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更 首發!!!

C市的某處高級住宅區, 燈光宛若明珠星點連綴, 暮色暗垂。

紀林蔚難得心情愉快, 她哼着小曲随手撥拉了一下今天早上剛做的新發型,再從衣帽架上摘下新買的坤包,對着玄關處的鏡子仔細地抿了抿臉上精致的妝容。

完美!她臉上不禁自得一笑,鏡子裏四十來歲的女人完全看不出年齡的痕跡。

她剛剛彎下腰想要換上外出的高跟鞋, 背後卻突然傳來不陰不陽幽冷的一聲,“這麽晚了你去哪?”

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差點沒把心髒給吓出喉嚨, 轉頭看見背對着她坐在博古架背後的池淵才松了口氣。

池淵坐在那個死角, 她一時居然沒有發現。

她沒有看到池淵的臉色,而是一邊用手拍着胸脯一邊婉笑着走過去,“老池, 今天公司裏沒什麽事嗎?回來得這麽早, 吃了飯沒有?我打電話讓阿姨過來給你做夜宵。”

“不用了。”

池淵依然坐在那一動不動, 許久才坐直了身子摘下臉上的眼鏡,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公司裏有事脫不開身, 好讓你去見你那個奸夫?”

紀林蔚愣了愣,心髒猛地一跳,她有些不詳的預感, 只能無奈地強笑道:“怎麽了?生意場上有什麽不順心的嗎?”

池淵猛地把報紙拍到茶幾上, 厲聲喝問, “我問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這是要去見誰!”

紀林蔚一臉委屈,“我就跟幾個鄰居太太約好去做spa啊。老池,你今天怎麽陰陽怪氣的?”

“我陰陽怪氣?你吃我的用我的一大家子都啃我, 最後給我戴了個綠帽子,現在反過來說我陰陽怪氣?”池淵越說越憤怒,啪地從背後甩出一個檔案袋扔在地上,“好好看看你做的好事!”

她的心猛地一個咯噔,鬓角緩緩滲出了冷汗,難道說當年那件事被發現了?

不……這不應該。

她臉上的淚瞬間就滑落下來,她哽咽道:“老池,我們夫妻十幾年,你還不相信我的為人嗎?你怎麽忍心這樣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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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淵看着這張梨花帶雨的臉突然就從心裏浮出一絲難以遏制住的厭惡,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如菟絲花般楚楚可憐。

當初在KTV的包房裏第一眼看見她時,她還是個因為家庭生計只能在夜場裏奔波的少女。被包房裏的客人強硬地按在懷裏時,只能一臉驚慌地掙紮,“先生,你不能這樣。”

那個時候,原本打算只是來喝一杯熱鬧的池淵當時就突然被她眼角的淚痕給戳中了,他被迫蟄伏于向冰冰手下,這個女人委屈于生計,兩人何等的相似。他那個時候被一身白裙的紀林蔚所驚豔,自然對她産生了憐惜。

向冰冰就不會這樣,向冰冰喜歡綠色的裙子,喜歡挺直着背驕傲地在場子裏風風火火地走來走去,而他只能屈就于這樣的一個女人淫威之下。

也正是因為有家裏那個冷漠的向冰冰做對比,他當即就對紀林蔚驚為天人。

再到後來,他成了紀林蔚的第一個男人,這個事實更是讓他忍不住對這個女人既憐又愛。

紀林蔚也一直不負他所望,溫婉可人,好過向冰冰千萬倍。

可是這種驚豔這種憐愛也是會被時光磨去,紀林蔚的臉依然如當初青春,池淵卻只有鬧心之情。

他現在只要一想到紀林蔚很有可能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并且讓他做了十幾年給人家養兒子的大王八,他就忍不住從心底裏泛上惡心。

郵箱裏突然接收到那份打印文件時,他還嗤之以鼻,紀林蔚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他自然知道。

她膽小又柔弱,怎麽可能幹出出軌這樣的事。

但是回到家以後,他看着池昶的臉卻是越看越不對勁。

池旭跟紀雨前兩姐妹臉上或多或少還是有點遺傳到他的特質,可是池昶卻是真的……一點都不像他池家人。

心裏的懷疑一旦起了根就不可能被拔去。

他還是忍不住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他池淵,驕傲奮鬥了一輩子,卻給別人辛辛苦苦養一個多病兒子,養了十幾年!

越想越生氣,池淵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拽住紀林蔚的頭發,拖行了幾步,然後一腳把她給踹倒,用手掐着她的脖子,掐到檔案袋前。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開始暴突,聲音極為陰冷,“你給我好好地看看,這個到底是什麽東西?”

紀林蔚難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眼神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卻拼命地搖着頭,“不……這不可能。”

地面上檔案袋裏的文件散落一地,為首的那張赫然寫着,“依據DNA檢測結果,待測父系樣本排除是待測子女樣本親生父親的可能。”

她心裏還抱着僥幸,散亂着頭發擡頭,凄凄地看着池淵,“老池,你一定是拿錯了,不可能,這不可能發生。”

池淵眼睛裏冒着火,憤怒之餘又一腳踹到她背上,直接讓紀林蔚慘叫一聲匍匐在地,“別人寄給我看時,我還不信,親自去查了一遍才得出這個結果。說,池昶是你跟外面哪個奸夫生下來的野種?”

別人寄給他看?紀林蔚愣了愣,心裏咯噔一個節拍,除了家裏人,誰還能夠拿到樣本去做親子鑒定?

——池旭!一定又是池旭那個小野種。

那天雨前被這個小雜種弄進醫院,她打電話去質問小雜種時,小雜種嘴裏是提到過池昶的。

她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池旭到底是在用什麽威脅着她,偏不信邪,讓紀威去媒體散布小雜種的黑料,可這事卻不了了之。紀威還告訴她小雜種的背後有靠山,不能再如起初一樣任她揉捏了。

可池旭從來就沒有翻出過她的手掌心,她到底哪來的靠山!

這一定是那個小雜種幹的,果然跟她娘一樣是個瘋子,非要毀了她幸福的家庭不可。

紀林蔚越想越恨,眼睛裏的光也是越來越冷,她臉上被連甩幾個大巴掌,此時嘴角已經緩緩滲出了血絲。

紀林蔚挨打的這一幕直接讓正在家中休養的紀雨前看個正着,她驚叫一聲,匆匆忙忙從樓梯上跑下來,心疼地扶起紀林蔚,轉頭怒瞪池淵,“爸,你瘋了嗎?”

池淵氣得手都在發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藥瓶往嘴裏倒了兩粒,嚼着藥丸含糊道:“我瘋了?好,好,很好!你們母女兩個是一家人,既然如此,那就都給我滾出這道家門!”

紀林蔚聞言立即披頭散發地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哀泣,“這事跟雨前無關——老池,你相信我……我壓根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

她的眼裏驀然騰起一道光,“我哥哥,當初我嫂子哥哥在醫院裏陪産的,你去問問他們,會不會是醫院弄錯了?”

紀雨前聞言眸光也閃了閃,卻佯若不懂,“發生什麽事了?”

池淵跟紀林蔚皆默不作聲。

池淵不耐煩地擺擺手,“姑娘家家回你房間去,大人的事你別管。”

紀林蔚也強扯出一個笑,“雨前,你病還沒好呢,爸媽的事自己能處理,你先好好休息。”

池淵這才想起小閨女還是一個病號,他從小就寵愛紀雨前,覺得這個姑娘像他。

他盛怒之下沒忘了查紀雨前跟他的親緣關系,在得到肯定結果時才松了一口氣。這件事,與小女兒到底是不相幹的。

這下紀林蔚又提醒他前些日子小閨女因為花粉過敏進了急救中心搶救了大半天才回來的場景,轉頭還能看着小女兒蒼白的臉色,憐愛之心最終壓過連坐之心,什麽火也發不出來了。

他打也打了,脾氣也發過了,這下子什麽話都不想說了,只是一臉晦氣地抽着煙,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他一旦心頭火起便要往紀林蔚身上踹一腳,紀林蔚不敢吭聲,依然跪坐在地板上流眼淚。

許久他才抽着煙說了一句,“看着雨前的份上,給你一個機會,你把他們倆叫來,就說我有事要問。”

紀林蔚猛地擡起頭來,眼睛裏迅速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她悄悄地往紀雨前那個方向使了個眼色,紀雨前會意地點點頭。

紀林蔚這才“歡天喜地”般地應聲道:“好,老池,我打電話讓他們趕快過來。”

************

紀雨前頭一次看見父親如此發怒,瑟縮着不敢做聲,夫妻二人同時趕她上去,她也被這壓抑的氣氛逼得不敢說話,最後便乖乖上去了。

只是剛剛上樓,她臉上害怕的表情就一變,虎着臉直奔三樓,打開一間虛掩的門。

池昶正一個人坐在窗戶前,握着畫筆在畫板上畫月亮,窗臺上的燈光落入他的眼中,星星點點。

紀雨前怒氣沖沖走進房,看見池昶沒事人一樣安安靜靜地畫着畫更加是怒火沖天。她疾步上前,揮手掀翻他的畫板,顏料骨碌碌落了滿地。

池昶的手僵握在半空中。

而紀雨前看到池昶一副傻傻愣愣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她面色猙獰,左右同時開弓上臉,死命地往兩邊撕着池昶的嘴,“都怪你這個小野種!都是你這個小野種惹的禍!”

池昶的嘴巴都被她撕裂了,開始緩緩地往外冒出血珠子,紀雨前卻依然毫不放松,心裏的火氣依然不住地往上冒着。

她記事記得早,十幾年前發生的那場事故也記得明明白白。

紀林蔚帶她打上池家,她爸爸在那棟房子裏,陪着另外一個小女孩,那個女孩搶走了她爸爸。紀林蔚如是對她說。

結果,因為池旭的一推一砸,直接把紀林蔚送到了重症監護室。那個時候,池淵忙着料理妻子的後事,又對紀林蔚自作主張挾孕逼上門來的行為極度反感。在得知紀林蔚生産的消息也只過是不耐煩地甩了一張支票給他們。

紀林蔚的生産事宜全都是舅舅舅媽兩個人負責的,她還小,那個時候醫院也沒有什麽忌諱,醫生護士都忙着給紀林蔚催産,居然直接讓她這個小女孩進了産房。裏面的光景也被她記得一清二楚。

紀林蔚生下的是個死胎。

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打得紀家人措手不及。

紀林蔚之所以敢上門去鬧,很大一個依仗就在于——她腹中的胎兒已經做了B超,确認是男孩。

向冰冰只生了一個池旭便不肯再生,池淵一直都有怨言,這也是池淵诟病向冰冰的話柄。因而得知紀林蔚的肚子裏是男孩以後,池淵喜不自勝,當下就許諾只要紀林蔚好好帶着孩子長大,他遲早都會跟向冰冰離婚,然後來娶她。

這是紀家翻身的希望,也是紀林蔚離上位成功最近的時候。

他們一家人都無比迫切地希望紀林蔚能夠把這個“金貴”的男孩安安生生生下來。紀林蔚也常常微笑着撫摸自己的肚子,對紀雨前說,只要她弟弟好過,她們一家人都能好過。

但是——金孫變成了死胎,這個諷刺般的事實将所有人瞬間從天堂拉落地獄。

男孩沒了,池淵還會娶紀林蔚嗎?沒人敢賭那個冷心冷肺的男人感情,紀林蔚躺在病床上哭號了好久,差點沒有拿着一把刀沖上去把池旭碎屍萬段。如果不是池旭的那一推,她就不會早産加難産。

偏偏紀林蔚的母親擔心孩子早産就已經會發育不良,便拒絕了醫生讓做剖腹産的提議。老人家覺得,自然生下來的孩子會比剖的更健康,誰知這下就因為胎位不正,活活地把孩子憋死在母親子宮裏。

紀家大哥在病房裏抽了半個小時的煙,才擡頭說了一句,“二姨家前兩天不是剛生了個大胖小子嗎?”

是啊,沒了這個男孩,又不是世界上都沒有別的男孩了。

一錘定音,卻被年幼懵懂的紀雨前聽得一清二楚。

可惜貨不對版,那個抱來的孩子居然有一身的病,這個事實直接打破了紀林蔚培養男孩繼承家業的期望。

但紀林蔚還是艱難地在池家站穩了腳跟。

而紀雨前那個時候雖然年幼,當時卻有一種念頭根深蒂固。

——池家應該是她親弟弟的。池旭害死了她弟弟,池昶是要來搶她弟弟東西的人。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紀雨前一邊罵一邊打,池昶的嘴巴被她撕得都是血,卻依然呆愣得像個木頭人,手上還緊緊握着那根畫筆。

“傻子就是傻子。”最後連紀雨前都打累了,池昶還是那麽一副死樣子,她才停下來居高臨下地用一種鄙夷的目光剜了池昶一眼。

“記得打掃幹淨,別讓別人看見。”她高傲地一擰頭,擡腳就走。

出了房門,她才掏出手機來一邊走一邊給自家的親舅打電話對口風。

池昶等她走後,才面無表情地擦了擦臉上的血,沉默着蹲下身子撿起地板上的顏料……

***************

紀家大哥兩口子匆匆忙忙趕到贏興花園時,已經是深夜,月上中天時分。

兩口子連衣服都不敢多穿,匆匆忙忙披着件外套就從家裏趕過來。

兩口子面面相觑,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推開了那扇大門——

看到池家此時的場景時,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池淵看着親子鑒定結果又忍不住發了一回飚,整個大廳都如狂風過境一般。花瓶碎裂,沙發掀倒,桌上的杯具也難逃此劫。

這個時候,池淵就站在一地狼藉的客廳中央抽着煙,他淡淡回頭看着趕過來的大舅子兩口子,“把她領回去吧。”

紀家大哥心顫了顫,眼角的餘光從蜷縮在角落裏的紀林蔚身上一掃而過。他的心裏開始迅速地估量起了價值,面色依然讪讪的,“妹夫,這話怎麽說?”

池淵撣了撣煙灰,“消受不起你這句妹夫,你家妹子在外偷人,把她領回去吧。”

“我沒有。”蜷縮在角落裏的紀林蔚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卻悄悄地給她大哥大嫂遞了個眼色。

紀家大哥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瞬間哭出聲,“妹夫,是大哥我對不起你啊!我妹妹她也是可憐無辜的啊!”

紀家人還真的是有一種下跪的習性。

池淵一臉晦氣,身子往旁邊轉了轉。

這對慣會做戲的兩口子卻已經極具表演精神地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哭訴——

池昶手裏還握着那個畫板,他站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處,一臉呆愣地聽着樓下唱起的大戲。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有點晚了,好困啊。

沒錯,池家人就是一家子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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