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4

一物降一物,鐘靈算是見識到了。

但是被降住的江定,剎那間讓她于心不忍,“親哥?”

“一個爹生的。”江定咬牙說:“商人重利輕別離!瞧瞧!瞧瞧!”

她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世态炎涼,你要習慣。”

“今天的你對我愛答不理,明天的我讓你高攀不起。”

鐘靈眼睜睜地看着江定黑着臉把江垣前面那個A改成了Z。

他站在原地半天,沒有了主意,跟鐘靈說:“錢我過兩天給你,你先走吧。”

鐘靈說:“我不接受賒賬。”

他惡狠狠地踹開腳下的石頭。

一上午要在畫室度過,江定坐在最後,握着鉛筆,愣怔地看着前面梁小滿的背影。

她轉過臉和旁邊人說話的樣子,似乎心情很好。

被江定攥在手裏的鉛筆,幾近折斷。

戴眼鏡的老師跨過來,敲了一下他的畫板。

鐘靈沒有進教室,她對畫畫沒有絲毫興趣。看石膏像不如看風景。

江定也沒有想到,爺爺為了讓她寸步不離,還跟學校串通好了,專門給鐘靈交了一份學費。

鉛筆還是被他折斷了。

老師眼神剜過去。

中午放飯,江定沒吃飯,乘公交去了一個小區。

鐘靈自然跟着。

江定摸清了她的套路,只要江定不跟她說話,鐘靈一般不會主動搭讪。

看得出來,她的确把這種跟蹤行為當成工作。但是江定仍然不習慣。

爺爺之前也給他請過家教,不過倒沒用這樣狠絕的手段,而且一個個拗不過大少爺的性子,沒幾天就被轟走。

沖着這點,江定決定多沖她翻翻白眼,看她能挺多久。

而鐘靈面對他的白眼,除了點頭就是微笑。

江定一手插兜,一手拉着拉環,生無可戀地瞪着鐘靈,嘴碎停不住:“天啦嚕我居然在擠公交……”

“法克,要颠出病來了。”

“你能想象嗎?我江定!在擠公交!”

鐘靈掃視了一圈,車上除了他們倆,一個人都沒有。

司機師傅從鏡子裏看看他們。

她不知道說什麽。

他把手機甩給鐘靈:“煩煩,給我照張相,拍的慘一點。”

鐘靈接過手機,給他指點了一下:“我建議你坐地上。”

江定坐地上,把兩人的書包堆在身邊,把垃圾桶拉過去,鐘靈的腿也拉過去,她訝異地瞪着他,江定解釋:“你靠我近一點,僞造出人多的假象。”

期間,江定拿出一本聶魯達詩集,放在膝蓋,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拍完照,發給江垣,“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說完,對話框自動彈出消息:“您好,請添加對方好友繼續聊天。”

“……”

江定下車,穿街過巷,停留在一家老街的麻将館前。

樓下幾個喝茶下棋的老頭見他過來,用方言跟他說話。

江定聽不懂,沒搭理,氣勢洶洶地往裏面走。

直到迎面撞上一個矮矮胖胖的女人。

女人被他撞開,手裏的瓜子落了半數,零零星星掉在江定的鞋尖。

他動了動腳,把那些瓜子抖落到一邊,看着眼前的中年婦女,喊了句“媽”。

跟進屋內的鐘靈退後一步,逗留在了門外。

江定媽媽沒什麽情緒地看着他一會兒,見江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開口就問:“要多少啊?”

他眼裏一絲猶疑迅速飄過,稍後便只剩失望。

爺爺有錢,哥哥有錢,媽媽有錢。可是為什麽每個人都在他不堪的時候都要把他當成草芥,用某種态度來假裝無意地羞辱。

江定沒說錢的事情,轉而開口道:“你跟爸爸還離不離了?”

媽媽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有區別嗎?”

江定語塞。

媽媽稍顯不耐:“到底要多少啊?”

他吸吸鼻子:“不要,我走了。”

轉身出去,發現鐘靈貼牆站着。

與其委曲求全四處借錢,只為請走一個麻煩,不如讓麻煩黏着自己好,好過孤單。

鐘靈跟過去的時候,給了他一株月季,淡粉色的,還連着葉莖。她說:“沒找到薔薇。”

江定覺得奇怪:“給我這個幹嘛?”

“這是還你的。”

“我不要。”他直言,走幾步又回頭,語氣緩下來,“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鐘靈看手表,“我現在必須把你送回家,還有一小時我就要下班了。”

風吹起她的鬓發,她用手撫平,再次吹起,再次撫平。非常機械,機械的動作裏透着傻氣。

這股傻氣讓江定惱火,而又無可奈何。

算了,回家。

鐘靈一路腹诽,這貨也太慘了吧,天煞孤星,天煞孤星啊!

“煩煩,你過來。”

“怎麽了,煞煞?”

“你教什麽的?”

“等你想學習的時候告訴我,我什麽都能教。”

江定點頭:“好樣的,煩煩。”

鐘靈點頭:“你也不賴,煞煞。”

鐘靈把江定送到家便離開了。

他站在陽臺上目送她離開,突然有些留戀起來。想拜托她再待一會兒,哪怕什麽都不說,他也不會趕她離開。

可是他沒有理由。

沒有錢請她離開,也沒有錢付她加班費。

陪伴,只是工作。

江定背靠着房間門,坐了一會兒。

他試圖把腦袋裏的東西清空,心無雜念地和自己獨處片刻。戴上耳機享受寧靜。

似乎睡着了,從下午睡到天黑。

一層薄薄的窗簾蓋不住外面閃過的強光。

江定把耳機拿下來,光暗下去,他聽見鎖車的聲音,齊阿姨去迎接的聲音,男人的聲音。

有人來家裏了。

江定把門拉開,偷偷摸摸觀望。

穿西裝的男人身形修長,走路挺拔而昂揚,進了門,熟絡地換鞋,白玉般的指骨輕轉,扯松了領結。

面如冠玉,卻顯幾分疲倦之色。

一到夏天,他就喜歡把頭發剪得很短,格外清爽幹淨。

視線掃過玄關處被江定踢得淩亂的一對鞋子,眉毛就沒有舒開過。

這些年,江垣變得愛皺眉。

在他進一步行動之前,江定暗測測往樓下走,走到還剩四五級臺階,假裝崴一下腳,慘叫一聲,咕嚕咕嚕滾到好遠。

停下來之後,發現離江垣還有點距離。

江定又滾了兩圈,挪過去攥着他的褲腿,指尖抽搐着說:“救我,我……我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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