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梁涼一直覺得生日祝福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

如果說發一條朋友圈或者別的什麽去告知大家，今天是我生日啦大家快來祝福我快樂吧，那樣得到的祝福還會是神聖的嗎？又其實只是随口的一句應景。

所以梁涼選擇沉默，沉默讓她失去了原本的祝福。

她都不期望有祝福的，而在最後的一個半小時，她甚至得到了生日蛋糕，雖然只是一個壓扁的肉包子。

紅色的火柴頭漸漸發起了黑邊，火苗的勢頭逐漸收縮至頂端，眼看着有熄滅的趨勢，小家夥還呆呆地盯着肉包子發呆。

陸衍之“唔”了一聲，催促她：“許個願啊。”

梁涼順從地垂下頭，鼻子突然發酸。

小家夥把眼閉住，“嗯”了一聲，輕輕道了聲：“謝謝。”

陸衍之低頭看她。

少女不像是捧着包子，倒像是在拜服珍貴的寶石。

小家夥的睫毛又細又長，在火光下扇了扇，連帶着晶瑩水漬微微泛着光，她把包子送到唇邊，唇瓣張了又合，悄悄地說着什麽。

其實梁涼有好多好多的願望。

很小的時候她聽別人說，如果你第三個願望許再多一個願望，你就可以多許一個願望。所以，梁涼很認真很真誠地跟上天許願：“我第三個願望就是希望還能許一百個願望呀。”

這樣她就可以多許一點願望，可以希望爸爸的身體好一點，可以希望媽媽不要總是有發愁的事情，可以希望哥哥每天過得開心一點，可以希望自己的成績再好一點點，可以希望在吃很多糖以後牙也不會疼。還有，可以希望朋友稍微多一點點。

這樣她就可以在一個生日裏統統許完全部的願望。

她的貪心太過，所以從沒有實現，甚至日後所有的願望也全部通通失去了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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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的，只要有一點點的希望就會想要更多，可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太好了，她應該不能再要求這麽多的。

小倒黴抿了抿唇，語氣輕柔，靜悄悄地傳達着自己的心願，她說：“希望，現在沒有做夢。”

這樣的話，起碼是有一個人給她慶祝過生日的。

半晌，她鼓起腮幫吸了滿滿一口氣吹了出去。

梁涼睜開眼睛，手裏的包子依舊溫存着，她捏了捏，擡起頭對上陸衍之的笑眼，松了一口氣。

“那個，真的謝謝您。”梁涼的眼眶還濕呼呼的，為了防止被對方看到才故意撓了撓發梢，把頭發往前擋了當，才提出疑問：“您是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呀？”

陸衍之心裏美開花，仿佛終于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而面上卻不動聲色，好像之前翻遍整個微博的人不是他一樣，很自信：“我不是說過嗎？我有法術的。”

“……”

“怎麽樣？”陸衍之轉了轉眼，突然想到了梁涼之前的話，壞心思跑得超快，繼續道：“要不要試試我的産品？”

“……”所以說到底還是要買産品的。

就這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小倒黴蛋懷着對算命人的敬意加了陸衍之的微信。

此時的梁涼正爬在床上勤勤懇懇地研究着陸衍之的朋友圈。

其實陸衍之朋友圈根本不賣産品，動态也是僅三天可見，梁涼能看到的也就是昨天陸衍之随手發的一條玩笑小段子：【三百一次，一千三次，歡迎咨詢！】

配圖是一個人的手掌心。

梁涼震驚了。

她所理解的收費撐死小學時代街邊二十五塊錢的計算機算命，再不濟也只是加點零散錢賣個轉運珠啦護身符，滿打滿算下來也花不了一百塊。

一直認為算過最科學的小倒黴蛋此時驕傲嚴謹的世界觀開始崩塌。

梁涼很認真地看了看微信餘額，默默關上手機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

第二天一早，梁涼才撞見回家的梁母，母女倆打了個照面，空氣中莫名出現了點尴尬的氣氛。

梁涼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麽好，剛要進卧室又被身後的梁母叫住。

“昨天，你哥哥出了點事。”

梁涼回過頭，“嗯”了一聲。

梁母偏過眼，靜靜地從身後拿出了蛋糕，想了想繼續道：“媽媽就忘了你昨天生日。”

“沒事。”

梁涼不太想提這個話題，嗓子更像是被塗抹了酸酸澀澀的檸檬片，只得幹巴巴的轉移話題：“那個，媽媽，你可以給我一點點生活費嗎？”

最後，她也沒有和梁母一起吃蛋糕，梁母又接了個電話，沒說兩句，轉給梁涼一點錢便又出了家門。

小倒黴目視着梁母離開，又默默把蛋糕放好，才返回房間。

小家夥趴在床上研究給陸衍之轉的錢。

一包方便面三塊五，一個肉包兩塊五，一盒火柴一塊，總共七塊。

加上看手相就是三百零七，一個多星期的生活費。

梁涼倒吸一口涼氣。

在三百零七與七塊之間，小倒黴蛋立刻下定了決心，飛速的給陸衍之轉了七塊，并在轉完的瞬間點開了對話框右上角，以行雲流水之速一氣呵成删除了陸衍之。

并不是說梁涼讨厭陸衍之，相反她甚至很感激他，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她才更害怕被陸衍之提出要求買産品，而她現在的資金情況并不是很允許她做這件事。

何況他的産品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貴。

梁涼給進行自我安慰和疏導，即使每分鐘就要查看三次陸衍之的頭像，小家夥也沒敢再把人加回來，并且悄咪咪地選擇在家宅一天以防再次撞到陸衍之。

***

道觀的那頭。

陸衍之所處的善雲觀是當地最大的道觀，四周環山涉水，空氣清潔，水土養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此時陸衍之的大師兄正坐在最上頭引領着大家打坐，架勢倒是有點像領着孩子做廣播體操。

胸前的手機嗡動兩聲，本身打瞌睡的陸衍之唰地一下睜開眼睛，有點警惕地望了望最前頭的大師兄，确保安全以後才裝模作樣垂下頭，手上不安分地開始揣摩起手機。

手機還沒摸出來，大師兄清冷的聲音就從頭頂傳過來了，喊他的名字：“衍之。”

陸衍之：“……”怎麽着啊，現在閉着眼都能看到了？

“嘿嘿。”陸衍之臭不要臉地擡起頭，滿臉無辜：“師兄，我撓癢癢呢。”

呵，我能不知道你要幹什麽嗎？還撓癢癢，借口怎麽不再假一點，說不定我還真的信了。

大師兄冷漠地“喔”了一聲，很主動地伸過手，很溫柔地摸到他的前衣襟：“我替你撓。”說着順帶走了陸衍之剛藏回懷裏的手機。

陸衍之：“……”

道士把打坐叫悟道，陸衍之把打坐叫睡覺。

在沒有手機的情況下，陸衍之的覺也睡不安穩了，時時刻刻想着前面大師兄揣着的寶貝手機，眼睛也不閉了，就盯着大師兄看，好不容易熬到了結束，陸衍之蹭地一下就溜到了大師兄身邊。

“嘿嘿嘿。”陸衍之嬉皮笑臉，有點撒嬌的意味：“師兄。”

大師兄冷漠臉：“……”

從小到大，小師弟沒少靠這張臉騙過他，他以為他還會上當嗎？

其實，他這個小師弟哪裏都好，又天賦極高，往常道士修煉個二三十年都看不到的黑氣，他剛入道一年就看得明明白白。師父對他寵愛有加，沒日沒夜想要教會他些本領，他倒是完全沒放在心上，三天兩頭的調皮，更是不好好悟道，甚至都把師父氣着了也不改其劣性。

他是真的為師弟着急。

陸衍之又往上湊，以神秘的口吻誇大事件：“大師兄。昨天我遇見個一個小姑娘，頭頂布滿黑氣，印堂發深黑，你說得犯多大惡事？又或者是惹了個什麽神靈？”

大師兄白眼一瞥：“……”

就讓我信了你的邪。

“這個小姑娘昨天加了我微信，我得告訴她化解方法啊。”陸衍之搖了搖頭，嘆着沉重的氣，餘光卻悄咪咪地打量大師兄的反應，再補一句：“這事要是耽誤了，你說說她以後可…”

眼看着大師兄的手松動一點，陸衍之趁熱打鐵：“師父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怎麽也得幫幫她，師兄你說是不是！”

大師兄琢磨琢磨，肯定了：“是倒是。”

“那這個手機。”陸衍之嘻嘻一笑，蹭過身去，摸住大師兄胸前道袍往上一壓擠出自個的手機，穩穩當當握回手裏，一邊溜一邊朝後喊：“謝謝師兄體諒啦！”

大師兄：“？？？”

我怎麽感覺我又被騙了？？？？

道觀的場地大又寬闊多的是沒人到的地方，加上弟子又比平常參拜者更往深一些，陸衍之一路溜進了更深的地方。

道觀裏有條小溪流，夏日的時候會有潺潺的小溪流經五彩斑斓的鵝卵石子往下游去，此刻是冬日，小溪面上結了層冰，邊上的石頭打了層白霜，四周的松木蒼勁，看起來倒有意境。

陸衍之随便找了塊大石頭坐在上面，把手機掏了出來，看到了梁涼的消息。

小家夥的消息很簡短，只是一條橙色的轉賬消息，上面的話也簡潔明了，只有三個字：【謝謝你。】

這有什麽啊。

陸衍之不以為意，壓根沒打算收着七塊錢，單手摸着下巴，想了想，才往過發：【錢乃身外之物。】

言下之意是他壓根不在乎這點錢。

下一秒，對話不僅沒發出去，小氣泡前還多了一個紅色的驚嘆號。

【一只涼涼呀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她（他）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開啓聊天。】

陸衍之：“？”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大師兄就是個寡言冷淡但容易相信人的傻白甜本甜( ? ▽ ` )?

就這個過生日啊，我本人是不怎麽發朋友圈昭告大家的。

但我男朋友完全就不一樣了。

有次，我正跟他吵架呢，過了淩晨，他憑空給我來了句：謝謝你祝福我生日快樂。

我一看日期，他生日，還真把架就先暫存了，祝福了他一句，再哔哔哔的跟他吵。

呵，我真是個合格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