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回合的舌戰不相伯仲

管仲歸營對桓公道:“君上,舌戰不能解決問題,臣以為應當進一步向楚國施壓,命令軍隊繼續向前推進。”桓公首肯。

于是管仲命八國軍隊同時進發,接近漢水時管仲下令,停止前進就地屯紮。

各國諸侯不解,皆心懷疑問,鄭侯忍不住問道:“我軍既已深入楚境,何不渡過漢水決一死戰,為何停滞不前?”

管仲道:“楚國既然遣使而來,必然是早有防備,戰事一開唯有死戰到底,分不出勝敗不能停下來。我們今日故意展示強大的兵力,楚國畏懼了便會再派使臣前來簽訂盟約,到時我們可以不戰而勝豈不更好。”

諸侯們不甚相信管仲之言,私下議論紛紛不以為然。

☆、謀略

楚國大将子文所率之軍,巧的是也停駐在了漢水之南,随時準備與八國諸侯決一死戰。

楚王不解子文為何停滞不前駐紮漢水,子文疑慮:“管仲深谙兵法,若無萬分把握他絕不會出兵,如今他率領八國之軍反而停滞不前,一定是有籌謀。當前形勢敵衆我寡,君上不如再派使臣前去,查探敵方兵力強弱,然後再決定是戰是和。”

于是楚王命屈完再次前往,屈完深知楚王秉性反複無常,便鄭重道:“上次臣已承認缺貢箐茅是我國之錯,今次如果是請求與齊結盟臣可勉力再去,若要下戰書,請主上另派能人。”

楚成王沉吟良久,利弊權衡之後道:“此次前往,是盟是戰全權由卿裁決,寡人絕不會限制,卿可放心前去。”

屈完再去齊營求見齊桓公,入營叩拜桓公道:“我主未能按時朝貢,如今遭到讨伐已經知罪了。君侯若肯退一舍之地,我主今後豈敢不服從君侯。”果不出管仲所料,屈完前來請和,桓公欣然允之。

齊桓公令八國軍隊列隊擺開陣勢,有意與屈完同乘一輛戰車閱兵,耀武揚威。屈完見諸侯軍隊兵戎整齊甲士林立,心中暗自慶幸請和實為上策。齊桓公得意道:“寡人所率諸侯之軍,攻城拔寨試問誰能夠抵擋得住。”

屈完不卑不亢道:“君侯若用仁德安撫諸侯,哪個敢不順服?君侯若用武力壓迫諸侯,我楚國便将方城山當做城牆,漢水當做護城河,君侯雖兵馬衆多卻也難涉漢水,只怕再多也沒有用處。”桓公暗自慚愧,始知屈完之賢。

齊桓公遵守承諾拔寨而起退三十裏駐紮昭陵,楚成王探得諸侯退兵,以為諸侯懼楚退兵便想毀約。

子文力谏:“主上,八國之君尚且不失信于屈完一人,主上竟要讓屈完食言于八國國君?”楚成王自知理虧默然不語,之後仍命屈完向八國諸侯送上金帛八車,犒賞諸侯軍隊,又将準備進貢的箐茅讓齊侯驗過,當日桓公留屈完宿于齊營。

次日,在昭陵立高壇,齊桓公執牛耳為主盟,管仲為司盟,屈完代楚成王與八國諸侯依次歃血為盟,盟誓世通盟好,諸侯依次簽了名。

一場一觸即發的戰争,經齊楚兩位傑出政治家斡旋,消弭于無形,齊桓公的霸業經此更加得以彰顯。

捷報傳回齊國,公子雍府得報後,磨刀霍霍向豬羊,準備迎接公子雍。

午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傾盆而下,小真急忙将書齋的所有門窗關閉,以免雨水打濕書籍。

關門閉窗的書齋內很悶熱,令小真汗透亵衣。小真将衣袖卷起還是熱得很。書齋無人涉足,何況下着大雨,小真左顧右盼确定無人,便将下裳提起掖在腰部,兩條光潔的小腿暴露在外,頓覺涼爽了許多,心情也随之愉悅。

小真哼着曲兒踩上高梯,将已經造冊的竹書整整齊齊碼好,無意間回頭,只見公子雍抄手站在幾步之外,雙眼直勾勾盯着她□□的腿。

小真霎時臉熱心跳,本能地扯拽衣袂欲掩蓋雙腿,卻忘了自己站在高梯之上,一失足摔了下來。小真又羞又痛臉頰埋在臂彎,伏地半天不能起來。

雍緩步走來蹲在小真面前,忍俊不禁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起來,有沒有傷到?”

小真惱羞:“請公子先行離開,我自會起來。”

雍閑閑道:“外面下着雨,我不想出去淋雨。”小真偷眼看去,公子雍鞋子并未踩過水,小真心裏更加慌亂,雍幾時過來她竟不知道。

雍向小真伸出手,一反常态語氣柔和:“起來吧。”小真羞窘的摸摸腿腳,雖然痛極還能動,她沒有握雍伸出的手自己爬起來,紅着臉垂眸向雍行個禮,忍痛踱到門口,轉身沖進雨中落荒而逃。

公子雍凝望雨中奔跑的小真,自語:“長高了。”

齊桓公春天出兵,收兵已是仲夏。公子雍出征半年,次日一早進宮向母親問安。公子喬得知雍回來了,備了一車禮物親自送往雍府,正巧雍進宮未歸。公子喬是個急性子等了約半個時辰,他實在感到無聊,于是府中随便走走打發時間。

公子喬信步走到了書齋,見門開着想也沒想便進了門。他步入書齋如入書林,一排排書架上整整齊齊碼放着竹書,每卷書都套着布袋,公子喬不由心內發笑,果然是公子雍的做派。

再往裏走快到盡頭公子喬停了下來,一位身着水清深衣劉海齊眉的豆蔻少女,坐在寬大的書案後面,書案上碼放着小山一樣的竹書,少女專注地在帛書上書寫着。陽光透過窗前的梧桐撒向少女,風吹梧桐少女身上的光影也在不斷變換。

公子喬一動不動,生怕驚擾到眼前的少女,打破這一刻像夢鏡一般的重逢。

小真登記完畢,手裏握着筆大大地伸個懶腰,一擡頭見面前書架旁站着位雍容華貴的男子,像是一尊木雕,唯有一雙含情脈脈的瑞鳳眼顯得生動。小真頓感羞窘不快,為何自己每有失态總會被人瞧見,而且還都是男子。

小真連忙放下筆起身行禮:“此處是公子書齋,您如果在找公子,請去公子寝居或書房。”

公子喬回過神來笑道:“我可以在此看書等雍嘛?”

小真覺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面熟,一時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便道:“您請自便。”

公子喬自書架随手取了冊書,漫不經心問道:“姑娘怎麽稱呼?”

小真做着手裏的活随口答:“小女名小真。”說完後突然想起來,此人是上元節遇到的狂徒。

小真馬上警覺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來此?”

公子喬受寵若驚臉上挂滿笑容:“終于想起我來了?還不錯,看來小真姑娘并沒有忘記我。”

小真臉一沉不悅道:“在公子府第,你不得造次。”言罷便要離開。

公子喬趕緊向小真深深一揖,飽含誠意道:“小真姑娘不要生氣,我來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我是宋國公子名喬,雍是我的表弟,我的姑母是如夫人宋華子,唐突之處請小真姑娘諒解。”

小真将信将疑眼神不善道:“公子既是我家公子表親,請不要再稱我為姑娘,小女是府中總管義女,負責在此做事。”

公子喬意味深長道:“原來如此。”

小真不願與公子喬同處一室,便道:“公子若要看書請自行取來看,小女先行告退。”

公子喬難得正經道:“小真留步,小真做丫頭實在是太可惜了,不如我去求雍放了你,還你自由身可好?無論花多少錢我都願意。”

小真冷淡道:“不勞公子費心,小真自願入府為奴,即便出府亦我自願方可。”說罷出書齋離去。

公子喬癡癡望着小真的背影陷入沉思,小真,這個像朵白蓮花苞的纖巧女子深深地吸引着他。雍居然深藏這麽個小可人,恐怕是有心人吧。

公子喬與雍府仆人大都熟悉,他又是個不吝錢財的人,毫不費力便将小真來歷打聽了個清清楚楚。

公子喬不禁對小真有了更深的憐惜,初識小真如果能從上元夜,提到臨淄城初雪那日,那麽小真已是自己掌心的寶了。

人與人相遇皆為緣分使然,緣分來時生與死的距離都不會顯得過分遙遠,有緣無分之人,咫尺亦如天涯。

公子喬深知自己來的晚了,他與小真之間已隔了一個公子雍的距離,一步之遙一世之遠。

☆、弱冠

寒來暑往四季更替,桓公三十二年,二月初九公子雍于太廟行冠禮。

主持冠禮的大賓為右卿高子,所有齊國重臣皆來參加嘉禮,來賓們依例身着禮服出席。公子雍着孔雀藍繡金禮服,雍容淡定舉止文雅又不失威儀。

儀式開始前高子淨手,公子雍面向桓公而跪,高子為雍加淄布冠,贊冠公子開方高聲贊道:“在這美好吉祥的日子裏,給公子加上成年人的服飾。”高子又授皮弁,公子開方又贊:“請公子放棄少年的志向,造就成年人的情操,保持威儀培養美德。”高子最後授以爵弁,公子開方再贊:“祝公子萬壽無疆,大福大祿。”

禮畢大賓高子為雍取字吉,雍行大禮再拜桓公。齊桓公第六子雍亦成年,桓公頗有感觸,兒子們一個個成年,自己終将一步步衰老。那個留在記憶深處,意氣風發的公子小白,依然還是少年。

公子雍送大賓高子出太廟,贈高子束帛俪皮牲肉。

公子雍再更換禮服,持禮贽拜見母親。雍府則擺了一日流水席,朝中大臣親朋好友,五位兄長及公子喬皆來祝賀,整整熱鬧了一天。

晚間秋娘與辰叔閑聊,秋娘道:“公子冠禮後很快便會儀婚了。”她看一眼正在燈下描花樣的小真。又道:“下月初三我們真兒也要行笄禮了,也到了可以許婚的年紀,好舍不得。”秋娘說着紅了眼圈。

辰叔道:“現在操心這些為時太早。”

秋娘嗔怪道:“早什麽早?可惜真兒沒有好的家世,不然嫁進公侯之家也不會辱沒他們。”

辰叔若有所思:“真兒或許不愁嫁,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秋娘會意,臉上浮出笑容。

三月初三女兒節,雍府中幾位年長的娘子為小真主持笄禮,小真绾發及笄,身着桃紅大袖禮衣,秋娘陪同下參拜公子雍。

雍在小真笄禮之前,為小真準備了一切笄禮所需。秋娘小真進了書房,雍與喬正在對弈,小真進門的瞬間,驚豔了二位公子,小真顧盼生輝舉止優雅,公子喬手裏拈着黑子忘記了落子。

小真端端正正行大禮參拜雍:“小真,謝公子賞賜,再謝公子收留教養之恩。”

公子雍凝視着小真,片刻後示意小真起來,小真又向公子喬斂衽一禮,退出書房。

小真秋娘回到海棠苑,院子裏了放了幾個大箱子,打開後全是稀世貴重物品。

秋娘驚詫莫名:“哪裏來的?”

辰叔局促地搓着手:“公子喬送來的,他人在公子書房,這些是送給真兒的及笄禮物。”

小真疑惑不解:“爹,公子喬為何送我禮物?”

秋娘眼睛一亮似有所悟道:“只有禮物?”

辰叔道:“還有庚貼。”

秋娘了然,點頭道:“這便是了,公子喬這是向我們真兒提親了。”

小真一聽馬上不悅道:“我才不要嫁他,這些東西都給他退回去。”

秋娘笑道:“這又不是壞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公子喬有好大一份家業,模樣生的又俊俏。”

小真不屑道:“家業再大也不過是個輕狂之徒,他可不是什麽君子。”

辰叔秋娘面面相觑,他們不知小真為何如此讨厭公子喬。

秋娘:“小真的婚事我們也做不得主,先問過公子再說。”辰叔正是此意。

次日,小真被芳意帶到書房,小真進門時公子似乎有些失神,但很快恢複常态破例讓小真坐了,然後字斟句酌道:“昨日,公子喬親自到府,三媒六聘求娶你為正妻,你應該也收到庚貼了,願不願意嫁他?”

小真微微一怔,卻不作答。

公子雍與小真四目相對,雍平和道:“公子喬父母早亡,婚姻大事自己做主。喬天賦異禀極善經商,小國國君亦不及他富有。喬看似放浪不羁其實極重情義,并不像你看到的一樣。我之所以對你講這些,是要摒除你對他存有的偏見。公子喬雖非正人君子,亦絕非無恥小人,喬不拿婚娶當兒戲,他是真的喜歡你。”

小真眼裏流露淡淡的憂傷:“公子您,是希望小真嫁他了?”

雍定定的看着小真道:“如果由你來決定呢?”

小真輕嘆:“公子既然讓小真決定,宋國公子又不嫌棄小真身份低微,那便嫁他好了,公子以為會是這樣?”

公子雍神情晦暗答非所問道:“你長大了,今日還有一事要對你講,當年你入府,并未簽過任何契約,你懂嗎?你與府中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如今你已及笄,是去是留你可以自行決定,包括嫁人。即日起你在雍府為客居,可以自由出入不用請示任何人。”

小真凝眉:“公子,前日所有書籍都已分類造冊完畢,書齋鑰匙我都已交回去了。公子深知我再無所長,而且公子說過府中不養閑人,我怎麽好意思做府中的閑人,不如我……”

公子雍打斷小真:“只要你願意,養你還是可以的。”

小真嫣然一笑:“小真與義父母情誼深厚,想多陪他們幾年,煩請公子代小真婉拒宋國公子。”

公子雍眉間舒展:“好。”

小真行了禮退出,雍輕喚:“小真,留步。”

小真瞬間僵住,三年來,公子還是第一次喚她小真。雍走上前來将一支攢珠青玉笄親手插入小真發髻,道:“好了,你去吧。”

離得太近,小真甚至聞到了公子袖中飄出的清冷梅香,她沒有回頭道了聲:“謝公子。”如失魂般飄回海棠苑。

小真已沒有什麽事情可做,她幹脆不出門,只在屋裏幫着秋娘記個賬描個花樣什麽的,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清明節,一大早小真在市集買好香燭供品,雇了輛馬車出城為寒林掃墓。

一路上駕車的老漢哼着曲兒,馬車吱吱呀呀行走在通往墓園的小道上,清明時節城外已是草長莺飛,路上行人神色黯然,小真的心境亦如此刻低垂的灰色天幕,灰暗壓抑。

到了墓園,小真攜祭祀供品,憑着記憶找到寒林墓,無人打理墳茔已是雜草叢生,小真不禁潸然淚下。小真薅着雜草泣道:“義父一定怪小真不來看您,再造之恩小真豈能忘懷,實在是身不由己,今後小真年年清明都來看您。”

小真清理幹淨雜草,點起香燭擺好供品跪拜寒林,她拭淚出了墓園。回城途中下起了小雨,車夫穿上蓑衣戴上鬥笠,馬車已不如去時輕快,道路變得泥濘馬車行駛慢了些。

細雨霏霏微有些涼意,坐在車裏的小真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這時身後傳來急驟的馬蹄聲,人馬轉瞬即至,驅馳間一股勁風掀起車簾,小真見幾位身着騎服的黑衣男子策馬而過,其中一位紅衣男子回頭看了一眼,車簾已落下。

馬車被逼停了下來,只聽車夫道:“車內是女眷,請大人……”之後便是車夫跌落的聲音。同時一條馬鞭探進來慢慢挑起車簾,小真看到騎在馬上的紅衣男子俯身探頭看着她,男子臉上淌着雨水,一雙桃花眼似要穿透小真衣裳,令小真說不出的厭惡緊張。

那人一躍下馬,跳上馬車挨着小真坐下,小真驚懼,本能地躲避,那人只輕輕一帶小真便落入他的懷中。

小真頓時花容失色,羞憤交加斥道:“狂徒放肆,我是公子雍府的人,放開我。”

那人略頓,挑眉邪魅一笑道:“哦,雍竟然藏了美人,沒關系,我不計較你服侍過他,跟了我也是一樣的。”說罷在小真臉上輕輕捏了一下,一陣一陣地恐懼攥緊小真的心。

聽他所言似乎是公子雍熟人,而且聽到公子雍一點都不收斂,常人誰敢如此,難道也是位公子?小真努力想要與他拉開距離便道:“男女授受不親,有話請你下車後再講,不然我會咬舌自盡。”

那人嗤的一笑跳下馬車道:“回府。”随從将車夫拎起來命令趕車,車夫抖抖索索爬上車,趕着馬車向城裏去,雨漸漸停了。

☆、結怨

小真出門只有秋娘知道,她只說市集采買,秋娘叮囑早去早回,并不知她出城。

小真此刻如坐針氈,拔下銀簪握在手裏略覺心安些,她想到萬一不能逃脫,這只簪也可以結果了自己。

小真竭力控制自己恐慌的情緒,努力使自己變得冷靜下來,她悄悄掀起車簾一角向外窺視,見馬車進了城,她伸手偷偷拽了拽車夫的衣裳小聲道:“老伯,待會走到人多的地方拜托您放慢點。”小真想在人多的地方跳車逃跑,她想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那人或許會有所顧忌。

不一會兒馬車慢了下來,小真掀簾縱身跳下,她險些被紅衣人侍衛的馬踩在腳下。小真顧不得疼爬起便跑,馬上的黑衣侍衛飛身下馬,幾步便趕上小真一把将她衣領薅住,她便再也不能掙脫束縛。

小真大驚,她急中生智大聲呼喊:“小女是公子雍府丫頭,遭歹人劫擄,求好心人幫我報個信,救我……”

黑衣人提着小真衣領,單手捂住小真的嘴,提起小真欲塞回馬車,畢竟當街強搶民女太過張揚了。小真将手中銀簪用力刺向黑衣人手臂,抓着小真的手一松,小順勢掙脫束縛,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小真一見到公子喬,如見久別重逢的親人,一下子癱軟幾乎不能站立。

公子喬将小真護在懷裏,淡定地笑對馬上紅衣男子道:“公子商人,光天化日之下為何強奪我的人?”

公子商人乜斜着桃花眼,撇嘴道:“這丫頭怎麽又與你公子喬扯上關系了?你可知道凡我看上的人,從來沒有脫手的,公子喬,你最好識相點,趁早放開我的人,我便不與你計較,否則,我與你沒完。”

公子商人做個手勢,侍衛們刷刷亮出刀劍,将公子喬與小真合圍在中心。小真心一沉,這下完了,公子喬手無寸鐵,況且他是宋國公子,在齊國只是個有錢人而已,怕是連他也要受到連累了。

公子喬真切地看到了小真眼裏的恐懼,以及對他的極度依賴,心生憐惜柔聲道:“雍馬上就到,不要害怕。”公子喬擁着懷裏的小真,暫時忘記了眼前面臨的困境,他甚至希望時光就此停駐。

幾乎同時,公子雍與楚江策馬飛奔而來,路人慌忙避讓。楚江一馬當先□□赤龍人立而起,楚江威風淩淩怒喝:“誰若敢動一下,青鋒立時要他的命。”公子商人的侍衛盡皆避讓不敢動手。楚江之勇齊國盡人皆知,能與之匹敵的寥寥無幾。他向公子喬點一下頭,将小真一撈小真已橫坐在楚江馬上,小真回頭時公子喬已溜之大吉。

公子商人似也被楚江的霸氣所震懾,居然張着嘴有片刻愣神。公子雍鄙夷道:“堂堂齊國公子,竟堕落到如此地步,這等欺男霸女之事都能做得出,你若不知悔改日後必絕于此道。”然後雍調轉馬頭先行離去。

剛擺脫惡魔的小真驚魂未定,卻又開始擔心公子雍的懲罰,內心忐忑不安。楚江雙手抓着缰繩正好将小真圈住,兩人都很尴尬。

回到雍府門前,雍負手而立,楚江對小真溫和道:“坐着別動。”他翻身下馬後将小真抱下馬,自己牽了兩匹馬離去。

雍上下打量小真,發髻散亂,衣裳鞋子泥濕,手上猶有血跡,雙眸閃爍不定顯得惴惴不安。小真笄禮後雍還是頭一次見她,她這個樣子簡直令公子雍哭笑不得:“換洗了到書房來。”雍搖頭嘆息。

小真避開府裏的人們溜回屋,打水洗臉對鏡上妝,重新绾發插了支蝴蝶簪換上水青深衣。出門沒走幾步,又返回将攢珠青玉笄換上,匆匆來到書房。

小真進了書房公子雍已換了月白色常服,悠閑地看着書,小真進來他頭都未擡繼續看書。小真跪下,察言觀色後主動開口道:“公子,我錯了。”

公子雍擡頭道:“錯在哪裏?”

小真輕聲細語:“不該私自出城,今日出城不是貪玩,是為逝去的義父掃墓,義父對小真有再造之恩,三年不曾祭掃已屬不義。公子許小真自由出入,于是出城走了一遭。原本一切順利,不想回程竟遇歹……公子五兄,才惹出禍端。”

公子雍蹙眉道:“手是怎麽傷的?”

小真将手縮在袖中,道:“并不知何時受傷,或許是跳下馬車時傷了。小真不敢讓公子久等怕您會生氣,還沒來得及處理。”

公子雍瞅她一眼道:“怕我生氣便不會亂跑,你如今長大了已不把我放眼裏了吧?”小真垂着頭不敢再說話。

雍又開始看書,不再理會小真。小真發現公子從她進來就看那幾行,應該看了好多遍了還在看,不知公子看的究竟是什麽好書。雍似乎有些煩亂,将竹書推在一邊,吩咐芳意去取藥。

芳意已成了公子雍貼身服侍的大丫頭,畫角葉香不久前已放出去了。畫角出府前曾哀求公子雍留下她,說她不願嫁人原意終身服侍公子,公子雍不許。

畫角離開雍府時,小真前去送行,畫角拉着小真的手愧悔不已:“小真,是我對不起你,我心裏早悔了,只是羞于向你認錯。你知道嗎?鞭子打在你身上卻抽在我臉上,你以為公子沒有懲罰我?其實不然。公子自那日起将我棄之不用,我的差事全交與葉香。我喜歡公子,你以為公子不知?公子他知道,從來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罷了。公子是個很難靠近的人,或許你能。”畫角面色凄楚,一步三回頭離開雍府。

畫角走後不久,葉香父母樂颠颠跑來求公子開恩,說是為葉香攀了門好親事,嫁給一個富商做填房。反正不管葉香願不願意,十九歲的葉香,嫁給五十多歲的男人成了她注定的命運,其實葉香一心想要嫁的人是楚江,葉香提前半年離開雍府。

芳意與小真同年,淡眉細目看起來像副褪了色的畫,有種朦胧悠遠的美。她是蘭嫂的女兒很乖巧懂事,與小真最合得來。

芳意取來藥悄悄退出書房,公子雍頭也不擡:“過來。”

小真忙跪着挪過去,雍手裏拿着藥看她,小真會意馬上伸出手放在書案上。雍小心地清理傷口上藥,又用麻布包裹了傷處。天氣并不熱,他的額間竟滲出細密的汗珠。小真下意識地掏出帕子欲為公子拭汗,忽覺不妥舉着手猶豫不決。

雍抽了小真手裏的帕子自己拭了汗,拭過汗的帕子并未還給小真,而是拿在手裏随意折疊。一條水青色舊帕繡着舒窈兩個字。公子眼神冰冷責備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路過的公子喬聽到你呼救,後果不堪設想,你知道後果吧?”

小真心虛低着頭:“是,以後再不敢了。”

雍口氣和緩了些:“你想做什麽先要對我講,比如當年你偷鑰匙出門,挨了鞭笞居然還不知自己錯在哪裏,我舊事重提再問你,你錯在哪裏了?”

小真偷瞄一眼雍:“錯在違反府裏規矩。”

雍嘆息一聲:“你果然不知錯在哪裏,你想出府觀燈,為什麽不來找我?就如今日,想要出城祭掃,為什麽不來找我?”

小真心中一震,低下頭由衷道:“公子,這回小真真的知錯了,請公子責罰。”

公子雍道:“自然要罰的,我尚缺個研磨的丫頭,你又不願意做閑人,今後就為我研個墨涮個筆什麽的可好?”

小真擡頭,懷疑道:“就這些?”

公子雍譏笑:“你該不是連研磨都不會吧。”

小真臉一紅連連道:“會,會,自然是會的,什麽時候開始?”

公子雍興致索然道:“手傷,好了之後吧。”雍講完又拿起書開始看了,小真知趣的起身行禮退出。小真一路揣測,為什麽這次公子居然沒有懲罰她。

數日後,芳意偷偷告訴小真,公子商人親自登門,索要小真做他的侍妾。公子雍大發雷霆,從來沒見雍發那麽大火,公子說了:“宋國公子明媒正娶小真為正妻,我尚覺不足沒有答應,怎麽可能與你為妾?你趁早死了這份心。那日的事我沒有追究,是看在你我乃兄弟的情分,你竟然得寸進尺,你別以為我是好相與的,你也別給臉不要臉。”公子商人是銜恨憤憤離去的。

商人是個極其記仇的人,秉性強橫心胸狹窄。公子喬為避風頭,啓程回了宋國,公子雍與商人向來不睦,經此一事仇怨算是結深了。

小真成了專司研墨的丫頭,每日陪在雍左右,雍偶爾寫幾個字,偶爾畫一幅畫,小真閑得很是無聊。雍便教小真吹簫,別看小真做活笨拙,琴棋書畫方面卻是一點就通。雍興致高的時候還會與小真合奏,撫琴弄簫的二人已隐隐有了幾分離塵絕俗之韻,

雍經常帶小真出府游玩,小真非常喜歡越骊,一直想要學習騎馬,公子雍卻不允:“女孩子,學什麽騎馬,坐車就好。”

小真不顧公子雍反對,私下央求楚江,楚江偷偷教會了她騎馬。雍并未責怪他們,反将越骊送了小真,并為她制作了多套騎服,小真經常與公子雍并辔出行,府中仆人們漸漸開始對小真另眼相待。

一日,小真陪公子郊外游玩,夕陽西下,一行北飛的大雁飛過頭頂,小真策馬追逐,越骊載着小真原野飛馳。

大雁遠飛消失在天際,她久久伫立淚盈于睫。雍騎着雪影趕上小真,斜陽下,小真臉上有着與年齡不符的哀戚寂寥之色。公子雍猛醒,他一直以來忽略了小真的身世,小真不講他便不問,小真她不快樂。她有着謎一樣的雙眼,難道她本身亦是謎?

☆、拒婚

公子雍是齊桓公成年公子中唯一尚未婚娶的,冠禮後桓公一直在擇選公子雍妻子人選,但始終未有入眼者。

知子莫若父,齊桓公對他成年的六子了如指掌,長子無虧志大才疏,次之元圓滑內斂,三子昭賢孝,四子潘強悍霸道,五子商人心術不正。唯雍才情斐然超脫世外,桓公素喜他的這份與世無争的淡然,一心想成全他,讓他無拘無束過他想要的生活,做個富貴公子。

這本是父愛使然,然而雍母宋華子卻不以為然,她與桓公分歧很大。其他公子正妻皆是諸侯國的公族女,齊國若有變動,妻子母國便是左右局勢的外力。桓公無嫡子,所有庶子身份平等,她不甘心自己的兒子落于人後。

齊桓公意欲為雍配一房美妻二三嬌妾,寄情于春花秋月夏蟬冬雪,做一世富貴谪仙。宋華子則毫不領情,一味枕邊纏磨,央求桓公為雍聘貴妻,桓公不得已,選定魯國公族女魯姬與雍為妻。

下了早朝桓公留下公子雍,豎刁奉命請來宋華子,桓公要在母子二人都在場時,正式宣布他的決定。

桓公心情不錯,對雍和藹可親道:“雍啊!你行冠禮後,為父一直在為你挑選妻子人選,近日總算選得合适之人。魯國國君有女溫婉娴靜年方二八,為父欲聘與你為妻,來年春天大婚。齊與魯世為姻親,齊魯又是近鄰盟國,此舉與公與私都極有利。”

宋華子滿面春風明眸熠熠生輝,頗有幾分得色含笑附和着:“雍兒,你父為你的婚事可沒少費心,真可謂是千挑萬選,兒能娶魯姬這是一等一的好姻緣,為娘也是萬分滿意的。”

公子雍霎時愁容滿面,離座跪在桓公面前蹙着眉道:“母親滿意了不代表兒子滿意,兒不願娶那魯姬為妻。”

桓公宋華子頓時臉色不好看了,桓公微有愠意道:“自古婚姻嫁娶父母做主,哪有你說話的權利,不過今日為父倒要問問你的意思,為何不娶魯姬?”

公子雍愁眉不展道:“娶妻是兒子一生的大事馬虎不得,況兒子并非聖賢之人,娶妻惟願娶一絕色佳人,琴瑟和諧鸾鳳和鳴,并不在意身份地位之類。那魯姬生了一張大餅子臉一雙眯縫小眼,與兒心願相去甚遠絕非佳配。”

桓公見雍一張俊臉甚是愁苦,不禁撲哧一笑道:“你并不識得魯姬怎知美醜,分明是你杜撰出來的,何況娶妻娶賢相貌次之才是。”

公子雍辯解道:“并非杜撰,是公子喬親眼所見絕非臆測。”

宋華子眉頭緊鎖嗔怒道:“喬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禍害。”

桓公和緩道:“妻雖醜,多與你幾房美妾補償也就是了,婚姻大事由不得你,就這麽定了。”

公子雍劍眉高挑執拗道:“魯姬兒子誓死不娶,君父若覺得好自娶便是。”

桓公大怒罵聲:“逆子!”将手邊酒爵擲向雍,恰擊中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母子連心,宋華子驚呼一聲離座,煞白着一張臉手足無措。豎刁搶上去按住出血口,連忙吩咐請神醫堂巫。桓公見狀心生悔意卻又不甘示弱,嘆一聲拂袖而去。

及至堂巫趕來,公子雍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