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
大師兄是個含蓄的人, 一貫接受的教育都是男女授受不親。
他實在不能理解小紅椒一個女孩子怎麽能說出那麽多奇奇怪怪的話, 在看着他的時候，面上沒有一絲羞澀。
大師兄閉上眼睛，握緊道袍袖口，又想起剛才女孩子甜甜的聲音，你想不想我呀我可好想美人師父你呀。
到底是誰教她這麽說話的！
大師兄壓制住面上的淺紅, 努力搖搖頭，将腦海中小紅椒的語調抛之于腦後，才走進了陸衍之的房間。
陸衍之最近太乖了，乖得他都懷疑下一秒小師弟是不是要跑掉了。
可事實擺在眼前, 陸衍之已經好些天沒踏出道觀了, 而且在練功看書上也比之前勤奮得多, 像是從今天開始做學霸一樣努力。
房間裏的窗戶大敞開口，陽光映照在床鋪上, 暖洋洋的。
陸衍之趴在被子上，一手捧着昨天他借給他的書。
大師兄心裏一暖, 小師弟真的長大了：“師弟。”
“……”
陸衍之僵住了。
手裏捏着的書唰地就是一阖，連忙起身，把枕頭被子往上堆, 遮住了大半本書, 才扭過頭，嘿嘿一笑：“師兄，你回來啦！”
小師弟親切的笑臉，以及認真的學習态度, 都深深感動着大師兄，褪去臉上的餘紅，大師兄露出了老父親式慈祥臉：“嗯。”
随後，二話不說檢查功課：“書看的怎麽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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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之發誓他真的看書了，但是冷不丁一提還是有點怕，像是剛上完課的學生被老師抓住随堂小測一樣，想了想，模糊道：“嗯，還好，只是有幾個地方不太明白。”
原來大師兄也塞給過陸衍之不少這類的書，陸衍之不愛看，幾乎當下拿到就墊床底了，也沒怎麽翻過，這幾次才算是剛剛開始接觸，全都能看懂反倒奇怪，看不懂卻是正常現象。
大師兄點點頭，顯然明白其中高妙之處。
陸衍之見大師兄的表情松了一口氣，知道大師兄是放心了的，連忙蹭過去問正經事：“那本經書給她了嗎？”
他還記得小家夥帶着哭腔問他還要倒黴多久的語調。
那個時候，他無法回答，到現在也是。
沒有一本書裏記載過為什麽黑氣會時濃時淡，所以他只能盡可能的去找抑制黑氣的辦法，再加上梁涼平常做的好事，一方面抑制一方面淡化，總有一天黑氣也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衍之的表情關心，大師兄也沒跟他拐彎抹角，從懷裏掏出剛才梁涼買的巧克力，放在桌上，推給陸衍之：“嗯，梁緣主她很喜歡，也很好。下課的時候她還問起我最近為什麽沒有見到你，是不是很忙。”
大師兄一五一十地把兩個人的對話告訴給陸衍之，繼續道：“巧克力也是梁緣主讓我交給你的。”
桌上放着的長條巧克力，沒有拆封，因為被大師兄一直捂在懷裏的關系，有一點點融化，散發出香濃的巧克力味，金色的鉑金紙皺皺巴巴地塌在上面，稍微影響了一點美觀。
不過…是她買的。
陸衍之輕輕勾起唇，像捧寶貝兒似的放在手心裏，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紙，咬了一口。
好甜。
笑意更濃了。
大師兄：“……”
我怎麽記得師弟你不愛吃甜，難道又是騙我嗎？？？
這點小事騙就騙吧，大師兄也沒太在意。
不是原則性問題，大師兄都不生氣，相反極其關心起了剛才陸衍之的學習問題。
手一伸，想把枕頭底下壓着的書拿出來，想給師弟解釋一下他不理解的地方，拽了拽，古書沒出來。
陸衍之不動聲色壓着枕頭芯，無辜地看向大師兄，一副你在做什麽那麽努力的表情，挑了下眉：“師兄？”
“書拿出來。”
“嗯？”
大師兄很正直：“剛剛不是有不會的地方嗎？我給你講明白了。”
陸衍之又把書往裏塞了塞，面不改色道：“嗯，是剛剛，但現在突然悟到了，全都明白了。”
“是嗎？”大師兄再也不會輕信小師弟的鬼話了，也沒松勁：“那把書拿出來師兄考察一下。”
“……”
陸衍之覺得他師兄最近有點聰明了。
要知道他原來一說自己全把書看過了，他大師兄都能相信，根本不會說考察不考察。
“拿出來。”
“……”
兩個人目光對視一會兒，陸衍之幹脆放棄了，把手從枕頭上挪開，讓大師兄把書抽了出去。
他想着，最多自己先翻兩頁他十拿九穩的問題讓師兄考考，師兄自然相信他不會再多問了，沒想到還不等他開口，大師兄已經翻起了書頁，一翻正巧翻到了他夾紙張的那頁。
書本兩面開口，中間的白色紙張突兀又明顯。
大師兄低頭，食指與中指微微張開，把紙張夾了出來，垂眼一看，白色紙張上的字體張揚又潦草，大字縫裏藏小字，都只寫了兩個字——梁涼。
“……”
他還真以為小師弟熱心于學習了！
陸衍之表情僵硬一秒，啪啦一下聳了聳肩，咳嗽一聲，從大師兄手裏搶回那張寫滿名字的紙張，開始解釋：“這書不是講八字五行的嗎，我研究了一上午，這書上有記載，名字會影響一個人運勢的好壞。所以啊，我仔細想了很久，既然我看書研究書的初衷是想要救人，多寫幾遍當事人的名字自然沒錯，名字寫的多了，理解才能更加通透，掌握的才能更深，師兄你說我這個方法對不對吧？”
大師兄：“…...”
師弟，你這話聽起來好像還真沒毛病。
陸衍之知道大師兄擔心他不務正業，趕緊又說好話：“大師兄，我現在不是挺努力的嗎？心裏有個分寸，師兄你就別太擔心了。”
大師兄走了以後，陸衍之才又把紙張夾回書裏。
其實他這麽久沒出道觀不止是想好好研究道術，找到她頭頂黑氣的解決辦法，更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擔心自己再讓她受到傷害，讓她害怕。
可是，她想見他。
陸衍之心裏這點小懲罰，小擔心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
隔了兩天，陸衍之就坐不住了。
她沒問過他還好，沒給他買巧克力還好，他剛剛吃到一點甜頭，就想着再多吃一點。
陸衍之聯系到了風水學的李老師，表面上是想跟李老師談談之後客座的事情，實際上只想着在學校裏偶遇一次小家夥，完成一下梁涼想見他的心情。
周五下午，陸衍之踩着點到了K大。
土木工程系的學院樓跟其他學院樓都不一樣，從外觀上看起來跟俄羅斯方塊似的，方方正正平平整整，好像随時都會消失不見。
一毫米不多一毫米不少，認真又嚴謹，跟梁涼似的。
本身就是午休剛結束，離老師上班的點還有一會兒，陸衍之慢慢悠悠上了三樓都沒見到人影，風水老師的辦公室也是關着門黑着燈的。
走廊靠窗戶的盡頭有一排座椅，是供休息的，陸衍之剛準備過去坐一會兒，還沒三秒鐘，靠窗戶的辦公室的對話就傳進了他耳朵。
陸衍之沒想着偷聽別人講話，只是辦公室的門開了個小縫，像是上一個人進去沒把門關嚴實，又加上樓道沒什麽人進過，一點兒聲音都能被傳的響響亮亮清清楚楚的。
他總不能用雙手把耳朵堵上吧。
“這個文化創意的課題，只有一點小毛病，但學生的研究課題或多或少都有這個問題。”
“嗯，老師您說的對。”
“你這孩子挺認真的，給了你那麽多資料，這麽短的時間都看完了，課題任務又重，你一個做的已經算不錯了。”
“沒有沒有，都是老師您指導的好。”
“聽你舍友說你每天挺晚才睡覺？行宇，這可不行，身體是本錢啊。”
“還好，兩三點做完手上的工作就會睡了。”
“…….”
陸衍之原本沒打算把這事兒放心上，想着聽完了就聽完了吧，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可裏面的人喊了聲周行宇，陸衍之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了。
他起身背靠在牆上，把辦公室門稍微推了推，往裏看。
男生藍色短袖，黑色七分褲，幹淨又清爽，側着身，站在老師辦公桌前，身子微微傾斜，垂頭指着報告書上的內容，又遞給老師。
是周行宇。
陸衍之覺得自己記憶力沒多強，但梁涼的事情他記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還記得他在小書院約梁涼的時候，小家夥就是拿這麽個理由拒絕他的，要跟周行宇一起做一個課題研究，講關于文化創意對于本市的發展影響的，天下有那麽巧的事嗎，老師講的課題研究也是文化創意，但卻是周行宇一個人做的，完全沒了梁涼的名字。
那邊周行宇剛從辦公室退出來，肩膀就被人抓住了。
他轉過頭，遇上一雙淺咖色的桃花眼，桃花眼眯了眯，不見一丁點笑意。
周行宇見過的人，他都會把名字記得一清二楚，更何況這是他們風水課的客座老師，也是上次在包廂把梁涼叫出去的人。
陸衍之略過周行宇，幫他把辦公室的門關好，扯了下嘴角，懶洋洋道：“忙呢？”
一時之間周行宇竟然摸不清自己該說忙還是不忙，一如既往，禮貌性地笑了笑，喊人：“陸老師，您找我有事嗎？”
陸衍之也是挺奇怪的，周行宇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只是客客氣氣地問他。
他側了側頭，嗯了一聲，讓周行宇跟着他下樓。
K大挺喜歡種竹子的，不光上次的小書院周圍全都種滿竹子，土木工程系的學院樓後面有塊小空地，也是用來種竹子的。
陸衍之慢慢走在前面，找了片适合的空地才停下，轉過身，發現周行宇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溫溫和和地站他面前，一點都沒有把功勞全部占了的愧疚感。
陸衍之倒是有些好奇了，皺眉，問他：“課題研究是你一個人做的？”
沉默了三秒鐘，周行宇才搖搖頭：“不是。”
“……”
這不是挺拎得清嗎？
因為周行宇知道，就算他在這邊說了是他一個人做的，陸衍之下一秒就能去問梁涼真相，而到時候對誰都不好，尤其是他。
“但是上面只能署我一個人的名字。”
周行宇閉上眼睛，想了想，其實課題研究他什麽都沒做，梁涼太乖了，因為自己随口說了兩句參加比賽特別特別忙，她就把所有的活都自己攔了下來。
天底下哪有這麽傻的人。
不知道怎麽了，周行宇突然笑了一聲：“其實結題的事兒都是梁涼做的，只是她的專業課實在太好了，加了課題研究的分數，保研名額就不一定會是我了，所以我才不能加她。”
周行宇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愧疚的感覺，好像這東西就是他的，他理所應當得到的東西。
其實他覺得他還挺喜歡梁涼的，且不說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兒，做事認真又負責的個性，笨拙又不會表達的方式，他都挺喜歡，就是挺可惜的，要是她成績要是差點，兩個人就能一起分享了。
為了達到目的，你得不擇手段。
周行宇把這句話從小記到大。
他爸媽一直跟他強調，如果他失敗了他就不配是他們的兒子。
從大一開始，周行宇的眼裏就只有保研名額。
父母規定好的道路，從一而終，他進行到現在，從最初會競選班長也好，日常待人和善也好，即使老師提出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也好，大小的比賽也好，沒有一項不是為了保研名額。
況且，梁涼也太好騙了，自己只不過跟她說了兩句話，邀請她做個課題，和她一起吃吃飯，她就可以無條件的相信她。
像是天平兩頭，一方是保研，另一方是梁涼，孰輕孰重，清清楚楚。
周行宇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他走了這麽久的路，也不會因為心軟而放棄。
竹林幽靜而曲折，遠處刮過的風帶着一絲涼意，聲音沙沙而響掠過耳畔，兩個人站在竹林的陰影處。
陸衍之往前走了一步，到周行宇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領子。
少年的表情還是溫溫柔柔的，完全沒有意識到一點危機似的。
不知道怎麽了，陸衍之心底突然覺得周行宇還挺可憐的，真的太可憐了，梁涼那麽相信他，去拿真心對待他，他卻一點都不在乎，瞞着小家夥把這份真情實感揉得稀巴爛，又要換取別人根本不在意的利益。
陸衍之松了松手，把他的領子又放開。
他垂下頭，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三秒，輕輕道：“可憐。”
周行宇愣了一秒，像是沒聽清，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拳頭揮過來了，重重地擊落在他的鼻骨上。
接連三拳。
手掌重新抓住他的肩膀，往回一勾，膝蓋頂到了他的胃部，松手，把人推了出去。
周行宇摔在地上，粘粘稠稠的鼻血從鼻孔流出，滴滴答答地掉落在衣服上，還沒來得及問出理由，陸衍之倒先笑了。
懶散又張揚，輕松又自在。
“不好意思啊。”陸衍之微微彎下腰，俯身，貼在他耳邊，道歉道得毫無誠意：“你太欠打了，控制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天也為大師打電話！！！！！！！！！！！
本身只想讓大師打一拳就算了，結果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好多好多拳以及膝蓋頂QAQ
最後感謝不豬吃投喂的小地雷與薛芩小寶貝的營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