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是自由的形狀
白濘出來之後, 卓景已經等着了。
今天他出奇的換了一種顏色的衣服,或許說, 是特意在剛剛換上的。
瑰麗的深紫色。
妖異張揚,像是随着黑夜的到來,一并把自己華麗且詭谲的皮毛一起露出來的妖獸,化千百年的修為, 修成那一張勾人心魂的臉。
“其實你不用讓着她。”卓景走上來将一件披風系在她身上,語氣溫和, “你欠下的我來還。”
“卓景。”
白濘壓住他不太安分的在她脖頸間繞着圈圈的手,“就算你今天特意換了一身衣服,q美的驚心動魄的來找我, 我還是不會答應你的求親的。”
卓景愣了愣, 收回自己的手,翹起的唇角上帶出一個淺淺的渦。
“那看來我還不夠美。”
他聲音輕輕, 卷在夜風裏,格外溫柔且缱绻。
……
蘇靳是連夜趕過去的,到梅子林的時候,他手底下的人已經等着了。
“郡主呢?”蘇靳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披風,飄揚起一身的寒意, 秋日已經到來, “她入墳場的時候穿了幾件衣服?”
那人沒想到蘇靳會突然問出這麽一句, 頓了頓之後皺眉不是非常肯定的說:“兩件?”
蘇靳冷冷一眼橫過來,頓時把那人吓的低下了頭去。
“還剩下幾個人?”
蘇靳看向前面沉沉的夜色。
“只有郡主一個了,白家兄妹在過稻草人哪兒的時候被抓了。”
不是誰都有白濘那麽好的視力和栗夏那麽好的運氣的。
“知道了。”
蘇靳從馬背上拿下一件純白色的披風, 往林子的深處走去。
最後一段路,格外的寂靜。
栗夏拿着長鞭,一路走過來,到處都是荒涼的墳地。
只有一些夜行的鳥和蟲子發出稀奇古怪的聲音,滲人的很。
原本以為這一關會有什麽妖魔鬼怪的,沒想到居然一路平靜。
這樣的話,她就要走出這片梅子林了。
這樣是不是就算她通過測試了?
她一邊胡亂的思考着,一邊繼續往前走。
突然,她的腳被一只手給纏住了。
下意識反應的,栗夏一長鞭就抽過去。
那人慘叫了一聲,“救救我。”
栗夏俯下身子。
是一個大着肚子的女人。
“我是石頭村的人,就是來看看我可憐的夫君,但是,但是我的肚子好疼……。”
她的臉蛋煞白。
栗夏剛剛那一鞭子是打在她的手上的。
但是她的褲子中間已經被鮮血染紅。
她滿臉的汗珠已經快要挂不住了,一顆接着一顆的低落下來,像是在下雨一樣。
“你是怎麽進來的?”
栗夏的聲音有點幹澀。
“外面都是人啊?”
“那些不是和你們一起的侍衛大哥嗎?”那女人一字一句說的十分困難,“我和他們說了我就來給我夫君燒點紙錢,他們同意了,我才進來的。”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孕婦的聲音更喘了。
“你,你幫幫我,幫我……。”
她眼睛死死的閉上又睜開,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她的痛楚一樣。
“來不及了。”
孕婦一把抓住栗夏想要擡腳離開去叫人的腳,“你留下,幫我。”
她臉上都是堅毅的神色,“別害怕,小姑娘,不管這次結果如何,嬸子都不會怪你的。”
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你幫我把褲子脫下來。”
這是栗夏第一次,接觸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她聲音有點顫抖。
跟着手也有點抖。
而蘇靳拿着披風走進林子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
在一塊石碑旁邊,一個渾身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大肚子女人,躺在地上,艱難的喘着氣,而他的小姑娘,用一種快要急哭的聲音和語氣大聲的喊。
“嬸子,你的褲腰帶在哪兒呢?我找不到你的褲腰帶啊!”
“夏夏?”
蘇靳詫異的喊了一聲。
栗夏聽見聲音,擡頭,看見白衣少年,踏着月色,清晰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一刻,她覺得他今天身高兩米六,還踩着七彩祥雲的超級特效,威風凜凜的從天而降,出現在她的面前。
“嗷嗚。”栗夏汪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怎麽辦蘇靳,我找不到她的褲腰帶。”
蘇靳雖然不明白這是個什麽情況,但他比栗夏要鎮定很多。
他看了一眼,從容的說:“被你的小拇指壓住的那裏就是。”
栗夏低頭一看,還真是。
她趕緊給那位嬸子把褲腰帶給解開,幾乎是解開的一個瞬間,她就看見,一個小小的,圓圓的腦袋,從下面擠了出來。
嫩生生的一團軟肉。
栗夏感覺伸手捧住。
黏黏滑滑的,帶着污臭和血腥味,劇烈的痛意讓那個孕婦完全失控,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
獻血混雜着失禁而流出的東西,全都濺在了栗夏的手心上,在一片髒污裏,她捧着的那顆小小的腦袋。
動了動。
女人呻吟了一聲,死死的抓住一旁的一塊兒尖石子,石子尖銳,她卻仿佛一點都感覺不到一樣。
那一刻栗夏突然不恨了,不恨那個在現代把她丢掉讓她變成孤兒的母親。
她是吃了多大的苦才把自己生下來的。
吃了這麽多的苦。
她也把她生下來了。
狼狽不堪的,滿身髒污的,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啊!”
那女人終于慘叫了一聲。
孩子全都出來了,小小的手,小小的腳,全都擠在一起。
自由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的張開了自己的小手小腳,像一只展翅的小鳥 ,那是自由的形狀。
一件披風落下來,是蘇靳身上的。
披風挺厚,栗夏小心翼翼的把孩子給裹起來。
孩子癟了癟嘴,沒忍住,‘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稚嫩的聲音伴随着雞叫聲一起響起來,格外的生計蓬勃。
栗夏幾乎是大腦不受控制的,說了一句:“以後就叫你栗小雞吧。”
那嬸子本來揚起頭還努力的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結果聽見栗夏這句話之後,徹底的暈了過去。
孩子哭的更慘了。
蘇靳忍俊不禁,走上去,把小小的孩子接過來,“去洗洗你的手。”
林子裏有山泉水,栗夏很快就洗完自己的手,還沒來得及把栗小雞的雙腿掰開看看性別,一件披風就兜頭蓋了過來。
是她的披風!
“穿上。”蘇靳聲音涼涼的,“不然你生病了我還得照顧你。”
栗夏給那嬸子灌了一口山泉水,回嘴怼他,“我又不用你照顧。”
蘇靳聞言挑了挑眉,沒說話。
他往天空上發射了一枚信號彈,相信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了。
栗夏給自己也灌了一口山泉水,拍拍手,轉身就要走,“那我繼續往前走,你照顧好她們啊。”
蘇靳沒說話。
栗夏自己走了兩步,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樣,猛地轉過身,問:“話說,你進來做什麽?難道就是為了給我送披風?”
有日光一束接着一束的落下來。
兩人的眉眼都清晰起來,在黑暗之中待了整整一夜的栗夏覺得仿佛是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被猛地搬開一樣叫人覺得暢快無比。
蘇靳沒有回答。
他只是朝着栗夏,露出一個溫暖又醉人的笑容。
沉澱了數年的愛意和歡喜,被時光釀過,熏出醉人的酒,香氣如勾,勾住了栗夏的一縷魂魄。
栗夏無端就開始心顫,恍惚之間,想起白濘對她說的話。
“你也收斂一些吧,指不定坑就在你腳邊。”
這麽一想之後,頓時就有心裏作用覺得自己腳邊的土地仿佛都塌陷了一些。
而在栗夏越來越驚慌的小眼神裏,蘇靳終于緩緩開了尊口。
“恩,我怕你着涼。”
他眼底的愛意掩藏不住,熱烈而溫柔,傳遞到了栗夏的心底。
那一刻,栗夏突然就閃過無數的畫面。
蘇靳欺負她的,照顧她的,唯獨對她不太一樣的。
像是有猛獸在後面追着一樣,栗夏轉身就跑,跑的塵土飛揚,頭發狂亂。
看着小丫頭死命的往前跑的背影,蘇靳的笑容一點點的淡下來,然後……緩緩的嘆了一口氣。
栗夏一口氣跑到了林子最外圍,然後之前被抓了的學子全都站着,全都給她送來了啪啪啪的掌聲或者是歡呼聲,不管真心不真心,這會兒這點面子是要給的。
但是這些她都已經聽不見了。
腦子裏有個聲音一直在不斷的重複播放,還帶着特效,低沉又撩人,直要鑽到她的心尖裏去。
“恩,我怕你着涼!”
“恩,我怕你着涼!”
“涼……。”
“啊啊啊啊啊!”栗夏猛地蹲下來死勁兒的扒着自己的頭發,那痛不欲生悔不當初的樣子把一群正準備歡慶的學子都看傻了。
“我為什麽要瞎逼逼,直接出來不就好了,為什麽啊我!”
她渾身都在顫抖。
全場一片寂靜。
這是對自己的成績不滿意?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都驚呆了。
果然是京城小霸王,對自己的要求這麽嚴格,惹不起惹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我的母親,感謝所有的母親。
今日又是對我親親讀者們的五體投地式表白,每次看見評論地下的捉蟲評論,我就覺得你們那語氣之中飽含着關愛智障的語氣和無奈的小寵溺啊哈哈哈。
感覺自己多了一群小媽媽們,啊哈哈哈。
愛你們麽麽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