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崴腳
許陌送完團剛回到家，公司又打來了電話。
“喂，是許陌嗎？”一個很新鮮的聲音。
“嗯，是，你是？”許陌在公司還沒有聽過這個聲音。
“哦，我是新來的計調，小羅，明天有一個計劃，你能過來拿一下嗎？”新來的計調說話倒是十分的客氣。
“我呆會兒就去公司，請問一下是去哪裏？”許陌順便問一下行程，至少可以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就一天的行程，是雲山。”計調特別沒有底氣的說完這句話，生怕許陌會拒絕。
“好的，我知道了，我待會兒就去公司。”
小羅挂了電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今天導游部經理請假，得由計調自己安排導游，小羅想着自己剛來公司不久，所以還是找一個老導游，這樣就算自己出了錯，導游也可以幫自己解決很多問題。
但是雲山這種行程很多導游都不願意帶，一個是不賺錢，另外一個是要連續爬四五個小時的山，非常的累，在給許陌打電話之前她的心也是懸着的，但是沒想到許陌這麽爽快的答應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許陌回家飯都沒顧上吃，趕緊又往公司趕去，再晚了計調恐怕要下班了，所以得趕在計調下班之前拿了計劃。
“你是許陌？”小羅本來以為許陌有多大個歲數，但是許陌站在她的面前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比想象中要小了許多。
“嗯，計劃出來了嗎？”
“給。”小羅将明天的計劃遞給許陌，看了許陌一眼然後接着說道。
“明天你一定要上山，因為團裏有很多老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小羅見許陌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大的歲數，心裏反而輕松了許陌，沒了莫名的壓力。
“老人？這是雲山，全程沒有任何交通工具，我們導游都要爬四五個小時，老人根本就玩不了啊。”許陌超級無語的是，業務、計調明明知道雲山這樣的行程只能适合年輕人游玩，老人就算來一趟也是白白的花錢，檢票進去之後就要爬山，而且全部都是臺階，收老人，不是開玩笑嗎？
“你不用管，你把團帶好就行了。”小羅的一句話，将許陌堵在原地生生半天沒憋出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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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陌其他的話也沒多說，拿了計劃，領了錢就閃了人，她是真的不明白，公司為什麽雲山這樣的行程，要收老人，但是現在已經成了事實，她也無能為力，何況這個新來的計調也比較嚣張，說多了反而沒意思。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第二天大清早許陌挨個接了客人，當她站在旅游大巴前看着車上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老人時，還是心裏緊了又緊。
許陌在車上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跟客人收了優惠證件，将景區的情況跟客人講了一下。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老人特別氣憤的站了起來，指着許陌說道，“你們導游就是騙人的，我不知道裏面有爬山的，你們根本就沒有跟我說裏面有爬山的，你們今天必須跟我說清楚。”
許陌一臉懵逼的聽完客人的指責之後算是明白了，業務員根本就沒有跟客人說雲山的情況，而且現在雲山做特價活動，客人估計就是貪便宜，看着價格便宜，88塊錢能夠玩一整天，還含一個餐，還有導游服務，所以問都沒問就直接報了行程。
但是現在能有什麽辦法，業務員既然已經把客人收了起來，她能怎麽辦，她也跟客人一樣把業務員罵一頓？根本就不現實。
“這位爺爺，您在報名的時候應該有看宣傳冊是嗎？您也知道去的是雲山，這個行程是您自己選擇的是嗎？合同簽訂也是您自己，這所有環節我并沒有參與，我只是一個導游，只負責帶團，其他沒有任何權利。”
“我不管，反正你和旅行社就是合起夥來騙我們。”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指着許陌，那架勢恨不得上去将許陌撕個粉碎。
“您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給您報團的旅行社打電話。”許陌實在是不想說這樣的話，但是這個老爺子根本就不講道理。
“我不管，你今天就得給我說法，你不給我說法，我就去告你。”
“您現在安安靜靜的在車上坐好，或者是下車，要不然我下車也行，您再這樣鬧的話，這個團我真的沒辦法帶下去了。”許陌壓抑着自己的憤怒，這個老爺子再這樣鬧下去，全車人都要鬧了。
許陌說完這個話，老爺子一下子就安靜了。
大清早的就來這麽一出，任誰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要是放在剛做旅游那會兒，許陌或許還會傷心一會兒，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去傷心這些事兒。
到達景區的時候，已經開始下雨了，許陌心中越發的着急了，車上那麽多老人，一旦上山，肯定走不到一塊兒，一些人走的快，一些人走的慢，許陌根本就沒有辦法照顧到所有人。
再說這些老人家身體狀況也不清楚，這麽遠的路，要是有個好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許陌一再強調車上的人一定要根據自己的體力選擇是否爬山，但還是有七八個老人堅持要上山，許陌也沒了辦法。
那些不上山的老人許陌交代了幾句便急急忙忙的跟着其他人上山。
由于老人多，在山上整整爬了七個小時所有人才下山，好在上山的老人家都安全的下山，許陌的心裏松了一口氣。
許陌剛從山上下來，早上在車上吵吵鬧鬧的老爺子又來了，指着許陌問道，“你他媽是什麽導游，怎麽現在才下山，我們這麽多人在山底下等，你不知道嗎？我要去投訴你。”
許陌根本沒有心情和他解釋，這個老爺子明擺着就是要耍流氓，你跟他說什麽他都不會聽的。
許陌徑直安排其他人上車去吃飯，上了山的人大多都已經累的說不出來話，對于老爺子的指責，很多人也覺得十分的無理取鬧，但是他指責的畢竟是導游，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大家也都是一個看客的态度，萬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吃完飯已經快晚上了，一群人精疲力竭的上車，這時候，罵人的老爺子突然說道，“導游，我的腳崴了。”
許陌剛剛松了一口氣的心又懸了起來，“怎麽樣。”
“不疼，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原本許陌以為以老爺子的性格一定又會鬧一陣，沒想到這會兒竟然這麽的善解人意。
“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許陌生怕他回去之後又扯皮，所以還是問了一句。
“不用了。”
老爺子雖然這麽說，許陌心裏還是不踏實，“什麽時候崴的？”
“你們上山的時候。”
“我們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許陌又說道。
“不用了。”
許陌知道這個老爺子是一個人出門，現在出了這個事情，許陌趕緊給計調打了一個電話，“小羅，車上有一個老爺爺腳崴了。”
“要不要緊？”小羅有些不耐煩，許陌明白她現在已經下班了。
“老爺爺說不要緊，但是我建議還是去醫院看一些，這個客人本身也是比較難纏的。”許陌建議到。
“客人自己都說不要緊，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挂了。”許陌還沒說完，小羅就把電話挂了。
許陌完全是被堵的沒話說。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快進C縣了，老爺子突然大聲說道，“導游，你快來，我的腳好疼啊。”
許陌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許陌走過去，詢問了幾句，趕緊給小羅打電話，“小羅，老爺爺的腳現在很疼，現在安排他去醫院可以嗎？”
“你自己看着辦吧。”小羅說完這一句便又挂了電話，許陌真的要發火了，這是小羅的團，雖然現在她下班了，但是這是特殊情況啊，而且是非常緊急的，哪有這種處事态度的。
許陌想着現在将老爺子處理好才是關鍵，“爺爺，我帶你去醫院看一下，馬上進縣城了，您在忍一忍。”
“我不去，我要回省城。”許陌沒想到老爺子這麽固執。可是這是個花車，還有一波客人去另外一個景區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必須要所有人齊了才能走。
許陌想來想去，現在只有說服老爺子去醫院，不能将所有問題帶回去，一旦帶回去就說不清楚了，“爺爺，我知道您現在一個人，但是您放心，我會陪您一起去醫院的。”
“我不去，你們導游都是騙子，我要回省城。”老爺子擺明了态度。
許陌實在拿他沒辦法，現在可行的只有另外一個辦法，許陌又給小羅打電話，許陌明白她現在所有的行為只能在公司的指定下完成，不然後續很多問題都很麻煩。
“小羅，老爺子現在只想回省城，不願意去C縣醫院，但是花車另外的一車還沒回來，我們能不能在這邊找個車先送老爺子回省城，現在當務之急是看看老爺子的腳到底嚴重不嚴重。”許陌提出自己的建議。
“許陌，你一個老導游，怎麽就要聽客人的，連一個老人都搞不定我要懷疑你的能力了。還有你輕輕松松說出口，找一臺車送客人回省城，你知道要多出多少費用嗎？這個費用是你出還是我出？”小羅一口氣說完這麽多，完全就不是處理事情的态度。
許陌一肚子的火恨不得全部宣洩在這個分不清輕重緩急的計調身上，但是最後許陌無可奈何的說道，“這是你的團，事情我跟你反應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後期有問題，你不要推卸到我身上。”
“你就告訴客人，他如果想要提前回去，自己去找車。”小羅說的正義淩然。
真是好笑，客人現在腳都崴了，又是一個人，還是個老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在哪裏去找車。
許陌說完挂了電話，将所有事情以短信的方式發給小羅。
然後給計調經理打電話，許陌還沒說話，那邊說道，“有什麽事情找計調。”
許陌百般無奈，最後給導游部經理打了電話，将所有的事情說清楚了，導游部經理說，上面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許陌挂了電話，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沒敢在車上打電話給公司，只能站在車外，淅淅瀝瀝的雨淋濕了她的衣裳，許陌擡起頭，凄然的笑了一聲，轉身大步上車，勸老爺子就近看醫生，這會兒老爺子又說沒事了。
到了市區，因為花車的人還沒齊，一群人就只能在指定的地點等着，這時候客人就開始發怒了，一群人指責許陌耽誤他們時間，一群人指責許陌耽誤老爺子就醫時間。
鋪天而來的咒罵聲将許陌掩埋，很多人卷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許陌趕緊下了車，站的遠遠的，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立馬打個車回家，但是她現在不能走，她心裏的道德底線在告訴她，她不能走。
多麽可悲的事情，當你在堅守自己的道德底線的時候，別人根本就不拿它當一回事兒。
可是這些都沒有什麽，讓她心寒的是，當所有的事情出來的時候，計調，公司的不作為，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支持她，許陌就算是想做什麽，也只是有心而無力。
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花車才拼齊。
一群人走了，也帶走了所有的咒罵。
淩晨一點的時候許陌的電話突然響起，是小羅的，“許陌，你被客人投訴了。投訴你不作為。”
許陌超級無語的是，小羅如此沒有禮貌的在淩晨一點打電話告訴她，她被投訴了，還用一種盛氣淩人的态度。
“嗯。”這是許陌早就料到的事情。
“客人腳崴了，現在檢查出來非常嚴重，你為什麽當時不帶客人去檢查。”小羅的指責說的義正言辭。
“不好意思，當時所有的情況我都報告給你了，我所有的行為都是在你的指派下做出的。”許陌心裏一陣陣發涼，要是當時自己沒有給小羅發短信，沒有給導游部經理打電話，那麽現在小羅是不是又可以指責自己私自做出的主張？
“你要承擔責任。”小羅終于還是不要臉的說出了這句話。
“不好意思，我只負責帶團，我所有的行為都是在公司的指派下做出來的，而且在當時情況下，我也給出了最合理的建議，再三要求公司派車送客人回省城檢查，我做了一個導游該做的事情，所以現在請不要把所有的責任往我身上推。”說完許陌就挂了電話。
被吵醒後她就睡不着了，許陌從床上爬了起來，站在陽臺上，淩晨一點的Y市格外的安靜，只有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許陌拿出一支香煙點燃。
外面的夜色沉沉，而她的心卻更要沉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