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風半卷殘旗。前行的路上,亞米已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什麽感覺了。沒有人收斂的屍骨就這樣一日一日躺在崎岖的路上,有西方的也有羅新的。回頭向羅已看去,那雙眼是亞米不想見到的冷漠。也許冷漠也是王者所必備的。
密探說在一個靠近水泉的平地上駐紮着西方國最最精銳的軍隊,那裏挂着西方王的皇旗。
越是接近心越是沉,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冒着多大的危險,眼前是比想象還要訓練有素的軍隊,月下,篝火把那片天地照的通明。哪怕前進一步也會被發現。
所有人都下了馬,想要鳴叫的馬兒因馬嘴上套的籠子不舒服的扭動着頭,腳下厚厚的包裹踩在雪地上發出的細微聲音已經使所有人的臉都變了,慌忙安撫着馬兒。
“那個就是了!”細長有力的手指給亞米看遠方的軍隊,“你留守。”
亞米擡眼看他,沒有說話,眼裏卻閃着堅決。
行刺西方王,給西方軍隊造成最大的傷害,這個計劃充滿血腥,那是虎穴龍灘。
“聽話。”羅已無力的說,臨行前亞米舍命的哀求,才使自己心軟,但現在自己再也不能讓亞米前進一步了。
亞米低下了頭,“那速戰速決,我在這接應。”
羅已這次笑了,輕輕抱了抱亞米小巧的身子,暖暖的,連手指都有了感覺。
夜色很快掩住了羅已一行的身影,現在羅已把軍隊中最擅長搏殺的士兵召集起來,還帶上了珍貴的火藥。屏息聽着對面發出的任何一個聲響,羅已是最不該冒險的王,卻是唯一可以沉着實施計劃的人選,可憐的羅新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将才。
如雷般的聲響,令所有人身行一震。火光照亮了眼,有一隊人馬從重圍中沖了出來,人數越來越少。
“我們……”身邊的人已經按耐不住要沖上去救援。
亞米卻沉着的看着前面的局勢,“不,現在不是時候。”
過早的沖出去救人,會暴露他們設計好的逃生路線,只有等後面敵人還沒有摸清底細的情況下,來個出其不意。
“再不動就來不及了。”身邊的人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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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米神色不變的靜靜觀望。
火光越來越多,那些沖過來的身影裏沒有羅已。心卻冷靜的出奇,沒有慌亂,沒有莽撞的沖出去,只是看着那些人走到自己設計好的地方,然後通過,随後打了一個手勢。
“拉!”一個巨大的陷阱在追兵的中央豁然出現。四周的羅新軍将手裏的繩子砍短,一個個削尖的利器從空而降,慘叫連連。
前方的西方軍一時大亂,後方的人因為恐懼,向後退去,緊接而來的人在還不明白的狀況下和前面的擠做了一團。
羅已所帶的人馬安全上馬,撤退的口哨聲打響,一匹匹馬兒趁着月色狂奔了起來。
亞米俯低身子緊盯着從身邊經過的人,羅已,羅已,手抖得握不住缰繩。
“王!”慌張的聲音在亞米耳邊響起。
亞米看向那人,那人的臉看不清楚,只有鬥大的汗珠順着臉一滴一滴的淌下。
“王被圍住了。”
還未想身子已經動了,快速回轉沖入那片人海,如在霧中。每一個人的臉都是模糊的,慢慢身邊的聲音清晰起來,殺,殺,一聲高過一聲,本已沖出去的人馬又多返了回來。
看到了。羅已被幾名侍衛團團圍着,看到亞米,火光映亮了他的眼,他笑的那麽血腥,戰袍紅的刺目。
随後在窄小的空間,大批無法進來的西方軍,只能眼睜睜看着有一隊人馬殺出了一條血路。
風在耳邊響起,羅已偶爾回頭看向亞米。
月下亞米蒼白着臉,沒有血色的唇,溫柔的安慰似的笑着。
沒有一絲停頓,前方接應的人馬逐漸多了,還有提前設計好的陷阱。
破雲而出的日,漸漸把光灑向每一個角落,亞米的臉還是慘白着。
疲憊的人們下了馬,各自找着地方休息,這一仗每個人身上都挂了彩,更多的人被永遠留在了那個戰場,沒有人臉上有喜悅,大家都沉默着,頭上的日,如每一天一樣的升起,沒有絲毫不同。
羅已下了馬,來到還沒有從馬上下來的亞米身邊,伸出手臂想要将亞米從馬上抱下來。
亞米坐在馬上,沒有看他,只是溫和的看着前方,焦距已經渙散。背上不知何時射入的箭,被人生生從根部折斷,留下連着血肉的一截,血早已凝住。
亞米!象怕驚動什麽一樣的開口,很輕的聲音,卻使四周的人都向這個方向看去,他們的王象一頭被什麽即将崩潰的野獸抱住了亞米。
冰涼的觸感,有什麽黏着着手指。亞米,在他懷裏,沒有動。
“王!”驚恐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亞米為什麽沒有動。
“王!”他們為什麽那麽看着他,亞米睡了。
“王。”為什麽跪下?
“亞米大人為了不讓王分心,他一直強忍着。”
“巫醫!”象被什麽人掐住了喉嚨,那個聲音驚動了所有的人,可沒有人動一下。
“羅……”垂落的手指輕輕動了下,亞米恍惚中看到了羅已的臉,剛剛爺爺來找他,對他說,回到狄司,爺爺從沒有那樣笑過,他的身後站着很多人,隐約知道那是曾經的族人,他們都在看着他,将他一步一步的推到一個地方,然後感覺到刺骨的痛。哦,對了,是箭,在背上叉着的箭,好象被自己折斷,如火一樣燒着,為了不讓羅已分心,後面的追兵已經甩開了嗎?眼前昏黑一片,怎麽也睜不開眼了。
羅已的聲音,變的遙遠,撕心裂肺的叫聲。
**
勝利的喜悅在正陽宮變的肅靜,外面的慶祝無法傳入冰冷的宮殿。靜的沒有生氣的地方,只有一個地方燈火通明。所有的人都小心的偷看着那個曾經英氣風發的王,他的發絲淩亂,手握着床上昏迷的夥伴垂落的手。
所有人都知道王寵愛着那個青梅竹馬的玩伴,喜歡到把後宮放在他的手裏,沒有人敢說的話,沒有人能做的事,只要是這個人說的,這個人做的,就都不算什麽了。甚至後宮地位極高的夫人們,也知道,這個人,他有王寡情的心。
只是,誰也沒料到,這心竟有這麽的深,深到連羅新都要被動搖。堆積的政務上已經落滿了塵土,英明的王變的喜怒無常,只為床上的人微微的颦頭,淡淡的呼吸。
“王!”忠心梗直的大臣冒死晉見,“羅新……”
話還沒有說完,冷冷的沒有感情的聲音已經傳來,連憤怒都不存在的聲音裏透着徹骨的陰寒,“拉下去。”
大臣仍不死心的張口:“國家正在存亡之際……”
慢慢的站起身,抽出床頭還沾着血跡的劍,幽冷的劍光照得人心寒,已經有三個多嘴的家夥被一劍穿心,大家驚恐的看着,連呼吸都變的急促。
一步一步靠近大臣顫抖的身子,劍緩緩的舉起,俊美的臉上挂着邪谑的笑,冷冷的達不到藍色眼低的光,在揮下的瞬間頓了住。
“羅……”輕的象是幻覺。
床上的人微張了眼。
衆人長長的松了口氣。
王,臉上的陰寒在瞬間消融,變的無比柔和。
**
“我昏迷了很久嗎?”臉色漸漸紅潤起來,亞米問着不離左右的羅已。
羅已埋首在堆積的政務中,擡眼看他,“還好。”
亞米嘆了口氣,“還以為我要死了呢!”偷眼看到羅已冷凝的臉,羅已現在對死字忌諱的要命,自己卻時不時的說上幾句,只是為了看看羅已臉上又氣又憐的表情,說不出的快樂。
“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亞米忙轉移着話題,省得羅已真的發了怒。
羅已卻沒有上當,起身,坐到亞米床前,握起亞米的手,一口咬了下去,邊咬邊看亞米的臉。
亞米痛的直叫。羅已卻不松口。直到留下了一排整齊的牙印才停下。
亞米吓的忙縮回了手,一臉警覺的看他。
“不準再吓我。”嚴厲的說,盯着亞米害怕的臉。
“我知道了。”亞米忙安撫着羅已。
羅已卻狠狠回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亞米咬着唇,這樣的羅已有點陌生,他猜不透羅已的心。
“算了。”下一刻羅已卻笑了,很溫柔的親了下亞米的額,“睡吧!把身子早點養好。”
額上着了火一樣的燙,很多東西被亞米可意的遺忘掉,自在的享受着羅已給的所有。
只是,卻無法欺騙自己。他是,舍棄了女孩身份的狄司人。羅已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如果有一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會怎麽對待自己,既不是男人,卻也不會成為女人,不過是個怪物,喜歡羅已和以前不一樣的感覺,卻又害怕這樣的接近會暴露自己的身份。為什麽要是狄司人,只是個普通的女孩該有多好,或者就算是男人也好,只是卻是被爺爺巫術延遲發育的狄司女人,還在媽媽肚子裏時就被洛繹馬花詛咒了,這樣的自己,總有一天當爺爺巫術沒有威力的時候……變成女人,死去。
不甘心,為什麽要是狄司人,讨厭這命運。讨厭打破着平靜生活的羅已,和喜歡上這奇怪模式的自己。
**
身體好了很多,總在房裏躺着,偶爾出去散散心也好。亞米坐起身,趁着羅已不在的時候走了出去。身邊跟着羅已安排的侍從,亞米有點不習慣,每走一步都有人小心盯着,現在的自己真的成了寶貝了。就連和身邊的人說話,都會被恭敬的回答,大家都在無形中怕着他,為什麽怕呢?只因為自己是羅已很重視的人?亞米不知道,羅已在他昏迷時做了什麽,羅已已經下令讓所有人封住了嘴。
僻靜的地方還沒有待多久,就有腳步聲傳來,亞米站起,想要再找個清淨的地方待一會兒,就在這時卻聽到一個尖酸的聲音說道:“那個亞米,男不男女不女的,也不知道有什麽狐媚的辦法,把王粘着就不松手。連我家那麽美的夫人都不正眼瞧的王,怎麽就對那麽個怪物死心踏地的。”
“這話可不能亂說。”
“亂說,現在宮裏誰不知道,那個家夥根本不是男人,又不象女人,連個胸也沒有,扁平扁平的,動作舉止也不是,穿着男人的衣服,以為自己是個人物,興許是王沒見過這樣的怪物才玩上的吧!”
“這話要傳出去可就……”
聲音漸漸遠了。亞米張開手心,不知何時,指甲鑲入了肉裏,血絲浮在手心,痛的鑽心。
“回去。”聲音比想象中的還要冷,原來,自己一直小心隐瞞的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了,這樣啊!怪物呢!自己是怪物呢。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又不是他想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軟軟的身子,女孩子的快樂,被人寵被人愛,難道失去這些還是他的錯了?
迷惑了他們的君王,羅已只是……羅已何時成了他們的,從來不是的,他們見過幽心宮裏被囚禁的羅已嗎?照顧過無法動彈的羅已嗎?又曾真正了解羅已,愛護過羅已,甚至連命都可以為羅已獻上,那一路的痛,血從背上流着,不是沒有感覺,只是如果出聲羅已會停下,後面是追兵啊!是要殺死羅已的追兵啊!
可以為羅已把命都不要的自己,卻是個怪物,一個給君王抹黑的怪物!
這就是羅已身邊的人,那些可以随意晉見羅已,獻上蜜語的夫人們的下人。
眼眸瞬間冷了下去。羅已是他的,誰也不給,誰也不給!你們看去吧!你們的王要的只有這個怪物!
**
“亞米!”羅已一進房就發現亞米的臉色不對,擔憂的問道。
亞米搖頭什麽話也不說。
“身體?”
“很好。”亞米說完,看向羅已,“我想幫你,你答應過的。”
羅已聽了亞米的話一楞,想起在軍帳那一夜自己說過的話,點頭道:“好,只是身體先養壯些。”
從那時起,羅已在處理政務時亞米就跟着了左右,人們由起初的輕蔑懷疑,到後來的不得不佩服,沒有人能比亞米更懂王的心思,也沒有人能比亞米更能勸阻王的任性,很快亞米就得到了認可,只是怪物的傳言還是滿天飛着,亞米佯裝不知。即使有一次從門外聽到羅已和一個大臣說那些民間的不滿也沒有說什麽,轉身就離開了。
這只是開頭,如果那些人再知道了自己是羅新最令人頭痛的狄司人,那麽又該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吧!
雖然讨厭自己是狄司人,還是無法忘記叢林中的狄司,爺爺在夢中出現的臉,總是提醒着亞米,狄司是多麽的哀傷。慢慢的取得了朝臣的認可,亞米為狄司動起了心思,派往狄司周遍的地方官要是溫和善良的,甚至有點無能的更好。此時正忙碌着改革各地政務的羅已根本顧及不到亞米的心思。
“那些族長們有沒有什麽動作?”亞米問羅已。
羅新國是由各族所組成的國,族長權利很大,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王的權利,羅已想要削減族長的權利,用地方官來加強各地聯系,這樣還可以防止叛亂之類的,只是實施起來困難重重。
“表面沒說什麽,只是把我派去的官員供了起來,陰奉陽違的很。”
☆、第 4 章
“你想過出去嗎?”把焦急掩藏起來,只有十歲的自己問着同自己一樣大的亞米,不知道心低的東西是什麽,有點酸,有點澀,只想就這樣和亞米永遠的在一起。
“羅已呢?”總是把羅已放在第一的亞米,每個決定都會看羅已的意思。
“不知道。”
亞米為難了起來,“那麽我也不知道了。”笑了下,天真的眼裏只映着羅已的影子,“我只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是什麽時候長大的,看到亞米時控制不住的想要把那身體用力的緊緊的抱住,有點象要吞噬掉的感覺,就象一個饑餓了很久的人,只是好奇怪為什麽要是亞米,為什麽會對亞米有那樣的感覺,害怕被亞米拒絕,忍耐着,卻發現自己的眼已經離不開了。後來,精光在眼裏浮現,緊緊握住手,指甲鑲入了肉裏,命運那樣的東西,一定可以改變的。
外面一片漆黑,明天血仍是紅的。
**
西方國的國旗是一頭撲向獵物的豹子,黑色的身上印着幾道白色的花紋,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片。風裏,帶着濃濃的血腥,就連極力控制着自己的羅已都有點被壓的喘不過氣了。
只要號角聲一響,對面的死亡軍團就會蜂擁而上,不曾害怕過什麽的羅已真正的感到力不從心了,現在的羅新還在重建中,面對以尚武為風的西方國,能堅持到現在已用盡了他渾身解數,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早早就失了地利。如果……擡頭看天,嘆了口氣,就算亞米召集到了民間的力量,哪可能這麽快就趕到。六天前發出去的信,不知道亞米會有多擔憂。
腦海裏正在想着,忽聽一聲嘹亮的號角聲象從雲際傾下來的一樣響徹着整個空間。所有的人都緊握手中的兵刃,生死只在這一線間了!
身後喧嚣起來,羅已心裏一驚,轉過身去,就見一隊隊平民打扮的人手裏拿着各種工具紛紛上來。走在最前的是——亞米,那是羅已從未見過的亞米,神采飛揚的臉,有種說不出的傲然,坐在馬背上,看到他,輕輕的笑了,那麽的驕傲。
雖然困難,他們還是在最後的時候頂住了西方國的進攻。看着有序撤退的西方國軍隊,亞米的臉沉了下去,如此訓練有素的軍隊,看着不遠出臉色蒼白的羅已,他走過去,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後擡頭掃視着死亡的華圖。
**
身上有幾道不算大的口子,大概是被流箭所傷,自行上了藥,亞米等着羅已察看軍營回來。不知道明天又會是怎樣的戰場,今天的自己即使站在了隊伍的最後方,一幕幕血腥的畫面還是刻在了腦子,羅已就是這樣生活了近兩個月嗎?可怕的戰争,現在的羅已全身只有眼睛還象以前的樣子。
見羅已走了進來,想也不想的撲到他面前,抱住瘦了的羅已,亞米心痛着,然後揚起臉,“還好嗎?”
“還好。”扯出一個笑,“你趕到的很及時。”
亞米腼腆的笑了笑,“我是一邊走一邊召集的人馬,我想越靠近戰争的地方,人們應該越有憂患意識,召集起來應該不難。”
羅已點頭坐到他一邊,看着亞米消瘦下去的臉,看來亞米最近也很難過,握住亞米的手,有點心痛。
“藍已……夫人在後宮幫着支撐,她其實是個很厲害的女人。”說到這亞米擡起頭,問:“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羅已楞了下。
亞米了然的道:“你前一陣真的很厲害,能讓西方國最厲害的鐵甲軍團損失過半,可惜你所有的計謀都讓這平原束縛住了,是嗎?”
羅已看着說着話的亞米點了點頭。
亞米嘆氣,“羅已什麽都好,聰明冷靜,只是有時候又太過倔強高傲,尤其是面對旗鼓相當的對手,就有想放手一搏的沖勁。”笑了下,看着羅已有點沉下去的臉,亞米繼續說道:“可是現在不是什麽王者較量的時候,羅新能趕走西方的進攻就很不錯了,所以……”話雖然重了些,卻不得不說,“收起你的王者之心,只要能贏就好了。”
羅已沉默起來。
亞米半跪在他面前,就象小時候安慰做錯事的羅已,手輕輕握着羅已的,羅已的手一直都那麽的涼,深吸口氣,他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一鳴現在正帶着我選出來的五十個宮內侍衛從小道繞到西方國,最遲後天,西方國內就會有動亂,雖然不大,但對那些正打在興頭的西方國已經夠了,我們就趁機向後撤,等他們明白過來,追的時候,我在來時安排的那些東西大概就能用上了。”
羅已靜靜的聽完,臉上表情未變,只低聲問道:“一鳴可靠嗎?”
“這點可以放心,我在他身邊安插了兩個人,那兩人的家眷都在宮裏,只要有不測,他們的家人就跟着陪葬。其實開始我不想讓一鳴去,可現在宮裏只有他有帶着那些人繞到西方國的能耐,而且我這一走,只留下他和藍已,我放心不下,還是讓他跟了去省事。”話到這頓了下,亞米沒有注意到羅已眼裏一閃而逝的精芒,仍自說着:“我在來時命人在途徑的地方設了陷阱,我們小隊小隊的沒事,但他們要是慌忙的追趕一定跑不了,然後吃了暗虧,會變的小心,後面的就是利用地形了。”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在地上鋪開,上面用筆勾畫着一個個村莊。
“我在猶豫,你看這……”手指給羅已看。
羅已低下頭仔細看了起來,間或擡頭看亞米一眼,問上幾句。
亞米心裏從未有過的安穩,他終于可以幫上羅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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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繼續着,每一刻都有戰報傳來,心慢慢的靜了下。不要緊張,望向羅已的臉,羅已正在凝神觀望着遠處的戰場,為首者亂了,如何安撫下面的人,亞米一點點學着,理解着他眼裏的戰争。想要知道的更多,一眨不眨的看着,聽着,總有一天,他可以站在羅已身邊,成為最有力的臂膀。
西方國內大亂,有人在井水裏下了毒,許多人無辜慘死,雖然知道這是最有效的辦法,可聽聞後,亞米還是心裏不安,戰場上死的再多都是士兵,而那裏卻是百姓。為了勝利,亞米忍了下,頭一次心裏覺的不安,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在最有利的地形和西方國軍隊玩着貓捉老鼠的游戲,一塊塊的消滅着不可一世的敵人,後方的增援也趕了來,在本土打仗,地利先占了去,西方的殘暴也把人和促成,天時就是隆冬的來臨。僵持近兩月的戰争,應該會在隆冬來臨時結束吧!
在篝火旁,亞米看着眼前跳動着的火苗,面前的食物都涼透了卻吃不下一口。昨夜被人偷襲,在半夜裏醒來,就看見閃閃刀光披頭而來,千鈞一發之際有貼身的侍衛擋了下,這沒讓亞米慌張,倒是匆忙而來的羅已讓亞米沒來由的慌張起來,害怕着,卻又不知道害怕什麽。頭一次看到那樣的羅已。冷凝的臉,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淌,不由分說緊緊抱住他,象要把骨頭都捏碎。身邊的火把把四周照的一片雪亮,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心裏慌了,卻推不開羅已的手臂。
“傷到了嗎?”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象在壓抑着什麽。
亞米冷靜了下來,回抱着羅已,不再在乎那些好奇的眼光,只是安慰着吓壞了的羅已。
自己對羅已很重要嗎?心酸酸的,有點痛,卻又說不出的高興。
只是為什麽從那之後就不想再見到羅已了?不想看到那種臉,即使心裏想着,可有點怕。白天也沒有去找羅已,把自己關在了帳子裏,靜靜的待了一天,晚上再不去找羅已的話,會不會很奇怪?心裏正想着,影子擋住了亞米眼前的光線。擡頭看去,是羅已沉着臉看向自己。
他俯下身,看入亞米的眼,“今天怎麽了?”
亞米把頭一低,不去看他。
羅已坐到了他身旁,那些貼身死侍小心的在四周觀察着。羅已現在是羅新國的心髒。風刮的火苗忽閃忽閃的,亞米忙站起身道:“外面冷,回帳子裏去吧!”
“來我那吧!”羅已忽然說,坐在地上擡眼看着他,那雙亞米再熟悉不過的眼,好象吸收了天上的星光,亮的讓亞米呆了住。
自從再次見到羅已,就不象小時那樣睡在一個寝室了,現在卻被叫入了帳內,亞米匆匆打量了下,比自己的地方要寬很多的帳子,幹淨整潔,不知為什麽最近自己好象被忽略掉一樣,還是頭一次可以如此走進羅已的住所。
亞米看了一圈,找好了個位置就要去拿毯子,卻被羅已一把攔了住。
“做什麽?”
“鋪床啊!”
羅已因他的話把臉沉了下來,放開亞米的手,走到一邊,假裝看着桌上的東西。
亞米站也不是動也不是,半天,輕輕喚着越來越不明白的羅已。
羅已沒有擡頭,“你先睡吧!”
“早點休息,你每夜都要和将軍們商量的那麽晚,明天又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亞米擔憂的說,心痛瘦下去的羅已,只是羅已一點忙也不讓他幫,急死了。
“亞米。”忽然間被打斷,亞米的心沒來由的跳了下。
“是不是很想幫我?”聲音很輕。
亞米看向站在另一邊的羅已,為了不讓外面看到裏面的情況,帳內的火并不亮,若隐若現的臉上好象有什麽在燒着,紅紅的。
亞米過了半天,才回道:“恩。”
之後再也沒有說過什麽,就在亞米以為自己快睡着的時候,感覺有什麽擋住了眼前的光線,還沒有張開眼就被人捂住了眼。熟悉的蔓羅靈花香在鼻間停留。
“想過我嗎?”羅已的聲音不太對,好象在壓抑着什麽似的,問的很急,又說不出的輕,想是害怕又象是害羞。
亞米閉着眼,用力的點了點頭,身子一動不敢動。
“說好的永遠在一起,對嗎?”
又一次點頭。
羅已的聲音就在咫尺。
“那就幫我吧!在我身邊一步也不分開。”話裏有着亞米不太明白的無奈,為什麽要無奈,難道羅已不喜歡和自己在一起?
“亞米,發誓。”
捂住眼的手松了開,逐漸清晰的視野裏是羅已年輕漂亮的臉。
亞米癡癡的看着羅已,無法動,害怕只要一動就弄壞了什麽一樣。
“用你的家人發誓,如果你要離開我,他們就在地下不得安寧。”
亞米輕輕的笑了,“不會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羅已卻在下一刻把頭深深埋在了亞米的發中,象是撒嬌一樣的,胡亂扯着亞米的發,緊緊的和自己的發混在了一起。
“頭發亂了。”亞米說着,卻沒有阻止,靜靜的看着羅已把發弄的一團糟,直到他停下,亞米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黑色的發中傳出,“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亞米笑着抱住別扭着的羅已,“傻瓜!”
羅已卻忽然從亂發中擡起頭來,近乎癡狂的眼直直的看向亞米,笑了,那麽的堅定。
**
以後亞米就待在了羅已離最近的地方,幫着羅已處理着各種事情,慢慢的軍中都知道在找不到王的情況下,亞米的命令是等同的。
戰争也因為隆冬的第一場雪發生了變化。
手被凍的通紅,握着手裏的缰繩,不知道是第幾日在馬上颠簸,密探說西方國糧草已經快用完了,羅已這幾天在設計一個可以讓西方王完全死心的辦法。
因為在山裏又下了雪,大隊人馬分成小隊小隊的向前走着。看着慢慢豁朗的前方,再看看暗下去的天,大家都等着王的命令。亞米忙用馬鞭碰了碰前邊的羅已。
羅已從沉思中醒來,看了下前邊,下令在前面的空地上安營。
亞米快速下馬,跺着沒有知覺的腳。羅已心痛的看着亞米的樣子,亞米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卻一聲抱怨也沒有。
亞米發現了羅已正在看着自己,忙笑了,快步走過去,道:“怎麽?想出來了?”
羅已搖了搖頭。
亞米失望的嘆了口氣,“要不就開它一仗,打的他害怕不得不走。”
前陣密探來報,一鳴他們已經從西方國撤了回來。所以只能和西方國正面較量了。
羅已拍了拍亞米的肩,吐了口氣,“要是那樣的話,又要損失太多的人馬。”
亞米也明白,只是如果不早下決心的話,一下仗一下仗的打下去,損失也不會少,何況夜長夢多。
“打吧!”
羅已點頭,“可在哪,又怎麽打?要想一擊而成的話……”話到着停了下,羅已眼忽然看向亞米,那眼神亞米太熟悉了。
“找到了。”
羅已點了點頭,卻擔憂的看着亞米。
亞米有點不安,“怎麽?有危險?”
羅已點頭。
亞米似乎明白了點,“你不會……”
羅已無奈的笑了下。
亞米嘆了口氣,“你也真敢想。”
話雖如此,那個辦法卻真的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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