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有病(06)
第二天一早,晨跑歸來的景澄拎着早餐一進門,就聽見被他表弟景良辰強行侵占的客卧裏傳來穿耳魔音,“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什麽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什麽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他腦海裏登時閃回剛剛公園裏迎着朝陽不遺餘力展示夕陽紅的一群大爺大媽的霸道舞姿。
景澄走過去擡手在門上扣了扣,然後轉身進衛生間洗澡換衣服,饒是他動作夠快,再出來也是十幾分鐘之後了,神曲依然不依不饒地在客卧裏唱響,連門外被迫偷聽的這位都有點兒受不了了。
景澄直接擰開門進屋,見景良辰整個人蒙在被子裏縮成一只狗熊睡得艱苦卓絕。
他二話不說把被子一掀,直接将手機的外放對準他耳朵眼,景良辰騰地一下坐起來,頂着一個炸裂的雞窩頭使勁兒睜眼睛,“大哥,昨晚恢複那個破硬盤弄到後半夜,你怎麽還是起得比雞早啊——”
“吃早飯了,今天我的車送修,咱倆得同舟共濟,所以你上班的時間要提早半小時。”
景良辰聽聞噩耗打着哈欠勉強自己爬起來,“你車怎麽了?不是剛買沒多久麽,怎麽就送修?”
“撞了。”
“我靠!就你那麽牛逼的車技也能撞車?人沒事兒吧。”最後那句關心相當的虛情假意、畫蛇添足,絲毫無法掩蓋前面那句濃重的幸災樂禍。
他穿個大褲衩赤/裸着上身就蹦到地上,對自己弱雞的身材半點兒都不引以為恥,兩眼通亮地趕到景澄前頭。
“哥,你還沒給我解釋一下衣服上那灘鼻涕眼淚呢,該不會是滕青昨晚跟你表白被你拒絕了,然後抱着你哭了個稀裏嘩啦,再然後就這樣捶啊捶……”
戲精附體的景良辰兀自演得投入,掄起拳頭搗蒜似的往景澄胸口上輕飄飄地招呼,又勒着嗓子小太監似的怪叫,“你好壞,好無情……于是,你慌亂之下一不留神,車子失控,撞了!”
景良辰歡樂地沉浸在自己腦補出的一幕狗血大戲中難以自拔,稍不留神便被景澄反鉗住雙手按在牆上,“我舅舅他老人家是哪只眼睛看出來你有能力保護我的?我看你還是趕緊搬回去吧,省得我還得伺候你吃喝拉撒外加聽你放屁。”
趁着景澄手上一松,景良辰哧溜鑽回卧室裏,嘶嘶哈哈地胡亂往身上套了衣服,洗漱一番才回到餐桌前,撿起小籠包就咬。
“我必須不能搬回去啊,好歹我也是人民警察,保護人民群衆的生命財産安全是我職責所在……再說你這裏天高皇帝遠的,多自由啊,誰願意回家整天聽那幫老頭子唠叨。”
“一個倪焰放出來而已,他們至于緊張成這樣麽……”還派個肉包子來幫他打狗,唉,景澄有些不屑地一口喝幹了豆漿,“七年前那次沒能摁死他算他命大,這回再犯我手裏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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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在刑警學院裏撞了七年鐘還這麽大火氣呢,問題不單是倪家,哦不對,崇家那個案子,你搞得他們死的死、判的判、家破人亡,人家有多恨你自不必說了!
另外你現在還是鯨市公安局局長的兒子,你那神勇無敵的老爸當年得罪過多少人你不會心裏沒數吧,其實沒數也正常,反正是數不過來!
這世上有多少惦記他老人家腦袋的,就有多少惦記要你小命的!
雖然你那個爹不像親的,但你外公我爺爺絕對是親的,沒他護着你能好好長這麽大?”
景良辰的發散思維突然又跑偏了,好奇地問,“诶對了,你随我們家姓景是為了避免別人輕易将你跟你那修羅戰神的老爸聯系到一塊兒。崇家那幾個也随母姓是為了什麽?知道自己幹的事兒太缺德活該斷子絕孫?可倪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啊……”
“崇仲笙的哥哥崇伯年知道吧,早年崇家的确是靠黑道起家的,但到了崇伯年父親那輩就開始逐漸洗白了,尤其是崇伯年,這麽多年經營房地産,算得上遵紀守法,連偷稅漏稅都沒他什麽事兒。
可崇仲笙不一樣,他娶了倪希儀,跟不清不楚的倪家結了姻親,倪家那點腌臜事兒就都接過來了。
原本崇老爺子就器重長子,加上做生意這套崇仲笙的确趕不上他大哥,一心撈偏門走捷徑,就傍着倪家自立門戶了。
大概是彼此都想劃清界限吧,崇家的這一支就跟了倪姓,崇仲笙親生的三個子女都姓倪,只有一個養子崇安跟着他姓崇。”
景良辰恍然大悟的樣子,“我記得那個崇安好像是除了倪澈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崇家人?他是真的幹淨,還是有什麽來頭?”
“崇安的生父跟崇仲笙算是出生入死過命的交情,早年他們出來混,黑吃黑火拼的時候,崇安他爸為崇仲笙擋了一槍,死了,留下個遺腹子。
崇安他爸死之前托孤,唯一的心願就是不讓兒子将來走他的老路,所以,崇家那些髒事兒崇仲笙倒是向來沒讓他摻合,也算辦了件人事。”
聽見擋子彈這茬,景良辰摸了摸鼻子,心說那倪澈也幫你擋過子彈,怪不得這麽多年了你還念念不忘,合着這種救命之恩都能讓喪心病狂的崇仲笙愣是在烏泥塘裏養出了一只白蓮花來,看來他表哥這病是難治了。
兄弟倆吃過飯齊齊下樓取車上班,路上景良辰還是不死心,“你說那個倪澈走了七年了,為什麽非選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回來?該不會跟倪焰那畜生放出來也有什麽關系吧。”
景澄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麽關系,崇家的那些事情倪澈什麽都不知道,那會她還是個學生,整天除了念書就是……”跟他談戀愛。
想到倪澈,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記憶中無數張她沖他撒嬌微笑的面孔疊加在一起合成一臉凄絕詭秘的笑容,就像她昨晚舉槍看着他的那個表情。
七年的時間,他帶着榮譽躲在象牙塔裏接受膜拜,警校剛畢業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就一舉成功,打掉了鯨市最大的販毒團夥,如果不是倪澈幫他擋的那一槍,他大概就能領個一等功然後蓋着國旗圓滿地光榮了。
而她呢?成了家族裏衆叛親離的叛徒,被迫一個人遠走異國他鄉,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麽過來的,一定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吧。
景澄想起了昨晚她用槍指着自己時的絕望眼神,可她靠在他懷裏的時候明明又那麽柔弱,讓他徒生一種她還依賴自己的感覺。
景澄不禁在心裏嘲諷一笑,她依賴他什麽,依賴他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嗎?
他在她心裏,八成只有一個形象——大寫的騙子。
景良辰還在兀自分析,“那能是因為什麽?在國外混不下去了?你說……她回來該不是沖你吧?”
“我昨晚見到她了。”景澄淡淡地應了一句。
随即一個迅猛至極的剎車,景良辰幾乎搶到方向盤上,他難以置信地轉過臉看着景澄,“她找你做什麽?!該不是來尋仇的吧?”
“開你的車,要遲到了。”景澄伸手敲了敲中控臺,“應該是偶然遇到的,我開車一路追了過去,後來還是給她跑掉了……”
他沒撒謊,但講得極其避重就輕,删減了一切可能分析出行為背後深意及容易引起景家親友團集體恐慌的描述。
“對了,你放我車裏的那個警燈光榮犧牲了,回頭我再買個賠給你。”
景良辰顯然不關心那個警燈的命運,“你覺得她會不會威脅到你的安全?這回你到市局上班,可不比之前在刑警學院裏的日子簡單平安了。”無論于公于私,他都更加關心景澄的人身安全。
“她不會。”景澄對此十分篤定,當年她替他擋槍的時候,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甚至事後他還仔細回顧過兩人相處過程中的一些細節,或許比那更早,她便對他的身份産生過懷疑,而且暗中保護過他。
絕對不可能,倪澈想要他的命太容易了,好比昨晚她把那支假槍換成一把刀,直接捅進他的胸口,估計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其實……你對她也不必那麽想不開……”一向伶牙俐齒的景良辰有些結巴,“你是警察,她是大毒/枭的女兒,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要不是你陰差陽錯地救過她一次,然後這事兒又被那些急于破案的老家夥們給利用起來,你倆這輩子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交集……就算你欺騙過她,那也是為了正義事業,在家國大義面前,兒女私情……唉怎麽說呢,反正你……應該不會因為這個終身不娶吧?”
這話也算問道了症結上,景澄她媽景孝珍覺得兒子有心理問題的最充分依據就是,這麽多年景澄拒絕交往任何女孩子,這在一個二十幾歲熱血青年身上絕對不正常。
雖然刑警學院裏頭大多都是糙漢老爺們兒,但也不乏點綴其中的若幹未來警花,景澄又是從小到大都受各年齡段異性重點關注的高顏值帥哥,就算這些都不入他眼吧,竟然連從小就認識并相處了兩年多的滕青的手都沒拉過一下,橫豎都看不出哪裏正常來。
景澄的手緩緩擡起,随意地往駕駛位靠背上那麽一搭,撩起眼皮兒gay裏gay氣地瞟了景良辰一眼,“我說老弟,通常那個地方不直的男人,對天綱倫常也都沒有什麽顧忌的,我要是有病的話,你好像才是最應該多加小心的那個,以後晚上睡覺可一定要鎖好門……”
景良辰手一哆嗦,差點兒把方向盤給薅下來,雞皮疙瘩一路從腳後跟起到下巴颏,“你你你……別胡說八道了!到地兒了,趕緊下車!”
景澄挑了挑眉,瞬間斂回一本正經的一張俊臉,理了理衣領推開車門,“跟你說的話別回家胡嘞嘞,小心我把你掃地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今明兩天會給大家介紹兩個可愛的配角,景良辰和童潛,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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