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病(01)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了,哈哈哈哈!
本來想再多存些稿的,忍不住對21號情有獨鐘,先發為敬!盡量保持每周五更,這回每章字數可能會多些,其實和日更也差不多了。
請盡情擁抱我,用收藏和評論砸暈我吧!
注釋:男主有三個名字,景澄(完成卧底任務之後改的);井澄(執行卧底任務期間);景程(執行任務前,母姓景,父姓程)so,不是錯別字兒哈,本人寫文的态度還是很端正的,咳咳——
四點七寸液晶屏上,一張女孩兒蒼白的面孔幾乎占滿了整個視野,淩亂翻飛的黑色發絲不時跳躍着掃過她血色盡失的臉頰,仿佛所有顏色都彙聚在了她左側眼尾那顆半粒芝麻大小的淚痣上,紅得像要滴血。
女孩兒的臉上挂着絕望而詭秘的笑,薄而淺淡的唇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她深不見底的漆黑瞳仁中,兩道灼人的目光透過屏幕射過來,似乎迫切地想要一路洞穿人心深處。
“井澄,我就是想再看看你為我着急的樣子——”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貼近她面孔的屏幕被緩緩拉開,女孩兒身後的背景漸漸湧入一截病號服藍白相間的衣袖,帶有銀色凹槽的白色塑鋼窗框,她身下窄得讓人心驚的黑色大理石窗臺,遠處大廈的燈火闌珊,和,萬丈深淵般樓下的車水馬龍。
舉着手機狂奔在距離鯨市人民醫院五六條街開外的年輕男子看到屏幕裏的圖像,瞬間兩腿一軟跌跪在地上,徒勞地低呓了一句,“小澈,不要——”
那聲音哽在喉嚨裏,幾不可聞。
屏幕中,女孩戚戚然地笑了笑,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汩汩流下,将眼角的淚痣沖刷得愈發鮮紅。
她松開了扒在窗框上的另一只手,朝攝像頭緩緩地曲了曲手指,“景Sir,拜拜——”
這句道別輕得像唇語,不經聲波的傳遞直接從兩人隔空對接的視線中撞入他的腦海,仿佛插入東海的金箍棒一般攪起了一陣眩暈和劇痛。
随即,屏幕中的景象一路色彩淩亂、明暗紛繁地天旋地轉,仿佛炸裂的煙花般迅疾掠過,最終随着一聲不知是真實還是腦補出來的巨響,回歸永恒的黑暗。
***
景澄被那聲巨響篤地從佛洛依德躺椅上驚醒,抿着唇努力平抑着紛亂的呼吸,他英俊的臉上肌肉僵緊,繃出了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冷硬線條,微微顫栗的指尖被他緊緊攥拳扣在掌心裏,奮力維持出一個不動聲色的“自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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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橘色的窗簾遮住陽光,室內暗成黃昏,他轉動眼珠四下裏看了看。
這裏是他熟悉的心理咨詢室,身下也是那床十分契合人體生理曲線的舒适躺椅,兩側都有柔軟的真皮扶手,還帶預熱功能,讓人一躺進去就仿佛投入了某個溫暖的懷抱。
他擡手捏了捏眉心,并沒有着急起身,五感逐漸從剛剛的夢境中抽離了出來,于是聽見了頭頂兩點鐘方向養生茶煲裏沸水滾開的汩汩聲,和空氣中彌漫着的一股淡淡的甘苦氣味。
兩分鐘後,屋子裏亮起了一圈暖白燈光,那燈帶隐在環形的吊頂裏,因此光芒并不刺眼。
滕青端着一杯原材料不明的茶色液體遞給景澄,“又做噩夢了?”
她的聲音清婉柔和,相當動聽,低語時自帶鎮靜劑效果,這一點也大大加持了她作為一名心理咨詢師的專業技能。
滕青穿了一件奶白色羊絨連衣裙,玳瑁裝飾的細皮帶環在腰間,黑色絲襪包裹的兩腿纖長筆直,腳上踩了一雙銀色低跟淺口小羊皮鞋。
她在工作的時候穿着向來講究,既不失職業感和應有的端莊,又讓人覺得舒服可親信。
景澄大概是她最為特殊的一個咨詢對象,因為這個咨詢者每周如約過來“傾心齋”一次,每次呆足兩個小時,一連來了兩年多,從來不給錢。
這年頭聽說過吃霸王餐、搭霸王車的,還真鮮少見到咨霸王詢的,但沒道理霸王就不存在心理問題,而且可能還比一般人更嚴重。
要知道滕青這個級別的心理咨詢師,一個鐘起碼五百塊往上,能夠堅持不懈地在他身上浪費幾百個工作時真可謂“情比金堅”。
景澄蹙着眉抿了一口杯中的不明暗黑料理,眉心揪得更緊了,“又是什麽東西,聞着還行,喝起來苦死人。”
這位不給錢白蹭喝的,居然還好意思挑三揀四。
“又夢見她了?”
滕青沒有接他那毫無營養的打岔,直抒胸臆地問了出來。
她在這位咨詢者身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傾盡平生所學,結果每次都是聽他說夢話似的胡掰瞎扯幾分鐘,然後就只能邊上網邊欣賞真的進入夢鄉的睡美男。
要說他最坦誠的表現,就數噩夢醒來時他那無法掩飾的一瞬反應了。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症)患者的核心臨床表現之一,便是創傷性再體驗症狀。
主要表現為患者的思維、記憶或夢中反複且不自主地湧現與創傷有關的情緒和內容,極易觸景生情再次陷入到創傷事件發生時的心理狀态。
此外,刻意的回避和高警覺性也是顯著臨床表現。
作為一名心理素質過硬的警察,景澄具備優秀的心理防禦能力,強大的意識支配能力,只要他不願意配合,便可以看似配合地躲過任何心理醫生挖給他的“陷阱”。
這大概也是之前幾任心理醫生含恨敗北的主因,你問他什麽,他便老實回答什麽,沒有跑題,沒有遮掩,說的都是別人知道的那些,情緒上也沒有不合邏輯的異樣波動。
用景澄自己的理論解釋就是,我根本沒有病,就像絕大多數心理病患自以為的那樣。
因此,拐帶得心理醫生也開始覺得他大概真的沒病了,不需要再過度治療,于是将他打發給了滕青這位心理咨詢師。
心理醫生看的是精神疾病,而心理咨詢師解決的是心理問題,二者是完全不同的層次。
精神病不是每個人都有,但心理問題是普遍存在的,所以,景澄終于證明了自己是個沒病的正常人。
景澄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過點兒了,你怎麽不早叫我幾分鐘,那樣興許我就能把噩夢給錯過去了。”越說越不要臉,他還先下手為強地賴上對方了。
滕青也不生氣,噗嗤笑了出來,噴出一腔的無可奈何。
“我見過的PTSD也不算少,但像你這麽掖着藏着假裝自己是沒事人的,別人能怎麽辦?不然幹脆你再另請高明好了,反正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別聽那些老家夥胡說八道了,我哪有什麽心靈創傷,有也是被他們給折騰的。”
“盧教授可是受你母上大人重托,一定要還她個裏外健康的兒子。”
滕青不露痕跡地欣賞了一下躺椅上修身長腿、姿态散漫的景澄,心中感慨:裏面健不健康不大清楚,起碼這人外表是極其健康的,何止健康,簡直完美到誘人。
也就是她這種自控能力足夠好的知性女子吧,換個定力稍差的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撲上去了。
心裏這麽一歪歪,她還真難以自抑地面皮發燙起來。
“不交女朋友就是心靈創傷?那你是不是也該順便給自己治治?”
他語氣戲谑,卻不顯得輕浮,“什麽時候你也擁護景大夫的标準了?你倆可差出三十年呢,代溝多得都能種出兩畝地了。”
滕青心說,盧教授把你推薦過來,大概就是想讓咱倆一塊兒治治的吧,要是真在一起了,就算雙向治愈。可如今一晃兩年多過去了,她除了讓他每周一次地享受倆小時安穩覺,其餘方面毫無進展。
好歹滕青讀書的時候也是班花級別的女神學霸,追她的男孩子至今仍絡繹不絕,饒是她心裏喜歡景澄,這種事情也總不好讓女生太主動的吧。
滕青繼續口是心非,“我有個師兄也在鯨市做心理咨詢,一級心理咨詢師,海歸博士,不然我幫你推薦下?”
“別整這麽優秀的給我,萬一再不小心把我掰彎了,景大夫可是要動手術刀的。”
景澄從躺椅上抻了個懶腰爬起來,偷偷把那杯茶塞到桌角盆景隐蔽的一側,老大爺似的活動了幾下胳膊腿兒,“我是不打算再換了……”
他看了一眼多少有些賭氣成分的滕青,對方的心剛剛捕捉到這話裏隐藏的某種親切意味,甚至是一語雙關的暧昧,就聽他接着說,“就你這裏的椅子睡覺最舒服。”
滕青臉色一涼,轉了個身,準确無誤地從桌角找出那只被藏起來長毛的倒黴杯子,幾步走到水池邊将裏面的剩茶嘩啦一下倒進水槽裏沖幹淨。
“睡足了趕緊走吧,我等會兒還有客人。”
“晚上幾點下班?我請你吃個飯吧。”
景澄抓起外套,邊穿邊走到窗邊,擡手拉開窗簾。
天光西斜,室外也是灰突突一片蒼茫。這裏是七樓,景澄額頭抵着玻璃向下看去,這個高度掉下去,手機能摔得屍骨無存,人,一定也是活不成的了吧。腿肚子上的小筋兒稍一酥麻,他便趕緊撤回視線,後退了幾步。
“無事獻殷勤!”滕青話裏還帶氣,但沒忍心說不去。
她在心裏暗暗扇了自己的骨氣一耳光,也不是很用力。
“也不算是無事,今天……好像還是個什麽節,什麽節來着?”他修長的手指指向牆上貼着的一張月歷,捋着數字不知今夕何夕似的找下去。
滕青白了他一眼,“清明節。”
“……”景澄有點兒尴尬地收回手,一顆顆扣緊風衣上的鈕扣,“那要不然就改天。”
“今天就今天好了,難不成還真怕撞見鬼?”
她挑釁地看了景澄一眼,心說,只有你心裏才住着只鬼。另外可別跟他這種技術宅說什麽改天,指不定改到猴年馬月去了呢。
“那你幾點下班?”
“現在。”
“你不是說還有客人麽?”
“現在沒有了。”她直接在羊絨連衣裙外頭罩了件姜黃色的小立領蝙蝠袖毛呢外套,又從門口的鞋架上取出一雙方根筒靴換上。
倆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咨詢室,和往常咨詢師禮貌地迎送客人沒有任何區別,卻迎面接收到同事們暧昧的眼神。“滕老師,今天走這麽早?”“滕青,今晚有約會?”“小滕,這是男朋友嗎,很帥哦……”
一路問得滕青有點兒臉紅,走到電梯間統共也沒有幾步路,她也不便一一解釋,都是但笑不語地含混過去。誤會帶來虛妄的滿足感鼓脹在胸口,竟也合成出一股真實的腎上腺素來,令她心情雀躍。
滕青微微側頭瞄了眼站在身旁等電梯的景澄,對方倒是一如既往地自然淡定,跟啥也沒聽見似的。
一個人若是真的很喜歡另一個人,想藏住不被人看出端倪來是很難的,更何況“傾心齋”這種地方盡是一些挖空心思往別人心眼兒裏鑽的專業人士,察言觀色技術一流,滕青對景澄那點兒心思怎麽可能藏得住。
早在景澄人嫌狗不待見的年紀,滕青便認識他,既然人和狗都對他有意見,小孔雀似的滕青自然也很難看他順眼。
年齡上她比景澄還要大幾個月,情商和心智發育一路領先的女孩子在青春期到來之前看待同齡的男孩子,或者像只是撒尿姿勢不同的好哥們,或者就完全是另外一個物種。很不幸,景澄在滕青眼裏是後者。
當景澄開始成長到釋放荷爾蒙吸引異性的年紀,滕青卻已經被父母帶到了國外,倆人險險地錯過了可能相互吸引的最佳時期。
三年前滕青回國,沒過多久,便有人透過七大姑八大姨的曲折關系,将景澄這塊燙手山芋塞給了她。兩年來,她就一直顫顫巍巍地捧着,越來越舍不得撒手。
***
倆人搭電梯一路來到大廈的停車場,滕青熟練地朝着景澄慣常停車的位置走過去,待他靠近之後直接拉開白色路虎副駕一側的車門坐進去。
景澄剛把車駛上主路,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景良辰。
想着還有滕青在,他摸出藍牙耳機接通電話,沒有用車載免提,萬一這個沒正經的兔崽子能吐出什麽象牙來呢。
果不其然,對方頭一句便問,“現在說話方便嗎?”
“說。”
“一個大消息,倪焰下個月就要放出來了。”
景良辰的聲音壓得很低,不知是因為身邊有人還是他情緒緊張,“家裏那些老頭子有些神經過敏,讓我給你打個預防針。倪焰是條瘋狗,你還是盡可能小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