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亞米,你看這個。”星落拿來一件衣服遞給亞米。
亞米看了眼,很漂亮的衣服,笑着擡頭看向星落,“給我。”
“我以前的衣服,現在用不到了。”星落說,為了能在叢林穿梭自由,她只穿男裝。
“給星羅不好嗎?”亞米猶豫下說,星羅也很喜歡漂亮的衣服。
“她還太小,何況……”話在嘴邊停了下,星落看着亞米,那眼神裏亞米在狄司最常見的哀傷。
也許星羅根本活不到穿那件衣服的年齡。這是狄司的女孩的命運。只有自己和星落是個意外。
亞米默默的點頭,把衣服換了上,托着地的衣擺,翠綠色正好和自己的眼睛相同。一定很美。
“去湖邊看看。”星落說。
亞米看了下天色,很晚了。
“去吧!”性子冷淡的星落竟拉了亞米走了出去,在部落邊的水池上站住。
很弱的光,亞米站在湖邊,那裏是自己的影子,細細的眉,明亮的眼,女孩子纖細的腰,這不是夢。回身看着星落,她笑了笑。
星落卻出神的看着亞米。
“星落?”自己有美得讓同是女人的星落着迷嗎?
星落吐了口氣,“亞米,你是好女孩。”
亞米笑了,那麽的柔和。
天上的月映在水裏,柔柔的,在它一邊是個女孩,明眸淺笑,一直看着自己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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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羅已看到自己的樣子,會說什麽?雖然是夢,卻總也不願醒。
**
“亞米,占蔔師叫你。”星落在晚飯後叫亞米。
亞米跟着星落,掀起簾子,占蔔師布滿皺紋的臉面對着燃燒的火,聽說她是現在狄司最厲害的占蔔術。
“坐下。”占蔔師今天的神态有點不一樣。亞米忙坐下。
“你想過為狄司做點事嗎?”女人的臉向亞米轉來。
亞米驚了下,忙道:“當然。”
“那準備一下,我們去母親泉。”
“啊!”亞米吃驚的道:“那不是禁地嗎?”
“今天不是。”星落說,眼直直看着亞米。
亞米忙說:“好。”
準備了一下,當亞米往外走時遇到了一鳴,他悠閑的看着天邊,看亞米出來問道:“這麽晚了,去哪?”
“占蔔師說要去母親泉。”
一鳴的臉變了下,“為什麽?”
亞米搖了下頭。
一鳴忙從樹上跳下,轉身喊道:“星羅,你要去母親泉嗎?”
可愛的星羅一下就從自己的帳子裏跑了出來,高興的拉住一鳴的衣角道:“你要帶我去嗎?”
“不。”星落從陰影裏走來,“星羅回去。”
“姐姐!”星羅看着極少這麽對自己說話的姐姐。
“聽話。”眼看向一鳴,“這是我們族裏內部的事,對不起,你也不能去。”
一鳴沒有絲毫意外的點頭道:“畢竟是外人。”笑了下,把星羅抱在胸前道:“那和星羅跟叔叔去玩,好不好?”
瞬間星落的臉變了變,還是鎮靜的對亞米說道:“我們該走了。”
亞米看了眼站在原地的一鳴,又看了眼星落,還是跟着星落走了去。一路上是極其難走的路,蔓藤交織在一起,時不時勾到衣角。
“占蔔師也會去嗎?”亞米問,這麽難走的路,沒有人幫忙,一個盲人怎麽去。
“她能找到最捷徑的路。”星落的語氣有點冷。
到了,一片微波,只是空氣中蕩漾着一股濃郁的味道,很甜。
“這是什麽味?”亞米奇怪的問。
“和你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只是你聞不到自己身上的。”
這樣?亞米這才知道自己身上竟有這麽美妙的味道,怪不得狄司的人都喜歡和自己在一起。
“星落。”蒼老的聲音。
亞米看去,是占蔔師,怎麽聲音那麽老。
“她來了。”星落屈膝跪拜。
亞米尴尬的站着。
“過來孩子。”占蔔師的臉是向着亞米的,亞米只好走上去,問:“需要我做什麽?”
占蔔師指了下泉水,“用你的身體讓母親泉複活。”
“這樣。”亞米看向占蔔師的臉。
“就象你幫助羅新的王一樣。”
亞米楞了下。
星落冷冷的聲音傳來,“亞米,如果不是那次,謎底永遠不會揭開。”
“你們知道?”亞米忽然問。
“是的。”占蔔師嘆了口氣,“這泉是我們狄司人的靈魂,保護它是我們的職責。”
怪不得那次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壓迫着自己,“可你們既然知道他是羅新王,也知道我的存在,為什麽……”
“時機不對。”占蔔師神秘的笑了,揚起頭,天上的月圓圓的,象一個蒼白女人的臉,冰冷的光輝照亮着整個水面。
“請吧!”星落強勢的站在亞米的身側。
亞米不安的褪下衣裙,溫暖的水,怎麽變的刺骨,還是自己太多心了?手指觸摸着水池邊冰冷的白色石壁,竟是溫的。怪異!
低下頭,看着水面上倒映的自己的影子,臉色蒼白,忽然消失。瞬間有什麽遮住了月的光華。是什麽?
轉過身,一閃而過——是劍尖,直直落下。
水花飛濺。
血,從肩頭冒出染紅了泉水,冷冷的水,沖入咽喉。
“血會一點一點流光。”占蔔師冰冷的聲音和着同樣寒冷的水緩緩的到來。
“這是命運,亞米,你為族人犧牲的命運。”
好冷,好痛,胃在翻滾,想要吐,卻沒有力氣。星落冷冷的在岸上,那麽的美。
古老的狄司咒語響遍整個叢林。
水變的渾濁。
水的中央緩緩露出一朵碩大葉,半開的赤紅色花,一點一點張開。
“狄司之花。”星落伸出手去,即将碰觸到的時候,占蔔師停止了吟唱。
在樹的影裏,什麽動了下,懷裏抱着熟睡的星羅,走了出來。
“亞米!”眼裏映着那一池的血紅。
“一鳴,這是命運,無人可違抗。”星落看見來人說道。
“那是你的命運,不是我的。”一鳴平靜的說,可那樣的聲音那樣的表情反而讓星落更加恐懼。
她倒退了步,“一鳴,為了狄司的未來……”
“不得侮辱這泉。”血紅映在了眼裏,再也脫不下了,如那夜一樣的月,挂在頭上,月泉,血總也流不完。
“不可以。”星落驚恐的看着一鳴緩緩放下懷裏的星羅,手裏小巧的匕首抵着星羅的頸。
“放了亞米。”
“不,星羅是無辜的。”星落的手顫抖着,用劍尖直指一鳴。
“亞米!”
“不!”
昏迷中的星羅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猛的張開了眼,啊!凄厲的叫着,赤紅色的水,亞米為什麽一動不動,那血還在流着。
“姐姐!”為何拿劍指着她,擡起眼,還痛,是什麽劃過頸,緊緊扣住自己的是父親一樣的一鳴!
“星羅!”
“放了亞米!”
“不。”
“星羅的命相是注定的,星落。”蒼老的聲音回響着。
星落看着星羅的臉,淚一滴一滴落下,那是唯一的親人。
“快開了。”蒼老的臉看着泉,“亞米,不要恨,你是為狄司出生的。”
“原來這樣!”一鳴的臉變的猙獰,“原來這就是月泉的使命!”
月泉!占蔔師的臉出現了裂痕,“你……不……”
“這樣的狄司,毀滅又如何?”一鳴的手動了下,星羅頸上的血更多了。
星落的眼變的赤紅,“一鳴,你再動一下,我發誓,天涯海角也要親手殺了你。”
花的香氣變淡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赤紅色的花瓣慢慢舒展開,露出金黃的蕊,一共三株,每一株都透着血腥。
瞬間整個地方彌漫着刺鼻的血味。
“這就是狄司之花。”星落楞了住,“用它就可以破解絡繹馬的毒。”
“星落,不要心軟。”
話還沒落,一鳴已一劍刺來,大吼一聲:“滾開。”
花從根莖生生被砍斷,如血一樣紅的汁液噴濺出,剎那,水裏的人動了下,細細的□□聲傳出。
星落已跳入水裏,用劍頂住亞米的頭,冷聲道:“放了星羅。”
“星落,狄司之花。”占蔔師懊惱的叫着。
星落不為所動的直視着一鳴,冰冷的眼看着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就因為她是她的女兒?你就愛她那麽深?”
“星落,不要為難我。”
“為難,那你手裏拿誰的妹妹當人質?”失心般的吼了出,星落的淚已不知流了多少,“你要恨的下就殺吧!”
匕首在手裏抖了下。
“亞米,是我對不起她,可這沒辦法,她是好女孩,如果可以我願意象寵星羅一樣的愛護着她,可不能,她是狄司之花的祭品。”
祭品?為什麽痛成這樣還能聽到這樣的話,為什麽還不死去?身體冰冷着,是因為是祭品才有這樣頑強的生命?
“星落,別忘了你要的東西。”占蔔師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波動,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是掌握之中。
水裏漂浮着三株手指長的花蕊,星落慢慢的放手,水裏有狄司的未來,她是姐姐,也是族長。笑着,眼直直看着一鳴。
“血還不夠。”占蔔師催促着。
劍又舉了起。
匕首也緊緊握在了手裏。
只要一動就是兩條人命,冷的發抖。
哀傷,狄司的哀傷。
血還流的少嗎?為何自己還要流!
只是剎那劍已落下。
直直叉入地,直直叉入星落的心。
“我做不下。”
嘆氣,占蔔師蒼老的聲音裏有着無奈,“天亡我狄司。”
“可以放掉星羅了。”星落看向一鳴。
一鳴松開了手裏的匕首,把星羅向星落推去,更快的奔至亞米身旁,彎腰抱起亞米。
也就轉瞬之間,星落的利器直直射了來。
一鳴的身子動了動,幽幽的笑道:“星落,你的箭法還是不怎麽樣。”
星落退後一步,直直的望着一鳴的背。象被定住一樣。星羅抱住星落,“姐姐!”
“為什麽?”星落喃喃。
一鳴卻動了下,把亞米抱在懷裏。一步一步走出了星落的視線,沒入叢林的深處。
“亞米不要怕。”輕輕的張開手心,“狄司之花。”
嘴被撬開,花蕊被塞到了嘴裏,一股輕香和着血腥沖入。亞米睜開了眼,看向一鳴。
“一會兒就好了。”
一鳴的臉好蒼白,總是帶着戲谑表情的一鳴也會有這樣沉靜的時候。
“你和月泉一點都不象,可你還是讓我想起她。”
月泉,好熟悉的名字。
“我答應過她,你會幸福。”
月泉——是媽媽的名字,亞米瞪大了眼,伸出手想要抓住一鳴,動不了,身體沉沉的。
“你要幸福。”一鳴最後的眼裏一定看到了什麽,因為他笑的那麽幸福。
亞米這才發現來血把來時的路都染紅了。
頭上的月,冰冷。
亞米伸出手象要摸到這月,伸了好高,總有夠不到。五個指頭一點一點遮住了月的影子。什麽也看不見了,什麽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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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的聲音。亞米掙紮了下,初升的太陽照着叢林裏的一切,身體刺痛着。
“只發現帳篷,狄司人應該又轉移了。”
“這有血跡。”
亞米的心動了下,看了眼身旁的一鳴,把身子小心的藏在叢林的影子裏。
出現的人并沒有穿着羅新的衣服,有點發暗的服飾說明他們不想洩露行蹤。
“血跡就到這了。”最先到的人恭敬的對一個蒙面的人說着。
蒙面的人把身子彎下,看了下一鳴的臉,手指在一鳴的身上摸了摸,“很久了。”
聲音低沉暗啞。
“叢林裏太危險,請主人速回。”
蒙面的人卻沒有動,眼迅速的向四周看了看,“她就在附近,仔細的搜。”
身邊的人迅速散去。
亞米把自己更深的隐藏在了樹影裏。
“主人……”猶豫的聲音,說明了那些人的擔憂,只是蒙面的人執拗的可怕,冰冷無情的眼看着一鳴的屍體,用劍刺了刺一鳴的胸,竟一滴血也流不出來。
“他死的時候全身的血都流的差不多了,看來母親泉裏的血是他流的。”蒙面人身邊的人說。
“不。”蒙面人擡了下眼,“有香氣。”那種令他癡狂的氣息。
“主人,為何不派軍隊,把狄司一舉殲滅。”
蒙面的人沒有說話,忽然看向亞米的方向,半晌後才道:“不想她傷心。”
亞米閉上了眼。腳步聲臨近,動不了分毫。
再睜開時,已落入了他的懷裏。緊緊的抱住她顫抖的身體。
“你逃不了的。”霸道的說,屬于羅已的臉,屬于羅已的聲音。
亞米安心的睡去。如果是夢,也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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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米,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羅已把水送到亞米的唇邊。
亞米喝了口,眼只是看着羅已。
“跟我回去,不然我會毀滅狄司。”
亞米輕輕的點頭,看着羅已臉上的笑,一如記憶中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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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心宮裏又有了主人。
僻靜的地方,此時卻成為了羅新最關注的地方。
“王,怎可讓狄司的女人進入宮闱。”
羅已的臉變的不快,沉默着。
“狄司族的人都野蠻難馴,實在不是理想人選。”
“前陣子削減各地族長的權利,已讓族長們大大不滿,現在這樣只怕會落人口實,實在是不明智。”
“王,請你定奪。”
羅已王在王座上幽幽的開了口,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你們不是已經定奪好了嗎?”
衆大臣齊齊跪倒,年老一點的先開口道:“王,羅新在經歷動亂之後,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局面,平民也好不安定下來,王行事要萬千的小心。”
羅已站了起來,轉身,直直走出大殿。
“王!”
任你如何晉見,羅已都緊閉了宮門,一心放在亞米的身上。
“亞米,再吃一點,你現在瘦的要命。”
亞米只是笑,自從見到羅已後亞米就只剩了笑。
“亞米,到底怎麽了?”羅已問。
亞米搖了搖頭,露出無助的表情,“不要離開亞米。”
羅已笑了,拍了拍她的頭,“不會的。”
“不要欺騙。”
“我不會騙你,亞米,這個世上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亞米笑的如同孩童,把頭低下深深的埋在羅已的肩上,眼卻露出一角看着窗外跪在空地上的大臣們,已經三天了,那些人為什麽要如此固執。
只是,想要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不過如此。抱住羅已的手臂逐漸加重。不要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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