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

初夏的早上還很冷。

梁涼從被子裏爬起來的時候, 臉頰還發着疼, 頭也昏昏脹脹的。

小家夥跑到廁所的鏡子前,盯着鏡子裏的自己,貼着臉往一邊側了側,左臉頰上的指頭印由紅變得發青。

看起來…好醜。

她不希望有人看到她這個樣子,也不想呆在家裏。

在鏡子前站了好久, 梁涼還是選擇了回學校。

梁涼從箱子底翻出個口罩,挂在耳朵上,往起擡了擡,剛剛好能遮住發青的手印。

再稍微低低頭, 平常也沒有什麽人會看自己, 應該沒有事吧。

抱着僥幸心理, 梁涼搭了最早一班地鐵回了K大。

她才剛走到宿舍樓對面的馬路邊,就看見了周行宇。

周行宇也看見了梁涼, 從不遠處揮了揮手,有了往過走的動勢。

等周行宇過來的時候, 梁涼已經把口罩拉到了眼睛底下,只露出一雙烏黑的鹿眼,懵懂地沖周行宇點了點頭, 乖乖地喊了一聲:“班長早。”

周行宇彎着唇笑了笑, 嗯了一聲:“早呀,昨天晚上我發給你的修改意見,你看了嗎?”

梁涼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她的心情亂糟糟的,怎麽可能有心思把修改意見看完, 也只是回複了一句就把手機放下了。

小家夥搖搖頭,很誠實:“沒呢。”

Advertisement

又怕周行宇有什麽事,補上一句:“一會兒我回去看,行嗎?”

“行啊。”周行宇笑了笑,給她解釋:“我也沒想到老師要的那麽急,後天就讓我把最終稿拿過去,他還要簽名蓋章,都挺麻煩的。”

梁涼認同地點點頭,這些事情她都沒參與,看樣子是不簡單。

“今天你能改出來嗎?”周行宇頓了頓:“我想等你改出來以後,我也要再修改一遍,這樣的話正好能趕上老師的截止時間,你看呢?”

周行宇說的有理有據,一點問題都沒有。

加上梁涼今天沒什麽事情,臉已經這個樣子一整天都不會出門了。

小家夥點點頭,嗯了一聲:“我盡量。”

正事說完,周行宇才松了一口氣,問她:“吃早飯了嗎?”

梁涼從昨天開始胃口就不太好,早上起來胃裏更是酸酸的什麽東西都不想吃,小家夥搖搖頭:“還沒。”

聽聞她這麽說,周行宇溫和地笑了笑,提起手中的塑料袋,遞給梁涼:“給你帶了早飯。”

塑料袋裏是一杯熱氣騰騰的甜豆漿,還有兩個不知道是什麽餡的包子。

因為冒着熱氣的原因,塑料袋表皮有層白霧,凝聚在一起的地方還積出了水滴。

梁涼盯着他手上的塑料袋,突然想起了周行宇說的話。

他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這是喜歡她的意思嗎?

周行宇怕她不接受,翹着嘴角:“你幫我修改課題研究那麽幸苦,這一點是應該的。”

他又往上送了送,塑料袋挂住她的指尖,輕輕道:“拿着吧。”

***

結題修改到了後期,老師給的修改意見基本大方向都不會動。

兩個文檔下來,只标明了幾條不确定性的詞語以及話語要求重新修改,部分段落的前後順序稍作調動,基本沒有問題。

不到一上午的時間,梁涼就按着修改意見修改完全,發給了周行宇。

梁涼打開新的文檔,想寫一點別的。

自從忙了課題研究以後,她都好些天沒再寫過小說了,手指搭在鍵盤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故事該怎麽發生了。

小家夥重新摸回手機,給小紅椒發微信:【椒椒,我好像不會寫小說了呀qwq】

【辣椒辣椒超級辣:?】

【辣椒辣椒超級辣:怎麽了?】

【辣椒辣椒超級辣:你不是說這陣挺忙的嗎?忙完了嗎?】

梁涼重新看電腦屏幕,這些日子她不知道修改過多少版的課題報告,滿滿的一屏幕都是修改過後的版本。

小家夥又低下頭:【嗯!今天交了最終稿了!】

【一只涼涼呀:剛剛想開文,滿腦子都是文化創意啊 /哭泣】

課題研究太深,也是會有後遺症的,為了找回感覺,梁涼登上了她好久都沒有上的作者號。

好久過去,她的收藏評論依然沒有漲。

最新一條的留言在一個多月前。

【雪碧:別喪氣,我會一直陪着你。】

這還是她完結這本書以後,最後一章的作話。

這是她的第四本書,各種看樣子都沒有起步,讀者來來走走,沒有一個是留下的。

她當時難過到不行,寫完番外的當天,沒忍住在作話留了一句:【我應該是真的沒什麽天賦,就很喪氣。】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都沒想着有人能看到,也沒想過有人會安慰她。

一瞬間,梁涼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又恢複了活力。

曾經她寫小說的初衷只是為了講一個小小的故事,講述騎士戰勝了惡龍奪回公主,講述她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到後來寫小說變成了彌補,自己沒有實現過的願望,自己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她的主人公可以天馬行空,可以自由自在,和她不一樣。

下午,聶百倩從圖書館回來,一眼看到了戴着口罩噼裏啪啦敲鍵盤的梁涼,有點奇怪。

小家夥頭發堵住大半張臉,前面又戴着口罩,嚴嚴實實的,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眼角,連鼻尖都沒露。

不熱嗎?

聶百倩想問一下梁涼,但礙于高冷人設沒開口。

反倒故意沒把椅子擡起來,滋哩哇啦一拖,在地板上劃了一聲,想讓梁涼轉過頭先問她。

三秒鐘過後,梁涼非但一點反應都沒有,手上的鍵盤噼裏啪啦摁地更快了,壓根就沒有把這點噪音放在耳朵裏。

忍不住,聶百倩還是叫了一聲:“梁涼?”

梁涼僵硬一秒,垂下頭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才轉過頭,略帶疑問地嗯了一聲,等聶百倩繼續。

這天氣雖然說比不上七八月份,但按理來說也算熱了,在室外戴口罩說得過去,但在室內着實有點奇怪。

“你帶口罩了?”

梁涼神色暗淡一瞬,又立馬恢複,吞了吞口水:“嗯,我有點感冒,怕傳染給你。”

直到晚上,聶百倩才知道梁涼到底是哪兒感冒了。

不是身子,而是臉上。

她們宿舍樓裏的寝室都是獨立衛浴,不用跟別人出去搶廁所搶浴室,每個宿舍按了個簡單的浴頭,插水卡就能接熱水或者洗澡。

一般情況下都是兩個人誰先回來誰洗漱。

今天梁涼速度慢了點,聶百倩就先進去洗了,等她洗完出來,梁涼才又進去。

聶百倩剛放下盆,才發現自己水卡忘拿了,一轉身就碰上了正往下摘口罩的梁涼。

幾乎是一瞬,梁涼又把口罩遮臉上了。

這次她沒時間好好帶,只是用手捂着,把頭偏向一方,努力地隐藏住自己,有點緊張,磕磕巴巴地想岔開話題:“我、我先出去,你是要上、上廁所吧?”

“……”

聶百倩從直覺上就覺得不對勁,抓緊她的胳膊,沒松開。

狹小的洗漱室,燈光有點暗,微微發着青色,少女白嫩的臉側夾雜着血色與青色的巴掌印。

梁涼睫毛顫了顫,身子往後躲,用頭發又遮住。

聶百倩驚了。

這麽好看的臉,誰他媽忍心往下打一巴掌,這不是暴遣天物嗎?

聶百倩表現的比當事人還氣,一把将梁涼拽出了洗漱間,說出的話跟冰塊似的冒冷氣:“戴口罩是因為這個?”

“嗯。”

“誰打的?”

“沒誰。”

“周行宇那個王八蛋?”

“沒有。”梁涼嘆了一口氣,又把口罩帶回去,才轉過頭看聶百倩,否認:“不是班長。”

聶百倩有點氣了:“能是誰?啊?”

“我爸。”

聶百倩不說話了。

聶百倩的家庭環境還是挺好的,父親打女兒這種事情她也只是在報紙上聽說過,壓根沒在現實世界裏見過。

她沉默一會兒,把梁涼的頭擺正,輕輕脫下她的口罩,沉默地盯着巴掌印,看了又看。

她他媽這麽好看,怎麽就忍心打人呢??

聶百倩放開她,一言不發,從衣櫃找到壓箱底的藥箱,一邊往外掏棉棒一邊兇巴巴的讓她坐到她面前。

梁涼搬了個凳子,垂着頭,坐在凳子上,還是把巴掌印堵着。

聶百倩看了就來氣,沒坐下,站在一邊找到跌打損傷的藥水,看向梁涼,停頓片刻,用手壓住了她的下巴,把左臉往過側了側。

血印在室內更觸目驚心了。

“……”

聶百倩想問,你爸爸經常這麽打你嗎?他女兒這麽好看他就能下得去手嗎?打成這樣好看嗎?他還有沒有點審美了?

可是她沒有,只是忍住氣。

聶百倩把棉棒放進紫藥水裏蘸了蘸,浸濕了的紫色棉棒輕輕點到梁涼的臉上,蹭了蹭,冰冰涼涼又帶着些疼。

少女的睫毛又長又密,像鴉羽一樣撲扇兩下,低低垂下眉,乖巧得像個随時可以被人欺負的小孩子。

聶百倩深吸一口氣,依舊保持冷漠的語氣:“疼就說話。”

梁涼知道聶百倩在對自己好,快哭出來了,又努力憋着,連忙晃了晃頭,道:“我不疼。”

梁涼在感動,聶百倩在激動。

聶百倩近距離欣賞着右半邊完好的側臉,心髒直速上升一百二十邁。

振作一點!聶百倩!

你在幹什麽!人家都這樣了!你還他媽沉迷美顏!?

聶百倩!我不許你這樣!

一秒聶百倩從激動中尋找到理性,麻利地擦完傷口,把棉棒扔到垃圾筐裏,東西一收,連話都不說,眼色也不給一個,轉頭出了宿舍門。

梁涼有點懵了。

她原本還想等聶百倩擦完紫藥水,好好感謝一下她,結果不等她說話,聶百倩又冷不丁地恢複常态,把她扔在寝室。

雖然梁涼琢磨不透,她發現聶百倩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她原來以為聶百倩是那種一心只有學習不愛說話別人怎麽樣她完全無所謂的人,今天晚上是徹底反轉了梁涼膚淺的思想。

梁涼露出今天以來第一個笑容。

小家夥跑到鏡子面前,想看看聶百倩給自己塗成了什麽樣了,一照,沉默了。

半張白皙的小臉上七上八下歪歪扭扭塗滿紫色藥水,波波折折之中透着紫色,看起來更像被打了。

梁涼:“……”

***

結課審批的過程還有一段時間,梁涼除了每天的上課時間都在宿舍呆着,不光臉上的傷疤好的差不多,小說也被自己逼出了半個大綱。

小家夥對自己很滿意。

又是一個星期的風水學,梁涼按照慣例坐到第三排。

前些星期,風水學老師說陸衍之有事情不能來,倒也落了個清靜,直到這個星期,善雲觀又來了個道士,說是暫時代替陸衍之上課。

來的人也很熟悉,就是善雲觀的大師兄。

梁涼沒想到大師兄會來,他這麽一突然出現,反倒讓梁涼懵住了,下意識地拿出手機,壓在桌邊上,對着講臺一拍,照片發在了小紅椒頁面上:【今天的風水學的老師。】

剛一秒,小紅椒那邊炸了。

【辣椒辣椒超級辣:?????】

【辣椒辣椒超級辣:美人師父?????】

【辣椒辣椒超級辣:他現在當你們學校老師了嗎???】

【一只涼涼呀:代替大師來上課的!】

【辣椒辣椒超級辣:啊啊啊啊啊!】

【辣椒辣椒超級辣:他明天還在嗎?我現在就買機票,馬上過去!】

大師兄的作風不像是陸衍之,話不多說,又加上出塵清冷的長相,沒有幾個人敢随随便便提問題打趣,更不敢随便靠近他,下課鈴一打,大家一哄而散,比大師兄撤的還快。

梁涼沒走,看着面前的大師兄,咬咬唇,走了過去,小聲地叫了句:“大師兄。”

大師兄身子一顫,下意識地往梁涼身後看,确認真的沒有人後,才松了一口氣,眉眼又恢複疏離,輕輕道:“梁緣主。”

梁涼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過陸衍之,甚至一點消息都沒有。

現在的代課老師又換掉了,梁涼有一種大師再也不回來了的感覺,小家夥抿了抿唇,有點着急:“大師病了嗎?”

“師弟?”大師兄眉頭皺了皺,搖頭:“沒有。”

那他怎麽不來了呢?怎麽換成你來代課了呢?

梁涼用手扣了扣衣角,想問的話一圈接着一圈,還沒來得及說,大師兄又開口了:“師弟最近很忙。”

梁涼的語氣裏帶了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遺憾:“是嗎?”

“嗯。”

與此同時,梁涼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梁涼打開手機,是小紅椒的視頻邀請,猶豫一會兒,她才點了确定。

小紅椒的聲音唰地從手機裏傳出來了,熱情又洋溢:“美人師父!???”

大師兄的臉秒白。

“熱熱,你把手機給一下美人師父呀!”

梁涼還沒來得及遞過去,大師兄已經有拔腿就跑的趨勢了。

小紅椒在這件事情上比梁涼還靈敏,指揮着梁涼把攝像頭轉過去,一把拽住大師兄,硬生生塞進手裏等一系列動作後,在視頻裏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美人師父,臉上笑開了花。

梁涼知道兩個人還有些話要談,打了聲照顧,站在一邊的牆角。

她隔得距離不是很遠,也不近,偶爾才能聽見幾句聲音,都是大師兄實在忍不住突然拔高的聲音。

“椒緣主!”

“您別…”

“沒有。”

“…...”

像個受氣小媳婦。

時隔良久,大師兄才從一側的走廊過來,面紅耳赤地把手機遞給梁涼。

他真不明白一個女孩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流氓的詞彙,大師兄很努力的恢複冷靜,咳嗽一聲,可聲音還是出賣了他,還帶着微微的顫抖:“麻、麻煩梁緣主了。”

梁涼擺擺手,倒不是覺得特別麻煩,只是真的很好奇小紅椒跟大師兄說了什麽。

大師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也呆不住了,只想着飛速逃離現場,兩個人就此別過。

還沒走幾步,大師兄又停住了。

他剛剛被小紅椒的舉動攪擾過後,他差點都忘記原本應該做的事情,退了兩步,大師兄又把她叫住:“梁緣主。”

梁涼回過頭,一臉迷茫,似乎不太懂大師兄是不是還能有什麽事。

大師兄從懷裏摸着東西,掏出一本書籍,遞給她:“這個給你。”

是一本.道經,墨藍色的封皮,用細麻繩串好,翻開過後又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字體細密又工整,抄滿了每一頁空白紙。

梁涼慢慢翻着,緩聲問他:“這個是?”

“師弟下山前特意囑咐給我的,讓我交給你,都是一些清心養神的經文,閑來無事念一念,對你有好處。”

大師兄盯着經文,似乎在考慮接下來的話應不應該說,安靜了有一會兒,才開口:“每一頁都是師弟他親自抄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是真的挺多作者一開始寫小說都是為了講一個簡單的小故事。

但我有點不太一樣,我一開始就是為了能和顧漫做基友,然後要到簽名書:)

最近真的好粗長哦,為什麽沒有人誇念念呢,大家懂我的意思了吧?

最後感謝我家薛芩投喂的三瓶營養液~

同類推薦