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面一片寂靜,可在白天,那裏卻是一片殺戮之地,血仍是鮮紅的,即使沒有月光也能依稀看到。人一隊一隊的死去,在斷糧兩天的今夜一切都顯的那麽凄涼。蒼老的戰歌在空中飄蕩,不知是誰失去了親愛的戰友,不知他被掩埋沒有。大部分的屍體就那麽靜靜的躺着,沒有人再有力氣安葬他們,只有風帶着沙塵,掩蓋住年輕士兵不願閉上的眼睛。
亞米。安靜的坐在帳內,記憶變的遙遠,小小的亞米緊緊握着他的手,擔憂的眼裏含着淚光。
“你會沒事的。”
躺在床上的自己無法張開眼睛,只有那手一直沒有放開,暖暖的,亞米,象一個咒語,可以令人心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回頭時總能看到亞米的臉,笑着的,擔憂的,慢慢的熟悉,慢慢的不能再分離。
☆、第 3 章
“你想過出去嗎?”把焦急掩藏起來,只有十歲的自己問着同自己一樣大的亞米,不知道心低的東西是什麽,有點酸,有點澀,只想就這樣和亞米永遠的在一起。
“羅已呢?”總是把羅已放在第一的亞米,每個決定都會看羅已的意思。
“不知道。”
亞米為難了起來,“那麽我也不知道了。”笑了下,天真的眼裏只映着羅已的影子,“我只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是什麽時候長大的,看到亞米時控制不住的想要把那身體用力的緊緊的抱住,有點象要吞噬掉的感覺,就象一個饑餓了很久的人,只是好奇怪為什麽要是亞米,為什麽會對亞米有那樣的感覺,害怕被亞米拒絕,忍耐着,卻發現自己的眼已經離不開了。後來,精光在眼裏浮現,緊緊握住手,指甲鑲入了肉裏,命運那樣的東西,一定可以改變的。
外面一片漆黑,明天血仍是紅的。
**
西方國的國旗是一頭撲向獵物的豹子,黑色的身上印着幾道白色的花紋,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片。風裏,帶着濃濃的血腥,就連極力控制着自己的羅已都有點被壓的喘不過氣了。
只要號角聲一響,對面的死亡軍團就會蜂擁而上,不曾害怕過什麽的羅已真正的感到力不從心了,現在的羅新還在重建中,面對以尚武為風的西方國,能堅持到現在已用盡了他渾身解數,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早早就失了地利。如果……擡頭看天,嘆了口氣,就算亞米召集到了民間的力量,哪可能這麽快就趕到。六天前發出去的信,不知道亞米會有多擔憂。
腦海裏正在想着,忽聽一聲嘹亮的號角聲象從雲際傾下來的一樣響徹着整個空間。所有的人都緊握手中的兵刃,生死只在這一線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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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喧嚣起來,羅已心裏一驚,轉過身去,就見一隊隊平民打扮的人手裏拿着各種工具紛紛上來。走在最前的是——亞米,那是羅已從未見過的亞米,神采飛揚的臉,有種說不出的傲然,坐在馬背上,看到他,輕輕的笑了,那麽的驕傲。
雖然困難,他們還是在最後的時候頂住了西方國的進攻。看着有序撤退的西方國軍隊,亞米的臉沉了下去,如此訓練有素的軍隊,看着不遠出臉色蒼白的羅已,他走過去,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後擡頭掃視着死亡的華圖。
**
身上有幾道不算大的口子,大概是被流箭所傷,自行上了藥,亞米等着羅已察看軍營回來。不知道明天又會是怎樣的戰場,今天的自己即使站在了隊伍的最後方,一幕幕血腥的畫面還是刻在了腦子,羅已就是這樣生活了近兩個月嗎?可怕的戰争,現在的羅已全身只有眼睛還象以前的樣子。
見羅已走了進來,想也不想的撲到他面前,抱住瘦了的羅已,亞米心痛着,然後揚起臉,“還好嗎?”
“還好。”扯出一個笑,“你趕到的很及時。”
亞米腼腆的笑了笑,“我是一邊走一邊召集的人馬,我想越靠近戰争的地方,人們應該越有憂患意識,召集起來應該不難。”
羅已點頭坐到他一邊,看着亞米消瘦下去的臉,看來亞米最近也很難過,握住亞米的手,有點心痛。
“藍已……夫人在後宮幫着支撐,她其實是個很厲害的女人。”說到這亞米擡起頭,問:“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羅已楞了下。
亞米了然的道:“你前一陣真的很厲害,能讓西方國最厲害的鐵甲軍團損失過半,可惜你所有的計謀都讓這平原束縛住了,是嗎?”
羅已看着說着話的亞米點了點頭。
亞米嘆氣,“羅已什麽都好,聰明冷靜,只是有時候又太過倔強高傲,尤其是面對旗鼓相當的對手,就有想放手一搏的沖勁。”笑了下,看着羅已有點沉下去的臉,亞米繼續說道:“可是現在不是什麽王者較量的時候,羅新能趕走西方的進攻就很不錯了,所以……”話雖然重了些,卻不得不說,“收起你的王者之心,只要能贏就好了。”
羅已沉默起來。
亞米半跪在他面前,就象小時候安慰做錯事的羅已,手輕輕握着羅已的,羅已的手一直都那麽的涼,深吸口氣,他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一鳴現在正帶着我選出來的五十個宮內侍衛從小道繞到西方國,最遲後天,西方國內就會有動亂,雖然不大,但對那些正打在興頭的西方國已經夠了,我們就趁機向後撤,等他們明白過來,追的時候,我在來時安排的那些東西大概就能用上了。”
羅已靜靜的聽完,臉上表情未變,只低聲問道:“一鳴可靠嗎?”
“這點可以放心,我在他身邊安插了兩個人,那兩人的家眷都在宮裏,只要有不測,他們的家人就跟着陪葬。其實開始我不想讓一鳴去,可現在宮裏只有他有帶着那些人繞到西方國的能耐,而且我這一走,只留下他和藍已,我放心不下,還是讓他跟了去省事。”話到這頓了下,亞米沒有注意到羅已眼裏一閃而逝的精芒,仍自說着:“我在來時命人在途徑的地方設了陷阱,我們小隊小隊的沒事,但他們要是慌忙的追趕一定跑不了,然後吃了暗虧,會變的小心,後面的就是利用地形了。”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在地上鋪開,上面用筆勾畫着一個個村莊。
“我在猶豫,你看這……”手指給羅已看。
羅已低下頭仔細看了起來,間或擡頭看亞米一眼,問上幾句。
亞米心裏從未有過的安穩,他終于可以幫上羅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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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繼續着,每一刻都有戰報傳來,心慢慢的靜了下。不要緊張,望向羅已的臉,羅已正在凝神觀望着遠處的戰場,為首者亂了,如何安撫下面的人,亞米一點點學着,理解着他眼裏的戰争。想要知道的更多,一眨不眨的看着,聽着,總有一天,他可以站在羅已身邊,成為最有力的臂膀。
西方國內大亂,有人在井水裏下了毒,許多人無辜慘死,雖然知道這是最有效的辦法,可聽聞後,亞米還是心裏不安,戰場上死的再多都是士兵,而那裏卻是百姓。為了勝利,亞米忍了下,頭一次心裏覺的不安,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在最有利的地形和西方國軍隊玩着貓捉老鼠的游戲,一塊塊的消滅着不可一世的敵人,後方的增援也趕了來,在本土打仗,地利先占了去,西方的殘暴也把人和促成,天時就是隆冬的來臨。僵持近兩月的戰争,應該會在隆冬來臨時結束吧!
在篝火旁,亞米看着眼前跳動着的火苗,面前的食物都涼透了卻吃不下一口。昨夜被人偷襲,在半夜裏醒來,就看見閃閃刀光披頭而來,千鈞一發之際有貼身的侍衛擋了下,這沒讓亞米慌張,倒是匆忙而來的羅已讓亞米沒來由的慌張起來,害怕着,卻又不知道害怕什麽。頭一次看到那樣的羅已。冷凝的臉,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淌,不由分說緊緊抱住他,象要把骨頭都捏碎。身邊的火把把四周照的一片雪亮,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心裏慌了,卻推不開羅已的手臂。
“傷到了嗎?”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象在壓抑着什麽。
亞米冷靜了下來,回抱着羅已,不再在乎那些好奇的眼光,只是安慰着吓壞了的羅已。
自己對羅已很重要嗎?心酸酸的,有點痛,卻又說不出的高興。
只是為什麽從那之後就不想再見到羅已了?不想看到那種臉,即使心裏想着,可有點怕。白天也沒有去找羅已,把自己關在了帳子裏,靜靜的待了一天,晚上再不去找羅已的話,會不會很奇怪?心裏正想着,影子擋住了亞米眼前的光線。擡頭看去,是羅已沉着臉看向自己。
他俯下身,看入亞米的眼,“今天怎麽了?”
亞米把頭一低,不去看他。
羅已坐到了他身旁,那些貼身死侍小心的在四周觀察着。羅已現在是羅新國的心髒。風刮的火苗忽閃忽閃的,亞米忙站起身道:“外面冷,回帳子裏去吧!”
“來我那吧!”羅已忽然說,坐在地上擡眼看着他,那雙亞米再熟悉不過的眼,好象吸收了天上的星光,亮的讓亞米呆了住。
自從再次見到羅已,就不象小時那樣睡在一個寝室了,現在卻被叫入了帳內,亞米匆匆打量了下,比自己的地方要寬很多的帳子,幹淨整潔,不知為什麽最近自己好象被忽略掉一樣,還是頭一次可以如此走進羅已的住所。
亞米看了一圈,找好了個位置就要去拿毯子,卻被羅已一把攔了住。
“做什麽?”
“鋪床啊!”
羅已因他的話把臉沉了下來,放開亞米的手,走到一邊,假裝看着桌上的東西。
亞米站也不是動也不是,半天,輕輕喚着越來越不明白的羅已。
羅已沒有擡頭,“你先睡吧!”
“早點休息,你每夜都要和将軍們商量的那麽晚,明天又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亞米擔憂的說,心痛瘦下去的羅已,只是羅已一點忙也不讓他幫,急死了。
“亞米。”忽然間被打斷,亞米的心沒來由的跳了下。
“是不是很想幫我?”聲音很輕。
亞米看向站在另一邊的羅已,為了不讓外面看到裏面的情況,帳內的火并不亮,若隐若現的臉上好象有什麽在燒着,紅紅的。
亞米過了半天,才回道:“恩。”
之後再也沒有說過什麽,就在亞米以為自己快睡着的時候,感覺有什麽擋住了眼前的光線,還沒有張開眼就被人捂住了眼。熟悉的蔓羅靈花香在鼻間停留。
“想過我嗎?”羅已的聲音不太對,好象在壓抑着什麽似的,問的很急,又說不出的輕,想是害怕又象是害羞。
亞米閉着眼,用力的點了點頭,身子一動不敢動。
“說好的永遠在一起,對嗎?”
又一次點頭。
羅已的聲音就在咫尺。
“那就幫我吧!在我身邊一步也不分開。”話裏有着亞米不太明白的無奈,為什麽要無奈,難道羅已不喜歡和自己在一起?
“亞米,發誓。”
捂住眼的手松了開,逐漸清晰的視野裏是羅已年輕漂亮的臉。
亞米癡癡的看着羅已,無法動,害怕只要一動就弄壞了什麽一樣。
“用你的家人發誓,如果你要離開我,他們就在地下不得安寧。”
亞米輕輕的笑了,“不會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羅已卻在下一刻把頭深深埋在了亞米的發中,象是撒嬌一樣的,胡亂扯着亞米的發,緊緊的和自己的發混在了一起。
“頭發亂了。”亞米說着,卻沒有阻止,靜靜的看着羅已把發弄的一團糟,直到他停下,亞米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黑色的發中傳出,“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亞米笑着抱住別扭着的羅已,“傻瓜!”
羅已卻忽然從亂發中擡起頭來,近乎癡狂的眼直直的看向亞米,笑了,那麽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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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亞米就待在了羅已離最近的地方,幫着羅已處理着各種事情,慢慢的軍中都知道在找不到王的情況下,亞米的命令是等同的。
戰争也因為隆冬的第一場雪發生了變化。
手被凍的通紅,握着手裏的缰繩,不知道是第幾日在馬上颠簸,密探說西方國糧草已經快用完了,羅已這幾天在設計一個可以讓西方王完全死心的辦法。
因為在山裏又下了雪,大隊人馬分成小隊小隊的向前走着。看着慢慢豁朗的前方,再看看暗下去的天,大家都等着王的命令。亞米忙用馬鞭碰了碰前邊的羅已。
羅已從沉思中醒來,看了下前邊,下令在前面的空地上安營。
亞米快速下馬,跺着沒有知覺的腳。羅已心痛的看着亞米的樣子,亞米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卻一聲抱怨也沒有。
亞米發現了羅已正在看着自己,忙笑了,快步走過去,道:“怎麽?想出來了?”
羅已搖了搖頭。
亞米失望的嘆了口氣,“要不就開它一仗,打的他害怕不得不走。”
前陣密探來報,一鳴他們已經從西方國撤了回來。所以只能和西方國正面較量了。
羅已拍了拍亞米的肩,吐了口氣,“要是那樣的話,又要損失太多的人馬。”
亞米也明白,只是如果不早下決心的話,一下仗一下仗的打下去,損失也不會少,何況夜長夢多。
“打吧!”
羅已點頭,“可在哪,又怎麽打?要想一擊而成的話……”話到着停了下,羅已眼忽然看向亞米,那眼神亞米太熟悉了。
“找到了。”
羅已點了點頭,卻擔憂的看着亞米。
亞米有點不安,“怎麽?有危險?”
羅已點頭。
亞米似乎明白了點,“你不會……”
羅已無奈的笑了下。
亞米嘆了口氣,“你也真敢想。”
話雖如此,那個辦法卻真的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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