面的書頁。伊藤奈良的目光沉沉如冰雪掃過那些字眼,誰都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而一旁站着的高橋正彥正在被石井四郎提問着, 很明顯, 石井四郎對這個進退有度、成績良好且出身貴族的學生充滿了好感。

就在伊藤徹底地打開袋子時,高橋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攏。裝在裏面的不過就是幾張似是而非的學生檔案, 關于江口木子那份真正的檔案已經在伍連德和落旌手中,相信很快, 那份檔案,将伴随着木村廉教授的證明跨過大洋彼岸。

而如今, 能拖一點時間就是一點時間。高橋這樣想着, 在奉上茶水時,他手一抖,茶水便灑了出來, 還有幾滴濺到了石井四郎的身上。

高橋連忙抽出紙, 手忙腳亂地給石井四郎擦着, 不住地說着對不起。石井四郎看中他的才能,想把他招入麾下自然不會因這點小事和他計較。只見石井四郎擺擺手說道:“無事, 我去換一件衣服便是,高橋君你不用這般緊張。”

高橋面上勉強維持着平和尋常的微笑,他看着眼前舉止有禮、幹淨整潔的男人, 他很難相信在這樣的皮囊下藏着這樣一個殘酷而肮髒的靈魂。石井四郎回頭朝一臉冷漠的伊藤看去,見到青年朝他點頭後,石井四郎才徹底放下心走了出去。

在大門發出嘎吱聲音很久後,一直坐得筆直而僵硬的高橋正彥才微微彎下背脊,半響,青年看向一直沉默冷淡的伊藤奈良,緩緩說道:“我不明白。”

伊藤無所謂地将那份寫着‘江口木子’的檔案放入一旁的碎紙機中,斜睨着白紙在機器的工作下變成紙條和碎片。他沒有回答高橋正彥的問題,只是問道:“她,還有多久走?”

高橋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眼前這個人。然而下一秒,伊藤便嗤地一聲笑起來:“哦也對,她什麽時候走會去哪裏,反正都不關我的事。”他将那些紙條一股腦地統統塞進了垃圾箱,“不去送送她嗎?這一次離開,你們恐怕就是永別了。”

“已經離開了,是今晚最快去美國的輪船。”高橋抿了抿嘴,最終還是低聲快速地回答道,他站起身來,正色看向伊藤,“不管怎樣,這一次說到底,我欠了你一次人情。”

聞言,一向高傲而目中無人的伊藤奈良嗤地一聲笑,揚起下巴背對着高橋走到門口,他腳步一頓,側過頭面容冷漠地說道:“至于人情,就不必了。反正,你又不是江口木子什麽人,我幫的是她又不是你,不需要你在我這裏來充濫好人。”

高橋輕撇了下嘴,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伊藤挑起眉插兜離開辦公室,而青年黝黑的眼瞳看向東京此刻燒得血紅的殘雲,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在醫學上犯的一個錯誤,用一種最荒謬的方式來彌補。他不想去承認為什麽,因為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去承認那個原因。

身體永遠比言語誠實。

就像他說讨厭中國人讨厭江口木子,可是在這最後這一刻,他仍然選擇幫她。伊藤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半響,青年映着天邊晚霞自嘲地一笑,想着,這肯定是最後一次。

嗯,最後一次。

黎明時分,大雨滂沱,整個天空不見一絲光亮,陰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下來。

憲兵隊原本有八千人的隊伍到了第三天便已經淘汰了六千人,餘下來的兩千人能夠成功地繼續留在憲兵隊中,而剩下的兩天三夜裏,他們的表現将決定他們在這支隊伍裏的地位,以及是否能給新上任的教官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然而到了第四天,就像是壓完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是半天的功夫,能夠堅持下來的人便僅剩下了不到五百人,相信接下來伴随着時間的推移與試煉程度的加深,隊伍中能夠成功留下的人還會更少。

王奎昌趁着休息的功夫,這樣對小隊裏的‘大哥們’抱怨道:“那新請來的德國教官還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他們就是成心折騰我們!”

他年紀是小隊四個人中年紀最小的,而在這次淘汰式訓練中若不是多次受到隊友的幫助,估計也會和之前的人一般被淘汰充入其他的軍隊裏。

孫撫民喘着氣,看着少年笑道:“奎昌你該多訓練了,這樣下去,我們日後若是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麽辦?”孫撫民是四人中年紀最大的,性格成熟穩重平日裏也對弟弟們存了愛護之心,他拍了拍王奎昌的肩膀,“恐怕從此以後,天天都是這樣的訓練,奎昌你應該做好心裏準備。想開些,你看人家宗靈,馬上就是要成親的人了,也不像你這樣抱怨的。哦對了,宗靈,你這小子打算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被叫做‘宗靈’的那個年輕男子長得極其俊美,雨水順着帽檐從他的臉頰上滑下來,洗去臉上的泥濘露出儒雅的眉眼。張宗靈聞言,輕笑一聲,答道:“大哥放心吧,等這次訓練完了之後,我便請你們去喝喜酒,家裏也不打算大辦,親戚朋友聚一聚便是。诶,慕軒,這一次你可一定要來!不然,兄弟可就真的生氣了!”

在大雨滂沱中,一直靠着樹身穿雨蓑的青年擡起頭,那雙扇形眼裏帶着淡漠笑意:“放心,你親這樣大的事情,我不管怎樣都是要去的。”

孫撫民走過去擂了一下他的肩膀,順便甩出一袖子的雨水:“啧,慕軒,有時候還是應該給自己放幾天假,一直把自己逼得太狠,也不太好。”

段慕軒仔細地給自己的手打着繃帶,幾天下來的測試幾乎涵蓋了特訓中所有的內容,剩下來的幾項中還包括散打搏擊。他可不想被教官們牽着鼻子走。青年的嘴角微垂,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不管是德國軍人美國軍人還是日本人,我只知道他們的軍人所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說罷,他便走到一旁去活動關節筋骨。

張宗靈手搭在孫撫民的肩膀上,看着段慕軒的背影,搖頭笑:“啧,慕軒這樣,咱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那個小子想做的事情,別人就算想攔也攔不住。诶,奎昌,我記得你和慕軒從前應該是一所學校的吧,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王奎昌撓了撓耳朵:“慕軒哥跟從前一樣的争強好勝這倒是真的,不過當年在軍校的時候,他幹了一件事震驚了大家夥,甚至把當時的軍校主任氣得直接開除了他的學籍。”

張宗靈好奇道:“是什麽事情?”

王奎昌摸了摸腦袋,老實答道:“當時講武堂有規矩,凡是學生必須參加結業訓練後才能正式畢業,可當初慕軒哥不知怎地,在野外突擊訓練中他不僅頂撞了教官,還打傷了人逃跑了。”

孫撫民饒有興味地抱着胳膊,哦了一聲:“慕軒那小子,還有這種時候?”

王奎昌摸着腦袋,憨憨地笑起來:“就是因為那件事,所以我後來在憲兵隊裏一眼就認出慕軒哥了!話說,他膽子真得大得不得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就敢跟教官對着幹,氣得訓導主任開除了他的學籍,不過這也沒什麽,沒過多久便是北伐,連講武堂都停辦了。”

張宗靈碰了碰鼻子,薄涼的嘴唇襯得唇紅齒白。他屬于标準的美男子,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看不出,慕軒也有這麽年少輕狂的時候,我嘛,頂多也就是上學時偷偷逃課罷了,打老師這種事情,我可不敢做。”

王奎昌躊躇地望着不遠處青年冷漠的背影,喃喃道:“不過,我總覺得慕軒哥和當初我見的那個少年卻是判若兩人,估計是因為家裏生的變故吧。”

只聽一聲尖銳的哨聲,一身英挺軍裝的德國教官走過來,眉目之間帶着西方人特有的深邃,只聽那人用半熟不熟的中文對衆人生硬地說道:“最後三項,你們之間,每兩人一組極限搏擊!勝出者進行負重涉水和攀岩訓練,最先到達的十人升為中尉隊長!”

“十人?!”王奎昌不敢置信地叫到,身後的其他人也是一片抱怨。

翻譯将大家的抱怨委婉地告訴了教官勃羅姆,只見勃羅姆深灰色的眼珠裏充滿了嘲諷的笑意,而他朝站在隊伍最前的王奎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前一步。少年人不明所以,走上前一步便見教官隊伍裏走出一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被那個德國教官一個過肩摔狠狠摔進泥地之中,摔得少年根本無法起身,躺在泥地中捂着後背,疼得就連臉頰漲成了紫紅色。

教官們都是德國應蔣委員的邀請,秘密派遣的王牌教官。這裏的士兵別說是已經精疲力竭,即便在精神飽滿的情況下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們。

見狀,勃羅姆冷冷一笑,走上前指着仍然起不了身的王奎昌,對着衆人高聲說道:“要麽,像剛才我們所作的那樣,把對手打得不能從地上爬起來,要麽就爬着從這裏滾出去!”

衆人敢怒不敢言,雨水冰冷地打在每個人身上,毫不留情。

孫撫民皺眉看着倒在地上一臉痛苦難忍的王奎昌,又看着出現嘲諷笑容的教官們,幾乎從牙縫裏咬出的一句話:““簡直欺人太甚!”而在男子挺身而出之前,他的肩膀便被人不輕不重地按下,孫撫民回頭,皺眉,“慕軒,你要攔着我嗎?”

段慕軒看着相互叽裏咕嚕說話的德國人,還有一旁臉色尴尬的翻譯官,不禁冷冷一笑:“不是要攔着你,而是想讓你把那個大塊頭留給我。大哥,畢竟,我們四個中總是要有一個升中尉的。”中尉隊長需要一個穩妥的人來當,所以他和張宗靈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孫撫民。

青年說完,回頭看見自家大哥臉上驚愕的神色,得意地彎唇和一旁的張宗靈清脆地擊了一下掌,兩個人便不約而同地走上前把躺在地上的王奎昌扶起來。衆人把目光集中在他們身上,有驚訝有懷疑更多的是崇拜。

在這裏,他們遵循的是優勝劣汰的法則。哪怕只是淘汰者,也依然會被輸送到不同的軍隊擔任要職,何況,那些已經站在了隊伍頂尖的那些青年。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章沒有女主的章節,哈哈久違的男主上線~~

雖然說我沒有軍人情節,但是還是想隔着屏幕對男主來一個麽麽噠!

日常科普:國民黨憲兵隊

蔣于1927年開始對全國200萬軍隊進行選拔,經過層層嚴格篩選,組成了一支8000人左右的衛隊。在國民政府與德國的關系日益密切,應□□的邀請,希特勒秘密派遣納粹沖鋒隊王牌教官勃羅姆來華,秘密進行中國憲兵的訓練工作。(但是也有人說,這只憲兵隊的真實性尚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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